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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五世》导言

“亨利五世”早已成为英国爱国主义的同义语。一位年少志猛的国王,纯粹以雄辩辞令之力激发其将士们的非凡勇气,力克一切危难险阻,取得惊世骇俗的军事胜利。这些豪言壮语已被赋予传奇色彩:“再次向突破口冲锋,亲爱的朋友们,/向突破口冲啊”;“天佑哈利,/天佑英格兰和圣乔治”;“我们是少数,幸运的少数,/一伙好兄弟”。莎士比亚16世纪90年代所写的其他历史剧描绘的都是一个被派系分裂的英格兰,一个为王位的合法继承而忧虑的英格兰,而此剧展现的则是一个天下统一、无往不胜的王国。或许莎士比亚其他任何一部戏剧都没有如此简单的剧情:哈利王谋霸法国,挫败了一个小阴谋,出海征战,占领阿夫勒尔,赢得阿金库尔战役 并娶了战败法王之女为妻。剧中人物几乎囊括了效忠他的所有军队将士和敌方法国各色人等,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法国太子被贬损成穷家出身的霍茨波(Hotspur)之类的人物。然而,如同莎剧中常见的情况一样,这个“几乎”之中大有保留。《亨利四世》( Henry the Fourth )下篇的收场白许诺后续戏文之中“约翰爵士继续粉墨登场”:肥硕骑士的缺席给国王的胜利罩上了阴影。

此剧开头并无出场典礼和盛大的宫廷排场。剧始,致辞者孤零零地出现在空荡荡的舞台上。要观众颇费神思之事只有一桩:他们即将目睹的是表演,不是史实;而他们的想象力将是必要的,以便点化舞台和剧团为战场和军队。剧本旨在影响我们,正如哈利王影响他的拥戴者:凭言辞的巨大煽惑力,穷尽极为匮乏的资源之潜力,创造出煌煌胜利。在各幕之间,致辞者重返舞台,提醒我们这一切都是戏剧手法:我们只是假定自己被徙往法国,而那一小群演员和临时演员即构成一支浩浩大军,首途远征,近身肉搏,决一死战。正如麦克白(Macbeth)和普洛斯彼罗(Prospero)会提醒后来的莎剧观众,演员不过是影子。沙漏倒过两三回之后,狂欢结束,幕落剧终,宛然一梦。哈利的胜利也是如此:结尾的致辞是一首优美的十四行诗,将剧作家富于想象力的作品(“窄小的空间束缚伟人施展”)同凯旋的国王在位时间之短暂相比较(“英格兰的这颗巨星年寿虽短,/却在短暂中彪炳汗青史章”)。那么哈利的取胜秘决是否在于语言的力量而非他事业的正义?

剧情展开伊始,教会的代表确认国王已“洗心革面”,由《亨利四世》二联剧中的“荒诞”嬗变为心意虔诚。他摇身一变,成为宗教事务、政治活动和战争理论的大师。几位主教的谈话提及发生于16世纪的宗教改革且因而为人熟知的一起公案:即国家没收教会的财产。这促成了一笔政治交易:大主教将为国王入侵法国的意图提供法律上的正当性,作为交换,国王将在教会同议会的财产争执中支持教会。在下一场中,大主教为论述入侵的正当性而发表了冗长的议论,细论了先例、继承谱系和萨利克继承法 的适用性,而这一整场关于正当性的论述不过是为实现精心策划的政治目标而演绎的一种虚假把戏。国王的问题只有一句话:“我提出继承权合法正当吗?”他得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合法正当。他对小号字可不感兴趣

莎士比亚以诡计多端的主教们开篇,表明战争的动机出于政治实用主义而非什么崇高的信念。哈利王忧心于苏格兰人可能入侵,深知自己的王位不稳,于是有必要处决卖国者剑桥、斯克鲁普和葛雷,这一处置手法显示他既有恻隐之心而又执法威严,露出了天鹅绒手套里的铁腕。虽然有自古以来英国即拥有对法国的权利和必须雪网球之辱之类的理由在先,但人们还是不禁要怀疑哈利发动战争的真正动机是否受其父临死时战略性教诲的驱使:

……所以我的哈利,你的对策是:

频开外战以牵制他们的心思,

或可淡漠他们往日不悦之忆。(《亨利四世》下篇第四幕第二场350-353 行)

没有任何事情能像出征海外那样团结一个分裂的国家。

哈尔王子在《亨利四世》中放浪不羁,其原因此时真相大白,原来是精心炮制的花招和做戏。当了国王之后,他继续玩花招:在第二幕中对几个卖国贼的处置以及阿金库尔战役之后对普通士兵威廉斯的戏弄全是精心设计的戏剧性伎俩,是为了展现他具备窥透其臣民灵魂的近乎神奇的魔力。扮演哈利王的演员的表演风格大致取决于他把这个角色的表演才能渲染到何种程度。在这一点上,对凯瑟琳的追求是关键所在:在多大程度上他的表现是魅力、智慧、孩子气的窘态和好弄权柄的集大成(“您爱我就是爱法国的朋友啊,因为我是如此地爱法国,以至于我舍不得它的每一个村庄”)?抑或哈利真的为凯特所倾倒?

哈利王统御天下之力主要来自于大主教所谓的“他的美言丽词”。娴于辞令是他的最大天赋:他能辩,善诱,发号施令,擅长鼓动。在剧中,莎士比亚给他的台词比任何其他的人物都多两倍以上。他时而口出高雅精巧的诗句,时而谈吐如日常对白,游刃有余于其间,唯有哈姆莱特(Hamlet)堪比。诸多现代将领在鼓动军队冲锋陷阵的训词中引用了圣克里斯宾节的演讲 ;劳伦斯·奥利弗(Laurence Olivier)1944年执导了一部影片,以献给其时正在把欧洲从纳粹的占领下解放出来的英、美和其他盟军,而这部影片只是众多基于这出莎剧改编成的战争片中最有名的一部(据说由于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的坚持,奥利弗删剪了有关三个卖国者的那场戏,因为在这紧急的历史关头,盟国之间务必团结)。即使强硬的愤世嫉俗者在听到国王对他的弟兄们发表的那番讲话时也会发现自己变得爱国了,电影中国王的话语伴随着壮阔的镜头和激奋的音乐迸发而出,更加强了这一效果。

哈利激励士气的讲话显示了敏锐的政治智慧的作用。例如,“再次向突破口冲锋,亲爱的朋友们,/向突破口冲啊”这段话被细心地调整为三部分。开头的“亲爱的朋友们”指国王的至亲好友,他们树立了高尚的楷模。然后注意力转向王公贵族——“至高至贵的英格兰人”,他们的作用是“为出身低微者立范吧,/教他们如何统兵打仗”。其后是“自由民”,最后是“平庸之辈”。 所有的人都“目光闪烁高贵”,只要他们奋勇冲进阿夫勒尔的城墙的突破口。他的讲话颁发了一道自上而下传遍各级的命令,树立起前线将官身先士卒的表率形象。就连低级士官巴道夫一时也被激励起来。但是尼姆、毕斯托尔和福斯塔夫的侍童并未被感召。他们停在原地不动,被忠诚的上尉弗鲁爱林揍了一顿,驱赶到突破口。所以国王言辞的号召力值得怀疑。

弗鲁爱林信奉按惯例作战,放在现代就是一个思想自由且潜心于遵照《日内瓦公约》( Geneva convention )条款打仗的军官。但正是他的思维方式暴露了国王在道德甲胄上的瑕疵。蒙茅斯的哈利王被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相提并论,不仅因为两者都是伟大的战士(他们都来自首字母为M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都有一条河流过境内,“两条河里都有鲑鱼”),而且因为“正如亚历山大酒醉杀了他的朋友克利图斯 ,蒙茅斯的哈利则清清醒醒、深思熟虑地驱逐了那个大腹便便、满嘴笑话、插科打诨、一肚子鬼主意、满脑子邪门歪道的大胖子骑士”。这提醒观众,哈利的伟大的代价是对福斯塔夫的心的诛杀。

另外还有屠杀法军俘虏一事,不仅公然从奥利弗战时摄制的电影中略去了,而且也从肯尼思·布拉纳(Kenneth Branagh)1989年拍摄的总体上比较深刻地描述了阿金库尔战役的影片中消失了。弗鲁爱林认为法军杀戮那些孩子和行李看守员“完全违反战争的规矩”。高厄回答道,既然法国人破坏了规矩,英国人也被迫如法炮制,“所以国王一怒之下完全正当地命令每个士兵杀掉俘虏。啊,好一个侠勇的国王!”可是此剧的文本很清楚,哈利王在得知随军平民被攻击之前已下令杀死俘虏。就地屠杀俘虏的缘由是剩下的每一个士兵都必须去应对法军增援的到来。这是一个实用的决定,但既不侠勇也不正当。早些时候在阿夫勒尔也是如此:尽管是威胁而非行动,强奸城里的少女和屠杀无辜的想法同“侠勇”或“正当”之类的字眼风马牛不相及。

最见深刻的是战役前夜乔装的哈利·“勒鲁瓦 ”同迈克尔·威廉斯之间的那场争论:

可是如果这场战争不得人心的话,国王自己所造的孽就大了,欠的命债就重了。所有那些在厮杀中被砍掉的腿、臂和头将在最后的审判之日重合为一体,齐声呼冤叫屈,“我们死在异国他乡啊”——有的诅咒,有的喊军医救命,有的为抛下的可怜妻子悲号,有的惦记着未还的欠债,有的担忧自己的幼子无依无靠。恐怕死在战场上的人极少瞑目而终的,因为打仗就是专门杀人流血,谁会心怀仁慈?

迈克尔在战役前夕的寥寥数语触动了哈利的良心,引得他在独白中对领袖的责任大发感慨,祈求上帝不要在此刻为其父谋夺王位所犯的过错而处罚他。战役之后,国王以其惯用的两面手法既成功地使威廉斯陷入尴尬境地,又表示要嘉奖他。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满意答案:每一个臣民的职责都是国王的,而每一个臣民的灵魂却是他自己的,但是事实依然是,一个人要拟订自己的灵魂账单以便去见上帝时得以安息,在这个意义上血腥的战场非“瞑目而终”之地。

《亨利四世》上篇以苏格兰(道格拉斯[Douglas])和威尔士(奥温·葛兰道厄[Owen Glendower])的反叛启幕,而《亨利五世》则以英伦诸岛一致征讨法国开篇。亨利王的军队是一个四重奏的组合,包括英格兰(高厄)、威尔士(弗鲁爱林)、苏格兰(杰米)和爱尔兰(麦克摩里斯)。可是我们不能肯定地说此剧是对四国统而为一的颂扬,因为在对法国的征战中,哈利王的军队内部关系并非不紧张。尤其是爱尔兰人麦克摩里斯与众人格格不入,甚至同温良谦和的弗鲁爱林也相处不谐:

弗鲁爱林 麦克摩里斯上尉,我认为——请您听着,恕我直言——贵民族中并无很多人——

麦克摩里斯 我的民族?我的民族怎么?恶棍,杂种,混蛋,无赖。我的民族怎么啦?谁议论我的民族?

第五幕的致辞颂扬了埃塞克斯伯爵(Earl of Essex),因为1599年当观众正在伦敦观看这出戏之时,他正把爱尔兰人挑在他的剑尖上。但在第三幕的正文中,莎士比亚替爱尔兰人说了话。更精确地说是在表达置疑——因为威尔士人弗鲁爱林出于对蒙茅斯的哈利(曾经的威尔士亲王、现在的英国国王)的忠诚而为英格兰讲话——他质疑英格兰是否有资格为爱尔兰讲话。什么样的英格兰人或英格兰化的威尔士人敢议论麦克摩里斯的国家?当爱尔兰人被英格兰人视为恶棍、杂种、混蛋和无赖的时候,爱尔兰能是什么样的国家?伊丽莎白时代的英格兰民族诗人埃德蒙·斯宾塞(Edmund Spenser)在16世纪90年代中叶发表的题为《论爱尔兰当前的状况》( A View of the Present State of Ireland )的对话体文章中,就以这种主流腔调来诠释爱尔兰人。可是即使是斯宾塞也发出了与主流相反的声音。《论爱尔兰当前的状况》一文以对话体的形式,对在爱尔兰的“老英格兰”移民的批评之烈甚于对爱尔兰人本身的訾议,而在《仙后》( The Faerie Queene 中,作者描写了一个类似于爱尔兰的野蛮国家,但书中的一个野蛮人却是最高贵的人。

至于莎士比亚,他的声音完全是反主流的。当麦克摩里斯质问“我的民族怎么啦?”之时,痛苦之中的爱尔兰被允许发出声音了,正如在《暴风雨》( The Tempest )中,莎士比亚所写的最美的诗出自一个“野蛮而畸形的奴隶”之口,其名字令人联想到加勒比人 和食人生番。因为莎士比亚几乎从不局限于他自己所处时代和文化中的热门话题,所以他在其他时代和文化中也一直是热门话题。因为他着眼于重大的政治问题而非局部地区政治的枝节,所以他的剧作涉及的是专制主义和侵略性的民族主义这样一些永恒的问题。因为他自己的立场如此难于捉摸,因为他的每一个声音都有其反面——弗鲁爱林有麦克摩里斯,哈利王有迈克尔·威廉斯,普洛斯彼罗有凯列班(Caliban)——他成为多种立场的喉舌。

也许令人惊异的是,虽然国王的煽动性讲话和大主教有关历史的繁复说教占了大量的篇幅,但《亨利五世》中的散体部分所占的比例几乎同《亨利四世》二联剧的比例一样高。而正是这些散体部分的场景最为动情:老板娘奎克莉对福斯塔夫之死既滑稽又感人的讲述,女人们告别奔赴战场的男人时的柔情时刻,弗鲁爱林的人物形象(其忠王之心和军人职业素质被描绘得情深切切,而同时他墨守战争历史和理论的迂腐之气也遭到嘲弄),以及在大战前夕普通士兵在同乔装的国王辩论中所表现出的真实可信的畏惧之态、常识之见和敌意之情。

福斯塔夫死了,但其精神在他那些征战法兰西的朋友们身上得到了重生。《亨利四世》上、下篇和《亨利五世》组成的三部曲中,始终贯穿着一个有所保留的注解,侵蚀着哈尔王子成长为勇士型国王兼爱国者的辉煌历程:在表现法治、秩序和武功的精美诗体话语的映衬之下,迷乱但响亮的散体话语分外清晰。一度侍候过福斯塔夫的侍童简洁之至地概括了这些话语的意蕴。在国王高呼战斗是获取不朽名声的机会时,那侍童回应说:“但愿我在伦敦的酒店里,我愿用我的一世英名换取一壶酒和平安。”这不仅仅是一个脱离了亚瑟王(King Arthur)怀抱的小号福斯塔夫的心情,这是每一个时代的士兵的心声。阿金库尔战役之后,国王为这一奇迹感谢上帝,因为在战斗中阵亡的英国人不到三十个。在他罗列的死者名单上,他并未提及福斯塔夫的追随者,然而正是这些人的死让观众最感悲悼:巴道夫和尼姆被绞死;侍童在看守部队行李时被杀;奎克莉或桃儿 因法国病而死在医院里。他们并非为哈利的而是为福斯塔夫的英格兰而死;他们不是为威斯敏斯特的宫廷和议会而战,而是为依斯特溪泊的一家酒馆而战。

参考资料

剧情: 亨利五世继承英国王位不久,即考虑将法兰西也纳入囊中。他就此事的正当性同坎特伯雷大主教磋商时,却收到法国太子路易的赠礼——一筐网球,这显然是嘲讽他年轻气盛,骄横无知。受此刺激,他决定发兵入侵法兰西。亨利五世过去在依斯特溪泊酒店的那伙朋友从老板娘奎克莉口中得知约翰·福斯塔夫的死讯。他们告别了老板娘,加入亨利五世的军队出征法兰西。尽管法国太子坚持认为亨利五世根本不是法兰西的对手,法王还是接见了英格兰的使节,但最后拒绝了亨利五世踞有法兰西王位的索求。于是亨利五世的军队围困并占领了阿夫勒尔城。当其父王正忙于鼓动法兰西的王公贵族起来报仇雪恨时,凯瑟琳公主开始跟她的侍女艾丽丝学英语。阿夫勒尔之役胜利后,英格兰军队开始经诺曼底后撤,其原因是士兵生病和恶劣天气致士气低落。即使如此,亨利五世仍拒绝了法方传令官提出的赔款条件,于是两军准备交战。在阿金库尔战役打响前夕,亨利五世微服巡视军营,了解将士所思所想,并由此意识到身为国王的重大责任。而法军营内士气高涨,与英军形成强烈对比。于是两军对垒,亨利五世倾巢出动,孤注一掷,胜败由天,结果大胜法军,损失之小,不可思议。作为两国继后签订条约的内容之一,亨利五世向凯瑟琳公主求婚并得到允诺,从而通过联姻将两国紧密相连。

主要角色: (列有台词行数百分比/台词段数/上场次数)亨利五世(32%/147/11),弗鲁爱林(9%/68/6),致辞者(7%/6/6),坎特伯雷大主教(7%/18/2),毕斯托尔(5%/62/7),埃克塞特公爵(4%/22/8),法国大元帅(4%/40/5),太子路易(4%/31/5),法王(3%/19/3),侍童(2%/16/4),威廉斯(2%/28/3),勃艮第公爵(2%/8/1),高厄(2%/5/1),凯瑟琳(2%/33/2),蒙乔(2%/11/3),尼姆(1%/20/3),老板娘奎克莉(1%/11/2),奥尔良公爵(1%/29/3)。

语体风格: 诗体约占60%,散体约占40%。

创作年代: 1599年。肯定写成于《亨利四世》下篇后不久;米尔斯(Meres) 未在1598年提及此剧;1600年出版。“……将军从爱尔兰荣归”(第五幕,致辞)一句几乎总被认为指埃塞克斯伯爵远征爱尔兰一事,其发生在1599年3月至9月之间。少数评论家认为此“将军”为芒乔伊勋爵(Lord Mountjoy),因其从1600年2月起任英国军需大臣及爱尔兰总督,据此可确定剧本、至少是剧中致辞部分的写作日期更晚一些,但是剧中暗示其人名声显赫,这更合于埃塞克斯的情况而非芒乔伊。涉及舞台演出本身的内容(“这木头圈内”)暗示此剧可能是为新近落成的环球剧场而作,其开张日期可能在1599年2月至9月之间,但此剧亦有可能在幕帷剧院首演。

取材来源: 该剧主要以霍林谢德(Holinshed)的《编年史》( Chronicles )1587年版为依据;也许采用了霍林谢德的重要原始资料,即爱德华·霍尔(Edward Halle)所著《兰开斯特和约克两大名门望族的联合》( Union of the Two Noble and Illustre Families of Lancaster and York , 1548年)。与《亨利四世》类似的是,该剧也参考了一部作者不详的戏剧《亨利五世之辉煌战绩:光荣的阿金库尔战役》( The Famous Victories of Henry the Fifth: containing the Honourable Battell of Agin-court ,1598年出版,但在出版前的十多年里其已在演出剧目之中),此剧包括诸多细节,如坎特伯雷大主教力证亨利五世称王法兰西的正当性、法国太子馈赠网球以及亨利五世向凯瑟琳求婚。莎士比亚所在剧团的竞争对手菲利普·亨斯洛(Philip Henslowe)的剧团也排演了一出《亨利五世》,但已失传,所以难以确定其对莎士比亚的影响。阿金库尔战役前夕的情节受到了16世纪90年代的戏剧传统影响,即君王微服乔装到民间了解民情。

文本: 一种四开本于1600年出版(《亨利五世编年史:战于法兰西阿金库尔之役;旗官毕斯托尔之事;由陛下之仆从宫内大臣剧团多次献演》[ The Chronicle History of Henry the fift, With his battell fought at Agin Court in France. Together with Auntient Pistoll. As it hath bene sundry times playd by the Right honorable the Lord Chamberlaine his servants ])。这种四开本比后来的对开本短一半以上,错讹甚多,且前后不一,有些地方与对开本迥异(如:根本没有致辞;在阿金库尔那场戏中,法方出现的不是太子而是波旁[Bourbon]),所以可能是凭记忆根据舞台演出复原的本子。此四开本于1602年和1619年重印(后者原来的日期伪署为1608年)。对开本就好得多,篇幅足,印工好,几乎可以肯定是据莎士比亚的手稿或其抄本印制。然而,偶有些错误可对照四开本勘正。很可能对开本的编辑偶尔参考了第三四开本。现代编辑们最感棘手的是法语对话:莎士比亚的蹩脚法语,排印工似是而非的理解,再加上16世纪的法语同现代法语之间的差别,要整理出一个可用的文本,要求编辑具有超乎寻常的纠错和变古适今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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