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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天为了生活,晚上为了活着

1

唐爽拎着新款香奈儿包包,踩着三寸高跟鞋回到寝室,我和刘小早朝她行注目礼。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无比潇洒,“靠!以后再也不用受那帮蠢货的气了。”

看样子她已经搞定沈公子,顺利晋级为公子夫人。那只包包大约是定情信物之类,因为以她的财力,买这只包包简直是痴人说梦。而她口中的“蠢货”,就是平日里追着沈公子屁股后流口水的那帮女生,她们大多有着丰厚的身家背景,日后不用辛苦工作也会有舒服的小日子,她们是唐爽口中的社会寄生虫,就是俗称的富二代。

唐爽认为,她们胸大无脑,哪里配得上沈公子。“寄生虫”认为,唐爽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哪里都配不上沈公子。

而我认为,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搅乱这个世界,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冯纬纬,你还要不要去上课!”唐爽把英语课本摔到我身上,好在我够敏捷,伸手捞住了课本,抱在怀里,随在她身后,一起往第一教学楼走去。

英文课上,外教理查德先生顶着一头稀疏的头发,和唐爽口沫横飞地聊天文地理,时事政治,以及八卦绯闻,他们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简直无所不谈。理查德先生的眼睛是雪亮的,盯着唐爽一张俏脸,目不转睛。

而我和大多数同学的眼睛也是雪亮的,盯着他类似半个照明灯的头顶,为他即将跻身“光明顶”行列,感到微微的忧愁。

当然,这点儿忧愁在他突然看向我,并且企图用英文跟我聊聊最近国内的大新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瞬间只是希望他明天一早醒来,发现头发已经全部掉光。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那几根头发。

我脑中迅速地搜索着最近看到的新闻,打人踩脸、明星流产、股市破点,这些消息我都门儿清,但我一开口就卡壳,“I……I don’t know!”

唐爽伸手拧了我一把,然后瞪了我一眼,她对我失望的程度可想而知。

下课后她在旁边数落我,“姓冯的,I什么I?I你妹啊!你是不是想挂掉理查德的课?他给了机会,您倒是也动动您那两片高贵的薄嘴唇,把他聊痛快了,什么都好说。您这两片嘴唇除了会跟周朗接吻,还会什么?”她顿了顿,“哦,差点忘了,你还会吃”。

我向来讨厌理查德,因为他跟好几个女生传出桃色绯闻,空穴不来风,当然这种事一巴掌拍不响,我可不想做另一只巴掌。

唐爽听到我这种话,愤恨地瞪我一眼,“跟他聊个天而已,又不会怀孕!”

“……”

吃过午饭,我和唐爽一前一后往寝室走,到门口时,发现两个纪检委干事恰好离开,而刘小早正在整理物品,我盯着刘小早的头发好半天,“怎么现在流行这种款?”

刘小早伸手捋了捋左边的直发,抚了抚右边的大卷发,淡定地说:“俩王八蛋来查违禁电器,活该我今天倒霉。”

唐爽陪着笑了两声,使刘小早的不对称发型更添三分喜气,最后她实在坐不住,钻进卫生间去洗头发。

大一刚入校时,每次迎接纪检委就像等皇上临幸一样忐忑不安,生怕她们哪个兴之所至,伸手一抹,抹出一丝灰尘,扣掉本来就不多的考核分数,拖了全班后腿,丢了“红旗宿舍”的名额。当时为了几分,我们使出浑身解数,点头哈腰装孙子,如果对方是蕾丝边,我们都要把自己洗刷干净送上对方的硬板床。

现在看看刘小早的从容冷静,就觉得当时的我们都挺二。

本学期接近尾声,期末考接踵而至,每一科考完,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一分,心里的担子又重一分。我反复查了几次银行卡,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有到账。我甚至严重怀疑提款机出了故障,但换了一台提款机之后,卡上余额仍旧没有多一分。

唐爽坐在电脑前嗑着瓜子,“要不要我跟沈公子说说,让他先替你交上,反正他闲钱多得是。”

我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个学期都还没结束,没准过几天我的钱就到账了。”

事实上,我是不习惯唐爽和沈公子赤裸裸的金钱往来,太没美感。按理说以沈公子这样的人,装深沉玩浪漫应该是一把好手,但他对待唐爽从来是简单粗暴,唐爽那天一边咬着手指甲,一边撒娇发嗲对着电话说她最近缺少一支唇膏来衬托她新买的腮红,第二天沈公子递了一打钞票给她,让她挑自己喜欢的买。

沈公子把钱递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唐爽接过钞票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我在旁边见证了整个过程,眼睛却是眨了又眨,而整场会面,沈公子把钱递给唐爽,之后开着他的新辉腾扬长而去,留下一片尘埃,代表他来过。

“就这样完事儿了?”我指了指前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沈公子。

“不然你想怎么着?”唐爽拿出一支爱喜,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你装柔扮弱把自己搞得像苦情戏女主一样,他最起码该买只唇膏双手捧到你面前,说句‘送给你,我亲爱的公主’什么的。哪怕那只唇膏只值三块钱。”

“做你的大头梦吧!沈公子后宫三千,他有工夫把我捧在手心里?我宁愿他拿一叠红色钞票甩我脸上,让我拿着去随便风流快活。”

“但你们这样太缺乏爱情的浪漫,你辛辛苦苦把他搞到手,就拿他当ATM机?”我心想唐爽啊唐爽,你不趁着年轻有点儿得瑟的资本,玩一把浪漫,人老珠黄那天谁还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公主?

唐爽摇摇她纤细的手指,“NO!你错了,冯纬纬,这叫现实的浪漫。你这种货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周朗那家伙除了有一颗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真心’,其余还有什么?关键时刻,他的‘真心’可以掏出来喂饱你的肚子?是红烧还是干煸,你想过没有?”

我不容许唐爽这样糟践我的周朗,立刻辩驳,“打从他为了我打架打破脑袋、打断腿那天开始,他就是我的英雄,就算他再穷酸,他依旧在我生命里闪闪发亮。倒是你,拼了命一样非要和沈公子在一起,到头来却是个暖床的。”

唐爽突然面带苍凉,“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求不到爱情,就转而求物质,总不能一样也捞不到。”

说完这话唐爽又笑,丢掉手里的香烟,“别误会,冯纬纬,我并没有一丝一毫羡慕你和你家的穷酸周朗。”

到今天唐爽仍旧是这样说,她说冯纬纬你一个C大出来的“高精尖”,跟一个三流大学的黑名单学生走在一起,传出去不怕丢光C大的脸?她说关键时刻你交不出学费,他那颗真心能拿来救济你吗?

我自然无言以对,但我不能一有事就拿他当我的哆啦A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学费的事情,我自己要想办法解决。

之后我总算鼓起勇气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她很久才接起,说了不到三句话,她就告诉我,学费的事情,恐怕需要我自己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申请助学贷款什么的。我一听就明白了,之后又说了三句,然后挂断电话。通话结束,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下学期的学费没着落了。

一学期到头,我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伸手要钱,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可我向来觉得,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我们自作自受,谁也怨不得。自从她和我爸离婚那天起,我们之间就出现了一道永不愈合的伤,走到今天已经是沟壑难填。

2

挂断电话后,我抬头看看头顶的天空,依旧蔚蓝如洗,没有丝毫异样,而我的世界,瞬间就被忧愁淹没,交不出学费,我被赶出学校大门怎么办?

这可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在寒假来临之前找到一份兼职,才是正经。整整五千块的学费,作为一个大二学生,一个月时间根本赚不到这个数。

唐爽对着镜子微微笑,再微微笑,然后回头,“区区五千块,以沈公子一掷千金的一贯作风,眼皮都不抬,就借给你了。”

我心里冷笑,这就是做人的差别,同样是五千块,在我这是救命钱,在沈公子那,还不够一顿饭。但那是她唐爽的男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后唐爽提出一个可行方案,沈公子有个朋友是开酒吧的,离学校不远,晚上过去卖酒,赚点儿提成和小费,如果人机灵,区区五千块学费,完全不在话下。

这恐怕是唐爽最近说的一堆废话里唯一有价值的,德克士和肯德基的小时工我都做过,还算得心应手,卖酒应该还可以应付。

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酒吧的环境,乌烟瘴气,每天人潮涌动,长得没点儿特点,钻进去就找不出来。酒推这个职业虽然不大方,但总比去偷去抢来的实际。

所以第二天,我就跑到这家叫“沸点”的酒吧面试。说是面试,不过是走走程序,过过场而已。据说沈公子早已经打过招呼,所以经理见到我之后,就让我尽快上班。

放假前,周朗给我打电话,说几个哥们在捣鼓生意,他要过去帮忙。我不知道他都在做什么,但我想对于他这个连拿毕业证都是问题的学生来说,早点儿做生意,方便以后我们婚后有点儿余钱过日子,不至于太过清贫。

放假之后,寝室开始清理学生,想留宿必须申请,然后层层审批,我嫌太麻烦,就应了在酒吧新认识的同事李渺的邀约,暂时住到她那边,可以帮她分担点儿房租,双方都不吃亏。

反正刘小早收拾了行李踏上了北归的旅程,而唐爽陪着沈公子满世界晃荡。留下我独守空房,也实在没有意思。

李渺是个透亮的人,和唐爽有些类似,大约二十五岁,酒吧里大家都叫她“猫姐”。看李渺每天在顾客之间游刃有余,就知道是个老手。我每天看她怎么“做生意”,觉得自己大有长进。

刚开始我的业绩真的不怎么样,后来客人要陪喝就陪喝几杯,拿到小费少则几十,多则一两百。我一想到五千块学费跟我遥遥相望,就觉得还可以再喝一杯。

“沸点”完全不是那种文艺调的静吧,有几个文艺歌手驻唱,然后大家谈谈理想,聊聊未来,解解寂寞,驱赶一下孤单。而这里的顾客大多面带凶相,寻欢作乐居上,偶尔有两个相貌能拿得出手的,还是对着个肥婆上下其手,又搂又亲。

我瞪着远处角落里一桌客人,良久无法回神。甚至李渺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不知道,直到她拍了拍我,说:“看入神了?”

我才回过神,“他……怎么会看上那种……”我想说,那个油光水滑的小哥,怎么会看上那种货色?

李渺喝了口啤酒,“有钱呗!有钱谁不赚。”

我瞬间领悟,“做那行的?”

李渺笑笑,“少废话,干活去!”

从此之后,但凡在酒吧看到长得过得去的男人,我都会往“鸭”这个行业联想。我就在想,大男人身体健全,为什么要吃这碗饭?

李渺说:“身体不健全的,还真吃不了这碗饭。”

初次见到老K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做那行的,所以说眼睛不能长在后脑勺,招子时刻要放亮。把老板当成“鸭子”,这种事被老板知道,只有死路一条。

据说是按规矩,每个酒推妹妹都要给老板的火眼金睛淬炼一番,才算顺利过关。

我一见到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瞬间庆幸刚刚在吧台见到他的时候,没有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事实上,在这里打工,按道理谁也不比谁高尚,走出去你说你清清白白,又有谁愿意听你费唇舌讲故事。

对面的老K眯了眯眼睛,打量我一会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让我出去干活了。

我心想总算顺利过关,可半夜下班回去的路上,李渺就暗示我,说老K大约是看上我了,我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儿很狗血。

“他说你的眼睛很像他之前的女人。”

我垂了垂脑袋,“可我有男朋友了,不然我倒是不介意谈恋爱,毕竟大好青春,留着可惜嘛。”

事实上根据从前看肥皂剧的经验,一个男人想泡一个女人,他就会说:“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之后每天上班我都很忐忑,生怕老K突然跳出来跟我说,“你长得不赖,从了大爷我吧。”

但这件事一直没有发生,使我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渐渐回落。

接近春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当中,我偶尔会跑到东爵广场的一家奶茶店买一小杯奶茶,自己辛苦赚钱,理应犒劳一下。这家店的奶茶又贵又好喝,虽然新闻到处在报,奶茶的原料不可靠。但我想,在这个互相投毒的大环境中求生存本来就不容易,多活一天就算赚了。

晚上到酒吧的时候,同事李心蕊把我拽到酒吧后巷,跟我开口借钱,说母亲重病,急需手术费,我想既然她连我这个新同事都开口借钱了,说明已经万不得已,虽然我也需要钱,但毕竟是开学之后的事情,她只要在开学之前把钱还我,借给她周转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我借给她六千块,手里还剩一千多块。

之后我跟唐爽通电话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她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傻痴傻痴的,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唐爽不说,我觉得毫无问题,李心蕊在酒吧跟一只小猫似的乖巧温顺,从来不拂逆经理,不跟同事闹矛盾。但唐爽的一顿骂,还是让我心里有了顾忌。

之后我旁敲侧击跟李心蕊提还钱的事情,说我开学急等用钱,但很不巧,没有得到她任何回应。

春节当天,我和李渺打扮成文艺女青年,去了城东另一家酒吧,参加同城活动,大家一起包饺子,做年夜饭,喝酒聊天。参加活动的有几个外国人,估计是为了体会一下节日氛围,而我和李渺,只是因为没地方过年。

大家说说笑笑,一点儿都不显生疏,最后还拍照留念。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沸点”哪怕有这家酒吧一半的气质也好啊。

离开学时间越来越近,我跟李渺提了这件事,她对我借钱给李心蕊这件事也表现出惊讶,“到底是学生,一点儿社会经验都没有。这次要是吃了亏,就当给险恶的社会交学费了吧。”

“可这笔钱,是我要交给学校的学费。”我望了一眼李渺,“糟糕,我大概会被赶出学校。”说这句话,多少有些博取同情的嫌疑,因为我觉得李渺会有办法帮我。

晚上到酒吧之后,我约了李心蕊去酒吧后巷,既然一切开始于后巷,那就结束于后巷,显得有始有终些。

李渺钻进包间,不知道做些什么,出来后贼兮兮地递给我一个物件,“这个拿着”。

我摊开手掌,一把红色的小刀,刀身虽小,却锋利无比,我想象力异常丰富,脑中立刻窜出一副血淋淋的场面,李心蕊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号,连她指缝里渗出血迹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心里一颤,本能地有些推拒。

“怎么?怕了?”李渺笑我。

“这……犯得着吗?”

“又没让你动真格的,就吓唬吓唬她。”她合起我的手掌,然后带着我往后巷去。

3

酒吧后巷,向来不是太平的场所,所有肮脏的事情都随时随刻上演,见到吸粉的、调戏良家的,都不必放在心上,所以我在这里逼李心蕊还钱,也觉得异常应景,这种事必须选择合适的环境下手,否则我状态不到位。

进巷子之前,李渺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递给我,让我找找状态。

我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尽量把气氛搞活,装的像是那么回事儿。慢悠悠地开口,“小蕊,你欠我的六千块,你看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就还我吧,我也是等米下锅。”

“纬纬,你再容我些日子行吗?我妈妈还在医院,我实在拿不出钱。”说着眼睛里就泪光闪闪,好像我让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要不说这年头欠债的都是大爷,要债的都是孙子呢。当初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可当初她怎么说的,谁会去关心呢。千错万错,错在我自己,我一时同情心泛滥,却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李心蕊一张脸在我面前由模糊变清晰,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她这种苦情女主戏演得挺足,可越看越让人心里生厌,之后我脑袋充血了似的,对她动了手。我扔了烟蒂,用鞋底碾碎,然后伸手给了她一耳光,捎带又踹了她一脚,一气呵成。

李心蕊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起不来身。

我朝她吼:“谁他妈不缺钱啊?有钱谁他妈来这遭罪?每天被人使唤的跟个孙子似的,就怕自己笑得不够灿烂不够贱!”我回头望了一眼“沸点”,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来这?手脚不老实的顾客随便在你身上摸一把,你还要笑脸相迎,下学期的学费凑不齐我就要卷铺盖滚蛋,所有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我伸手抹了抹脸。

李心蕊被我吓得嘤嘤嘤直哭,哭得让我心烦意乱,人总会有那种脑袋一热乎,做出傻事的时候,比如我借钱给李心蕊,真是追悔莫及。

李渺把我拽到身后,蹲下跟她说,“小蕊,咱们在外面混碗饭吃不容易,这我知道。纬纬她体谅你,你也得体谅她。”

李心蕊接连道歉,最后把身份证也押在我这,才捂着肚子离开后巷。我恍然大悟般,“渺,我刚刚是不是过火了。”

她拍了拍我肩膀,“总不能等学校让你卷铺盖滚蛋的时候,再来想办法吧。”

事后回想起来,我能对李心蕊动粗,多半是仗着李渺在我旁边。从这件事之后,我把李渺当成了好朋友。我觉得她为人仗义,是可以交朋友的人。

李心蕊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好多天没有出现在酒吧,我趁老K在酒吧的时候,想找他讨个说法,谁知道,他的言辞跟唐爽如出一辙,“跟人家知根知底吗,你就借钱给人?被骗了活该,让你长长记性!”

之后我默默走出包间,默默地拿着篮子继续卖酒,但眼看开学在即,学费很难凑齐。

我想报警,但被李渺拦下了。她说像老K这样的人,最忌讳身边的人去招惹警察,让我别自讨没趣。况且我借钱给李心蕊的时候,连欠条也没打,拿不出证据来的。于是我也没再坚持,因为我觉得老K不是我想惹就能惹的人物。

我看着手里的两千多块钱,庆幸自己当时没把手里的钱都给李心蕊。老K说会找人帮忙找李心蕊,但我看希望渺茫。因为我觉得,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帮我?他就算甩甩手让我滚蛋,我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我跟经理请辞,说打算回学校念书。之所以提前回去,是想把身上的烟酒味都洗干净,反正学费左右是凑不齐了。我想,还是再打个电话给我妈,她总归比我的办法多。

在李渺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卖酒时穿的工作服洗干净,留在她家,总不能带回学校,给人参观,招惹是非。

这套工作服颜色鲜红,如血欲滴。当初李渺把衣服拿给我的时候,我看了看款式,虽然不是很过分,但仍旧不愿意穿。我当时想,用唐爽的话说,好歹我是C大的“高精尖”,穿这套衣服万一被熟人看到,该是件多么尴尬的事儿。

李渺却说:“这套衣服怎么了?不该露的可都遮着呢。穿起来多像美少女战士,又不是让你扮娇扮嫩扮兔女郎。你不欲遮还休,外面的爷拿什么下酒?”

当时觉得她话不入耳,之后却也慢慢习惯了。

从李渺那离开,我搭车回了学校。回到寝室的时候,唐爽正坐在电脑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大片。见我进门,朝我瞄了一眼,然后接着看,“回来了?一整个寒假过去了,收获颇丰吧?社会实践课姓张的肯定给你高分了,如果你的职业再阳光清新一点儿的话。”

她话里的意思我听得懂,笑我脑袋不够使,把钱借给李心蕊,到最后自己无米下锅,唯一得到的是一堆“社会经验”。

“你呢?刚一回来就躲在寝室看片,多学几招好伺候你家沈公子?”我一屁股椅子上,毫不示弱。

“哟呵!行啊冯纬纬,看来你那无情的同事没能给你重磅一击啊!都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闲心跟我扯闲篇呢?”唐爽转过头看我,满眼冷笑,等我接招。

“不然你想怎样?看我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或者干脆抱着那女人一起去跳江?”我摇摇头,“解决不了问题的。”

唐爽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可千万别谢我,听不惯人跟我肉麻兮兮。”

我狐疑地拿过信封,捏了捏,打开一看,是一叠红色钞票,“哪里来的?”

唐爽也没什么钱,不出我所料,她说:“沈公子给的,我跟他说我缺双鞋。”

我捏着信封,不知道说什么好,唐爽这女人除了嘴巴坏,其余的都还好是不是?每次她冷嘲热讽,我也都尽量以牙还牙,没怎么吃亏是不是?

关键时刻,她总让我想起那句“力拔山兮气盖世”,我笑笑,“每次做了好事,总能被你一张臭嘴搅和得让我对你丝毫感激之意都没有了。”

唐爽没理我,继续看片。

唐爽的钱,我拿了一部分,算上我手里的钱,够交学费。之后我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妈,但是生活费问题也需要解决,所以我又打电话回“沸点”,问问可不可以偶尔回去兼职几天。说实话这个要求是有点儿过分,酒吧又不是我们家开的,上班的事情也不可能由着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经理说会跟老K请示一下,我本来没抱太大希望,因为我觉得老K并不待见我,能开后门放我进去,已经够给面子。可之后经理的确打电话通知我,说我可以随时回去上班。

酒吧里的酒推都是老K精挑细选,听说他生意很大,也不常在酒吧,但唯独这件事,他很上心。

对于这件事,我心里大概有两个版本,一是老K这人天性好色,所以才热衷于这项事业,但之后我想,他生意大,捧个小模特小明星,岂不更带感;二是我想起李渺说老K看上我,说我眼睛像他一位故人。这让我瞬间联想到曾经风靡一时的琼瑶剧,黑豹子走南闯北收集姨太太,就是为了找跟萍萍类似的女人。如果是这样,加上他这种看似黑白相间的背景,真是一个标配的小言男主。

但之后李渺跟我说,“你真是想多了,老K亲自过目,不过是怕哪个不开眼的妹妹,开罪了他的客人。”

周朗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开学半个月了。高数课上,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正在校门外等我。

老教授在三尺讲台上辛勤耕耘,这样打断他,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我一想到外面数九寒天,周朗一个人孤单单站在校门口直跺脚的情景,心就狠了下来。我跟教授说肚子疼要请假,捎带着做了一个难为情的表情,老教授知书达理,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给我批了假。他也知道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所以不便细问。但凡女生以这个由头请假,老教授都会批。

4

出了教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唐爽发来的短信,她说:“冯纬纬,这是本月你第二次以同一个理由,翘陈教授的课了。‘大姨妈’光顾的够勤的,等着本学期高数亮红灯吧你!”

我略想了想,开学第三天,导员突然打电话让我帮她儿子写篇发言稿,我为了能跟她搞好关系,就答应了。当时我也是以肚子疼为理由,翘了陈教授的高数课。我也怕他表面不动声色,到期末给我一榔头,让我措手不及。但我想,教授嘛,都是有度量的,都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况且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记性?他每天教那么多学生,知道我是哪位。

想这些都是多余,陈教授真要那么记性好,吃饱撑的没事儿,非要挂掉我高数课,我能有什么脾气。反正都出来了,难不成回去?

到校门口时,我看到周朗站在数九寒天里跺脚,脸上有意气风发的笑容。我想这小子出去一个多月,赚了些钱,所以心情不错。他也看到了我,朝我招了招手,然后向我跑过来。

我们两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两只狗熊一样团抱在C大校门口,对门卫保安的眼光全然不顾忌,也不怕影响C大校风校纪。

周朗问我,“纬纬,有没有想我?”

我窝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有!”

他亲了亲我额头,“走,爷带你去找乐子。”说着哈哈一笑。

我喜欢他那种肆无忌惮傻瓜式笑容,从中学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我们总是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他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掩护。

他拉着我离开,可我一挪步,就感觉一股暖流汹涌而出。我立刻停下,他回头看我,“走啊。”

我苦着一张脸,“亲戚来了。”

要不说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呢。连“大姨妈”也看不惯我老以“她”的名义跟陈教授请假了,还不到日子呢,就突然光临,想警告我,“她”不想老是背黑锅。

周朗耐着性子等我一切收拾妥当,然后跟我一起离开学校。他满脸坏笑,“小爷我房间都订好了,你跟小爷说你亲戚来了,这不是扫兴吗!”

我照着他胸口给了他一肘子,他吃痛地捂着胸口,横眉立目,“冯纬纬,你真下手!”

他带我去电玩城打电玩,现在他出手豪阔,一挥手就买了一百块的游戏币,想想中学的时候,买五个游戏币,还舍不得一下子用光。

我们在跳舞机上踩情侣步,周朗现在已经跳得很好了,拍子跟的很准,而且四肢也协调,从前我觉得他跳舞像是大熊爬树。

很早以前我就喜欢跳舞机,那时候我和周朗都上中学,老家那边的新区落成,开了一个大的电玩城,我看见很多情侣在跳舞机上跳情侣步,当时就被吸引住了。那时候,我和周朗还只是死党,硬拉着他跟我跳,结果他那别出心裁的动作闹了个大笑话,惹得全场哄笑,丢了这么大面子,我很生气,好几天没理他。

后来我在电玩城里遇到了一个同学,他会跳舞,我就和他一起跳,周朗也很生气,好几天没有理我。

再之后,这个会跳舞的同学,他想做我男朋友,想趁机吃我豆腐,我们闹到绝交。周朗知道后,跟他大打出手,最后两个人约架,周五放学,西街公园。

我当时非要跟去,周朗本来不答应,但后来他眼珠一转,竟然哈哈一笑,“冯纬纬你跟着来吧,亲眼看着小爷我怎么收拾这孙子。”

双方都带了几十号人,也没有什么开场白,介绍一下双方选手。两队人直接开打,周朗打架发狠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年龄的孩子,大多都有一个黑道的梦想,男生希望成为黑道大哥,女生希望成为黑道大哥的女人。在他们眼里,那不是黑道,是英雄。我也不例外,当天我看着周朗,竟然觉得他头顶有光环,闪闪发亮。

后来他被人开了脑袋,打断了腿,一片血红里,那道光环突然消失,我也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拍电影,倒下去那个,是我的周朗。最后怎么到医院的,我都不记得了。

周朗伤愈后,后脑勺留了一条疤,长了头发看不到,右腿微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这些伤痛虽然可以被治愈,伤痕也几乎被磨平,然而那一段的记忆,却永远留在心底,偶尔隐隐作痛。

后来我想,这辈子恐怕再不会有人像周朗一样为我玩命,我理应和他在一起,成就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虽然他真的如唐爽所说,是三流大学里黑名单上的学生,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值钱。

但我看到了,周朗本来有着闪闪发亮的光环,在他为我打群架那天支离破碎,那时候满脑袋小言思想的我,认为他已然成了一个折翼天使,我必须好好爱他。

后来本以为,电玩城、跳舞机都将成为我们不可触碰的痛,毕竟发生的这些事,最初的起因是跳舞机。可我和周朗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还特意苦练舞步,说为了和我好好配合。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人也不例外。偏偏有人喜欢靠近伤痛,为了练就一身本领。我想,我和周朗是同一类。

此刻,周朗和我一起站在跳舞机上踩情侣步,正确率已经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围观的人为我们拍手叫好,旁边也有小情侣不忿叫板。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朗从羽绒服里掏出一只天梭腕表,戴在我手上。这件礼物连一个包装盒都没有,但我如获至宝。

酸溜溜地问,“哟,在哪发财了?”

周朗吞掉嘴里的羊肉,“哥们儿认识人,按渠道价拿货。我想,我应该送你一件像样的东西,不然显得没诚意。”

我抬眼看着周朗,“不,你错了周朗。我们之间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他们还在家门口和泥呢,他们懂什么叫情比金坚?”

周朗点点头,“那我把表退了。”说着就伸手要摘掉我的手表。我把表护在怀里,“听我说完!”

“……”他正襟危坐。

“我是想说,虽然我们情比金坚,但谁说情比金坚的情侣就得天天用出生入死来表达感情,还不能走走俗人路线,送个礼物?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点儿清粥小菜,也不错,你说是吧。”

周朗无语地摸摸他的小寸头,“冯纬纬,你都跟谁学的?”

我一边吃火锅,一边摆弄着手表,这只手表虽然看起来不是大富大贵的款式,但最起码够我几个月的生活费,唐爽这女人再也不能说周朗对我只有一颗“真心”,不能干煸,不能清炒。现在我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把这只手表甩她脸上,告诉她,这就是周朗用行动证明给我的“真心”。

说到底每个女人都有虚荣心,我也不能例外。当然,有好的,谁会选择坏的。两个同样爱你的男人摆在眼前,一个是有钱有势有地位的高富帅,一个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穷乞丐,是个女人就知道选择前者。选择后者的不是女人,是圣母玛利亚。

很多人喜欢走捷径。两个人辛辛苦苦奋斗半生,三十年过去,熬到浑身是病,对生活的希望被渐渐消磨殆尽,更别提有闲心你侬我侬;或者是选择一个起点高的人,助你一步登天,之后什么闲心都不用操,余下的半生只管风花雪月,享受爱情。

许多事只在乎一个选择,然而也是一场赌博。选对了,还要懂得维护,不然随时被人偷袭而不自知。选错了,那更是万劫不复,很多人在这个选择上摔了跟头,直接选择结束生命,再世为人。可他们没想过,投胎也是个技术活,万一又不走运怎么办?

唐爽就是这样想的,与其辛辛苦苦奋斗,熬到出头之日,被更年轻的女人骑到头上来,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还不如趁青春无敌,骑在那帮蠢货的头上,气瞎她们的双眼。有朝一日,她虎落平阳,也好靠着年轻时星星点点的回忆了此残生。

我把周朗送我的天梭腕表摘下来,放在她电脑桌上的时候。她几乎两眼发直,“冯纬纬,你抢银行了?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可别连累我,快拿走你的赃物,我当眼瞎了,什么都没看到。”

5

我照着她的椅子踹了一脚,“唐爽,拜托睁开您24K纯铝合金狗眼看看,周朗送我这礼物,是不是‘真心’?”

唐爽拿起来打量一番,“这小子真是财大气粗了,这只腕表少说两三千块,出手够豪阔的。看不出来啊,冯纬纬,早看出他是潜力股了吧?”

“嘁!”我夺过手表,“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你这种永远从钱眼里打量人的家伙,怎么能懂?”

唐爽没再理我,我想她大约是在琢磨着怎么从沈公子那骗财骗色。

周末,我去李渺家取了那套鲜红色的工作服,晚上到“沸点”兼职。这是开学后第一次过来,酒吧还是老样子,乌烟瘴气,人影攒动。

经理跟我说,老K要见我,我放下酒篮子,跟着经理往老K的包厢走。他的包厢应该是“沸点”里最豪华最舒坦的,里面的陈设和酒吧的风格完全不同,可以算是酒吧里唯一有点儿品味的地方。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里喝酒。

见了我,他放下高脚杯,“来了?”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

我依言坐下,心里七上八下,老K突然叫我做什么?

“我让小斌查李心蕊,一直没什么消息。”

是真没消息还是还是根本就没查,我大概也能猜到,李心蕊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去,何况以老K的势力,在C市找个人,不会有多难。但人家大老板能纡尊降贵,跟我说句话,给了个叫交代,我就该感激涕零了。

“麻烦你了,老板。其实,我能留在这工作,已经对你感激不尽。李心蕊的事情,是我自己脑子不清楚,才会上当。我看这件事就算了,权当买个教训。”

老K沉吟了一下,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包厢里相对安静,把外面的嘈杂隔离在门外,一时间,我和眼前这位大BOSS相对无言,很尴尬。

我起身,“老板,我先出去做事。”

话刚一落,包厢门被推开,我回头一看,李渺和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我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满脸自负神情,倨傲地看着别人,对我更是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番。

我心里冷哼,这年头长相稍微拿得出手,手里有俩糟钱儿的男人,都是这样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当自己是皇帝一样,给了哪个女人青眼,对方就该感激的抱他大腿,从此为他茶不思饭不想似的,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沈公子是这样,面前这位也是。

他搂着李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下巴点了点我,跟老K说,“怎么?新来的妹妹?”

老K面带笑意,“别胡说八道,她还是个学生,在这打工而已。你呢,最近在哪发财?怎么今天突然有空过来?”

“发财?凯哥你又取笑我。”那人笑了笑,“有没有好酒?”

“去拿酒。”老K跟我说话,我点了点头,出了包厢。找经理问了问,包厢里老K那位客人什么来头,按着经理的建议,拿了酒。

进包厢的时候,几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笑作一团。李渺招了招手,“纬纬,坐这边来。”

我心里在琢磨,在这里陪老K和这个男人喝酒,会不会有小费拿?如果没有,我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听李渺谈起那个男人,他叫苏凉辰,是老K的朋友。

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唐爽今夜未归,而刘小早已经睡熟。我进卫生间匆匆洗漱,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陈教授的高数课,周朗来了电话,说在校门口等我。我发短信告诉他,唐爽突然肚子疼,我正在送她去校医室的路上,估计要稍微晚会儿出去,让他别傻乎乎戳在门口当门卫,到校门口的休闲吧坐一会儿。

见到周朗的时候,他脸色发青,不知道是谁惹了他。我坐在他旁边,“怎么了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冯纬纬,你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

“说什么呢?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天地良心。”我立刻指天起誓。

“你没钱交学费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脸色不好,真的很生气。

“这……不是都解决了嘛,所以才没告诉你。”我觉得心虚,周朗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希望女朋友小鸟依人,凡事都依赖他,让他比较有存在感。但我明显剥夺了他作为一个合格男朋友的权力,为此我深感羞愧。

“欠了唐爽一屁股的债,叫解决了?”

我放下手里的果汁,“不是,这都谁跟你说的?”

“这你甭管。”

我左思右想,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唐爽说的对不对?”

周朗没有否认,我猜的没错。唐爽这死女人,一天不能消停。

周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拿去还给唐爽,其余的留作生活费。酒吧卖酒的工作也辞了,有我这个男人在,不需要你为钱发愁。”

我盯着周朗的眉眼,一瞬间他又高大许多,不为他递给我的这个信封,只为他那句“有我这个男人在,不需要你为钱发愁”。他已然迫不及待地想为我打造一处港湾,供我遮风避雨。

我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跟他交流,可惜大哥神经线短路,根本没明白,大吼一嗓子,“冯纬纬,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我捏着信封,点了点头。他看着我,笑了笑,“你刚刚这个表情,真好。”

“真好”这个形容词,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我不知道我刚刚的表情,怎么好了。

我拿着周朗的钱,打算还给唐爽,却没有把酒吧的工作辞掉,只是打算以后尽量少去,但绝不能把话说死,凡事留条后路。

况且周朗也没有毕业,一时间赚到点儿钱也不能做长久打算,纵然已经想好日后的出路,总也得先熬到毕业。但我心里很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小日子朝我招手。

晚上唐爽回来的时候,又拎着大包小包,显然是沈公子被她伺候妥帖了。

我把信封递给她,“还你的钱,点一下。”

她看了我一眼,眉眼间的笑意渐渐收敛,“怎么?生气了?”

我并没有生气,如果没有唐爽,我的学费都交不上。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这不是我冯纬纬的做事风格。

“你别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冯纬纬。你以为我跑去跟周朗说这些,是缺你这三千块钱?他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的日子怎么过的?酒吧那种地方能常去?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悔,万一你一脚踏进去,泥足深陷怎么办?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瞪她一眼,“全世界就你是好人!”

她展颜一笑,“你知道就好。”

然后她欣然接过我手里的钱,“以后稍微学聪明点儿,凡事当然让他走在前面,为你挡风挡雨,要男朋友做什么的?不光是解决生理问题的好吗!”

我满脸黑线,不想听她再叽歪。 jhIweq07DBmqZzxI0Ud6ci71P/Ick33inCvfifAb+i/U5h0n3w7AO0BmfWS4fK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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