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大学念的是中文系,杨晦先生是我们的系主任,给我们讲授“文艺学”。早在1949年10月,我念初中二年级,到北大三院礼堂参加纪念鲁迅先生逝世十三周年大会,就听过杨先生的讲话。我至今记得,杨先生当时身上披着一件灰布的棉军大衣。稍长,我更知道了杨先生是“五四运动”中首先冲入赵家楼,痛打卖国贼的勇士之一,是著名的文艺理论家和教育家,是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沉钟》社的主要成员。因而,我从少年时代,就很崇敬杨先生。
入学以后,我被分到文学专业,杨先生找我到他家里谈话。我来到燕东园杨先生一家居住的小楼,杨先生怀抱着他的小儿子,和我在客厅里亲切交谈。他说,他知道我已经发表了不少小说,出版了两本短篇小说集,但是这只算是小作家;如果想取得更大的成就,必须同时又是一个学者,并且列举古今中外的大作家无一不是学识渊博为证。杨先生希望我安心学习,为将来取得更大成就,在学识上打下深厚的基础。
后来,我申请离开北大,由团中央保送我到当时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文学研究所学习三年。杨先生很不同意,很不高兴,先后两次把我叫到家里批评我不听话,发了脾气。不久,高教部批准了我的申请,北大教务处在给我开发的退学证明书上,还给我保留回北大复学的权利,这是非常破例的待遇。当时,杨先生兼任北大副教务长,不知是不是杨先生的一片苦心。中国作家协会文学研究所在肃反运动中停办,我也没有重返北大继续学习。
(节选自《我是刘绍棠:刘绍棠自白》,北京:团结出版社,1996年。)
刘绍棠 ,北京大学中文系1954级本科生。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1997年3月因病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