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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科学》杂志:“科学”与“人文”之间

《科学》

《科学》月刊广告

有志研究科学者,有志讲求实业者,有志储学救国者,均不可不读。

《科学》乃中国科学界唯一之月刊,为留美中国学界热心研究科学者所刊行,宗旨纯正,眼光远大,特色甚多,略举其要:

(一)材料新颖,包罗宏富,每阅一篇,兴味洋溢;

(二)宗旨抱定输入科学,政治空谈,概不阑入;

(三)撰述自出机杼,译笔力求雅洁,审定名词惟主一是;

(四)印刷鲜明,图画精细,令阅者自生美术之观感。

(五)按月出版,绝不愆期;

(六)不同营业,故取价廉:每月一册大洋二角五分,全年十二册价洋二元八角六分,邮费在内。

今已出至第十一期,阅者请从速购,凡各学校、各阅报室、藏书楼、各机关尤宜购备一份,以供众览。

总发行所:上海静安寺路五十一号科学社。

寄售处:上海及各省,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

(原载1915年11月1日《青年杂志》第1卷第3号)

1914年夏,几位留学美国康奈尔大学的中国学生发起成立中国科学社,这是一个以自然科学家为主的学术团体,社刊《科学》月刊1915年元月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上的这则广告,虽寥寥数语,却传达了一个新的信息,即这些自然科学家的科学话语开始进入五四,这无疑有助于侧重从人文出发的《青年杂志》/《新青年》的新文化倡导。但是,对于以留日知识分子为主的《青年杂志》/《新青年》而言,《科学》呈现的无疑是一些新的面孔,在话语层面,二者各自坚持的“科学”与“人文”尚难以得到统一。

一个十分典型的案例,就是作为中国科学社和《科学》月刊主持者之一的任鸿隽,却是以文学革命反对者的面孔,跻身《青年杂志》/《新青年》的新文化倡导的。胡适后来自述“个人主张文学革命的小史”(见《尝试集·自序》),说载于《新青年》第2卷第5号的《文学改良刍议》所言“八事”,就是他在美国与梅光迪、任鸿隽一年多“笔战”的产物。任鸿隽的正式亮相,是在《新青年》第5卷第2号“通信”上,他针对钱玄同《中国今后之文字问题》(载《新青年》第4卷第4号“通信”)的废孔学、灭道教,驱除一般人幼稚、野蛮、顽固的思想,必先“废灭汉文”而以“世界语”代之,有一段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的话:“我想钱先生要废汉文的意思,不是仅为汉文不好,是因汉文所载的东西不好,所以要把他拉杂催烧了,廓而清之。我想这却不是根本的办法。吾国的历史,文字,思想,无论如何昏乱,总是这一种不长进的民族造成功了留下来的。此种昏乱种子不但存在文字历史上,且存在现在及将来子孙的心脑中。所以我敢大胆宣言,若要中国好,除非把中国人种先行灭绝!”“此层且按下不讲。尚有一个实际问题:《新青年》一面讲改良文学,一面讲废灭汉文,是否自相矛盾?既要废灭不用,又用力去改良不用的物件。我们四川有句俗话说,‘你要没有事做,不如洗煤炭去罢。’” 可见其与《新青年》话语的深刻隔膜,更主要的是对变革性人文话语的不屑。对此,针锋相对给予反击的,是鲁迅(载《新青年》第6卷第1号的《随感录·四十一》)和周作人(载《新青年》第5卷第5号的《随感录·三十八》),在《新青年》上开辟以议论见长的“随感录”栏目的陈独秀,也站出来为钱玄同辩护:“社会上最反对的,是钱玄同先生废汉文的主张。……他只因为自古以来汉文的书籍,几乎每本、每叶、每行,都带着反对德、赛两先生的臭味;又碰着许多老少汉学大家,开口一个国粹,闭口一个古说,不啻声明汉学是德、赛两先生天造地设的对头,他愤极了才发出这种激切的议论。”

请注意其中的“议论”一词。虽然《青年杂志》创办之初即以科学为帜,《本志罪案之答辩书》(载《新青年》第6卷第1号)更明确提出“德先生”与“赛先生”为《新青年》的根本宗旨,但“《新青年》其实是一个论议的刊物” ,陈独秀的科学观与《科学》的科学话语是有差异的,他对科学的倚重建立在人文之上,处处可见社会现实针对性,如他发动批孔,强调“以科学代宗教”,针对的是立孔教为国教的“国教请愿运动”。陈独秀执编《青年杂志》/《新青年》期间,并未刊发过来自中国科学社自然科学家的稿件,所发自然科学方面的文章,作者多为他的皖籍友人,且留学欧洲,如李寅恭是一位林业方面的专家,二人曾同为章士钊主编的《甲寅》撰稿人,《新青年》第3卷第5号刊有李的《比利时的森林》一文,该期还有两人的“通信”。此外,在《新青年》第4卷第4号上撰文《未有生物以前之地球》的王星拱,同样是皖籍,曾留学英国,1916年进入北京大学任教,专攻科学哲学,在《新青年》上有多篇文章刊载 ,是有针对性的科学启蒙,所著《科学方法论》一书,作为“新潮丛书”第一种于1919年末出版。

在北大打通《新青年》与《科学》之间话语隔阂,开启“文理交融”的,是1917年出任校长的蔡元培,这缘于他开创的北大学术化取向。他进北大即提出“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 ,并在《大学改制之事实及理由》(载《新青年》第3卷第6号)中说:“大学专设文、理二科”,“文、理二科,专属学理;其他各科,偏重致用” 。他以欧美大学为典范,改造旧北大,针对原有的文、理、工、法、商五科,工科移北洋大学,商科停止招生,拟将法科并入法政专门学校,在学科设置上仅保留文、理两科,以革除“文理分驰”的弊病,同时通过多方面渠道招聘从欧美学成归国的自然科学人才进入北大,以创造文科与理科相融的局面,通过学理的研究实现中西学会通。蔡的这一举措即有中国科学社背景,他1917年3月加入该社,被选为首位特社员。他又积极促成北大与中国科学社的联手。1918年中国科学社总部迁回国内,《科学》月刊因出版经费不足不得不停刊8个月。1918年9月25日北大编译处在校长室开会,与会者有陈独秀、胡适、王星拱、陶孟和、李大钊、高一涵等,蔡元培在会上提出:“以科学社为吾国今日学界惟一之研究学问团体,《科学》为吾国今日惟一之科学杂志,决不能坐视其中辍。且科学社诸君所计划之事,如编辑书籍及辞典等,均与编译处互有关系。而编译处所有赖于科学社者,略有三事:(一)请调查科学图书,并为代购(因社中从事调察各种书目,备建设科学图书馆)。(二)共同商订译名。(三)科学社编译之书,可送编译处审定,由编译处出版(因编译处专任编译之员,颇不易得)。”提议编译处与中国科学社在上述三件事上进行合作,并每月从编译处经费中拨出200元补助科学社,“到会者皆赞成”。 不久,任鸿隽接受蔡的聘请,进入北京大学任教。

真正实现《新青年》人文话语与《科学》科学话语联系的,是胡适,这与他对自身学者这一身份与角色的自觉回归与强化相关。其实他早在留学美国期间,即为中国科学社社员和《科学》月刊撰稿者,他1919年提出的与西方自然科学相联系的“实验主义”,不仅体现为一种科学精神,而且具有方法论意义上的可操作性。他在《新思潮的意义》(载《新青年》第7卷第1号)里,提出要以“科学的方法”来“整理国故”:“整理就是从乱七八糟里面寻出一个条理脉络来;从无头无脑里面寻出一个前因后果来;从胡说谬解里面寻出一个真意义来;从武断迷信里面寻出一个真价值来。” 可见,在五四后的新文化学院学术化取向中,胡适是五四情结最为突出的一个,科学与人文在他的学术研究中并非是对立的,而是力图实现二者的统一与融合,这是对偏重于人文话语的《新青年》的发展与超越。

而《新潮》自创办就始终存在着在人文与科学之间左右摇摆的倾向,所设栏目,“评坛”、“随感录”重议论,用的是白话,“出版界评”、“故书新评”中多是从科学出发的纯学术研究,且多使用文言。主编傅斯年在这些不同栏目发表的文章即如此,两套笔墨始终有严格的界限,难以渗透与融会。他曾在一封“通信”里说:“我们杂志上没有纯正科学的东西,是我们的第一憾事。” 这就有了鲁迅写给傅斯年的《对于〈新潮〉一部分的意见》(载《新潮》第1卷第5号):“《新潮》每本里面有一二篇纯粹科学文,也是好的。但我的意见,以为不要太多;而且最好是无论如何总要对于中国的老病刺他几针,譬如说天文忽然骂阴历,讲生理终于打医生之类。……现在偏要发议论,而且讲科学,讲科学而仍发议论。” 鲁迅显然更重视“发议论”,以纠傅斯年“专讲科学”之偏,傅斯年在复信中对此表示全然接受,说:“我现在所以把《新潮》第三期里加入科学文一条意见自行取消的缘故,不过以为我们当发挥我们的比较的所长,大可不必用上牛刀补足我们天生的所短。……此后不有科学文则已,有必不免于发议论,不这样不足以尽我们的责任。”

但是,傅斯年1920年1月出国留学,同年10月13日的《北京大学日刊》上刊出他自伦敦写给蔡元培的一封信:“北大此刻之讲学风气,从严格上说去,仍是议论的风气,而非讲学的风气。就是说,大学供给舆论者颇多,而供给学术者颇少。这并不是我不满之词,是望大学更进一步去(议论之风)。大学之精神虽振作,而科学之成就颇不厚。这样的精(神)大发作之后,若没有一种学术上的供献接着,则其去文化增进上犹远。近代欧美之第一流的大学,皆植根基于科学上,其专植根基于文艺、哲学者,乃是中世纪之学院。今北大之科学成绩何若,颇是可以注意的。跛形的发达,固不如一致的发达。愿先生此后于北大中科学之教授法与学者对于科学之兴趣上,加以注意。” 这样的变化是突兀的,也是触人深思的。可见,几年后发生“科玄论战”几乎是必然的。

(陈方竞) xPv6kA4Ej/BTEVpDKEEiR7hIbZcf0pjgwA0Q1qNzEyjGZvrNU4/cS23OaBxtSI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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