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课,是在同学们先前学过的“语言学概论”和“现代汉语”两门基础课程的有关语法知识的基础上所开设的一门专题性的选修课程。本课着重讲授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中所运用的一些主要的理论方法和一些热点问题,也适当介绍当前国际上形式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这两大语言学学派的研究思路,同时从中文信息处理、对外汉语教学和中学语文教学这三个方面说明了当前急需的汉语语法的应用研究。每一讲都紧密结合汉语实际,并尽量做到深入浅出。希望通过这个课,能有助于大家拓宽视野,更新知识,进一步引导大家对现代汉语语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和认识,特别是使大家对怎么研究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现代汉语语法需要用一些什么样的理论、方法,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同时教给大家一些具体研究、考虑语法问题的方法和思路,为有志于日后进行汉语语法研究的学生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考虑到你们从学习“语言学概论”和“现代汉语”这两门课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有的内容可能都已经淡忘,所以在“绪论”部分将先给大家复习一下学习本课程所必须要掌握的有关语言、有关汉语,特别是有关汉语语法的知识,同时也再给大家讲授一些有关这方面的新的知识。
关于语言,我们可以从三方面来认识它,一是从语言的功用来认识它,一是从语言的本体来认识它,一是从语言的表现形式来认识它。
从功用来说,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 ,也就是说,它是人类最重要的信息载体。人之所以能生存,就因为彼此能合作共济,抵御自然的和人为的灾害,不断创造幸福的生存环境;而彼此所以能合作共济,就因为有语言这个信息载体,有语言这个交际工具,人们靠它来互通信息,互相交际。从功用来说, 语言又是人类赖以思维的工具 ,人进行思维,思考问题,都必须依附于某种具体的语言,所以语言一向被认为是思维的物质外壳。
从语言的本体来说,所有语言都是有声语言,所有语言都是用来表情达意的。在没有文字之前,或者不借助于文字的时候,一个人要向他人表情达意,就从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听的人就根据这一连串的声音来理解、体会对方的意思和情感。人有目的地发出的、而他人能从中理解、体会其意的声音实际是一种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 语言就是一个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
对于语言我们还需认识这样一点:语言不仅是一个符号系统, 语言还是一个很有规则的结构,而且是一个变动的结构。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知道,作为一个结构,一定具备三种性质:整体性,可分割性,内含规则性(何大安 1988)。这意思是说,作为一个结构,一定是一个有规则的整体,在这个整体里一定包含有许许多多的成分,这许许多多的成分一定受到一套规则的支配而互相层层组合形成种种关系。所以,“整体”、“成分”、“关系(或者说规则)”,是结构的三大要素;其中成分与关系是整体结构的两大支柱。按上面的理解来衡量语言,那末语言显然是一个有规则的结构。语言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变化的。我们现在看古文所以会感到吃力难懂,就因为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有了差异,而且差异还不小。所以说,语言又是一个变动的结构。
从语言的表现形式看,语言有口语、书面语、体态语三种形式。口语是指有声语言,也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交际时通过嘴巴所说出的话。所有语言都有这种表现形式,所以 口语是语言最根本的表现形式。 书面语是指将口语用文字记录下来而且加以提炼、加工的一种表现形式,从某个角度说,可以认为是语言的代用品。我们知道,口语在为人类交际服务时,要受到地域和时间的限制。一般说,一个人说话,在距他50米之外的另一个人就很难听清楚了;而一个人现在说的话就不可能让以后的人也听到。为克服这种地域和时间的限制,人便创造了用来记录语言的文字,从而出现了书面语言。为什么说书面语言是由口语经过提炼、加工的一种表现形式呢?我们知道,一个人说话,常常会说得比较噜苏,没有条理,也可能会一时说得不是很清楚,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但这没关系,因为是当面说话,听话人如果不明白可以当场问,反复问,直到双方达到满意的交际(即彼此都了解了对方所说的意思)为止。书面上可不能这样。人类创造文字使用书面语的目的,就是为了克服口语在地域上、时间上的限制,如果书面上只是照录口里说的话,如果书面上出现条理不清、意思不明、前言不搭后语的语句,那么在远方的读者、在后代的读者,就没法读懂了,也不便于甚至不可能再去问说话的人,这就起不到利用文字进行交际的目的了。所以,书面语必须在口语的基础上加以提炼、加工。目前世界上一些主要的语言都已经有书面语;但相当多的语言,目前还只有口语而没有书面语。体态语,主要是手势语,此外还有唇语,这主要是聋哑人所使用的语言形式。聋哑人不能正常发音,便用手势来代替有声语言;聋哑人有时通过观察正常人说话的唇形来理解对方话语的意思。几乎每个民族都有聋哑人,所以可以说几乎每种语言都有体态语这种表现形式,只是只有极少数人使用这种语言形式。
有了上面的认识,我们大致可以这样来给语言下定义: 语言是人类藉以思维和互相交际的一个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是一个变动的音义结合的结构系统。
在语言这个系统里,一般认为语音、词汇、语法是语言的三大要素。
这里需要强调指出的是,语言不是文化的产物,虽然在语言里会反映人特别是民族的文化信息;语言是人的一种本能,人获得语言不是靠学习(learn,study),而是靠习得(acquire,acquisition)。正是这种本能,成为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标志之一。
据有人所做的粗略的统计,世界上大约有5000多种语言。其中使用人口在100万以上的语言有117种,使用人口在1000万以上的语言有17种;这17种语言,如果按照使用人数的多少来排列的话,次序是:1. 汉语,2. 英语,3. 俄语,4. 西班牙语,5. 印地语,6. 印度尼西亚语,7. 阿拉伯语,8. 孟加拉语,9. 日语,10. 葡萄牙语,11. 德语,12. 法语,13. 意大利语,14. 旁遮普语,15. 韩语(朝鲜语),16. 泰卢固语,17. 越南语。
前面我们说了,目前世界上已知的语言有5000多种。汉语是汉民族所使用的语言,它是世界上使用人口最多的一种语言,使用人数大约有11亿多。汉语主要分布在中国,它有悠久的历史;用以记录汉语的文字是方块汉字,据有关专家考证,这种文字是从图画发展来的。
汉语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产生并形成了许多方言。汉语各方言的分歧首先而且主要表现在语音上,这大家很清楚,无须举例说明。其次是词汇上的分歧,如“白薯”,这是北京话的说法,山东人叫“地瓜”,苏州人叫“山芋”,四川人叫“红苕”;再如连词“和”,那是北京话里的词,苏州话里是“搭”,广州话是“共”;再如,说到鸡蛋、苹果、篮球等事物的数量时,所使用的量词,各个方言就有区别。北京话用“个”,如“一个鸡蛋”“一个苹果”“一个篮球”;苏州话用“只”,如“一只鸡蛋”“一只苹果”“一只篮球”;广州话、福建话则用“粒”,如“一粒鸡蛋”“一粒苹果”“一粒篮球”。语法上也有些分歧,但相对说来分歧比较小。如北京话说“小王比小李高”,广州话说“小王高过小李”;再如北京话问菜的咸淡说“菜咸不咸”,苏州话说“菜阿咸”。不过相对说来语法上的分歧比较小。
一般认为汉语可以分为七大方言区:1. 北方方言(以北京话为代表);2. 吴方言(以上海话或苏州话为代表);3. 湘方言(以长沙话为代表);4. 赣方言(以南昌话为代表);5. 客家方言(以广东梅县话为代表);6. 闽方言(又可以分为闽南方言和闽北方言,闽南方言以厦门话为代表,闽北方言以福州话为代表);7. 粤方言(以广州话为代表)。次方言则不计其数。就口语来说,不要说各方言区之间人们难以通话交际,甚至一个方言区之内的不同次方言之间,都有可能很难通话,这是因为各方言之间语音上的差别比较大。但是,汉族人在书面上基本上是统一的,其原因有二:
第一,我们所使用的记录汉语的文字不是表音文字,而是一种基本上表意的方块汉字。这种方块汉字,一个汉字一个音节,可以超越方言的限制,使汉语在书面上一直保持统一,使汉语在长期的发展中保持着稳定的延续,而不至于分化为不同的语言。
第二,汉语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汉民族的共同语,即整个汉民族可以通用的汉语标准语。现在,这种汉语的标准语,在中国大陆叫“普通话”,港澳台叫“国语”,在新加坡等海外称为“华语”。汉语的标准语是近百年来在北方方言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它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汉语标准语的形成和推广,使不同方言区的人得以顺利地进行口头交际,从而进一步促进了汉语的统一。
方言,可以说是语言的一种活化石。 汉语发展的历史轨迹大致可以从方言里看出来。根据目前的研究,无论从语音、词汇还是语法上来看,汉语从南到北的方言差异,大致反映了汉语从古至今的发展变化。譬如拿声调来说,中古时期,汉语有平、上、去、入四个调类,而每个调类又各分阴阳,一共有八个声调。到现代汉语,作为北方方言的代表北京话只剩下三个调类四个声调,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而南方一些方言,如粤方言、闽方言等,基本上还是保留了中古时期平、上、去、入又各分阴阳的声调状况,吴方言也还保留了四个调类七个声调(没有阳上调)。再拿一些词为例,日常生活中煮饭、烧菜的工具,闽方言叫“鼎”,吴方言叫“镬(子)”,北方方言叫“锅”,这也反映了从古至今的变化。再拿“走”和“行”来说,在先秦古汉语里,“走”是“奔跑”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守株待兔”这个成语。这个成语出自《韩非子·五蠹》:“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此处的“兔走”,是“兔子奔跑”的意思,而决不是“兔子走路”的意思。因为兔子只会跑,或蹦跳,从不会行走;再说,如果“兔走”是“兔子行走”的意思,那么那兔子是决不会“触株折颈而死”的。至于“行”,在先秦古汉语里是“步行”的意思。唐宋时期出现了“跑”这个词,于是古代表示“奔跑”意义的“走”逐步让位给了“跑”,而表示步行的“行”,则逐步让位给了“走”。到现代北京话里,表示“奔跑”的“走”和表示“步行”的“行”,都只作为构词成分在某些词或成语中出现,前者如“奔走”“走马观花”“飞沙走石”,后者如“行人”“人行道”“行远自迩”等,而不再作为词来运用。但在粤方言里,“走”和“行”还保留着古代汉语的意义而作为词来运用,例如:
(1)你唔好周围走([=你别到处跑])。
(2)你行先([=你先走])。
跟大家所熟知的英语、俄语、日语等相比较,现代汉语在语音、词汇、语法上都有一些特点。
就现代汉语语音看,主要有以下两个特点:
(一) 汉语每个音节都有声调。 汉语属于有声调语言。音节的高低升降,有区别意义的作用。例如“妈”、“麻”、“马”、“骂”,他们的声母和韵母相同,声母都是[m],韵母都是[a],就因为音高不同,表示的意义就不一样,在书面上就写成四个不同的汉字。这种区别意义的音高就叫“声调”。
就汉语标准语说,有四个声调,分别是阴平、阳平、上声、去声,简称“四声”。有的方言有9个声调,如广州话;有的方言有7个声调,如苏州话;有的方言有6个声调,如客家话;也有的方言是5个声调,如合肥话。我是苏州人,大家不妨听一听苏州的7个声调:
阴平 高[kæ 44/55 ]
阳平 穷[dʑoŋ 24/13 ]
阴上 古[kəu 52/51 ]
阴去 肺[fi 412/513 ]
阳去 洞[doŋ 21/31 ]
阴入 不[pɤʔ 4/5 ]
阳入 夺[dɤʔ 23/3 ]
汉语里每个音节都有声调。几个音节连读时,有的会发生变调。例如普通话里上声跟上声连读时,前一个上声会变成类似阳平的35调。如“土改”跟“涂改”在读音上差不多,而原先“土”是上声字,“涂”是阳平字。
(二) 汉语音节分明,构造简单而有规律。 汉语是单音节性很强的语言,音节特别分明。汉语以音节为基本的表意单位,每个音节都有意义;汉语里最小的音义结合体基本上都是单音节的。因此汉语历来看重音节的分析。
对汉语音节的分析,除声调外,历来把一个音节分为声母和韵母两部分。声母是指一个音节开头的那个辅音,韵母是指声母以后的以元音开始的整个部分。拿“天”(tiān,[t‘ian 55 ])来说,其中的t[t‘]是声母,iɑn[ian]就是韵母。汉语中有的音节开头没有辅音,譬如“安”(ān,[an 55 ]),这个音节一开始就是一个元音ɑ[a],但我们设想它开头也有一个声母,只是那个声母是个零(记作ø),这种声母就叫做“零声母”。建立了“零声母”这个概念,汉语的音节分析就变得极为简单明了了,那就是任何音节都可以分为三部分:
就现代汉语词汇看,主要有以下特点:
(一) 在古代汉语里,单音节词占优势;在现代汉语里,双音节词占优势。 根据对使用频率最高的8000个常用词的统计,现代汉语里,双音节词占71%,单音节词占26%,三、四、五音节的词(基本上都是外来音译借词)只占3%。但是,在日常口语中,单音节词的使用频率高达61%,而双音节词的使用频率只有37%。这就是说,就现代汉语口语而言,单音节词的使用频率仍然大大高于双音节词。
(二) 在双音节词中,从构词上来看,合成词占绝对的优势。 从世界已知的语言来说,合成词的构词方式主要有三种:
1. 重叠——词根的重叠,如“爸爸、星星、刚刚、试试、轻轻”等。
2. 派生(附加)——主要是词根前加或后加词缀派生,如“老虎、老弟”和“桌子、馒头”等,其中的“老”、“子”、“头”就是词缀,“老”是前缀,“子”、“头”是后缀。
3. 复合——词根与词根组合,如“学习、聪明,白糖、深造,合理、扶手,扩大、车辆,地震、冬至,留任、借用”等。
汉语的合成词以复合为主。
(三) 有丰富的成语,而且大多是四个音节的。 任何语言都有成语,但汉语的成语特别丰富,这跟中国有悠久的文化历史有关。而从语音形式上看,汉语的成语大多是四个音节的,即以四字格为主。
(四) 汉语有量词和语气词。 汉语里有量词,在说明事物数量时,不能直接用“数词+名词”的说法来表示,中间一定要加一个量词。例如,我们不能说“*五书”、“*六笔”、“*三狗”、“*四桃子”,而得说“五本书”、“六支笔”、“三只狗”、“四个桃子”。那“本”、“支”、“只”、“个”就是量词。这是大家都知道和了解的。英语里似乎也有量词。例如:
(3)This is a piece of chalk.
Would you like a cup of tea?
I bought a fish of 2 kilos (kilogram)yesterday.
但英语里的piece、cup、kg(kilogram)是作为名词来用的,而且也用得很有限,这跟汉语的量词有本质区别。
汉语里有系统的语气词,如“啊、吗、吧、呢、呗、了”等。这些词通常用在句子末尾表示一定的语气。用不同的语气词,句子的意思就不一样。请看:
(4)他不愿意啊!
他不愿意吗?
他不愿意吧?
他不愿意呢?
他不愿意呗。
他不愿意了。
英语里没有语气词。英语的语气主要靠句调来表示。
(一) 缺乏形态标志和形态变化。 这主要表现在:
1. 词类无形态标志。在汉语里,我们不能从词形上看出哪个是名词,哪个是动词,哪个是形容词,哪个是副词。
2. 名词、动词、形容词进入句子无形态变化。例如,汉语里的动词可以作谓语、带宾语、带补语、作主语、作宾语、作定语,也可以受定语修饰,而在形式上完全一样。试以动词“研究”为例:
他研究 [作谓语,可用来回答“他研究汉语语法吗?”这样的问题]
研究语法 [带宾语]
研究清楚 [带补语]
打算研究 [作宾语,可用来回答“汉语词汇你打算研究吗?”这样的问题]
研究课题 [作定语]
语法研究 [受由名词充任的定语修饰]
(二) 只要语境允许,句法成分,包括重要的虚词,可以省略。
英语的主语、谓语、宾语都是不可省略的。请看:
(5)Do you eat an/one egg every day? (你每天吃一个鸡蛋?)
——Yes, I eat an/one egg every day. (是,我每天吃一个鸡蛋。)
——*Yes, I one egg every day. (是,我每天一个鸡蛋。)
——*Yes, eat an/one egg every day. (是,每天吃一个鸡蛋。)
——*Yes, eat every day. (是,每天吃。)
(6)What do you eat every day? (你们每天吃些什么?)
——We eat bread and butter every day. (我们每天吃面包、黄油。)
——*Eat bread and butter every day. (每天吃面包、黄油。)
——? Bread and butter. (面包和黄油。)
(7)Who is Jiajun Wang? (谁是王家俊?)
——I am Jiajun Wang. (我是王家俊。)
——Jiajun Wang is me. (王家俊是我。)
——*I. (我。)
——*Is me. (是我。)
——It's me. (我是。)
可是汉语里常常省略,只要语境允许,只要不引起误解。例(5)—(7)右边翻译成汉语的句子都是可以说的。汉语里还常常能见到、听到这样的句子——句中只有一连串的名词,而没有一个动词:
(8)今天下午全校大会。
上面这句话,你可以分别理解为:
(a)今天下午有全校大会。
(b)今天下午是全校大会。
(c)今天下午开全校大会。
(d)今天下午召开全校大会。
(e)今天下午举行全校大会。
(三) 在汉语里,词类与句法成分是一对多的对应。 这是由于汉语缺乏形态标志和形态变化而带来的特点。我们知道,在印欧语里,词类与句法成分基本上是一对一的对应关系,如下图所示:
可是汉语里词类和句法成分之间则是一对多的对应。如下图所示:
这样,很自然的,在汉语里相同的词类序列,可以代表不同的句法构造。例如:
动词+名词
广播新闻 [动宾关系]
广播事业 [修饰关系]
广播赵忠祥 [主谓关系]
动词+动词
研究讨论 [并列关系]
打算回家 [动宾关系]
挖掘出来 [动补关系]
研究结束 [主谓关系]
访问回来 [连动关系]
请他坐下 [递系关系,也称兼语关系]
讽刺说 [状语-中心语修饰关系]
养殖研究 [定语-中心语修饰关系]
(四) 句子的构造规则跟词组的构造规则基本上是一致的。 这是由于汉语缺乏形态标志和形态变化,以及词类与句法成分不一一对应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我们知道,在印欧语里,句子与词组是对立的:作为句子,一定有一个定式动词(finitive verb);而作为词组,一定没有定式动词;句子一定是主谓关系,词组一定不会是主谓关系。因此我们通常说的主谓结构,在印欧语里不列入词组的范围。例如:
(9)I study Chinese grammar.
To study Chinese grammar is important.
It is important to study Chinese grammar.
Studying Chinese grammar is important.
*Study Chinese grammar is important.
*It is important study Chinese grammar.
汉语则不同,由于汉语没有形态变化,汉语里的动词就没有所谓定式不定式的不同表现形式,汉语的句子也就不一定是“主语—谓语”的模式。这样,在汉语里,句子和词组在语法构造上不形成对立,主谓结构跟其他一般的词组处于同等的地位。在汉语里,词或词组只要能加上一个句调,就能成为句子。从这里也可以了解到,在印欧语里,词、词组、句子之间是层层组成关系,即由词组成词组,由词组构成句子;而在汉语里,词和词组之间是组成关系,词组和句子之间则是实现关系,即词组加上句调就成为句子。
(五) 同一种语法关系可以隐含较大的语义容量和复杂的语义关系而没有任何形式标志。 试以动宾关系为例:
(10)吃苹果 [动作-受事]
(这锅饭可以)吃五个人 [动作-施事]
吃大碗 [动作-工具]
吃食堂 [动作-方式]
吃利息 [动作-凭借]
躲高利贷 [动作-原因]
排电影票 [动作-目的]
(六) 语序固定,语序成为汉语表示语法意义的重要手段。 汉语的基本语序是:主语在谓语之前,宾语在动词之后,修饰语在中心语之前,补语在动词或形容词之后。语序变动,结构关系和意义随之改变。例如:
(11)眼睛大大的[主谓关系] ≠大大的眼睛 [“定-中”偏正关系]
吃饭了 [述宾关系] ≠饭吃了 [主谓关系]
客人来了 [主谓关系] ≠来客人了 [述宾关系]
来早了 [述补关系] ≠早来了 [“状-中”偏正关系]
我们要研究现代汉语语法,必须对“语法”这个概念有较好的理解与认识。那么语法到底是指什么?
最通俗的说法,“语法是人们说话时所要遵守的一种规则”。 但这是很不严密的一种说法,因为说话时所要遵守的规则不限于语法规则,还有语音规则、语义规则、语用规则等。
比较科学一点的说法,“语法是一种语言组词造句的规则”。 这个说法,所指范围比较明确了一些,但还是缺乏概括性。为什么说这个说法缺乏概括性呢?因为这个说法(1)没能说明由什么来组词,由什么来造句;(2)按这种说法,有些组合规则概括不进去,譬如说“形声字”这个词,它的内部构造是:
形声+字
“形声字”里的“形声”不是词,但又不是一个语素。对于“形声”的内部组合,上面的说法就概括不进去。同样,“戴红帽子的人是我小学时的同学。”这句子里的“戴红帽子的”、“小学时的”,既不是词,也不是句子,这样的组合,上面那个说法也概括不进去。
到目前为止, 最为科学的说法是:语法是一种语言中由小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成大的音义结合体所依据的一套规则。 为什么说这是最科学的说法呢?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语言是人类藉以思维和互相交际的一个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作为语言符号的音义结合体,有大有小。 由小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成大的音义结合体所依据的规则,就是语法。
由于语法是音义结合体之间进行组合所依据的规则,所以,语音和语义必然会分别对语法有所影响,语音、语义和语法之间会有某种制约关系。
(一)音节数对语法的影响与制约
汉语是音节性很强的语言,以音节为基本的表意单位,所以音节数有时会对语法有所影响。譬如说,在日常生活中说到花卉,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如果那花儿的名字是双音节的,那么可以带“花”字,也可以不带“花”字。例如:
(1)我送她一枝玫瑰花 我送她一枝玫瑰
她很喜欢牡丹花 她很喜欢牡丹
那丁香花真醉人 那丁香真醉人
但是,如果那花儿的名字是单音节的,那末一定得带“花”字。下面左边的说法成立,右边的说法都不成立:
(2)她采了一大把菊花 *她采了一大把菊
我喜欢桂花 *我喜欢桂
她摘了一枝荷花 *她摘了一枝荷
地名、人名也存在类似的单双音节对立的现象。如全国各个县的县名,有双音的,有单音的。双音的,“县”字可以不说出来。例如:
(3)她出生在原北京昌平县 她出生在北京昌平
我明天去山西万荣县 我明天去山西万荣
我老家在江苏海门县 我老家在江苏海门
但是单音的,那“县”字非说出来不可。请看:
(4)她出生在原北京通县 *她出生在原北京通
我明天去山西朔县 *我明天去山西朔
我老家在江苏吴县 *我老家在江苏吴
人有单姓的,有复姓的。单姓的,可以有“老王”、“小王”这样的称呼;复姓的,就没有这样的称呼,譬如一个人姓欧阳,一般我们不会叫他“老欧阳”或“小欧阳”。反之,复姓,我们可以以姓相称,例如:
(5)欧阳,你来一下。
(6)司马,王老师叫你去。
单姓就不能这样称呼,我们不说:
(7)*张,你来一下。
*秦,王老师叫你去。
在现代汉语里,像“进行”“加以”“予以”一类动词事实上不表示实在的意思,只起某种韵律或语用的作用,譬如“住房问题明天我们还要进行讨论”,从意义上说,跟“住房问题明天我们还要讨论”没有多大差别,句中的“进行”不表示实在的意义,所以这种动词也有人称之为“形式动词”。这种动词在使用上有两个特点,一是要求后面由一个动词来作它的宾语,二是这个作宾语的动词只能是双音节的,不能是单音节的。请比较:
(8)金融问题你还需进行学习
*金融问题你还需进行学
(9)这些情况需进一步加以调查
*这些情况需进一步加以查
(二)轻重音对语法的影响
轻重音也对语法有一定影响。像“学习文件”“进口设备”“出租汽车”等,都既可以分析为述宾结构,也可以分析为“定-中”偏正结构,而区别就表现在轻重音上——如果分析为述宾结构,重音在后面的名词上;如果分析为“定-中”偏正结构,重音在前面的动词上。请比较:
再拿“洗得干净”来说,这个结构是有歧义的,它既可以理解为带可能补语的述补结构,意思大致相当于“能洗干净”;也可以理解为带情态补语的述补结构,意思大致相当于“洗得很干净”。而二者的区别也就表现在轻重音上——带可能补语的述补结构,重音在“洗”上;带情态补语的述补结构,重音在“干净”上,即:
(10)′洗 得 干净 (带可能补语的述补结构)
洗 得 ′干净 (带情态补语的述补结构)
(三)停顿对语法的影响
停顿对语法也有影响。在汉语语法学界,说到由于构造层次不同而造成的歧义时,常常会以“咬死了猎人的狗”作为实例:
其实,“咬死了猎人的狗”这个结构只是从书面上看有歧义,就口语来说,并不会让人觉得有歧义,因为表示不同意思时,语音停顿是不同的——表示a义时,停顿在“咬死了”之后;表示b义时,停顿在“的”字之后,即(语音停顿用∨表示):
(12)a. 咬死了∨猎人的狗
b. 咬死了猎人的∨狗
再如“张三写的散文”,可以有两种构造层次:
a和b,语音停顿当然会不一样,这无须赘说。我们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按(13a)切分,“张三写的散文”仍然会有歧义,因为按(13a)切分后,内部还可能表示两种不同的句法结构关系——主谓关系和“定-中”偏正关系。分析为主谓关系时,意思是“张三写的是散文”;分析为“定-中”偏正关系时,意思是“张三所写的散文”。而二者的区别,也明显地表现在语音停顿上——表示主谓关系的停顿可以比表示“定-中”偏正关系的停顿来得长,即(语音停顿长的用∨∨表示):
(14)a. 张三写的∨∨散文 [主谓关系]
b. 张三写的∨散文 [偏正关系]
大家都知道,许多词具有褒贬义的色彩,而词具有褒义还是贬义,这对语法有时会产生影响。下面试以形容词为例来加以说明。
现代汉语的述补结构中,要表示含过分义的“结果的偏离”时,可以有两种说法:
A. “动词+得+太/过于+形容词+了”,例如:“(头发)剪得太/过于长了”;
B. “动词+形容词+了”,例如“(头发)剪长了”。
采用哪一种说法,就跟形容词是否具有褒贬义色彩有关。具有明显褒贬义色彩的形容词,只能采用“动词+得+太/过于+形容词+了”的说法;而具有中性义的形容词(即不含褒贬义色彩的形容词),则两种说法都可以采用。请看实例:
注:① “摆整齐了”、“过舒服了”都可以说,但都不含有“过分”的意思。
② “洗脏了”、“说乱了”也可以说,但也都不含有“过分”的意思。
下面我们再举一个词语褒贬义色彩的对立对语法影响的实例。我们知道,副词“还”作为程度副词可以表示两种语法意义:一是表示程度深,大致相当于“更”,一是表示程度浅,含有勉强过得去的意思,大致相当于文言里的程度副词“尚”。我们把表示程度深的“还”记作“还 1 ”,我们把表示程度浅的“还”记作“还 2 ”。“还 1 ”,无论是褒义、贬义还是中性义的形容词,它都能修饰;而“还 2 ”只能修饰褒义或中性义的形容词,不能修饰贬义形容词。请看:
褒贬义,也是词语的语义特征的一种。下面我们将会比较详细地讲到,词语的语义特征对语法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参看下文第四节“语义特征分析”)。
前面已经说了,语法是一种语言中由小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成大的音义结合体所依据的一套规则。语言中的音义结合体有大有小,为了语法研究的需要,我们有必要根据大小不等的语言成分的不同性质,设立若干单位。 语法研究中所使用的单位就叫“语法单位”,任何一种语法单位都是音义结合体。 我们学习语法,就需要知道这些语法单位。
一般把语法单位分为四种:语素、词、词组、句子。下面分别介绍。
语素是语言中最小的音义结合体,是最小的语法单位。 语素的特点是它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铁路”不是语素,因为它还可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铁”和“路”。“姐”是语素,因为它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了。注意:“姐”,单纯从语音上来看,它还可被分割为更小的单位,譬如说:
单纯从意义上看,也还可被分割为更小的成分,譬如说:
姐→[+事物,+具体事物,+有生命,+动物,+人类,+女性,+同辈中年长者,……]
箭头后面方括号内带加号的任何一项,都可以看作“姐”这个语素所含有的语义成分,这种语义成分,一般称为“义素”。
但是,从音义结合体的角度看,“姐”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了。所以“姐”是语素。
“垃圾”,从表面看,它跟“铁路”很相似,也是包含两个音节,写出来也是两个字。但是,它跟“铁路”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那就是它不能像“铁路”那样可以再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因为“垃”和“圾”虽分别是一个音节,但都没有意义,因此“垃”和“圾”都不是音义结合体。“垃”和“圾”合成“垃圾”后,才既有声音,又有意义,才能被看作音义结合体。而这个音义结合体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音义结合体,所以“垃圾”是一个语素。
语素的功用有两个:
一是用来构成词——可以自身直接成为一个词,例如“一个组五个人”里的“人”就是由语素“人”直接构成的词。由一个语素构成的词一般称为“单纯词”。更常见的是跟别的语素一起按一定的构词规则构成词,例如“人民”“人口”“人缘”和“工人”“仙人”“凡人”,以及“人来疯”“人生观”“辩护人”“人面兽心”等这些词,就是由语素“人”跟别的语素组合成的。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组合成的词,一般称为“合成词”。
二是构成包含在词内部的“语素组”。例如“形声字”里的“形声”,“林阴道”里的“林阴”,“切割机”里的“切割”,“姑息养奸”里的“姑息”和“养奸”,以及“研究生”里的“研究”等,都属于语素组。在上面所举的例子里,“切割机”里的“切割”“姑息养奸”里的“姑息”,以及“研究生”里的“研究”,本身也可以成为一个词,但在这里它们不是作为词的身份出现的,它们只是作为词的一个组成成分的身份出现的;而“形声字”里的“形声”,“林阴道”里的“林阴”,压根儿就不能成词。不管本身能否单独成词,只要是包含在词里边的、作为词的构成成分的那种语素组合,都称为“语素组”。所以, 语素组是包含在词内部的、作为词的组成成分的一种语素的组合。
注意:“语素组”不等于“语素的组合”。“语素的组合”,可能是词,也可能是语素组。同一个“语素的组合”,在有的场合可能是词,在有的场合可能是语素组。如“研究 1 生就应该搞研究 2 ”这句话里的“研究 1 ”和“研究 2 ”都是语素的组合,但前一个“研究 1 ”不是词,只是“语素组”,后一个“研究 2 ”才是词。
从上可知, 语素是词的“建筑材料”。
词是语言中最小的能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 词都是由语素构成的,它是比语素高一级的语法单位。
词的特点是,第一,能独立运用;第二,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能独立运用的单位。
词的第一个特点,使词区别于语素。譬如“弟”,它有意义,能表示“弟弟”的意思,但“弟”不是词,因为它不能独立运用,我们不说:
(1)*我有一个弟。
(2)*弟还在上小学。
由“弟”重叠而成的“弟弟”才是一个词。例(1)、(2)得说成:
(3)我有一个弟弟。
(4)弟弟还在上小学。
词的第二个特点,使词区别于词组。试比较“白药”和“白马”,从表面看,它们好像是一样的,它们中的“白”意义一样,都能独立运用,“药”和“马”也都能独立运用。但事实上,二者有本质的区别:“白马”里的“白”和“马”结合得很松,中间可以插入别的词,如可以说成“白的马”、“很白的马”。这就是说,“白马”可以再被分割为更小的能独立运用的单位。而“白药”里的“白”和“药”则结合得很紧,不能被随意拆开,即不能再被分割为更小的能独立运用的单位,在任何场合中间都不能插入别的词,如不能把“白药”拆开,说成“*白的药”、“*很白的药”。常识也告诉我们,了解了“白”和“马”的意思,就能推知“白马”的意思;但是了解了“白”和“药”的意思,并不能推知“白药”的意思。这也足见“白药”不同于“白马”。从语法上说,“白马”是一个词组,其中的“白”和“马”是以词的身份出现的;而“白药”是一个词,其中的“白”和“药”是以语素的身份出现的。
汉语里的词,有两个功用:一是构成词组,这好理解,这里不再解释;二是有时能独立形成句子,例如:
(5)“你想吃什么?”“馒头。”
上面对话里作为答话的“馒头。”就是由一个词独立形成的句子。
词构成词组也好,独立形成句子也好,最终都是构成句子。因此说 词是句子的“建筑材料”。
词组是由词和词按一定的句法规则所组合成的比词大的能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 如“木头桌子”“喝咖啡”“洗干净”“妈妈好”“唱歌跳舞”“刚来”等,就都是词组。
词组的特点是一定能被分割为更小的能独立运用的音义结合体。
词组的功用也有两方面:一是构成更复杂的词组,即成为另一个复杂词组的组成成分。如“木头桌子”这个词组可以用来组成“一张木头桌子”“做木头桌子”“木头桌子便宜”等复杂词组,“木头桌子”在这些复杂词组里是作为一个组成成分出现的。二是单独形成为句子,仍然以“木头桌子”为例,在下面的对话里它就单独形成为句子:
(1)“你想买什么桌子?”“木头桌子。”
汉语中绝大部分的句子都是由词组直接加上一定的句调形成的。所以, 词组也可以看作句子的建筑材料。
词组,从长度上说,比词大;从功用上说,跟词基本一样。所以在汉语里,词组跟词是属于同一级别的语法单位。
句子是语言中前后有较大停顿、伴有一定句调、表示相对完整意义的音义结合体,是最大的语法单位。 一句话完了,有一个较大的停顿,书面上用句号(。)、问号(?)或感叹号(!)来表示。例如:
(1)他们都去广州。
(2)你先走吧。
(3)你想吃点儿什么?
(4)狼来喽!
句子的特点是,第一,一定伴有句调,前后停顿可看作是一个完整句调的起点和终点;第二,能表示相对完整的意义,在交际中能成为一个基本的表述单位。
句子的这两个特点,决定了句子跟语素、词、词组这些语法单位有很重要的区别—— 语素、词、词组是静态语法单位,句子是动态语法单位。
有人把句群看作一级语法单位。我们不这样认为。我们同意吕叔湘先生的意见,语法只研究到句子为止。吕先生下面这段话把这个问题说得很清楚:
比句子大的单位是段、大段、全篇(或章、节)。一般讲语法只讲到句子为止,篇章段落的分析是作文法的范围。事实上句和句之间的联系,往往也应用语法手段(主要是虚词);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手段,如偶句、排句、问答等等;还常常只依靠意义上的连贯,没有形式标志。因此篇章段落的分析方法和句子内部的分析方法有较大的差别,语法分析基本上到句子为止,还是有点道理的。(吕叔湘 1979)
在汉语里,四种语法单位可分为三个级别:语素是一个级别;词和词组是一个级别;句子是一个级别。具体如下:
句子——最大一级语法单位
词、词组——居于句子和语素中间的一级语法单位
语素——最小一级语法单位
这四种语法单位之间的关系,大致可以表示如下:
语法学中的 所谓自由,是指一个音义结合体能处于单说的地位,即能单独成句。 譬如说“看”,在下面的对话里,“看”可以单独成句:
(1)“你看京戏吗?”“看。”
所以“看”这个音义结合体是属于自由的语法单位。再如“面包”,在下面的对话里,“面包”可以单独成句:
(2)“你吃什么?”“面包。”“面包?”“是啊,面包,怎么啦?”
所以“面包”这个音义结合体是属于自由的语法单位。
语法学中的 所谓粘着,是指一个音义结合体绝对不能处于单说的地位,即绝对不能单独成句。 譬如“妄图”、“着想”、“悄悄”、“吗”等,就都属于粘着的。
自由和粘着这一组概念,主要适用于词、词组,也用于语素。
(一)自由词和粘着词
自由词是指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词。 如:
吃、去、学习、研究、馒头、英语、好、干净……
粘着词是指绝对不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词。 如:
企图、看头、已经、对于、似的、就、才、吗……
注意,词的自由与粘着,千万不要一上来就从词类的角度去考虑,不要认为某类词是自由的,某类词是粘着的。当然,有个别词类,如语气词、助词,都绝对不能处于单说地位,这两个词类里的词都是粘着的。但是,别的词类就不是那么整齐划一了。像上面举的“看”和“妄图”都是动词,但“看”是自由的,“妄图”是粘着的;上面举的“面包”和“看头”都是名词,但“面包”是自由的,“看头”(这个戏没有什么看头)就是粘着的。
(二)自由词组和粘着词组
自由词组是指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词组。 如:
看电影、我去、拿起来、别去、回来了、我爸爸、从上海……
粘着词组是指绝对不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词组。 如:
把你的书、对于学校、一说、越玩儿、参加了会……
这里也需要注意的是,对于词组的自由与粘着,也不要一上来就从词组的类别去考虑,不要认为某类词组都是自由的,某类词组都是粘着的。往往是同一类词组里既有自由的,也有粘着的。譬如上面所举的“看电影”和“参加了会”都是述宾词组(或者说动宾词组),但“看电影”可以单独成句,是自由的,而“参加了会”不能单独成句,所以是粘着的。而像上面举的“从上海”和“把你的书”都是介词结构,但“从上海”可以单独成句,例如:
(3)“她是从哪里来的?”“从上海。”
显然“从上海”是自由的;可是“把你的书”不能单独成句,所以是粘着的。
(三)句子是否有自由与粘着之分?为什么?这个问题请大家自己去想想,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得出正确答案。
(四)语素能否分为自由语素和粘着语素?朱德熙(1982)将语素分为自由的和粘着的两类: 所谓自由语素是指能单独成词、成词后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语素。 如:
灯、笔、吃、看、好……
所谓粘着语素是指不能单独成词的语素以及虽能单独成词但成词后不能处于单说地位的语素。 前者如“杏、机、子、吝”等;后者如“也、刚、了、吗、吧”等。
语素只是词的建筑材料,本身不能跨越词的阶段单独实现为句子。因此,从理论上来说,“根据能否成句来确定语素的自由与粘着,是一种跨级阶(rank scale)的分析”(杨锡彭 2001)。考虑到构词问题,对语素作这样的分类还是有用的。但鉴于我们这个课主要是讲句法的问题,所以语素的自由与否不在这里讨论了。
总之,语法学里的所谓“自由”是指能单说,即能单独成句;所谓“粘着”是指绝对不能单说,即绝对不能单独成句。
在语法学里, 一个音义结合体跟别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时,所处的位置总是固定的,那么这个音义结合体就是定位的。 像“似的”,它跟别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时,总是处于别的音义结合体的后面,如“猴子似的”“饿狼似的”“飞似的”等,所以“似的”是定位的。反之, 一个音义结合体跟别的音义结合体组合时,所处的位置不是固定的,那么这个音义结合体就是不定位的。 像“民”,它跟“人”组合成“人民”时,处于“人”的后面,而跟“主”组合成“民主”时,它又处于“主”的前头,所以“民”这个音义结合体是不定位的。
定位不定位,主要适用于语素、词、词组。
(一) 定位语素是指跟别的语素组合时所处位置固定(或总是在前,或总是在后)的语素。 如作为词缀的“子(zi)”,它跟别的语素组合时总是处于后面的位置(如“桌子、椅子、尖子、胖子”等)。类似的定位语素如:
阿(~飞、~婆) 老(~弟、~王) 也 岂 又 [前置定位]
们 吗 了(le) …… 呗 呢(ne) [后置定位]
不定位语素是指跟别的语素组合时所处位置不固定的语素。 如:
人(人民:工人) 吃(吃力:好吃) 白(白菜:大白)
(二) 定位词是指跟别的词或词组进行组合时所处位置固定的词。 如“已经”跟别的词语组合时,总处于前面的位置(如“已经看了、已经关闭、已经五个”等)。类似的定位词如:
妄图 加以 关于 对于 尤其 仅仅 以至 [只能在前]
而已 与否 罢了 似的 看头 嘛 的(红~、木头~)[只能在后]
不定位词是指跟别的词或词组进行组合时所处位置不固定的词。 如:
狗(打狗:狗叫) 笔(买笔:笔丢了) 京戏(看京戏:京戏爱听)
走(快走:走去) 写(我写:写论文) 调查(去调查:调查情况)
不(去不?:不去) 红(很红:红衣服) 漂亮(她漂亮:漂亮姑娘)
(三)词组也有定位与不定位的问题,例如,“把书”这个介词结构就是定位的,它只能作状语,所以总是处于动词性词语的前面;“看电影”就是不定位的,可以出现在别的词语的前面(如“看电影去”),也可以出现在别的词语的后面(如“他看电影”)。
词组的定位不定位,在语法研究中不是很重要。
定位语素也好,定位词也好,定位词组也好,还可以根据他们固定所处的位置的前后,再分别分为前置定位语素(如词缀“阿、老”和“也、又”等)和后置定位语素(如“子、的、们”等),前置定位词(如“妄图、加以、已经”等)和后置定位词(如“看头、似的、而已等”),前置定位词组(如“把书、对客人”等)和后置定位词组(如“参加不、研究与否”等)。
从上可知,语法学里的 所谓“定位”是指一个音义结合体跟别的语言成分组合时所处位置固定 (或总是在前,或总是在后,或总是在中间); 所谓“不定位”是指一个音义结合体跟别的语言成分组合时所处位置不固定。
“简单”与“复杂”都是句法上的概念。 简单是指单词;复杂是指非单词,即指词的组合。 像副词“白”和“白白”意思一样,但在用法上有区别,区别就在于“白”所修饰的成分可以是简单的,如“白吃”“不能白干”,也可以是复杂的,如“白跟你说了”;而“白白”所修饰的成分只能是复杂的,不能是简单的,如只有“白白吃了一顿”“白白干了一天”的说法,没有“*白白吃”“*白白干”的说法。
凡是由实词与实词组成的句法结构里,总是同时并存着两种结构关系——语法结构关系和语义结构关系。语法结构关系是指诸如主语与谓语的关系、述语与宾语的关系、定语与中心语的关系,等等。语义结构关系是指实词与实词之间的语义联系,诸如施事与动作的关系、动作与受事的关系、事物与性质的关系,等等。
相同的语法结构关系可以表示不同的语义结构关系。相同的语义结构关系可以由不同的语法结构关系来表示。请看:
所以,语法结构关系与语义结构关系不是一一对应的。
何大安(1988)《规律与方向:变迁中的音韵结构》,学生书局,台湾。
凌德祥(1998)《语言与语言科学论》,暨南大学出版社。
陆俭明(1980)汉语口语句法里的易位现象,《中国语文》第1期。
陆俭明、沈阳(2003)《汉语和汉语研究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
吕叔湘(1979)《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商务印书馆。
马 真(1997)《简明实用汉语语法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
杨锡彭(2001)汉语语素论,上海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
张 斌(1998)《汉语语法学》,上海教育出版社。
朱德熙(1982)《语法讲义》,商务印书馆。
朱德熙(1985)《语法答问》,商务印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