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明时代,汉语的研究主要也在音韵方面。在这一时期,不仅出现了一些重要的韵书,而且拓宽了汉语音韵研究的领域。
首先要提到的就是宋本《广韵》。《广韵》的全称是《大宋重修广韵》,是宋代陈彭年等人奉诏以《切韵》为蓝本并参阅前代韵书修订编写而成的,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官修的韵书,也是我国现存最完整的一部韵书。《广韵》收字26000余,分206韵,按平上去入分卷。在编排注音上,同韵之字合为一部,同音之字合为一条,在同音字的第一个字下用反切注音。韵目的排列次序,四声的相承,均采自李舟的《切韵》。《广韵》较完整地保存了中古汉语语音、语义等方面的丰富而宝贵的资料,且又是官修韵书,能大量刻印发行,所以《广韵》一出,先前的《切韵》、《唐韵》等韵书就不传了。因此,现存的《广韵》已成为我们今天研究汉语音韵最有价值的一部韵书——研究古音,须从它向上推知;研究今音,须从它向下探求;研究当今各方言的方音,更须以《广韵》为依据。总之,《广韵》在中国语言学史上有极重要的地位。
《广韵》之后较重要的韵书是《集韵》。《集韵》是比《广韵》晚31年的又一部官修韵书,由丁度等奉敕修订。《集韵》是刊修《广韵》而成,收字53525个。重要的修订在于:(1)除保留原注音外,参考当时读音更订反切,所以所收字音多于《广韵》;(2)在释义上注重文字的形体并广采“经史诸子及小学书”之训诂。因此《集韵》成了后人研究文字、训诂和宋代汉语语音的重要资料。
宋代开始,开拓了汉语语音的新的研究领域,那就是宋代兴起的以研究分析汉语发音原理和发音方法的“等韵学”,开始对汉语音节的声母和韵母作进一步的研究分析。在声母研究方面,按发音部位之不同,将声母分为唇音、舌音、齿音、牙音、喉音五类,简称“五音”;后又增加半舌音、半齿音,定为“七音”。另外根据发音方法的不同,具体说根据发辅音时声带是否颤动,将声母分为浊音、清音,浊音中还分全浊音、次浊音,清音中还分全清音、次清音。在韵母研究方面,按韵母里介音或主要元音是不是[u],把韵母先分为合口呼和开口呼两大类,介音为[u]或主要元音为[u]的韵母属合口呼,否则为开口呼。后又细分为四呼:没有介音而且主要元音不是[i]、[u]、[y]的韵母属于开口呼,介音为[i]或者主要元音为[i]的韵母属于齐齿呼,介音为[u]或者主要元音为[u]的韵母属于合口呼,介音为[y]或者主要元音为[y]的韵母属于撮口呼。又据韵母里有无介音[i]和主要元音洪细(即开口度的大小),分别将开口呼和合口呼各分为四等——开口一、二、三、四等,合口一、二、三、四等。上述等韵学对汉语声母、韵母的分析,从现代语音学的角度看,也是很科学的。建立“等”、“呼”的概念,对说明汉语声韵调的配合规则是极为有用的。
元代汉语语音研究的重要成果当首推周德清(公元1277—1365年)所著的《中原音韵》。语言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沿袭《切韵》的《广韵》音系当然会脱离当时的语言实际,跟当时宋代实际的汉语语音会有许多不相合之处,人们也很自然地会提出彻底改革韵书的要求。《中原音韵》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中原音韵》的音系完全是由周德清根据元代北曲用韵分析归纳而成的,它改变了长期以来韵书因袭《切韵》、《广韵》的旧制,而以当时活的话语语音为研究对象,并第一个揭示了“平分阴阳,入派三声”的汉语语音发展现象。《中原音韵》在中国语言学史上的贡献,不只是记述、保存了元代北方方言的语音实况,成为研究汉民族共同语形成的重要资料,并开创了汉语北音研究,而周德清那种不应泥古非今的语言发展观,更对后来的汉语研究起了积极的影响。至于《中原音韵》到底代表哪个地区的语音,今人有不同看法,还在争论之中,尚待发掘更多的资料来加以判定。
宋代起不断开拓的另一个汉语语音研究领域就是古音研究。古音是对今音而言的。在前面介绍过的汉代刘熙的《释名》中,就注意到了古今音的差异。在《释名·释车》中就说:“车,古者曰‘车’,声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车’,声近‘舍’。”唐代陆德明的《经典释文》更注意到了“文字音训,古今不同”,因此他在注音中遇有古今音之差异,“先今而后古”。但是真正的古音研究,开始于宋代,兴盛于清代,而明代万历年间陈第(公元1541—1617年)的《毛诗古音考》,超越了前辈的研究,又启迪了清代顾炎武、江永等学者,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这是因为他有很明确的“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的时地发展的语言观和理论认识。
关于宋元明的汉语研究,还须提到的,就是明代梅膺祚的《字汇》、明末张自烈、廖文英的《正字通》、方以智的《通雅》和元代卢以纬的《语助》(亦称“助语辞”)。
梅膺祚的《字汇》和张自烈、廖文英的《正字通》所以值得一提,在于:(1)释义力求通俗易懂;(2)在编制体例上,特别在部首方面有很大改进,便于查阅。具体说,依据楷书将《说文》部首简化为214部,又按子、丑等地支分为十二集;部首和各部里的字,又按笔画多少排列。这种检字法适合汉字特点,《正字通》以《字汇》为蓝本,后来的《康熙字典》又以《正字通》为蓝本,其编排体例为后世所采用。因其通俗,时人对这两部书不以为然,甚至大加贬斥,称之为“兔园册”。其实这从反面道出了这两部书的可贵之处,那就是起了普及的作用,把小学从神秘的庙堂送到了“田夫牧子”之手。方以智《通雅》的重要性,从词汇学的角度说,不亚于《尔雅》与《广雅》。我们要研究先秦词汇,就得参考《尔雅》;要研究汉魏词汇,就得参考《广雅》;而要研究唐宋元明词汇,就不能不参考《通雅》。卢以纬的《语助》虽篇幅不大,所收词语也只有135个,但它是我国最早的一部专门研究注释虚词的专著。如果把虚词研究也作为汉语语法研究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可以说,汉语语法研究从虚词研究开始,而汉语虚词系统研究就开始于元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