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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一天发达似一天，近几年来，进步得更快。但是仅从形体上发达，而精神上并没进步。换言之，就是一个很简陋的东西，忽然高昇而为科学。二百五十年来，报纸不断的发行，但是对于报纸的目的及方法，并不明了。在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要希望有一个统系的研究，当然是不可能，到了十九世纪末叶，二十世纪初期，才渐渐有人知道这个缺陷。最近五十年来，新闻学忽然大大流行，这是受什么激刺呢，就是新闻记者职业的准备。但是既把新闻学仅仅作为职业上的准备，所以关于报纸的本来性质和它的存在的一种认识，倒被阻碍了。其实就是关于新闻职业的教育的方法，我们又何尝真能知道呢？我们把各国新闻科的课程一看，就知道和记者职业如何密切。一八九三年，美国本薛文尼［宾夕法尼亚］大学新闻科，最初所定四种功课，第一是写报纸论说的方法，第二是每日问题和记者对付的方法，第三是报纸历史，第四是编辑及通信员的写作。到了十九世纪初期，哈佛大学才编了一个改良的课程，当时旁的学校都把这个课程认为模范，就是报纸管理法，报纸的生成出版法，报纸道德，报纸历史，并且想将报纸的精神用文学来表现。现在美国新闻科的课程，固然与前大大不同，就是制度也不一律，有三年毕业的，有四年毕业的，普通是受过试验，就给他一张证书，有些称呼是学士，和普通没有分别，有些有特别称呼，如Bachelor of Arts in Journalism或Bachelor of Science inJournalism，有些因为有进一步的研究，还可得硕士学位。在美国最新而最流行的要算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前后共有四年的研究，前二年是注意普通教育，后二年是专门教育，设若已在报界做过半年以上的人，可以立刻圈入后二年的一班，无论哪一个学生，一定要学一种外国语，普通是法文。后二年的课程是什么呢？第一年有三点钟讲通信法，并且有实地练习，讲义是本埠新闻的形式，教授做编辑主任，学生做编辑员，练习的材料就是城内每天发生的新闻。第二年有六点钟是政治和商业新闻的编辑，有三点钟是心理学，就是读报的兴趣在什么地方，同时前二年的功课，还要继续读下去，使得更为完全。第四年课程是注重实地练习，如通信法编辑法，如电报的编辑，标题的作法，短评的写法和通信社对于电报的处置方法，以外还有报纸历史，戏剧批评，书籍评论和星期增刊等。美国新闻科非常注重实地练习，所以每个新闻科，至少有一种报纸，都是由学生办理，教授仅做指导人。Jowa大学，并且每日出报而且是自己印刷。Oklahoma大学还进一步，竟发行日报一种，周报两种，月报一种，年报一种。比京新闻学院的课程是报纸历史，法国文学史，音乐史，艺术评论史，法律的原理，出版法，经济学，技术和实地练习，教员是大学教授，文学家，新闻记者，律师。研究两年后，经过试验，给以证书。法国天主教大学新闻科是规定三年，第一年注意普通教育，第二、三年是在普通教育的完成和职业的及技术的教育的完成，期满给以证书。波兰华沙大学新闻科的课程，第一年是报纸历史，报纸原理，记者文艺，经济学，国会及政党史，和报纸有关的法律，剧评，印刷技术，图画，波兰语，波兰政治史，波兰通史。第二年是国会的新闻纪事，报纸历史，报纸原理，宣传法，电报及通信法，外交史，经济学原理，十九世纪的波兰印刷物。第三年是波兰印刷物，宣传法，电报及通信事务，外交史，文学批评，波兰政治史，政治史通论，教员是新闻记者，官吏，大学教授。期满先笔试后口试，合格者给以证书，否则留级。德国莱勃摄细［莱比锡］大学新闻科分为三科：（一）政治的新闻科。功课是历史，国家经济，统计学，地理，行政学，政治及国家学总论，法律，随意科系哲学，文学史，人类学。（二）经济的新闻科。功课是国民经济，统计学，行政学，国家经济的专门讲义，如农业及农业行政学，商业行政，交易所，债权法，金融论，交通论，保险法，法学总论，商业法，汇兑法，海事法，国际公法，破产法等，又如商业经营法，商业算术簿记等，则在商业大学听讲。（三）文艺的新闻科。一类是哲学，尤其是哲学史，心理学，论理学，美学。一类是德国法国及英国文学史，戏曲史，音乐史。一类是日耳曼言语学总论，文化史，艺术史。这三科共通的课程是报纸历史总论，现代报纸编制及其技术，如报馆的行政。此外因为实地上职业的准备，又开设一个新闻研究院，必将某一种功课读完或已是大学研究生，方许入内。瑞士Besn大学的新闻科，功课是法典，政治学总论，联邦法，报学史，国家经济原理，历史学总论，法国德国文学及语言的历史，法律的哲学，社会学，瑞士法律史，经济政治学，瑞士史，地理，逻辑，国际公法，出版法，财政学及租税学，统计学总论，心理学，教会法，立法的政治，保险事业，铁路金融，债券银行，交易所，英国意国文学史，瑞士民法，著作权法，刑法的政治学，人口及人口统计学，政治学，劳动问题，社会政治学，经济统计学，社会统计学。在最后数学期有新闻技术上的模范实习。伦敦大学新闻科的功课，指定若干为必修科，如英文文体的研究，著作人及记者的练习。又有随意科，至少要选四种，且须得主任教授同意，如科学史总论，政治思想史，哲学，英国文学，现代言语，国家学总论，行政学，国民经济学。二年期满，试验及于普通各科。关于报纸方面，只有一篇论文及新闻科教授的评判，这种学生，须于暑假中实行记者工作，能平时兼做记者更佳。照这些课程看起来，可以分为三种形式：（一）是美国式，目的因特别为训练新闻记者而设一个研究所，用大学的或分科的或专门的形式。至于功课，是以记者实用方面为重要，普通教育反在其次，末后受专门试验，而给以一种学位。（二）是德国式，在一个现有的大学内经过多年的研究，同时注意新闻学或新闻的科学，有时候也有实习的功课，不过以普通教育为重要，至于毕业试验，就是普通大学试验，有时加进新闻学的课目。（三）是英国式，在现有大学的一个分科内，特别给记者一种研究。普通各科，固然注意，但是实习方面，亦不轻视，毕业试验，是注意普通科目，但是实地练习，也同样考试，合格者给以证书。
美国的方法，注意职业的训练，德国的方法，注重职业的教育，英国的方法，想把两方面都做到。这三种制度的成立，因为大学教育目的不同，所以对于记者的职业观念亦不同。美国所希望的记者，是通信员和编辑员，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是新闻的支配人。德国希望的记者，不仅是自己作为新闻支配人，且作为制造人，所以不仅须给读者以消息，并须指导读者。就是除去职业以外，觉得还有一个天职。换一句话说，美国制度比德国制度来得快，得到他的新闻职业，把记者当做可以由学而得的职业。有人说，记者要有艺术家的性质，就是要有天才，当然此话不能否认，但是有天才的人，受了教育以后，能够得到精神上的修养，可以使他要做的事，格外做到有效果。不过有许多人，还是怀疑，记者的大学教育是必要的么？或者仅仅乎有了也好罢，这还在议论纷纷，就是主张必要的人，也发生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新闻教育应当怎样办才好呢？新闻教育常为这些问题拖延下去。一九一三年，德国报界联合会曾发表过关于这个问题的一个宣言，就是记者的职业，是自由的职业，但是需要一个预备教育。新闻职业，是实地知识应用的一种职业，所以必从实地预备。不过理论上也要有普通教育才适宜，新闻专门学校，是不必有，因试验而给以记者资格，也不相当记者的养成。是发行人和编辑人共同的事务，实地训练，只有报馆自身才可能，大学设备新闻科讲座，所聘的教授，以有实地经验的人为适当。又一九二三年德国莱勃摄细大学在许多重要报纸上，征求关于记者职业的群众观念，所得到的答案，普通是记者是不能觉得到的，是天生的记者，特别表现是什么呢，就是要有敏捷的能力，迅速正确的判断力，能够得到要点的观察力，对于真实的感觉性，有强固的活动性，有极强的适应性，有流畅明了而能普通理解的文章。关于道德方面，要有公正而清廉的性质，有责任心和喜欢责任的心，勤敏有理想，有充满的精神，有自治力，有强的记忆力，有表现能力，有感觉心，有进步的欲望。至于记者如何可以得着他的知识，还是个人研究，还是进大学学呢？这是第二问题，不十分重要的，记者要有天才，不是说恭维的话，有天才的人，确是比普通人做事做得好。其实做医生做律师甚至于做一个工人，都也要有他的天才呢。同是一样工艺品，何以有的仅能卖普通的价钱，有的就能巧夺天工，藏得博物院里，所以记者的职业，不必是比别的职业是特别天生的，这一种特别性质，并不是记者所特有。当医生、当律师、当工人，不是都要有理解力，判断力，观察力等么？又如正直勤敏好责任求上进的精神，不都是要有么，什么是记者的特有性质呢？是不是仅仅有流畅明了而能普通了解的文章，而即不必受好的科学的训练吗？那么，无论何种职业，无条件而本来有的是什么呢？是知识吗？在前面的答案虽不把知识完全轻视，但是把知识和求知识的方法不作为十分重要。其实凡是有见识的人，一定承认私人研究，除非天才，是不能有好结果的。但是因为天才，是世上最少的，所以因私人研究，而常发生不幸。就是有一类人，对于无论什么都晓得一点，但是没有一样真能正确理解，而且报界的大部分，因为听了人家恭维的话，自己也堕入五里雾中，从未把记者的预备教育认识清楚。芝加哥填报发行人W.Reid氏说West Pciul不能保证造成良好军队，纽约的大学不能为记者给我们一个保证，但是West Pciul可以训练和可以给专门知识到［那］些天生的军人，不致把天才埋没，就是天生的军人，和他们登在一起，也可以达到相当有价值的地方。在大学教育中，为政治家经济家文学家所设的各科，人多以为必要，而对于新闻科，有些新闻界的人，却不以为然，甚至于反对。或者是侧重于经验的一方面，其实走进实际的世界，是有知识的人所能的，不是无知识的人所能的。大学教育，很可省得我们暗中摸索走弯曲的路损失时间，当然理论的知识，要实地练习去补充，但是大学教育能补充实地知识，也不可不注意的。譬如医生律师在大学毕业后，也要到医院或法庭去实习，记者毕业后，到报馆去实习，并不是例外。无论何种职业，都是如此的。我们要知道，记者的大学教育不但是很好，而且是必要的。倘使我们把报纸只作为一个商业团体利益代表，或是一个宗教团体利益的代表，那么，记者只要有最小限度的知识，和最高程度的先入之见就够了，大学教育是不要的。若是我们认报纸是于公众有贡献，那么，［在］大学教育内，养成有总括的知识，而无偏见的记者，方可以尽这种责任。
有人每每将记者和议员进行比较，仿佛同是为人民的代表，但是议员是代表政党，只要知道政党的宗旨就行了。当然议员也要有某种专门知识，而且还要经过一种试验，就是选举，倘使他得了大多数的赞同，就可以代表数万人入国会。但是请主笔的人，是由一个报馆主人，或是几个人组织的董事会，并且因报馆的大小，而成为数千人数万人数兆人的指导员，而他的资格，却没有证明过。Szemere氏说，医生药剂师，因为恐怕把人误杀，所以他们要科学的训练，就是当兽医也有如此的规定。但是记者并没证明他知识成熟的程度，却把一个更贵重的生命，就是一个国家或许多国家的生命托付他，是很不合理的。倘使三家村上的茶馆先生，或是一个衙门里的书手，都可做记者，做主笔，于舆论上发生如何不幸，是不证明而知的。国家对于此事，永远取旁观的态度，是不应该的，因为国家是全体国民的代表，应有取缔的义务，报纸对于舆论既能发生影响，对于公众及国家，自己能负这样重大责任的人，应该谨慎的选择材料，并且对于公众及国家负责任，但是这种人资格的证明，只有经过大学的研究和毕业试验，最为妥当。毕业证书，也应该在研究后一定期间内已经实习后，才能发生效力。凡是做新闻记者的，设若都有了高深教育的修养，那么方不致［盲］目地服从口号，也不致靠着通信社送来的稿子，用他人的意见为意见，他们将来要能看重国家利益比个人或一个团体利益还重要，为国家利益起见，防止报纸不负责任和发生危险的影响。除了上面所说，就是记者必须受新闻教育，就是大学教育，以外没有别法。若使将来主笔或记者，必须受大学教育，那么要研究什么呢，其实很容易解决。就是他们不可不研究可以帮助他来活动能力的学问，譬如对于政治，记者要研究的，就是政治学。对于商业，记者就是经济学。对于一省或一地方的记者，就是社会学。对于文艺记者，就是文学。所以新闻教育应该包括这几种：（一）理想的政治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历史、地理、法律、国民经济及统计学和外国语。（二）理想的商业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国民经济及统计学，私人经济、地理、重要法律和英语。（三）理想的省报或地方报的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历史、地理、国际公法、国民经济及统计学和特殊的法律。（四）理想的文艺记者，应该研究的，是哲学、历史和本国文学。除此以外，对于他们将来服务的报纸的宗旨，当然也要有深切的研究。所以记者不是仅仅在历史方面，研究报纸历史就够了，在国民经济方面，只研究报馆的经济构成就够了，在法律方面，只注意报纸法出版法就够了，应该把报纸的全体的现象分析开来研究，就是不仅把报纸的过去和现在，当为新闻学，要给我们一个报纸的标准和规律。我在国外，看见许多一种专为记者而设的学校，近来国内也有不少，不过他们都是竭力教授，如何可以去得着新闻职业，如果把这些学校作为记者养成所，很不适当，因为他们不给学生以正当教育，只注意职业的养成，不仅是不能使学生得到精神上的知识，而且于他们有害，这种营业色彩不去，理想的记者不会有。有人说优秀的新闻记者不能由学而得，这一句话，不可不注意。譬如一个人，在某个大学新闻科毕业以后，必须经过实地练习的一个阶段，不能直接就走到职业的地位。换一句话说，就是在学校毕业以后，就可将报馆的练习省去，是不可以的。其实无论何种职业，没有等到一个人必须有了成功的证明以后才给他位置，是世界所无的。所以新闻学的主要目的，不是使人学得实用的职业，是给他一种精神上的立脚点，指明他能够站而应该站的地方。其实新闻学是每个青年都应该研究的，因为每一个人，皆和报纸发生关系，而参与人类团体的生活，现在公众，对于报纸的知识，非常缺乏，比旁的文化事业，还要危险。差不多每一个青年，手里都拿着一份报纸或一本杂志，但是在他们的中间，有谁知道报纸如何发生，如何成立，有何条件，才能存在，报纸的界限是什么，读的方法如何呢？现在的群众，不管报纸的内容的黑白，他就大胆地带到家里去，还要说给别人听，迷信报纸的程度，可算得已极。对于人类和社会国家，发生损害，是不必费力去证明的，倘使我们对于报纸，比较有理解，或者还可以加上批评的态度，那么，我们社会上各人的生活，才不会变成旁的样式。倘使现在每一个国民，都能知道报纸从什么需要而来的，报纸有何种力量，报纸受何种势力的影响，那么，人才可以对于报纸有理解和正当的态度，所以对于报纸的目的组织及艺术等等，是于公众知识有关系的，足称为舆论一分子。就是所谓国民，尤其是官吏、议员、实业家等人，皆应当有这种知识的。凡是一方给报纸以消息，一方从报纸得消息，及批评的人们，应该知道报纸上述的各种关系，譬如是音乐，我们先要知道乐器的目的及效能，和它的特性，以后才能正当的去听，去批评，甚至于去演奏。所以我敢说，新闻学是无条件的一种国民必修科，报纸是一国总括的文化现象。差不多政治、经济、社会、文艺各方面，都受它的暗示，我们由报纸而成为团体，如果我们现在没有报纸，社会将成何种现象？简单说起来，一方面知道报纸是一个危险的礼物，一方面又不能少了它。所以照上所述，我们的立脚点，是毫不怀疑，就是新闻教育，不仅仅要竭力提倡，而且应该十分尊重才是。
载《报学月刊》第1卷第2期，192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