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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笛卡儿的怀疑论

我坐在书房向西眺望,很自然地看到了北京的西山,而且我以前曾多次地攀登过西山,所以我很自然地相信我当下所见到的西山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如果对此怀疑,在我们看来是很不正常的。又如你深夜坐在书桌前正阅读《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你会为福尔摩斯的敏锐的观察能力、丰富的知识、严谨的推理能力而拍案叫绝,赞叹不已。尽管如此,我们却仍然可以怀疑福尔摩斯这一人物的真实性,因为他是英国作家柯南道尔杜撰的人物。我们也可以因此怀疑故事中福尔摩斯引人步步入胜的探案过程。但你决不可能怀疑你本人正在阅读有关福尔摩斯的探案故事这一事实。因为你不会怀疑你自己的真实存在,也同样不会怀疑书的真实存在,白纸黑字,异常清楚。而且阅读过程也是你自己的真实的精神的或心理的过程,而不是他人的,所以也不可能怀疑。我可能会怀疑别人的阅读经验,但对于我自己的阅读经验却应该是确信无疑的。

对于以上日常生活的种种事情,我们都是深信不疑的。我们更愿意相信科学能够提供给我们关于外在世界及其中所有事物的性质的知识。而且我们认为科学向我们提供的这些知识是确切无疑的,也经常以这样的科学知识为标准来评判其他的种种事物。但就是在这些令我们确信无疑的地方,怀疑论者却出来干预,给了我们一个当头棒喝,指出在这些事情上我们其实并没有任何充分的理由让我们相信关于外在事物的种种信念。在这里,正如在其他的任何时间和任何地方一样,可以让我们迷惑、怀疑、困顿事物当不在少数。而且在怀疑论者看来,我们总是可以找到不少的理由清楚地表明上述的信念在实际上是错的,是不可信的。怀疑论者指出,只要我们有理由去怀疑,只要我们有怀疑的可能,那就清楚表明我们没有权利相信这些信念,而且这些信念也决不可能是知识。对于这样的质疑,我们可能会无动于衷,因为你有理由怀疑,我也同样具有某些理由使我相信。如果诉诸理性来裁决,那么在你和我之间不可能决出究竟谁胜谁负。因为不能因为你能够找出某些理由怀疑,就得迫使我放弃我有理由相信的信念。但如果让笛卡儿来参与这场游戏,那么毫无疑问输得肯定是我们。他在这个问题上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怀疑论者那一边,认为我们的看法是错误的。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在笛卡儿看来,信念要成为知识必须具有确凿无疑的理由以为基础。这还不够,而且这样的理由必须清楚明白得让你想怀疑也无从怀疑起。

这样,我们清楚地看到,在如何看待知识的性质这一问题上,存在着两种决然相反的立场或态度。第一,是怀疑论者的,他们认为知识必须由确定清楚、无从怀疑的信念构成,可怀疑的信念决不可能成为知识;第二,是我们的日常看法,即知识虽然应该是得到了证实的信念,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可能出错。

在如何看待知识的性质这一问题上,存在着两种决然相反的立场或态度。第一,是怀疑论者的,他们认为知识必须由确定清楚、无从怀疑的信念构成,可怀疑的信念决不可能成为知识;第二,是我们的日常看法,即知识虽然应该是得到了证实的信念,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可能出错。

不能说笛卡儿是怀疑论者,但他的看法是非常明确的,即我们可以称作是知识的东西必须能够经受得住怀疑论者挑剔的眼光的严格审视。在他看来某些所谓的知识并不是知识,因为它们不是十分可靠、不是非常确切的。比如建立在我们的感觉经验基础上的信念就很难经受得住怀疑论的攻击。

应该承认我们的某些知觉信念不是十分可靠的。比如看遥远山顶上的一棵树简直像一棵小草。在冬天如果你从寒冷的东北来到北京,你会感到北京的冬天十分温和。但在同样的季节如果你从广东来到北京,那么你对北京的印象就不是温和,而是感觉到北京怎么这样的寒冷呢?简直令人不堪忍受。假如有两盆水,温度不一样,一盆冷,一盆热,你把你的两只手同时分别放进这两盆水中。过一会儿,你同时从这两盆水中把手拿出来,接着放进第三盆温水中。虽然你的两只手这时候同在一盆水中,但你的两只手的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一只手感到热,而另一只手却感到冷。虽然感觉不一样,但我们的理性分明清楚地告诉我们,手放进同一盆水中的感觉可能是不一样的,但这盆水的温度不会因为我的两只手的感觉不一样而发生变化。如此等等。这说明我们的感觉经常是靠不住的,是有问题的。

应该承认我们的某些知觉信念不是十分可靠的。

虽然我们知道,感觉在相当多的场合是靠不住的,但这一情形却不能够使我们得出如下的结论,即我们的全部感觉经验都是有问题的,都是靠不住的。有时候,我们对于自己的感觉经验是确信无疑的。我现在的手里正握着一枝钢笔,对于我而言,这是确切无疑的经验事实。如果你怀疑或质问这一经验事实,我会认为你有病,我可以向你举起我的手,让你看看我手里握着的那枝笔,并对你振振有词地说:“请你看清楚了,这就是握在我手里的那枝笔。”又比如我现在正坐在电脑桌前写文章。对此,我不应该有任何的疑问。我是经常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写文章的。又比如我经常在晚上7:00开始很认真地收看“新闻联播”。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收看新闻联播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如果你在一般意义上怀疑感觉经验尚可,但如果你要怀疑我在收看新闻联播,那实在是不可容忍的事情了。我收看新闻联播这一事实可以怀疑,但我的家人和我一起围坐在电视前同时收看新闻联播,而且有时候我们经常就某一感觉到兴趣的话题进行热烈的讨论。对于这些日常生活的情节,我们是太过于熟悉,所以绝不会有什么疑问的。所以,尽管我们的感觉有时可能会欺骗我们,但上述的关于外在事物的知觉经验应该是无疑义的。

讨论至此,我们的结论就是,我们的有些感觉经验是可疑的,但另有些感觉经验应该说是确切可靠的。

我们的结论就是,我们的有些感觉经验是可疑的,但另有些感觉经验应该说是确切可靠的。

但笛卡儿并不这样看问题的。他指出,我们认为确切无疑的感觉经验部分也极有可能是疑问丛丛,不能使人确信的。

但笛卡儿并不这样看问题的。他指出,我们认为确切无疑的感觉经验部分也极有可能是疑问丛丛,不能使人确信的。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麦克白》中的主角麦克白有一次极度愤怒,他焦躁不安,于是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抬头清楚地看见书房对面墙上挂着一柄剑。事实是书房内并没有任何剑,其他人都没有看见麦克白所看到的东西。但麦克白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东西,是因为他由于出离的愤怒而处在幻觉之中。我说我独自在家收看电视新闻,正如麦克白看见书房墙上挂着剑一样,也有可能是幻觉所致。但我说我和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起看电视,收看新闻联播,这决不可能是在幻觉中发生的事情。但笛卡儿却不这么看,因为所有这一切极有可能就是发生在梦境中的事。仅仅从我们的感觉经验,仅仅从我们的知觉经验的信念的内容,我们无法确切无疑地断定我们是在梦中,还是处在清醒的状态之中。

如果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标准供我们在梦境和清醒之间划下一道明确的界限,那么梦境中的感觉经验和清醒时的感觉经验当然也就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了。庄周梦蝶的故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子·齐物论》)

我们应该还记得上面的讨论所已经提到的,有的感觉经验是不可靠的,有的感觉经验是可靠的,是可信的。但笛卡儿首先质疑我们通过视觉所得到的那些感觉经验,接着又通过把上述的两类感觉经验紧紧地绑在一起的方法,明白地指出,感觉经验都是靠不住的。因为如果我们的梦觉经验不能向我们提供关于外在世界的可靠的信念的话,又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和标准在梦觉和清醒之间划下明确的界线,所以结论也就是,我们上面所提到的那两种感觉经验都不可能向我们提供确切可靠的关于实在的信念。笛卡儿认为,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所有的感觉经验,却没有任何理由让我们相信自己的感觉经验。笛卡儿的目的在于向我们指出,我们不应该坚信清醒时的知觉经验能够向我们提供关于外在世界的信念或知识。我们可以把他的论证概括为如下的步骤:

有的感觉经验是不可靠的,有的感觉经验是可靠的,是可信的。但笛卡儿首先质疑我们通过视觉所得到的那些感觉经验,接着又通过把上述的两类感觉经验紧紧地绑在一起的方法,明白地指出,感觉经验都是靠不住的。

1.我相信我曾在梦中知觉到周围各种不同的物体,但这样的知觉经验是不真实的。

2.如果我没有标准来区别清醒状态下的知觉经验和梦中的知觉经验的话,如果说梦觉具有欺骗性,那么我就会有理由相信有可能我在清醒状态下的知觉经验也会欺骗我。

3.我不能发现区别清醒状态时的知觉经验和梦中的知觉经验的标准。

4.因此,我有理由认为清醒时的经验也可能是骗人的。

5.如果我有理由假定我的清醒时的经验是骗人的,那么我也有理由进一步怀疑外在物体的存在。

上述论证表明,笛卡儿不相信他自己的内省经验或知觉经验内容是真实可靠地反映了他的知觉经验所应该表明的东西,即他的内省经验和他的知觉经验内容,不能使他确信这些经验是与引起他的经验的外在事物是一致的。

笛卡儿的这一看法显然与我们对日常经验的理解是不相容的。按照我们的理解,如果我说我正在看着电脑屏幕,我有这一知觉经验是因为事实上电脑屏幕就在我眼前,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俗话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确实看见电脑屏幕就在我眼前。如果是其他人看到,我可以怀疑,但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对于我本人所见到的东西,毫无疑问是无可怀疑的,说它有可能是错的,简直是匪夷所思。日常经验使我们相信,我们的知觉经验可靠地反映了外在物体本来的样子。但笛卡儿并不这样来看问题。因为他要求我们提供充分的理由或确凿的证据,将我们的梦觉中所见的种种事物与清醒时的正常的感觉经验中所见的种种事物清楚地区别开来。你说,你亲眼所见到东西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但问题却在于,正常的感觉经验,有时正如梦觉一样,也极有可能错认了外在事物的性质。

这里的关键问题在于,我们能否明确地知道,知觉确实提供了可以称之为知识的信念?笛卡儿的问题是我们能否确信我们的知觉或感觉经验。你说你本人确信看到了在你眼前的电脑屏幕,这是实实在在的,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你却没有考虑过,你怎么来表明或有什么样的理由来支持你的这一信念是正确的?这里有问题的是知觉或感觉经验本身,因此感觉经验本身不能用来支持或表明感觉经验。你亲眼看见你前面的电脑屏幕这一感觉经验本身并不能确切地证实你看到了电脑屏幕。因为极有可能你仍是在梦境之中。既然你不能决定性地提供充分的理由将梦觉与正常的感觉区别开来,所以很有可能你说的梦觉就是正常的感觉,而正常的感觉也极有可能就是梦觉。

笛卡儿的问题是我们能否确信我们的知觉或感觉经验。你说你本人确信看到了在你眼前的电脑屏幕,这是实实在在的,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你却没有考虑过,你怎么来表明或有什么样的理由来支持你的这一信念是正确的?这里有问题的是知觉或感觉经验本身,因此感觉经验本身不能用来支持或表明感觉经验。你亲眼看见你前面的电脑屏幕这一感觉经验本身并不能确切地证实你看到了电脑屏幕。因为极有可能你仍是在梦境之中。既然你不能决定性地提供充分的理由将梦觉与正常的感觉区别开来,所以很有可能你说的梦觉就是正常的感觉,而正常的感觉也极有可能就是梦觉。

比如你正在运用计算器计算你这个月的开支,想知道这个月到底花了多少钱。计算的结果似乎与你想象有不小的出入。于是你怀疑计算器的计算功能。可能由于计算器内的电池或者其他的料想不到的问题,所以计算器不能正常地工作。你对我说,可能是计算器出了些问题,所以计算的结果有问题。我向你建议,再利用计算器算一遍。你没有多加考虑,于是在我的建议下,又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不对。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接着利用计算器算第三遍。结果仍旧。于是,你怀疑我的建议的可靠性。既然是计算器计算功能本身的问题,那么我又怎么能建议仍旧利用计算器来校正我的计算的结果呢?这样做是不合理的。要校正计算器的计算结果必须在计算器之外去寻找一种独立的工具,比如铅笔和纸或算盘,或者干脆再去买一台新的功能更好质量毫无问题的计算器。

我们知道,笛卡儿并不是一位真正的怀疑论者,他的初衷只是想运用怀疑的方法扫除一切可疑的信念,从而达到清楚明白确实可靠的基础性的信念作为他的整个哲学知识大厦的基地。所以他怀疑感觉的可靠性并不是说所有的感觉都在扫除的行列之中。他原意似乎在说,你说感觉提供了关于我们周围世界的信息,那么,对不起,请你拿出证据来说明这一点!必须要注意的是,你不能运用感觉来说明感觉,正如你不能再次运用计算器来检验计算器的计算结果一样。这时你自然会意识到,最有权威的检验必须是在感觉之外去寻找。

必须要注意的是,你不能运用感觉来说明感觉,正如你不能再次运用计算器来检验计算器的计算结果一样。这时你自然会意识到,最有权威的检验必须是在感觉之外去寻找。

就是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即作为一个感觉者在感觉经验中所能够得到的只是感觉经验的内容或特性。比如当我说,我看见了一个红的圆苹果,那么在我的视觉经验中(注意这里所说的仅仅是视觉经验,而不涉及外在的事物)就会有所谓红的感觉出现,于是我说我看到了红的圆的苹果。这一感觉经验能否保证确实有一只红的苹果引起了我关于这一红的苹果的感觉经验?或者说外在的独立存在的红的苹果引起了我关于它的感觉经验?不能这样说。为什么呢?因为很有可能,这一红的圆的感觉经验只是在梦觉中的一个场景。所以问题仍旧。这就是,我们感觉经验的内容或特性本身并没有权威或资格充当独立的裁判者来断定我们的知觉经验的可靠性。简单地说,知觉经验是在我们这一边的,而所谓的外在的事物如红的圆的苹果是在那一边的。这一边和那一边之间是有一道界线。我们不能运用在这一边所得到的感觉经验来确凿无疑地表明那一边肯定就有与我们这一边的感觉经验所相应的东西。可见,笛卡儿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我们平时所说的“眼见是实”的常识是有严重问题的。如果正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也就不得不承认,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可能所有的感觉经验并没有向我们揭示出外在事物的种种实在的性质或特性。

我们相信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外在的事物,是因为我们似乎有许多理由使我们有这样的信念。第一,生活常识告诉我们,外在事物就在我们眼前;第二,我们从未怀疑我们的感觉经验,我们相信我们的视觉能力是正常的;第三,感觉经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们根据感觉去讨生活,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些理由实质上假定了,在我们的感觉经验与外在的事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联系,外在的事物引起了我们关于它们的感觉经验。根据因果关系的理论,于是我们认为,原因引起结果,所以我们关于外在事物的感觉经验应该是可靠的。但笛卡儿并不这样看。他指出,我们不能运用因果关系的理论来做这样的推导,来确保我们的知觉经验的可靠性。在他看来,如果说我们知道某事物,那么我们就应该有理由表明我们确实知道。根据笛卡儿的思想模式,所谓我们有理由表明我们知道,就是说我们能够排除掉其他种种可能引起错误结果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能够排除产生错误的可能性,那么知觉经验的可靠性还是没有得到保证。所以知觉经验如同梦觉经验一样是不可靠的,不可能是反映外在事物的真实的知识。

我们相信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外在的事物,是因为我们似乎有许多理由使我们有这样的信念。第一,生活常识告诉我们,外在事物就在我们眼前;第二,我们从未怀疑我们的感觉经验,我们相信我们的视觉能力是正常的;第三,感觉经验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们根据感觉去讨生活,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些理由实质上假定了,在我们的感觉经验与外在的事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联系,外在的事物引起了我们关于它们的感觉经验。根据因果关系的理论,于是我们认为,原因引起结果,所以我们关于外在事物的感觉经验应该是可靠的。但笛卡儿并不这样看。他指出,我们不能运用因果关系的理论来做这样的推导,来确保我们的知觉经验的可靠性。在他看来,如果说我们知道某事物,那么我们就应该有理由表明我们确实知道。

笛卡儿的这一看法能否决定性地推翻所有的正常的感觉经验的可靠性呢?我们承认,感觉经验可以大致地分为梦觉经验和正常的感觉经验,我们确实也没有能力提供清楚明白的界线来区分这两者,确切地告诉我们某一经验就是梦觉经验或就是正常的感觉经验。但笛卡儿的这一看法似乎也只能推翻某些正常的感觉经验,并不能决定性地颠覆所有的正觉经验。所以结论自然也就是,我们的某些正常的感觉经验是可靠的,它们确实向我们揭示了外在事物的种种性质或特性。这一看法的理由,还是感觉经验与外在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的理论。我们至此所讨论的笛卡儿关于感觉经验和梦觉经验的理论似乎没有决定性地颠覆我们关于感觉经验的常识看法。但他仍然握有足以推翻我们一切关于感觉经验看法的致命武器。这就是他所谓的“恶魔论证”。

笛卡儿的这一看法能否决定性地推翻所有的正常的感觉经验的可靠性呢?我们承认,感觉经验可以大致地分为梦觉经验和正常的感觉经验,我们确实也没有能力提供清楚明白的界线来区分这两者,确切地告诉我们某一经验就是梦觉经验或就是正常的感觉经验。但笛卡儿的这一看法似乎也只能推翻某些正常的感觉经验,并不能决定性地颠覆所有的正觉经验。所以结论自然也就是,我们的某些正常的感觉经验是可靠的,它们确实向我们揭示了外在事物的种种性质或特性。这一看法的理由,还是感觉经验与外在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的理论。我们至此所讨论的笛卡儿关于感觉经验和梦觉经验的理论似乎没有决定性地颠覆我们关于感觉经验的常识看法。但他仍然握有足以推翻我们一切关于感觉经验的致命武器。这就是他所谓的“恶魔论证”。

于是,笛卡儿在《第一哲学沉思录》中这样写道:

因此我要假定有某一个恶魔,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上帝(他是至上的真理源泉),这个恶魔的狡诈和欺骗手段不亚于他本领的强大,他用尽了他的机智来骗我。我要认为天、空气、地、颜色、形状、声音以及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外界事物都不过是他用来骗取我轻信的一些假象和骗局。我要把我自己看成本来没有手,没有眼睛,没有肉,没有血,什么感官都没有,而却错误地相信我有这些东西。

……

因此我假定凡是我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我说服我自己把凡是我装满了假话的记忆提供给我的东西都当作一个也没有存在过。我认为我什么感官也都没有,物体、形状、广延、运动和地点都不过是在我心里虚构出来的东西。那么有什么东西可以认为是真实的呢?除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靠的东西外,也许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的了。

笛卡儿关于恶魔的设定又进一步演变为如下的现代版。这就是非常流行的疯狂科学家的怀疑论设定。

它的具体内容如下。这一现代怀疑论假设至少有一位具有物理客体意义上的有机体,他就是一位科学家。他的全部的人生目的就是要欺骗我们,以便让我们相信存在着比如树木、石头、日、月、星辰等等。

由于时代的前进,这位科学家已经完全可以运用现代的科技方法来进行欺骗了。他的具体做法是在他的实验对象的头盖骨上凿个洞,当然这样的行动必须是毫无疼痛地进行。然后把电极的一端插入实验对象的脑的某个部位。电极是通过电线与实验仪器连接在一起的。这位科学家通过电极把电流刺激送进受试者的大脑之中。他控制着实验仪器,借助于驾驭各种开关把自己的各种疯狂的想法灌输给受试者。

当我们看见一块石头,我们会说:“我看见一块石头在那儿。”如果在那儿并没有石头,但是由于这位科学家控制着我们的头脑,使我们认为有一块石头在那儿,那么“我知道一块石头在那儿”就不可能是真的。因为如果这一信念是假的,我们就不能知道到底有还是没有石头。如果我们确实知道有石头,那么我们就能知道这位科学家没有欺骗我们。但是,遗憾的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这样的事实,即没有科学家在欺骗人。因此结论也就是,没有人能够知道有石头这一事实。

这一论证似乎与日常生活中所经常运用的论证不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会经常碰到这样的事情。例如当我们听到门外马路上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就会相信是汽车的轮胎爆炸了。要验证这样的事情是相当简单的,你只需跑到室外看一看,果然有一辆汽车的轮胎爆炸了,于是我们也就知道我们的信念是对的。又如当医生轻轻地敲打你的腹部之后,她相信你是得了阑尾炎;当她看见肿胀的阑尾之后,更加确信你是得了阑尾炎。我们眼睛所看见的便是直接的证据,而听见和轻轻地敲打就是间接的证据。直接证据和间接证据的结合更加强了我们的信念。但是在恶魔的设定和科学家的设定之后,事情就变得复杂万分。如果这样的设定是正确的,那么作为欺骗的对象我们也就自然会相信我们看到了泄了气的汽车轮胎或者看到了肿胀的阑尾。事实上,我们所看到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大骗局中的部分内容。但是由于我们都受了骗,所以也就认为物理客体实实在在存在着。

这就是科学家的设定。

如果我们设定存在着这样一位无所不能的恶魔或疯狂的科学家,他的职责就是要玩弄我们,他布置了如同好莱坞拍摄虚拟世界电影所设置的种种场景,惟妙惟肖,使我们坚信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切,如果你怀疑这一切,那么你不是一位疯子,就是一位精神病患者。恶魔的设定颠覆了我们关于感觉经验的日常看法,因为我们认为确信无疑的那部分感觉经验也有可能是这位无所不能的恶魔为了欺骗我们而设置的骗局。果真我们对感觉经验可靠性还冥顽不灵地坚信不疑,那么人类也就注定不会有前途了。

恶魔不仅颠覆了感觉经验,也企图质疑我们以理性能力为基础的信念。显然我们的有些信念并不依赖于感觉经验,而是以我们的理性为其基础的。比如我们都相信“1+1=2”、“等边三角形的三条边是相等的”、“25的平方根是5”等命题。我们并不是诉诸于感官经验而是依靠理性相信这些命题的。这些命题是真的,我们称这些真的命题为先验的真理。笛卡儿清楚地知道,这些命题在心理上是无可怀疑的,而且这些信念的真理性也与所谓的感觉经验无关,所以他关于梦觉的说辞对之一筹莫展。尽管如此,笛卡儿还是坚持认为,这些人人认可的其真理性简直无可怀疑的命题仍然有可能是假的。他的理由就是,存在着一个无所不能的恶魔,他使我们坚信这些有可能事实上是假的命题。

恶魔不仅颠覆了感觉经验,也企图质疑我们以理性能力为基础的信念。

他的理由就是,存在着一个无所不能的恶魔,他使我们坚信这些有可能事实上是假的命题。

如果事情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的理性能力也就相应地不能保证这些信念的真理性。我们在此再一次遇到了这样一个困境,即我们必须在下面的两种情况中进行选择。或者我们相信这些信念,因为它们本身是真的;或者我们相信这些信念,是因为恶魔使我们相信它们为真。那么在这两种情景中,我们怎么去做选择呢?有没有一种标准供我们来做选择呢?我们所能有的标准不是感觉经验,就是理性。感觉经验在此已然不能适用。我们只剩下理性这一选择。令我们深感遗憾的是,理性本身并不能表明,我们坚信这些信念是由于他们本身是真的,还是由于这位恶魔使坏让我们相信这些命题是真的。因为我们看到,信念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由于我们的理性而形成的信念,另一个则是神奇的恶魔使我们产生的信念。我们要坚信那些依赖于我们的理性而产生的信念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必须首先要能够成功地排除掉神奇的恶魔为了欺骗我们而强加于我们的那些虚假信念。如果我们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也就不得不将这两种信念都放进清除或怀疑的行列之中。否则,我们极有可能将虚假的信念认为是真的,而将真的信念认为是假的。为了回避这种情况,于是我们也不得不说,我们并不确切地知道“1+1=2”、“等角三角形两底角相等”等命题。在此,我们可以把恶魔的论证表述如下:

令我们深感遗憾的是,理性本身并不能表明,我们坚信这些信念是由于他们本身是真的,还是由于这位恶魔使坏让我们相信这些命题是真的。

1.我持有某些信念,我认为它们是无可怀疑的;

2.但这些信念很有可能是由一位神奇的恶魔为了欺骗我们而造成的;

3.如果这些信念果真是由恶魔形成的,那么这些信念也就是假的;

4.我并没有充分的理由确认哪些是恶魔为了欺骗我们而造成的;

5.因此极有可能我所拥有的这些信念都是源自恶魔的造假;

6.因此也有可能这些信念是假的;

7.因此结论也就是我并不知道这些信念。

上述的论证清楚地表明,仅仅从信念本身的内容,我们根本无法确切地断定我们的信念源自何处。比如说,我有这样的一个信念,即有一本红色的书在我的书桌上。常识认为,我认为有一本红色的书在我的书桌上,是因为在事实上确实有一本红色的书在我的书桌上。又比如,我相信25的平方根是5。我相信这一点是因为我真正地理解平方根的知识,也清楚明白地了解25和5这两位数的含义。但根据恶魔的论证,问题于是出现了,如果我持有的信念来自一个不可信的源泉如恶魔,那么我的信念很有可能是错误的。因此我所具有的关于平方根的信念和关于25和5的理解并不能确保信念源自可靠的地方。 Yz5rPd7Ezh+55qcMIUVWxTxJkifNikdGPzo8mEr3xx/JZyAF5uj+Ar1/g3NP/c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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