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以来,有很多重大的事件影响到语言学和语言思辨的发展。文艺复兴时期人们重新发掘出希腊、罗马、阿拉伯典籍;伴随新大陆的发现,人们了解到印第安语等多种新的语言;此外还有对汉语以及汉语语法学的了解,近代科学方法的诞生,拉丁语的衰微等等。
在近代哲学中,对分析哲学传统的语言哲学家们影响较大的是洛克、莱布尼茨、贝克莱、休谟、康德、密尔等人,本节就对这几个哲学家对语言问题的思考作一简略介绍。
洛克认为词所指示的不是事物,而是观念。通名指示类的观念,类的观念是由类的属性合成的。马具有四足、有毛、食草、善跑等多种属性,这些属性结合到一起就是“马”的意义,同时也是识别马的标准。
莱布尼茨多方面对洛克的学说提出挑战,在语言领域也不例外。莱布尼茨质疑说:每个人的观念或心象都不尽相同,如果一个语词代表观念,那它代表哪个人的观念呢?莱布尼茨因此倾向于把语词认作是语言共同体共享的符号。莱布尼茨对后世语言哲学更重要的影响是他建设人工语言的努力。莱布尼茨从一个更广泛的意义上理解语言,把语言看做各种可能符号的一种。他强调自然语言依赖于知觉,因此分有知觉的模糊、歧义等种种缺陷。自然语言不是描述客观事物的最佳工具,人们发明语词,一方面受到客观事物的引导,另一方面却掺进了人们自己的偏好,为了探究真理,必须建立一个由普遍符号组成的更为清楚的符号体系,他本人就为此作了长期的努力。这种努力在数学方面是卓有成效的,今天人们使用的微积分符号就是从莱布尼茨的符号系统发展出来的。他甚至设想,有一天人们不必再进行无谓的争论,人们使用一种清晰的逻辑语言,所有争论都可以在黑板上像解数学题一样得到解决,在这一点上,我不敢说莱布尼茨及其后继者取得了成功。
贝克莱从另一个角度对洛克发起挑战。他认为,名称不直接指称任何对应于实体的观念,而是指称对应于现象的特殊观念。通过类似的论证,贝克莱最终还否定了“物质实体”的概念。休谟的看法和贝克莱相近,他也认为词所指示的不是事物,而是观念,而且是简单观念。
英国哲学家、逻辑学家密尔把绝大多数语词视做名称。名称对应于对象。名称分作专名和通名。通名既有意义(connotation)又有指称(denotation),或者也可以说,既有内涵(intension)又有外延(extension)。内涵代表对象的根本属性,外延是名称所适用的对象的集合。内涵决定外延,例如“人”的内涵是两足无羽的理性动物,凡符合这一定义的所有对象并惟符合这一定义的对象是人。所以,也可以把内涵视做通名所指对象品类的定义,或视做确定这一品类有哪些成员的识别标准。关于通名的理解密尔大致采取了洛克的看法,但他更进一步提出,通名直接指示一类对象,而同时间接地表明了这类对象的属性。“马”指示马这个类,同时间接表明了四足、有毛、食草、善跑等属性,这些属性就是“马”这个名称的内涵。另一方面,“马”这个名称的外延就是所有的马。专名没有内涵只有外延,等于说专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标记,我们通过它和心里关于对象的观念或它所指的对象联系到一起。“的卢”没有意义,只是个名称,我们无法从这个名称得知对象的任何属性,这个名称和它所指的对象(那匹马)直接连系。Dartmouth是一个地方的名称,命名它为Dartmouth,因为它是Dart河的河口(mouth的一个意义是“河口”),但这是命名的起因而不是这个名称的意义,即使Dart河改道,Dartmouth不再是Dart河的河口,这个地方完全可能沿用这个地名。
此外,密尔也承认有少量语词像“如果”、“和”之类不是名称,他把这些语词称作“语法词”甚至“句子的语法成分”。
密尔的看法似乎接近于我们对语词的初级反思。“马”是个通名,可以在字典上查到这个词的定义,这个定义同时也是马这个动物种类的本质特征。本质涉及的是类,的卢是个个体,因此说不上有什么本质特征,“的卢”也没什么含义,你要问我“的卢”是什么意思,我会回答说:“ 的卢 没什么意思,那是一匹马的名字。”不过,这一理论也包含很多疑问,我们将在第十四章再来讨论。
对20世纪语言哲学产生重大影响的另一位哲学家是康德,特别是他对综合命题和分析命题的区分。不过,康德在他的煌煌巨著《纯粹理性批判》里几乎没有谈到语言,如果我们想到几乎与他同时的赫尔德、洪堡等人,想到“语言”那时候差不多成了“精神”和“文化”的代词,这就更显得奇怪了 。很多康德研究者都对这一点表示过迷惑、遗憾、不满。但也有持相反看法的论者,对维特根斯坦颇有影响的毛特纳就把《纯粹理性批判》视做“语言批判”。T.C.威廉姆斯则从历史解读和文本解读两个方面尝试论证康德的技术性的“经验”概念就是赫尔德和乔姆斯基所说的“内化语言”或“内部语言” 。如果其论证成立,康德对当代语言哲学的影响就更加直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