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介《左传》、刘知几、彭士望、李大钊等
一提及文化事业,首先就会想到书。《易·系辞》、《书·序》等都说上古从“结绳而治”到“易之以书契”。《老子》却反而要从有文化倒退到“结绳而治”的状态。上古没有文字,人们以结绳纪事,大事大结,小事小结。《释文》解释“书契”为“书者文字,契者刻木而书其侧”。其实,这在上古是不可能的。殷墟才有契文,即用契刀刻的甲骨文字。据顾炎武考证:“春秋以上,言文不言字;以文为字,乃始于《史记》秦始皇琅琊石刻曰同书文字。”这就是中国文字的起源。
论及文化事业的重要性,《左传》对道德、功业、文献“三不朽”做了比较,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这是认为立德、立功、立言三者同是不朽,但“立言”不如“立德”、“立功”重要。它虽然把“立言”置于“立德”和“立功”之下,但是第一次把“立言”当做不朽的事业肯定了下来。
清初彭士望则大论立言或著书的更加重要。
他说:
世称“三不朽”者“立言”其一,而“德”与“功”则非“言”无由传,盖言者心声,而书,言之府也。是故蕴古今之宏深,发天地之秘奥,溯圣贤之渊微,以逮万事万物之治乱、是非、得失、倚伏、消长、新故、损益、绝续、散殊、会通、出入、从违之故,皆取之于书。书之为物,极而推之,山海不足以喻其富,鬼神不足以擅其奇,日星河岳不足以方其高明而广大,视龙蝘蜒,视蝨车轮,不足以方其神化而凝一,此吾儒之所以斯须不能去,与宇宙相为开辟、消闭、先后天而弗违者也。乃老聃则以为太漫,庄生则以之为糟粕,释氏则尽欲空之,谓语言文字可以不立,顾其徒之书诞谩巵衍,不可穷诘。老庄亦尝自著书,其徒效之,书且与释氏埒,俱自相舛背,是遵何说?(《树庐文钞·传是楼藏书记》)
最反对语言文字的如老庄、佛教,尤其是佛教禅宗,却也同样需要语言文学。六祖慧能是一个不识字的和尚,但其信徒认为需要有一本《六祖坛经》。不仅需要有此书,而且尊称它为“经”。不仅此书为“经”,凡收入《大藏经》中者都无一不是“经”。而佛教《大藏经》数量之多,竟超过任何一家。不仅道、佛二家如此,而且主张和实行焚书的法家商鞅、韩非、李斯之流,也都需要著书立说,并欲布之天下,传之后世。
于此可见,凡是否定著书立说者,结果都被著书立说所否定;凡是企图毁灭文化者,结果都被文化所毁灭。
彭士望是就著书立说的关系重大来立论的。
刘知几则云:
何者而称不朽乎?盖书名竹帛而已。向使世无竹帛,时阙史官……则善恶不分,妍媸永灭者矣。苟史官不绝,竹帛长存,则其人已亡,杳成空寂,而其事如在,皎同星汉,用使后之学者,坐披囊箧而神交万古,不出户庭而穷览千载……由斯而言,则史之为用,其利甚溥,乃生人之急务,为国家之要道,有国有家者,其可缺之哉?(《史通·史官建置》)
这是从历史记载的重大作用来立论的。
刘向把书比做药:“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愈愚。”药能治好病,书能治好愚。
《周易》帛书。
近人李大钊也把知识比做灯烛,认为:“知识是引导人生到光明与真实境界的灯烛,愚暗是达到光明与真实境界的障碍,也就是人生发展的障碍。”
总之,只要是辞别了蒙昧时代的人类,只要是比较文明的国家社会,都是缺少不了用文字记载语言、思想、行动、事物的图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