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特岛是爱琴海中较大的一个岛屿,面积约8220平方千米,北部隔海是希腊本土,南部隔海是非洲的埃及。希腊人后来只是从传说中知道克里特岛曾经有过一段繁荣的岁月。直到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初期,在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考古学家在克里特岛考古发掘之后,人们开始知道克里特岛的确存在过米诺斯文化。米诺斯文化分为三个阶段,即早期米诺斯文化(大约从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2300年)、中期米诺斯文化(大约从公元前2300年到公元前1600年)、后期米诺斯文化(大约从公元前1600年到公元前1100年)。
早期米诺斯人所居住的克里特岛上有若干个部落,它们被山脉隔开,每个部落由一位酋长统治,下面分为若干村落,居民从事农业、饲养业,他们向地中海东部地区输出葡萄酒、橄榄油、陶器和金属器皿。中期米诺斯人当时已经形成了国家,可能还是多个小国并存,因为在不同地点发掘出一些小宫殿。
米诺斯人可能来自埃及,他们是渡海来到克里特岛的。中期米诺斯的宫殿曾经被损毁,一种说法认为是由于自然灾害(如地震),另一种说法认为是由于发生了内战。到了米诺斯文化后期,这时的米诺斯王朝可能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因为王宫设在克诺萨斯,气势雄伟,装饰华丽,设施良好(见图1-1)。例如王宫中有水管系统,甚至还有冲水的卫生间。
图1-1 克诺萨斯王宫遗址(王大庆摄)
米诺斯王朝的灭亡仍旧是个未解之谜。可能先发生了地震,米诺斯王朝受损严重,国力衰弱了,随后发生了外来势力的侵入,来自希腊本土的阿卡亚人、多利亚人从巴尔干半岛南下,在希腊南部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其中,有较大影响的一支是阿卡亚人,占领了希腊的迈锡尼,建立了迈锡尼王朝。正是这个迈锡尼王朝灭掉了已经衰微的米诺斯王朝。
古代希腊的历史,究竟应当从米诺斯王朝算起,还是应当从迈锡尼王朝算起?对此学术界是有争议的。一种说法认为米诺斯王朝的疆域就在克里特岛,那是希腊的领土,所以希腊的历史应当从米诺斯王朝算起。另一种说法则认为,米诺斯王朝所使用的文字并非希腊文字,他们的书写系统被称为“线形文字A”,后来消失了,而迈锡尼王朝所使用的文字则是最早的希腊文字,被称为“线形文字B”。迈锡尼人就是从希腊西北部南下的阿卡亚人,他们先占领了希腊本土的南部,再渡海侵入克里特岛。米诺斯王朝正是被说希腊语的阿卡亚人灭掉的。
迈锡尼王朝的政治体制可能是模仿克里特岛上的米诺斯王朝但又有所发展。迈锡尼王朝的疆域较大,同邻近国家之间常有争夺领土的战争,战争消耗了迈锡尼王朝的国力。阿卡亚人建立的迈锡尼王朝遇到了比他们晚一些时候从希腊西北部南下的多利亚人,他们比阿卡亚人更凶猛,更好战,迈锡尼王朝正是在国力衰退之后被多利亚人灭掉的。多利亚人灭掉迈锡尼王朝后,迈锡尼王朝使用的文字(线形文字B)也消失了,从公元前1200年左右迈锡尼文化被多利亚人摧毁到公元前800年前后这段时间内,希腊史上是没有文字记载的,被后人称为希腊史上的“黑暗时代”。再往后,出现了希腊文字,也就是后来希腊城邦制度下通用的文字。
“黑暗时代”这种说法引起了争论。不少研究者认为,从迈锡尼文化衰亡到希腊城邦建立,技术仍在进步,因为迈锡尼王朝的人们还只知道使用青铜器,而在所谓的“黑暗时代”,希腊人已会开采铁矿,会用铁器(包括工具和武器)进行生产和战斗。“黑暗时代”后期,因《荷马史诗》的流传而又被称为“荷马时代”。荷马是不是确有其人,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撰写《荷马史诗》的可能是集歌手与诗人于一身的行吟诗人,而荷马大概就是这些行吟诗人中的一个。
《荷马史诗》中所记载的既有神话、传说,也有那个时期阿卡亚人经历的社会实况。那是一个父权制社会。在《荷马史诗》中还没有出现后来那种形式的城邦,即一个个独立自主的小国。《荷马史诗》中的国家实际上是部落和部落联盟,领袖就是军事统领,其权力是有限制的,只是战争时期的最高指挥官而已。
希腊城邦制度是希腊特有的一种制度,它是希腊人的创造。城邦就是小国,每个城邦都是独立自主的。世界上其他一些地方也曾存在过小国林立的状况,但最后都合并了,统一了,没有像希腊那样城邦始终独立自主。这正是希腊的特色。
希腊城邦有小有大。这里所说的大城邦,通常也只是方圆几十千米,至多一两百千米而已。小城邦可能是同一个部落成员所组成,大城邦则是部落联盟的成员所组成。除了多山的地势所造成的山脉和峡谷的阻隔之外,部落和部落之间、部落联盟和部落联盟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各自信奉的神祇不同,信念不同,从而祭神的仪式和祷词也各异,这些都是城邦林立的主要原因。这一习惯一直被后代所遵循,造成了城邦与城邦互不信任。
公元前8世纪以后,城邦一经建立,就成为一个主权国家。一个城邦不愿意被别的城邦兼并,它也不想去吞并其他城邦。至于城邦之内,公民一律平等,彼此有血缘之亲,又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共同信奉的神祇,从而都愿为本城邦的独立主权地位和荣誉而献身。城邦与城邦之间出于利益关系的考虑,可以组织这种或那种联盟,但以不失去独立、主权和平等地位为原则。由若干个城邦结成的联盟,有一个霸主,霸主是成员们推举出来的,可以发号施令,保卫疆土,指挥作战,但霸主并不能插手同盟内其他城邦的内政,更不能乘机把同盟内的其他城邦并入自己的领土。这种吞并行为,不仅会遭到被吞并城邦的公民反对,也会遭到从事吞并活动的那个城邦的公民反对,更会引起作为独立主权国家的所有希腊城邦的一致反对。
在公元前8世纪或更早一些时候,由希腊西北部陆续南下的希腊人,以部落为单位自发地向适合自己生活和生产的地区迁移。他们作为移民在选择居住地点时有三个考虑:一是当地有适宜生产的土地。无论是从事种植业还是畜牧业,如果没有可以开垦的农田,没有草场,没有可供采伐的树林,他们的后人将很难谋生。二是当地有适宜居住的土地,以便建造房屋,提供饮水,而且交通便利,便于与外界进行交易。三是当地的地势适宜于防守,便于筑城墙,建栅栏,如果不够安全,他们也不想在此长期居住。符合了上述三个条件,他们就定居在那里。后来的研究者称这些城邦为“母城邦”。
“母城邦”的建设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模式,而是因地势而定。城邦通常有一个城区,有一个中心广场,四周建立了一些公共设施,包括城邦领导阶层的开会场所、神坛、祭祀的设施、办公地点等。城区四周筑有城墙,供防守之用(见图1-2)。城区外面是农村,有些农户住在村子里,遇到紧急情况就躲到城区内。城邦的边界以界石为标记。有城区和农村。
图1-2 雅典卫城遗址(王大庆摄)
城邦建立后,人口逐渐增加,原来的城邦范围不能满足需求了,于是出现了移民潮。每次移民都以“母城邦”为根据地,移民迁往新的地区,也建立了城邦,这就是“移民城邦”。“移民城邦”的建立有一定的程序。移民到了那里,首先要筑城防卫,以防止出现抢劫财物甚至掳掠人口当做奴隶贩卖等情形的发生。接着以抽签方式分配土地。移民们根据原住民的态度,或者让他们留下,视为“移民城邦”的居民,或者迫使他们向远处迁移,或者通过战争击败他们,迫使他们成为有人身依附关系的依附民。“移民城邦”究竟采取什么样的制度,由“移民城邦”的公民们自定。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公民大会是本城邦的最高权力机构。
“移民城邦”建立后,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仪式要完成,这就是:“移民城邦”派人回到“母城邦”来迎接神祇,迎回供奉,从此表示“移民城邦”同“母城邦”在血缘上是一脉相承的。尽管“移民城邦”是由“母城邦”分离出来的,但既然“移民城邦”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城邦了,一切大事由“移民城邦”的公民大会作出决议,所以“移民城邦”同“母城邦”之间是平等的、相互尊重对方的主权的。“母城邦”和“移民城邦”之间不存在“主人-附属国”的关系。
把“母城邦”和“移民城邦”加在一起,希腊古代共有多少个独立的城邦,没有精确的统计数字。据一些研究资料,有1500~2000个城邦,遍布于希腊本土、小亚细亚西南海岸、黑海沿岸、意大利半岛南部、西西里岛东部、地中海西部的岛屿上和北岸一带,还有北非的地中海沿岸等地。所有这些城邦合在一起称做“希腊世界”。“希腊世界”各个城邦的居民,都是希腊人,说希腊语,用希腊文字。虽然各个城邦供奉的神祇不同,但总的来说,它们供奉的都是希腊神祇。此外,这些城邦的建筑风格类似,生活习惯也大同小异。
在希腊各个城邦建立之初,几乎无一例外地都保留了城邦建立前部落社会留下来的传统,都重视惯例,都服从习俗的力量。这对于维护城邦的稳定是非常有效的。
在部落社会留下的传统中,最重要的是这样四个原则:第一,人人必须忠于部落,忠于由部落或部落联盟演变而成的城邦,决不背叛。第二,每一个公民同其他公民都是平等的,都有参政的权利,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谁也不能剥夺公民的上述权利。第三,公民都有尽责为城邦服务的义务,一个公民就是一个战士、一个审判员、一个公职人员候补者,谁也不能推辞。第四,公民大会是城邦的最高权力机构,公民都必须遵守公民大会的决议。城邦领导人是公民大会推举出来的。
惯例和习俗还有许多,但都是部落社会时期大家所公认的。在希腊人看来,惯例和习俗的力量不可违背。不合程序而当上领导人的,权力再大,名声再大,也不被公民认可。于是在希腊城邦出现了“僭主”这样一个称号,是指那些靠武力夺取领袖位置,或者是不合程序的父子相传、兄弟相传等私下传承而成为领袖的人。
在希腊城邦,程序、惯例、习俗都比政绩重要。有的“僭主”上台以后,很有政绩,但由于不合程序,不符惯例,违背习俗,一直背着骂名。有的“僭主”上台以后,不管自己是不是挨骂,索性置之不理,而把本城邦治理得井井有条,但生前一直背着骂名,死后依然背着骂名。
为什么希腊人痛恨“僭主”?因为公民们认为一个领导人最重要的品质是遵循公民大会规定的程序,遵循本部落或本城邦已经公认的传统、惯例和习俗,这是公民们能够信任自己的领导人的最起码要求。在希腊城邦的历史过程中,“僭主”很少成为改革者。这是因为,“僭主”登上城邦领导人的宝座是不合程序的,处处遭到公民的痛骂,所以他可以发展经济,可以抗击入侵者,但不敢大胆进行改革,因为改革必然要触动部落社会的传统,必然要废除或变更旧的惯例和习俗,他怕因此树敌太多。从历史上看,希腊有些城邦所进行的重大改革都是在合法领导人执政期间推行的,这样,阻力最小,改革成功的希望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