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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疯狂赌局

“额的神啊!又白白陪人睡了六个月!”

从“鬼金花赌厅”出来的小玉花容失色,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神采飞扬。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身体如泥一般软软地瘫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绝望到彻底,痛苦到麻木。

“小玉妹妹,不是黑哥不放水(借高利贷)给你,我已经放了你11方(万),10天的水(利息)没算,按照行情,1000一天的水钱50元,11方一天就5500,10天就5方5000,还没有算水钱的水钱(利息的利息)……额,黑哥没读过什么书,算术不太行,详细的数字我让四眼天才算给你。这个小玉妹妹大可以放心,黑哥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通情达理,童叟无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三也不会说成四……”

一个庞然大物,大大咧咧地坐在小玉的旁边,沙发吱吱嘎嘎地深陷了下去!

此庞然大物名曰大黑哥,高有1米85,腰粗一米多几,重325斤。然而这些都不是他的特点,他的特点就是一个字: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是黑的。

见过他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此物一定是从非洲非法入境的。

大黑不是从非洲来的,而是土生土长的。从8岁就开始在白水河市操社会,打架斗殴、偷盗抢劫、强奸民女,进派出所如回娘家,蹲监狱如回婆家。从15岁到45岁,30年有20年的时间在监狱里,另外10年就是在干坏事情……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做坏事情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两年前,大黑从监狱里出来,发誓要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重新做人。果然,偷盗抢劫真的没做过了,强奸民女也没干过了……

坏事情通通不干了。

大黑现在就做好事:提着一口袋钱救人于危难之中,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甚至赢得了许多人交口称赞,感激地叫他“现代及时雨”大黑哥。当然,他要吃饭,要找女人满足生理上的需要,还有几个跟他学习的小弟要生活,所以,适当,合理地收点好处费也是应该的。

至于有的时候,向那些借钱,已经超过了还债期限,不讲信用,想赖账的人讨还的时候,动手敲敲人的肋骨,甩几个耳光吓唬吓唬一下,抵押别人的汽车这种小事情还是干过。但是天地良心,烧人家房子,扣押别人老婆来睡几天等恶劣之类的事情,这两年他是绝对没有做过了……

简单点说:黑哥就是在赌场里放高利贷的。

混赌场的人称之为“水公司”。

他有5个小弟,其中小鬼子、杀手张、飞龙、东北虎四人负责用电警棍、砍刀对付那些到期不还账的人。大黑对这种不讲信用的人深恶痛绝,必除之而后快。

四眼田鸡是读过书的人,白面书生啊!据说理科成绩优秀,算术一般都是99分以上,高考的时候作文仅仅得到5分。他用歪歪斜斜的字写了个题目,也能得到5分,说明他真的很优秀。但也从此与北大、清华失之交臂,沦落在白水河市风雨飘摇的街头卖烤红薯。

大黑喜欢吃红薯,小的时候,家里穷,红薯是唯一的食物。据考证红薯营养丰富,能强身壮骨。所以,大黑才如此之壮。

他吃红薯的时候都挂账,不是没那点小钱,而是养成了这个习惯。他习惯了拿别人的钱,不习惯给别人钱,给了别人钱就要拿更多的钱回来。在白水河市,他在任何一家饭店吃喝都是挂账。甚至,他从监狱里出来的第一天,就住进了大皇家酒店最豪华的套房,一住就是一年零364天,没付一分钱的账。以前是住一间套房,而今是住了两间,另一间给他的五个小弟住。

忽有一天,大黑喝了点酒,感觉肚子饿,又来吃烤红薯。也许四眼田鸡的烤红薯对了大黑的胃口,一吃就是5个。吃饱之后,他满意地拍了拍大肚子,破天荒般地说:“几多钱,黑哥我一共吃了几多钱?”

“不用了……”

四眼田鸡身体单薄如纸,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小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惊恐地闪动着,声音小得如蚊子哼一般。他是读过书的人,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知道读书人斗不过流氓,知道做小生意就应该交保护费。

他惹不起大黑。

“不行,我大黑哥红嘴白牙,难道是吃白食的人?你算算,大黑哥——我一共挂了多少……”大黑哥心血来潮,良心大发。更何况人家大黑哥现在已经是发过财的人,不缺这点小钱。

“真不用了……”四眼田鸡提心吊胆,虽然他是高材生,却无法揣摩大黑哥的心思,以为是自己的烤红薯没有味道,让大黑哥不满意,要找个理由砸自己摊子了。

流氓砸人的摊子还需要理由吗?

“不要不行,今天你一定要收钱!大黑哥我不是赖账的人。”大黑哥义正词严。

“那我就说了……”四眼田鸡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看了大黑哥一眼,人家可是堂堂正正。四眼田鸡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嗫嚅着。

“说。”

“黑哥你一共吃了1111个烤红薯,一斤的981个,一斤一两的102个,一斤二两的……本来一斤是两块五,但是黑哥打八折,一斤两块,一共是2943块零两毛……”

四眼田鸡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我日,你怎么算出来的?”大黑哥瞪着铜铃大眼,莫名惊诧。

“不会算错的,真的不会算错!我可是清华大学高材生……仅仅差一分……”四眼田鸡还在懊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多写几行字,说不定老师一高兴,就多给了5分,现在,还用得着卖烤红薯吗?

“我日,天才啊!”大黑哥发出一声感慨!

他一拳头就砸碎了天才的烤红薯摊子,拎一只小鸡般把天才拎进了大皇家酒店。

四眼田鸡瑟瑟发抖:我命休矣!早知如此!何必卖烤红薯!

“给我算账!包吃包住包睡女人,每天给你200块……”大黑喜欢上了四眼田鸡。

四眼田鸡从此跟了大黑,吃香的喝辣的玩高档的,一天200块钱三天就结一回账,简直是高级白领生活。

还是读书有前途啊!

“天才,过来给小玉妹妹算算账。”大黑脸一沉,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小鬼子、杀手张、飞龙、东北虎四人守在休息室外面,如狼似虎,气势汹汹。他们要防备小玉逃走。

事实上,小玉根本没机会逃走。

四眼田鸡背着一个黑色皮包,里面是一大叠的票据。他算账是不用计算机的,他的脑袋比计算机还要好使。

“黑哥,不忙算账吧,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你看,我这几天就输了20多万,你缓我几天,行行好,我能赚的……”小玉30多岁了,十几岁从远方来到白水河市,用自己年轻的身体赚钱。现在人老珠黄了,找她的客人少了,但是资源还在,就改行做了妈咪,一天也能收入千儿八百的。

“我缓你,谁缓我呀?我知道你有很多大老板朋友,向他们‘吱’一声,这点小钱算什么呀!”大黑拿出手机,脸如铁板刀枪不入,黑眼睛里透出阴森森的光:“别不好意思,谁没有困难的时候。说嘛,我帮你拨电话号码,电话费我出啊!电话费不算利息……”

“黑哥……”小玉绝望地哭出声音来了。

“叫黑爹也不行,叫黑爷也不行啊!”大黑铁板钉钉,刀枪不入。

“大黑兄弟,小玉妹妹的账算在我的头上。”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小玉浑身剧烈一震,顿时云开雾散,嫣然如花:“浪哥,你真是我心中的太阳,才想到你,你就出现了。”

来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西装笔挺,衬衫如雪,有一张极富感情的脸,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温文尔雅,成熟稳重,一看就是成功男人的形象,女人心目之中理想的男人。

小玉芳心乱跳,差一点就扑进了浪哥的怀抱。

浪哥名叫刘浪,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之一。

大黑一见刘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并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连连自责说:“浪哥,小玉妹妹的事情得罪了,兄弟也不知道……”

他抬起头,邪恶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了看两人,想看两人是不是有暧昧的那么一腿。

“小玉妹妹,你先走吧!手里紧的时候,说一声,让大黑哥放一点。”刘浪平静如水,淡淡地说了句。

“我放,我放,一定放。”大黑连连点头。

“大黑兄弟,我们泡茶。”刘浪微微一笑。

“泡茶,泡茶,泡茶!”大黑连连说。

“浪哥,我先回去了,有空到我那里去坐一下。”小玉含情脉脉,一步三回头。

“嗯!有空常来玩几把……”刘浪没有看小玉一眼,他和大黑已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大黑低着头,如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一般规规矩矩地站在刘浪身边,小声问:“浪哥,这件事情是不是我又没有处理好?”

“今天你处理得不错,小玉是我们的客户,要让她心甘情愿地送钱上门,你凶一点,然后我出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刘浪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暗中给人一棍子,明里把他送医院,歹人好人都是我们做!”大黑恍然大悟,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裂着血盆大嘴嘿嘿直笑。

“喝杯茶,好好干!我刘浪有一口饭吃,就少不了兄弟们。”刘浪用镊子夹了一杯茶给大黑。

大黑受宠若惊。

在大黑和刘浪泡茶的时候,“鬼金花”大厅里忽然发出一阵惊叹声:“‘万输记’又输了……”

金花,普通的扑克牌去掉两张鬼牌(有些地方称之为大小王)每人分3张,三条A为天尊,通杀一切,依次是三条K、三条Q、三条J,凡是三条点数一样的统称筒子,花色一样牌,也称清一色。清一色之中又分清一色连牌,就是三张牌的点数是相连的,比如7、8、9或者A、K、Q;然后就是连牌、对子、杂牌。2、3、5的杂牌最少,简直微不足道。

金花玩法有明、暗之分。明就是看牌之后决定继续跟下去,或者弃牌;暗则是不看牌就决定继续跟注下去。暗有很大的风险,但是如果能暗到一手好牌,收获也很大。风险与机遇并存,魔鬼和上帝一起站在身边,这就是金花最为刺激的地方。

鬼金花,顾名思义,就是加了两张鬼牌的金花玩法。和金花玩法一样,只不过两张鬼牌可以代替任何一张牌,如果两张鬼牌同时出现,而两家又持有一模一样的牌。比如两家都是两张5和一张鬼牌,就成了两家都是三条5的筒子,这个时候,两张5加大鬼的牌就大于两张5加小鬼的牌。也就是说,一副牌有54张,里面可能就有了六条A、K、Q。或者六条2、3、4,……

鬼金花还有一个特点就是2、3、5最微不足道的一副牌却能吃三条A的天尊,在鬼金花的玩法之中没有绝对的天牌。这样的结果就是使牌更富千变万化,神秘莫测,也更刺激……

刘浪的赌场开在一个名字叫万盛制衣厂的大楼上,老板叫莫家森,是本村的村支书,在当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刘浪也要叫他森哥。第一楼是服装厂,第二楼是鬼金花厅,三楼是天九厅。

鬼金花大厅。

一张巨大的大理石圆桌,可以围坐18个人,也就是说,可以同时让18个人玩一副扑克。这种盛况少有,但不是没有。一般七八个人正常,两个人也可以,两个人玩的叫对决。如果两三个人的时候,玩牌的人嫌人少,赌场老板就会让人陪玩牌。陪玩牌的人一般在赌场里占有股份,或者是经验丰富的赌徒、高手。赌场老板按一定的比例给他钱,输赢自己负责。这样的人在赌场里叫做配角。配角是高难度、高风险,也存在高利润的技术活,一般的人是无法胜任的。

鬼金花赌桌边,现在坐着6个人。大江,23岁,年轻,飞扬跋扈,有着不可一世的脸;光着上身,胸口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文身;爆炸式样的头发,而且是红色的,一看就是蛊惑仔。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相貌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头发是绿色的年轻人,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小江。

小江只比哥哥大江晚到这个世界上5分钟。他的头发染成绿色就是为了让别人区别,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阿芬姐,40多岁,矮,胖,穿金戴银。老公在外经商,家里钱太多,所以常来赌几把,小赌怡情而已。

“万输记”,姓万,真名不详。本来是在一家大公司当书记,平生不好酒,不好色,甚至不喜欢钱,但是喜欢赌鬼金花。他赌博有一个特点,逢赌必输,所以就有了绰号叫“万输记”。以前赌得很小,一天输赢两三块钱。自从刘浪的赌场开起来之后,他每一个月会来赌两次,每次带一万块,输完就走人。

他一个月的工资只有2400元,还有一家老小,那点钱自然是远远不够输的。这些钱是他的小儿子准备结婚买房子的钱,一共是48万。他儿子在日本打工,明天就要携带儿媳回家结婚,不过那准备结婚的钱已经输得只剩下两万。

明天儿子就要回来了,要买房子,要结婚,可是钱没有了,我该怎么办?站在银行大门口,万输记黯然神伤。

鬼使神差,万输记居然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他还要赌一次,他不相信,命运难道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最穷不是讨饭,而是欠账。不死就能出头,万输记还有一口气在呀!

万输记,该赢一次了;万输记,该出头了。

另外还有三个老板模样的男人,赌得眼睛血红。

阿芬姐雍容华贵,从容不迫。是的,家财万贯,有疼爱她的父母,有宠爱她、更会赚钱的老公,还有一双活泼可爱、懂事的儿女。人生如斯,“妇”复何求?

万输记垂头丧气,哀叹连连。他上桌子的时候已经连续输了十几副,两万块只剩下不到两千块。

“输,输了,又输了……”丧钟已经在为万输记而鸣。

大江神采飞扬。他刚才连续赢了小玉几副牌,面前已经堆了厚厚一叠。小玉没钱之后离开了牌桌,就只剩下6个人在玩。弟弟小江在后面眉开眼笑:“哥呀!等把万输记的钱赢光之后,我们到‘天上人间’娱乐城四飞。”

这兄弟俩有点禽兽,四飞就是叫四个女人同时为两兄弟服务。

“弟弟呀,知道为什么我是哥哥吗?”大江一本正经地回头教训弟弟。

小江惊愕。

“今天赢了这么多钱,你就不能出息点,整个六飞或者八飞呀!”大江气派地拍打着面前堆得如小山一般的钞票,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高呀!你是哥哥,我是弟弟。”小江彻底心悦诚服。

赌局继续开始。

“万输记啊!今天又大出血了啊!”大江得意地半躺在椅子上,修长的指头如艺术家一般敲在大理石桌子上。如果面前是一台钢琴,大江就是钢琴家了。

“谁出血还不一定呢!”万输记把一百块钱扔到桌子中间,低声说了句:“我暗,一百。”牌桌上是50元打底,2000封顶。

“要死枪朝天,不死好过年,万输记啊!我给你顶满,暗一千。”大江是暴发户,财大气粗,把一叠百元大钞“哗”地一下滑了进去。

“万输记疯了,大江弟娃本来就是个疯子,姐姐不陪你们了,你们疯吧!”阿芬弃牌,另外3人先后弃牌。

“暗一千。”万输记把面前的钱全部推了进去。他面前本来有一千多,但是按照规矩,最多也只能暗一千,多余的也不算。

“万输记,你输疯了,你面前已经没有钱了,还怎么玩?”大江得意地笑。

万输记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大喊一声:“水公司。”

“到。”小鬼子飞马杀到。他是帮大黑哥放水的,无论是谁,根本不怕收不到,也没有大黑哥收不到的钱。

“我要水。”万输记第一次开口要水。

“多少?”小鬼子忙问。

万输记伸出两个指头。

“天才,过来,拿两千。”小鬼子一声吆喝,四眼田鸡就拉开黑色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两叠。放水的钱1000只有950块,50块是先抽了一天的水。

“万输记,放水的规矩是下山兑(赌局结束之后还钱),晓得不?”小鬼子把钱递到万输记面前的时候提醒了句。

“晓得,我万输记输了48万,什么时候要过水的?”万输记用浑浊的眼睛瞪了小鬼子一眼,哼了一声说,那气势就是小鬼子狗眼看人低。

“好。”两叠钞票落在他的面前。

万输记现在可以看牌,然后用这1900块启牌(让别人亮出自己的牌比大小,赢的得到桌子上的钱)。赌场上的规矩,借水钱跟牌和启牌,差一两百元很正常,没人计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万输记居然连暗了两手。

大江跟暗了两手,面不改色。

万输记看牌,他把牌按在桌子上,只掀起了一个角,看过三张之后,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他干瘦的手指头微微颤抖了一下。

“万输记,你总是输!不行了是吧?快点投降吧!”大江得意地大笑。

“红牛。”万输记猛地坐直了身体,高喊了一声。他要的是红牛饮料,赌场里饮料和烟都是免费供应的,有专门服务的美丽小妹。

一罐红牛放在万输记的面前。

万输记抓起红牛,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小妹妹,来,给哥哥点支烟。”大江对服务小妹一个飞吻,一个媚眼。

“水公司!”万输记把红牛罐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声大喝。

气吞山河。

“万输记雄起来了,万输记雄起来了……”看热闹的人们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到。”水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杀到,其实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万输记高高地伸出五个指头,抬头看天,是看着天花板。

“五千?天才,拿五千!”小鬼子欢快地吆喝起来。

“不是五千,是五方。”万输记没有低头,说的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五方?”旁观的人都发出惊叹声。

“五方?”小鬼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大的数目,我做不了主,我问问黑哥。”

其实大黑与刘浪都已经进了鬼金花大厅,他们是被里面热闹的呼喊声吸引进来的。大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禽兽,别人越赌得厉害,他就兴奋得越厉害。刘浪平静如水,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诧异的神色。因为他经历的赌局太多了,没有什么值得他惊讶的。

“给他十方!十方!”大黑看了刘浪一眼,丹田提气,吼的声音足以冲破天花板。

看见了吧!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禽兽?

四眼田鸡立刻拉开皮包,认真地数了十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万输记的面前。

大黑咧开大嘴,白牙森森。

别以为大黑比猪笨,他比猴子还要精明,最主要的是他有一个天才型的助手:四眼田鸡。对于常来赌场的人,谁家有几间房子,谁家是奔驰车,谁家是奥迪车,谁在外面包养了个小情人,谁又和谁的老婆有一腿,他的心中有数,这样就能避免放水之后收不回来。

万输记在赌场里输了几十万,却从来没有找过水公司,说明他有钱,而且还有一套房子,更有一个在小日本打工的儿子。十万块对这样的家庭而言,不是大数目,更何况放了水有水钱,这么好的事情不做才是猪。

所以,大黑哥就给了他十方。

“跟了!”万输记坐正了身体,中气十足。

“万输记想吃我的鸡?我大江的鸡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要吃也得吃高价的鸡。”大江连暗了三次,万输记面不改色地连跟了三次。

“不挑不抬,就看三张牌。”

大江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头几乎是贴在桌子上,一边看牌,一边虔诚地呼唤:“来到,来到,来……到!”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断喝,“啪!”大江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挥,两叠钞票潇洒地跌在桌子中间。

满屋皆惊!

“年轻人,冲动是魔鬼,要冷静,再冷静!继续冷静!”万输记一反昔日灰头土脸失败样,淡淡地看了一眼大江,而且以一种曾经沧海的口吻劝导他。

现在的情形看起来,两人的手中都拿了一手好牌,势必将上演火星碰撞地球般的大战。果然,两人面前的钱如戏法一般堆积到中间,决定生死的时刻就要来到了……

很多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最后激动人心的时刻。

而刘浪却已经退出了鬼金花大厅。这是他的场子,有专门的小弟负责发牌和提防出千。在这里,赌博是公平的,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赌场才能长盛不衰。

许多赌场的命运就是十几天,或者一两个月,而刘浪的赌场已经快开了一年多。

刘浪虽然没有看到两人的牌,但是他知道,谁是赢家,他有一双别人没有的眼睛。赌博,赌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智慧与勇气。

台面上,大江得意忘形:“万输记,不,老家伙,我这副牌可以和奥巴马赌美国华盛顿。我也不想赶尽杀绝,我先开了你的牌,尊老爱幼,怎么说也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传统美德,我他妈的也学一回……”

大江神气活现地把三张牌一一翻开。大厅里一片惊呼和羡慕之声。

三条A,王牌中的王牌。

万输记浑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三张牌,立刻发出奇异的光芒。是恐惧?是惊讶?是绝望?还是愤怒?

“老家伙,不,老东西,你不要去跳楼啊?你还有内裤没有输呢!你家里老婆子也没有输掉呀!”大江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无论是谁,拿到这么一手好牌,而且面前又是那么多的钱,想不得意也不行呀!

万输记浑身颤抖得更厉害,额头汗水如雨一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滚落……

“老家伙,开牌吧!我们赶时间去八飞呢!”小江不耐烦地吼了起来。

“小杂种,跳楼吧!应该跳楼的是你们!”万输记额头上的青筋乱跳,一双眼睛大放异彩,被压抑得太久的怒吼声从喉咙之中冲了出来……

猛地翻回了牌,赫然就是2、3、5,最小的杂牌,就是这最小的杂牌,却是三条A唯一的克星。

静寂,死绝一般的静寂。足足两分钟。然后,爆发了满屋的惊叹声。

这是白水河市十年内唯一出现的一次奇迹,2、3、5的杂牌对决三条A天尊,而且台面上的钱有20多万……

“我日。”大江一头就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头破血流。

“我日。”小江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气急攻心,口吐白沫。

旁边几个看场子的人七手八脚地把大小江拖到了一边……

发牌的服务生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抽了水钱之后,把钱推到了万输记面前。大黑立刻收回了自己的11万水钱。一大片赞美声包围了万输记:“万输记真是神机妙算!”

“胆大心细!”

“牛X,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鬼金花大厅暂时没有了赌局,大小江兄弟灰溜溜地出了场子。大江回头看了一眼,恨恨地道:“赢了的人都是诸葛亮,输了的人全部是猪一样,妈的!”

“哥啊?咋办?”小江六神无主,问大江。

“还能咋办?按照惯例,开工!”大江挥了一下手,有些沮丧,但是自我安慰了一下:“反正钱也不是我们造的,反正,别人已经替我们准备好了钱!”

兄弟俩有一辆黑色的大绵羊摩托车,赢了钱之后,兄弟俩用这车载上女人逍遥快活;输了钱之后,兄弟俩就骑着这车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窜、抢劫。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后备箱里,有一把一尺半长,寒光闪闪的砍刀。

大江开车,小江拿着砍刀,摩托车发出一声怒吼,冲出了白水河市区。

此刻,夜幕才刚刚降下……

赌场里,万输记并没有离开,而是上了三楼,进入了天九大厅。

天九,俗称“两支比”,也就是扑克牌每人分两张,比点子大小的玩法。

天九分大天九和小天九两种玩法,又叫坐庄和坐门。大天九就是扑克去掉两张王牌,每张牌几点就是实际的点,K是三点,Q是二点,J是一点。两张牌的点数相加最后的结果是多少,九点最大,十点为鳖十,无点,最小。相同的点子是对子,比如一对5,或者一对7,甚至一对K等。对子称之为泡泡,对子大于点子,也就是最小的一对A,也比最大的9点大;一对K是最大,其次是一对Q,一对J,以此类推。

一副牌之中有四张一样点子的牌,也就可能有两个一样的对子同时出现,所以就以牌的花色分高低,黑桃第一,红心第二,方块第三,草花第四。如果两人各有一对K,手中有黑桃K的人胜。同样的道理,如果两人手中的牌点子一样,就看谁手中高等花色的牌最大点数,大的为胜。比如,两人手中都是九点,甲手中是一张6和黑桃K,无论乙手中是什么牌,甲的九点就大于乙的九点。

小天九。小天九只有32张牌,黑桃:3、4、6、7、8、9、10;红心:2、4、6、7、8、9、10、J、Q;方块:2、4、6、7、8、9、10、J、Q;草花:4、6、7、8、9、10;还有一张大鬼。大鬼六点,Q两点,J一点。大鬼配黑桃三为天尊,是最大的牌;依次如下,红心Q和方块Q相配就是天牌,红心2和方块2相配为地牌,红心8和方块8相配为人牌,红心4和方块4相配为和牌,然后就是九点,八点,七点……牌的花色也分高低,相同的点数就看高等花色最大的一张牌。不过无点的时候庄家吃闲家,也就是说如果庄家和闲家都是无点(鳖十)的时候,庄家胜。

天九只发四门牌,庄家、顺门、千门、后门。另外的人叫押门,或者押角,可以任意押一门或者多门,所以同时可以让几十人一起玩。

天九厅玩的是小天九,但是最小下注是3000,上不封顶,如果闲家一次押几十万,只要庄家愿意接就可以。赌场只抽庄家的水,按照比例5%。如果一个人要坐10万的庄,先拿出5000,因为坐庄是以一敌众,所以财力一定要雄厚。如果庄家输光之后不继续就叫“倒庄”,继续拿钱出来叫“续庄”,但是“续庄”要抽水钱。如果庄家赢了钱之后主动放弃坐庄,让别人坐庄,就叫“封庄”。如果任意一门的人出和庄家一样多的钱,单和庄家赌,那叫“打庄”,一副牌决定输赢,但是“打庄”,庄家可以拒绝。也有庄家单要求和一门对赌,那叫“叫庄”,同样的道理,门也可以拒绝庄家的“叫庄”。

今天坐庄的是郭大力,一家鞋厂老板,40多岁,脑满肠肥,财大气粗,人称大力哥。此人赌博之前绝对不沾女人,而且坐庄的时候也不允许有女人从身后走过,说女人是祸水。赌博完之后无论输赢都要找小姐发泄,常有惊人之举。

顺门坐的是王老板,千门坐的是蔡老板,后门坐的是一个20多岁的女人,叫田甜。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戴着一副墨镜,老气横秋,目空一切。此女父亲是个大老板,家里就是钱太多,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经常来娱乐一下,后面站着两个押角的。

郭大力的旁边有两个赌场里的人,一个负责洗牌发牌,另一个负责替他收钱或者赔钱。大力哥每次坐庄都是50万,不算很大的庄家。但是他最多的一次以200万打过别人的庄,而且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50万打庄。

他敢赌,而且赌得狠。

赌场四周站着十几个人,这些都是刘浪的兄弟,他们要保障来赌博的每一个人人身和钱财的绝对安全。一个白净的年轻人叫向风,擅长使用一把一尺半长的砍刀,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快刀向风。另一个30多岁,雄壮,不苟言笑的,名叫刁平,有一双无敌铁拳,曾经是市里的散打拳王。还有一个相貌普通平常的人叫冷云,是个退伍的武警。还有一个叫周华林的,此人跟随刘浪很多年,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学到不少赌博之术,对刘浪忠心耿耿,别人都称他为大师兄。

这四人是刘浪最得力的助手。

还有王老三、李四等十几个小弟,负责在赌场里打杂,看场子。甚至大黑,也是刘浪给他10万本钱放水的。大黑在场子里已经赚了不少钱,把刘浪看成再生父母,感激不尽,自然也唯刘浪马首是瞻。

刘浪的心腹,大多都安排在天九厅,因为这里面赌得大,出不得半点意外。

万输记上来的时候,郭大力已经输了两个庄,正在骂娘。当然,很多人输了100万的话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下注,下呀!”郭大力很大力地敲打桌子,与他的热切相反,三门的表现都很平淡,都只下了3000的最低限度。三家还不到一万,一万和一百万是什么概念?并不是顺、千、后三门不敢下注,而是策略。他们都已经连续赢了六七手,这个时候就要特别小心,无论多衰的庄家,都有可能反弹!

“我可不可以下注?”万输记小声地问了句。

万输记一生谨慎,赌牌的时候从来没有偷过鸡。偷鸡,就是指用一副小牌跟注,让比自己大的牌弃牌,这就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过人的勇气。

但是万输记不。

他偷鸡完全是被上帝逼出来的。他输了48万,已经没有退路。他甚至连自己的后路也想好了,如果偷鸡不成功,他就跳楼,结束自己的一切。

谁能知道,一个跌入深渊的人居然创造了一个奇迹?

万输记赢了,也赢回了信心。

他还要赌,因为他还有很多钱没有赢回来,必须赌。

如果赢了,是命不该绝;如果输了,反正是死。万输记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可以!可以!下多少都可以!”郭大力不怕输钱,就怕没有人跟他赌。他一眼就看到万输记手里提着一个口袋,里面是刚刚赢来的10万块钱。

眉开眼笑。

“我让你坐门。”千门的蔡老板老奸巨猾,小眼睛骨碌一转,笑吟吟地站了起来,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万输记也不客气地坐了下去,然后把自己口袋里的10万都押了上去,淡淡地说了一句:“10万。”

10万对于在座的其他三位都是个小数目而已,但对于万输记,那是他的命。

“好。”郭大力很大力地摇色子,色子在色盅里叮当直响。他一声大喝,把色盅倒扣在桌子上,揭开之后,两枚色子显示的是五点。

荷官从庄家开始发牌,每人发2张。亮牌之后,荷官喊:“庄家七点,吃顺门六点,赔千门地牌,吃后门五点。”

20万推到万输记的面前。他平静如水,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淡淡地说:“我下20万。”然后把钱又推到牌桌中间。

场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声,是蔡老板,他想不到自己千门那么旺。

第二副牌开了之后,万输记又赢了,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有了40万。

赌场里发出了一片惊叹声。

“我叫庄。我用50万叫你40万。”郭大力红了眼睛,呼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一个纸箱抱起来,扔在桌子上,里面还有50万。

对于郭大力的表现,熟悉他的人都不会感觉奇怪,他打人家的庄,和叫人家的庄都很正常。

“我应庄。”万输记回答说。

所有的人屏息凝视,迫不及待。

摇色子,发牌。

万输记亮出了自己的牌,一张4,一张7,一点,非常小的牌。

“哈哈哈,老天有好生之德,我一张牌也能赢你这个老东西。”郭大力狂喜,翻出了第一张牌,赫然是一张大鬼。大鬼在小天九中称为王牌,自身占了六点,31张牌只怕和4个4相配。因为和4相配就是十点,憋十,无点,也就是憋死。

“我他妈的就不相信是个四点……”郭大力翻出第二张牌。他的狂笑还没有落,人已经傻了眼,第二张牌居然,竟然,真的是一张黑桃4。

十点,憋十,无点。无点输一点。

悲喜两重天,只在一瞬间。

郭大力重重地跌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今天撞鬼了,不赌了!”

万输记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旁边向风、大师兄、刁平、冷云已经把万输记的钱收拾好,他们要安全地护送万输记回家。

万输记把满满一袋钱抱在怀中,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摇晃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坐在地上。

脸色苍白,额头上汗如雨下,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师兄立刻用对讲机报告刘浪:“浪哥,万输记出了点意外。”

一分钟,刘浪就上来了,他看了看万输记,果断地说:“120,急救中心,先把人抬到楼下去,联系他的家人……”

几分钟之后,120急救车赶来了。

大师兄用万输记的电话联系上了他的家人。

十几分钟之后,医院的急救室,因为患者双手紧紧地抱着一大口袋钱,医生无法抢救。万输记的老婆破门而入,焦急地摇晃着丈夫的身体:“老万,老万,这是怎么回事?”

万输记一直睁大眼睛,而且他还有意识。当看到老婆的那一瞬间,他开口说话了,只说了一句话:“房子,回来了……”

话落,全身一软,没有了呼吸。

万输记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

从医院出来,大师兄开车,刘浪坐在副驾驶,向风和刁平坐后面。后面还有一辆金杯车,上面有大黑和七八个兄弟。金杯车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是一次性装的人多,而且便于上下,有的时候处理特殊事情就需要这样的车。

“浪哥,万输记是高兴死的。”向风笑着说。

刘浪淡淡一笑:“赌场上只有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没有不会发生的事情。”

刁平沉默。

大师兄一边开车一边感慨:“万输记一个晚上创造了两个奇迹,真没看出来,他居然敢这么赌!”

前面是红绿灯,中间围着一大群人,不知道看什么热闹。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向风动作如风一般,拉开车门。一分钟不到,他回来了:“浪哥,是大力哥,他在掀人的汽车呢……”

“力哥?看看。”刘浪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前面几个小弟早把人群分开一条路来。刘浪进去一看,顿时微微一笑。

好大一堆白肉。

只见郭大力赤身裸体,趴在一辆宝马车的引擎盖上,一双肥大的手却把在保险杠底下。他一边大力地想把宝马车掀起来,一边大喊:“给我力量,天牌上手,大杀三方……呀呀呀!”

车纹丝不动。

人吼声如雷。

宝马车主是个女人,花容失色,正用电话报警呢。

原来郭大力输了200万,喝了点酒,在天上人间娱乐城玩乐的时候,连衣服也没有穿,就跑到大街上,忽发奇想,要试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力气,就闯到路中间,拦住了一辆宝马车,掀着玩。

“力哥,我是刘浪。”刘浪哑然失笑。

郭大力站了起来,摇晃了一下脑袋,忽然莫名其妙地问:“咦!我这是做什么?”等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片布的时候,慌忙用手捂住下面的要害部分。

围观的群众哈哈大笑起来。

警察分开众人进来,严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察同志,有人抢走了我的裤子,往西逃跑了……”郭大力一本正经地对警察说,然后在刘浪等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警察目瞪口呆。那个宝马车女人气急败坏:“……切,我今天遇到的都是神经病!神经病……”

车上,大师兄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是大小江。”大师兄微微一笑:“他们问还有没有人赌,正十万火急地赶回来呢!”

“这两兄弟,走火入魔了。”向风说。

刘浪微微摇了摇头:“这两兄弟,迟早要出事情的!”

“出什么事情?”向风忙问。

“控制不住自己,容易走上绝路。”刘浪简单地说。

大师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刁平一直保持沉默。

大江和小江兄弟,从赌场出去,飞车几十公里,已经疯狂地抢劫了一个加油站、一个小超市、三个行人,此刻他们正往白水河市回赶。

江滨公园。

大绵羊摩托车“嘎”地紧急刹住,大江用手一指。只见公园外边,一棵树后面,一对小情人搂抱在一起,亲密无间,缠缠绵绵,难分难舍,旁若无人。

大绵羊的紧急刹车声惊动不了一对沐浴于爱河之中的情人。

小江提着砍刀,跳下车,准备行动。

“等一下。”大江说。

“等什么?”小江一怔。

“你我兄弟都是过来人,这个时候被棒打鸳鸯,也太残忍了是不?”大江正色道。

“哥就是哥,说的有理。”小江提着刀,兄弟俩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观看,一边等待两人结束。可是那对小情人深情投入,没完没了,干柴烈火,越烧越旺……

“哥,都15分钟了。”小江看了看表,等不及了。

“这两个贱人也太过分了吧!耽误了我们赢钱的大好时光!”大江也生气了。

“贱人,狗男女……”小江愤怒地冲到两人面前,大喝了几声,总算把这对缠绵的小情人惊醒。

“吵什么吵?关你屁事?”那个男的气急败坏,回头不耐烦地吼了声。

“不许动,打劫,要钱不要命,要命不要钱,项链、戒指、耳环、手机、钱包……统统拿出来!”小江举起砍刀,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砍刀冰冷而且雪亮。

“什么?”那个男的正在火热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遭遇抢劫的,动作慢了一点。小江当头一刀就劈了下去。

手起,刀落,血溅,人倒。

“嗷!”女人惊叫起来。

三步砍一人,五步砍两人。

“叫你拿钱出来!”小江又砍了那个女人一刀,然后动手抢劫、项链、戒指、耳环、手机、钱包,血淋淋的,一样都没有放过。

20秒之后。

小江跳上车,大江开车逃窜。

“后面有条子(混社会的人对警察的称呼)。”小江无意之中回头,看到后面一辆警车,警灯闪耀,追了上来。

兄弟俩不知道,从他们抢劫第一个加油站的时候,白水河市附近的几个城镇就已经开始搜捕了。

“条子?又不是没有被条子追过,看哥的。”大江不以为然,加大油门,大绵羊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飞掠……

几分钟之后,四面八方警笛声大作。

大江的车已经飞驰上白水河大桥,而且是逆向行驶,警察的车自然不敢那样追赶。只要过了这桥,进入市区,千百条小巷子,警察如何追赶?

在出大桥的那一瞬间。

一辆重型卡车刚好上桥,挡在大江的车前面。

大江的车太快了,根本就无法急刹。

摩托车一头就撞了上去,轰地一声巨响。

兄弟俩飞了起来,空中飘扬着沾满鲜血的钞票……

两个人落在地上之后,又被卡车拦腰碾过。等警察的车赶来的时候,地上是两团血肉,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楚……

刘浪和他的兄弟们陪郭大力在天上人间尽情玩乐。刘浪和郭大力的交情并不是很好,但是,郭大力是自己的大客户,自然对他客气。

晚上11点的时候,刘浪的另一个电话响了起来。他的另一部电话设置的是震动模式,他并没有接电话,但是他能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因为他的另一部电话号码只有4个人知道。他的女人屈小芳、林丽丽、12岁的女儿刘想想,还有一个是刁平。

刘浪找了个机会委婉地向郭大力辞别,给足了郭大力面子。郭大老板心花怒放,早把输钱的不愉快丢到九霄云外,继续狂欢,醉生梦死。

刘浪出了天上人间娱乐城,看了一下手机,是女儿想想的电话号码。今天是星期六,是该回安居苑的日子。

“浪哥,我陪你回去。”刁平也跟了出来。

“上车。”刘浪点了点头。

这一次是刘浪开车,他却先把刁平送回了家:“你也早点回去,有空多陪兄弟媳妇和孩子。”反倒让刁平不好意思。

“浪哥!麻烦你了。”刁平很少多说什么。

“我们是好兄弟,说这些干吗?快点回去吧,我今天回安居苑。”刘浪淡淡一笑。

“嗯!”

刁平走了之后,刘浪把车开回玫瑰花苑。这里是高档小区,有他的停车位。刘浪下了车,抬头看了看,自己和林丽丽的爱巢在三楼,窗户里透出柔和的灯光。

林丽丽是他最爱的一个女人,二十几岁,美丽漂亮,温柔多情。他们已经同居了一年多,每一周他有6天住这里,只有星期六会到安居苑过夜,那里住着刘浪的另外一个女人屈小芳和女儿刘想想。

刘浪多看了几眼三楼的窗户,他要到小区外面坐出租车到安居苑,也就几分钟的车程。只是那边是普通小区,没有停车的车位。

“浪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深情的呼唤声。

刘浪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什么也不说。

“丽丽,你怎么在这里?”刘浪伸手把她柔软的身躯揽在怀中。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我只想看你一眼……”林丽丽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把头伏在他宽阔的胸前,幽幽地道。

“今天是星期六。”刘浪说了句。

“嗯!抱我一分钟。”林丽丽哀怨地说。

“我把你抱上楼去。”刘浪把林丽丽抱上了楼,到了自己家门口,才发现门居然也没有关上。

“你连门也没有锁?”刘浪说。

“如果门上了锁,你抱着我怎么进来?”林丽丽一脸坏笑。

“小妖精。”

“就是妖精,也留不住你的人,更留不住你的心。”林丽丽哀怨地望着他。

“宝贝……”

刘浪在玫瑰花苑多留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安居苑。刚走到家门口,门就拉开了,伸出一头秀发和一张太阳一般明媚的笑脸:“妈妈,爸爸回来了!”

“乖女儿,想死爸爸了。”刘浪搂住女儿,亲了一下。

“爸才不想我呢!”想想撅起小嘴,一本正经地说。

“爸爸怎么不想乖女儿?”刘浪惊讶地问。

“上个星期爸爸回来的时候是11点,今天已经12点半了。”想想认真地说。

“爸爸忙。”刘浪内疚地说。

“爸爸什么时候不打牌就不会忙了。”想想说。

“……”刘浪一时无语。

“想想,让爸爸进屋。”厨房里传来屈小芳的声音。

“哎!”想想欢快地应了一声。

“你妈在厨房里做什么?”刘浪温和地问刘想想。

“煮饺子,是我和妈妈亲手包的,就等爸爸回来吃。”刘想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我乖女儿包的饺子一定好吃。”刘浪说。

“我包的,妈妈煮的饺子当然好吃。”想想骄傲地说。

刘浪进了厨房,屈小芳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回来了!”

“嗯!”刘浪点了点头。

“想想下周一开家长会,你有空去吗?”屈小芳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女人,而且比刘浪大一岁。

“我没空。你去吧!”刘浪想了想,低声说。

“好的。”屈小芳转过身去,拿起勺子从锅里舀水饺。

“小芳,这么多年了,谢谢你照顾想想。”刘浪站在她身后,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他就看到屈小芳的手颤动了一下,几个水饺从勺子里翻滚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不过,她很快把碗放在灶台上。

“烫着你没有?”刘浪关心地问。

“不疼。”她笑了笑:“我们出去吃饺子……”

这个家只有六十多个平方,两个卧室,一个客厅,是几年前刘浪用十几万块钱买的,装修普通,但是干净整洁,更温暖。

一家人其乐融融。

“要是爸爸天天回来和我们吃饭,该多好呀!”想想调皮地对刘浪说。

“想想,你该睡觉了。”屈小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嗯!爸爸妈妈也早点休息!”想想懂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屈小芳收拾干净之后,进了卧室。刘浪躺在床上,她熄了大灯,躺在他的身边,淡淡地说了句:“不早了,睡觉吧!”

刘浪伸手搂过她,两人迅速地燃烧了起来。激情过后,刘浪久久没有入睡,他在想自己的从前…… wZQFZzyOge0PnbwlcECc2AnkMAtk3ieyMSqrYWYCrOsDEg6BinO5dPbNLf+zFS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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