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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朋友”是个很妙的词。看起来比“恋人”平淡,又比“陌生人”要脸红心跳。

已然翻过二十五个年头,再提到这个词还是五味杂陈,甚至比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恋爱都要刻骨铭心。时光经过了我们,也还是有那么几个走不散,一张损嘴,一颗真心,就组成了好多年。

上小学时的我是个典型的技术宅男,朋友不多,玩《仙剑奇侠传》98柔情版认识了几个兄弟,一到周末就三五个挤在我家电脑前走迷宫过剧情,上体育课还要玩真人角色扮演,那个时候他们老让我演赵灵儿,虽然嘴上骂脏话但心里甘愿,因为每次搞怪扮丑的时候都能把围观的女生逗乐,当时我喜欢的女生也在其中。不过鉴于那女生光芒太刺眼且早恋该死,我的懵懂暗恋无疾而终,倒是跟几个兄弟培养出了革命感情。升初中的时候因为没分在一个班还跟家长老师闹过,后来是我们妥协,说下课要约出来一起玩,放学要一起走,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当然,我们没兑现诺言,初中三年一过突然就变陌生了。

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在车站碰见过其中一个兄弟,他变了样,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我没敢认,听朋友说他们毕业就要结婚了。还听说另外一个兄弟大三当交换生去了美国。当初我们因为结局赵灵儿的死还不争气地在电脑前抱团哭过,后来出了胡歌的电视剧版,只剩下我一个人哭。想想还是挺伤感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也开心。

诸如此类的人生遗憾还有很多。比如初中爱上听流行歌曲,恰逢班上周杰伦、林俊杰、S.H.E几派纷争。我同桌也是个爱音乐的男生,胖子一枚,我叫他大庆。大庆家里有钱,我们还在用复读机听磁带的时候他就已经抱着CD机傲视群雄了,每到下课,我俩就分享一副耳机,就连放学也要一起去学校对面的音像店,跟老板娘刷好几回脸熟才肯走。我们唱着“圈圈圆圆圈圈”,唱着“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等过预售专辑,课堂上做过偶像剪报,酒店里堵过明星。本说有福同享有难他当,结果在我们这么浪掷了三年青春过后,我中考光荣落马,连本校的高中部都要靠老爸找关系才能上。大庆呢,不尽好富二代的本分,偏偏做个隐藏学霸,毕业去了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

当时手机发条短信一毛钱,发五条都可以买包辣条了,我这等屌丝只得作罢,用起最古老的书信方式跟大庆联络感情,久了便失了趣味,信笺之间的字句忘了,只能依稀记得信封上那句标准的“谢谢邮递员”。

跟大庆失联后,很快在高中找到下家,以我座位为圆心的一圈男男女女,后来都成了朋友。那时父母老师把“高考完你就解放了”这面锦旗早早颁给了我,因此我的高中生活变得很平淡,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我们这几个熟稔的朋友,一起给对方出拼音题,一起加入书友会,一起顶着熊猫眼和满身试卷油墨味战战兢兢地走这座独木桥,高考成绩下来,也没负那一起征战的时光。

我在毕业同学录上给他们每人写了一篇八百字作文,措辞大概都离不开“一辈子的朋友”“永远在一起”这种矫情的字眼。结果到现在,他们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全不知晓,唯有在电影里书本里看到“高考”二字时,想起那些累成狗的岁月,几番感叹罢了。

抹一把泪,不是不珍惜,而是我们谁都没逃过时间的流逝,距离让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给了两个平行的世界。

毕业后我成了北漂,为了要跟爸妈独立,全靠自己写稿来支撑生活,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连房租都付不起。那会儿,还好有奇异果先生收留我,他是个跟我生日只差两天的逗比,所谓的独立音乐人,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称号,背地里是个几近穷酸的秀才。他跟我一样,不愿父母挂心,报喜不报忧,经济情况也不容乐观,于是我俩挤在他在天通苑租的次卧里生活了几个月,每天叫十二块钱的盒饭吃到想骂人,但也没忘了我们游荡在北京的初心,我趴在床上码字,他戴着耳机一首接着一首写歌。

心里想着——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我之所以叫他奇异果先生,是因为与他的大名音同,且他那为数不多的粉丝也叫这个水果名。我不爱吃奇异果,在我印象里,那是每一口都泛酸的水果,就像当时跟他相处的那段短暂时光,酸酸的,落魄地为梦想亏待生活。万人狂欢的跨年夜,我们在小次卧里伴着他的新歌跳舞,那个时候,我们共苦,以为等今后好了可以同甘,可真等到现在两个人生活顺遂的时候,却不像过去那样热络了,倒不是有了隔阂,而是好像彼此默契地成为对方的后备,关注着,点着赞,你好我也好。

记得我找到住处,从他那个小次卧搬走那天,奇异果先生对我说,想想这段时间真的挺开心的,不说什么遇见你让我变得更好这样的话了,就一句,至少在我现在最好的时候,能有你一起分享。

这是他逗比那么久唯一矫情的一次,我恨不得丢了行李跟这个好基友日月为证歃血为盟。

从奇异果先生那儿搬走的契机,是因为出版了第一本不成气候的书后,认识了一圈同行,杯盏间似乎把彼此的性格和好形象都烙在心上,动辄会因为一首歌抱头痛哭,会因为一次三国杀谁是卧底的游戏编上好大一段你侬我侬的友情箴言。那段时间大家经常在一起,活得特别文艺,也因此变得多疑,怀疑朋友是不是真心对你,像是爱上哪个姑娘后嗅觉敏感的私家侦探。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就丧失了继续交往的信心,不是都说了么,那些会误会你的人,从一开始就直接跳过了信任,你的所有解释,不过是骗自己对方还在乎你的借口罢了。

恍恍惚惚又是一年,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出版的两本新书成绩都不错,梦想算实现了大半。我写着那些疗愈别人的故事,潜意识也告诉自己,你必须要更坚强,更懂是非,带去更多能量,久了也自成一颗强心脏,像飞人般略过了很多弯路。

这之后当然又认识很多新的朋友,但心智早已成熟,不会在一开始就承诺一辈子,不会对别人抱有过多期待。知道别人帮你是运气,不帮是应该的这个人生大道理。很少去酒局,很少玩桌游,很少熬夜,很少为非作歹。哪怕冠着朋友的称谓,也很少有相聚的时候,但时间不会让我们缺失共同语言,每一次隔了好久的见面,也就像昨天才聊天玩笑过。

后来发现,越是情浓,相处越是平淡;越是真实,越不需要热闹的假象。聚时一团火,散时满天星,是最舒服的方式。

朋友之间最好能一起进步,今年大家在一起只会喝酒唱歌玩桌游消磨时间,明年就会头脑风暴商量一起做件大事,能让朋友渐行渐远的从来都不是距离的远近或是联系频率的多寡,而是价值观变得不同而觉得脱离了彼此的世界,一个正在未来,一个还留在过去。

《与神对话》里写道:“如果不能成为别人的礼物,就不要进入那人的生活中”,所以最好的友情,应该是让别人拥有你,跟拥有礼物一样吧。

有天晚上神经质地点开QQ空间怀旧,上面还是那么多玛丽苏段子和火星符号,加了锁的相册里面全是大学时跟室友胡闹的照片,看到我们寝室那个接吻狂魔就想哭,我们寝室四个都被他亲过,我还说他一定是gay,妈的结果他现在都结婚了,老子还是单身。好友的相册里还有好多都快叫不出名字的人,有的胖得对不起进化论,有的整了容,有的小孩都两个了,有的刚考上了公务员,还看到小学时喜欢的那个女生,脸上长了好多痘痘。

突然觉得青春恍若大梦一场,但醒来后的怅然若失,也不过如此。我可能此生再也不会跟小学那几个兄弟相聚了,大庆终于消失在我的世界里,飞扬跋扈地当好他的富二代,我也不会再敲开奇异果先生的门,问他,兄弟,借个宿呗。

有些人,相遇时没想过会失去,但此刻已永远地失去,还没来得及告别,时间就霸道地给了一个拒绝。

最近在蔡康永的节目里,听到他说了一席话,大意是说,友谊这件事现在被包装得非常华丽跟高贵,但等到我们人生历练多了之后就会发现,人生的每个阶段会有不同的好友,所以不要把友情放到一个高度上,而是成为你生命的厚度,好朋友是把好东西带到我们生命里来的人。回头想想,其实真的是这样。

有人把人生与朋友的关系做了很多比喻,我觉得最贴切的还是像列车,有人在这站下,有人下一站,也有人终点才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去处和目的地,他们下了车,你别挽留,因为会有新的人上来,能陪你到最后的,只能说你们目的地相同,那些离开的,就成了最好的回忆。

而人都是靠回忆活着的,愿他们安好,比自己还要好。 scsiq1c3u3SM87iSl+xPTxlfIs4uCMa9AHbVForgUP6YxzyHdymshyKC/6jfeO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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