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许多年轻人都有过去外面闯荡的想法,他们一定是勇敢无畏,充满了自信。但作为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菜鸟”来说,往往不清楚踏入社会意味着什么,很可能还未高飞,就折断了翅膀。我想有必要详细描述一下我初踏入社会的情境,那是一个绝对不算完美的开端,但结果却出人意料。
那时候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我相信凭借自己的手艺能找到一份工作,于是我便来到纽约唯一一家印刷厂面试,希望能在这里寻得一份工作。但印刷厂老板说他们已经满员了,不需要新员工,不过,他还对我说,可以去他儿子在费城开办的印刷厂工作,正好他儿子的得力助手刚刚去世。
虽然说费城离家很远,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生存下来,能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我便起程了。我将衣服等东西托运去费城,轻身前往费城。可这次旅行并不顺利,我乘坐的船只在途中遭遇了狂风,就连船上的帆都被吹破了。
为了不被狂风吹翻,我乘坐的客船抛锚在了海面,当时我已经在船上煎熬地度过了30个小时,没有热水、没有食物、不能睡觉,船随时都有可能翻。更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晚上还发了高烧,当时没有人能照顾我,我记得曾听说过喝凉水能治疗发烧,于是喝了一大杯凉水后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的脑袋犹如刀割般疼痛,就算是现在回想起,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的痛苦。可这一切都没有让我退却,我想当时的我已经被自由冲昏了头脑,完全不顾其他了。
第二天下午,我乘坐的船终于登陆了,但由于客船在风浪中受损,所以在离费城还有一段路途的柏林顿郊区提前靠岸。我听说柏林顿的码头有前往费城的客船,于是便向那里前进,但因为我身心俱疲,体力还没有恢复,走起路来格外吃力,于是就错过了当天从柏林顿到费城的船,而下一班船要一个星期之后才会启航。
所幸,我遇到了一个好人,他载我到了费城,这才避免了我在柏林顿浪费一个星期。但到了费城不代表一切都好过了,此时的我就如同街边的乞丐一样,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口袋里装着我换下的袜子和衬衫,身上也仅仅只有几块钱。站在费城的大街上,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那些曾和我擦肩而过的人是否会留意到我这个“小乞丐”,是否会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成为费城的荣耀。
当时我那个样子一定不适合去参加面试,我急需好好休息一下,外加饱食一顿。因为不熟悉当地的物价,我用本以为可以买一个面包的钱买了三个廉价的长条面包,尽管这超出了我的食量,但我还是将三个面包留了下来。买到面包后,我用两个胳膊各夹着一个面包,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在费城的街头游荡,希望找一个地方可以休息一下。这时正好有一群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同一个方向去,我也就跟着一起去了。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一座教堂。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教堂礼拜的声音,已经筋疲力尽的我还没有来得及祈祷,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参加礼拜的人叫醒,这才知道礼拜已经结束了。我睡了一觉后有些精神了,便去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美美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又睡了整整一天,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第二天,我从纽约寄过来的衣服也到了,我很庆幸自己在纽约的时候做了这样的决定,没有把所有的行李随身携带,否则我当时连身干净的衣服都没得穿了。收拾妥当后,我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来到了纽约印刷厂老板儿子的住处。没有想到的是,我在这里竟然看到了他们父子俩。原来纽约印刷厂老板因为担心我,所以想提前来这里跟儿子知会一声,可我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他的儿子已经招到了一个新员工,现在不需要人了。
不过,他们说费城刚开了一家新的印刷厂,正好需要人,主人是一个叫凯梅尔的商人,他们愿意向凯梅尔推荐我,并在我找到工作前提供给我住宿的地方。到了凯梅尔先生那里,我发现他虽然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但对印刷业并不精通,他只知道排字而已。我相信,以我的经验,我一定能帮助他把印刷厂做得更好。
在凯梅尔那里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对我来说是最快乐的时光,那时我开始结交一些城里喜欢读书的年轻人,白天工作后,就和他们一起读书、辩论。另外,我还认识了我租住的那栋房子房东的女儿——里德小姐,她的美丽陪伴了我许多日夜。靠着我的勤俭,我还存下了一点钱,这让我的生活过得很舒适,只有很少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波士顿。
对于我的行踪,只有那位曾帮助我的朋友知道,家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但发生了一件很偶然的事情,让我再次回到家乡,这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很多。我有一个姐夫在费城意外打听到了我的行踪,随后便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我的家人自从我不辞而别后,就十分担心我,希望我能回家,保证不再干涉我的自由。
虽然我看完这封信后也很思念亲人,但是想到了自己出来的理由,我还是决定暂时不回家。随后我给姐夫回了一封信,在这封信中,我言辞恳切地讲述了自己离家的理由以及自己的志向,希望他能明白我离家出走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无情。之后,我便没有再收到姐夫的来信,但却引来了一位大人物。
我记得那天我正和凯梅尔在印刷厂商量事情,我们看见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和一名绅士朝我们走来,对于这样的大人物,凯梅尔以为是客户,于是很热情地跑过去迎接他们,但他们两人却是来找我的。对于这两个人的突然到访,我感到很吃惊,因为我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州长走到我面前,用一种我很不适应的谦卑口吻说了很多客气话,并邀请我去酒馆里喝一杯。虽然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没有拒绝,和他们一起走了出去,只留下一旁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凯梅尔。
我们来到酒馆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州长会找到我。原来我的姐夫收到回信的时候,正好州长在旁边,于是姐夫就和州长谈起了我的事,并把回信给州长过目。州长看完信后,认为我的文笔很好,将来一定有所成就,他希望我能在费城开一家印刷铺,因为费城的印刷品质量太差。哦,忘了介绍另外一位绅士,他是当地的弗兰克上校,这两个大人物都表示愿意支持我,只要我的印刷铺开张,他们愿意帮我招揽政府机关和军队的生意,同时还会通过自己的人脉给予我最大的支持。
当时的我仅有18岁,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动心了,只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对州长说,我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来开办工厂,所以我需要父亲的支持,但是父亲会不会拿出钱来让我开工厂,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州长听后表示,自己愿意写一封信给我的父亲,说服他支持儿子的事业。
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我决定带着州长的信回到家乡,说服我的父亲支持我。离下一班去波士顿的船到来还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这个计划被隐藏了起来,我依旧去凯梅尔那里上班。有的时候,州长还会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向我推荐他的藏书,或者和他一起讨论一些政治问题,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很大的荣誉。
两三个月后,前往波士顿的小船终于来了,我向凯梅尔撒谎说去看一位朋友,便带着州长厚厚的信,登上了返回波士顿的船。信上内容主要是对我父亲的恭维,还有对我在费城开办工厂的期望。
经过数日的航行,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对于我的突然出现,亲友们都很高兴,只有我哥哥詹姆士除外。他依旧没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这让他的工厂一度陷入瘫痪。我去他的印刷厂看他,但他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就离开了,因为此时我穿着一身礼服,上衣兜里还有一块怀表,这让他感觉到我是专门来讽刺他的,而不是来看望这位曾经的师傅的。这次拜访让我们的关系陷入决裂,后来我的母亲劝说他和我修复关系,但他说我当时用了一种不可饶恕的方式在他面前羞辱了他,尽管我本没有这个意思。
我将州长的信交给父亲时,我能看到他脸上充满了惊讶,可能他没有想到我会结交如此重要的大人物。但是,之后几天他都没有对此事有任何答复,只是不停向我叙述我离开后家乡发生的事情。过了几天后,我的姐夫回来了,父亲将州长的推荐信交给他看,并询问州长的为人。我的姐夫对此事很赞同,并建议我的父亲资助我,但父亲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州长的考虑欠妥当,竟然让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去经商,最后他拒绝了州长的建议。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决定是对的,但我当时太过年轻,许多事情看得并不透彻,这也难怪我在之后的事情上吃了大亏。父亲给州长写了一封回信,婉转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当然父亲也不忘感谢州长对我的栽培和信任。
虽然没有获得父亲的支持,但父亲对我很欣慰,因为我不但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费城安定下来,而且结交了如此有声望的人,看到我和哥哥和解无望,父亲也就同意我回到费城。临走前,为人谨慎的父亲叮嘱我,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定要小心做人,千万不要招惹是非。也许是看出了我多少有点失落,便对我说,只要再努力工作3年,就能攒下钱来开办工厂,如果钱不够,他一定会帮忙凑足余数的。对于这一次离开,尽管我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但是得到了他的祝福和认可,这让我很开心。
回程的路上,当我们的船在纽约停靠的时候,纽约州州长从船长那里听说,在船上的乘客中有一个年轻人,带了一大堆书,于是要求我去见他。这些书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他也和我一起前往费城,只不过他当时喝得烂醉如泥,要不我也一定会带他同去的。州长很热情地款待了我,带我去参观他的藏书室,还和我讨论了许多有关写作的话题。对于像我这样的穷小子来说,能受到两个州长的青睐,这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还有一件事,在回去的途中,由于风浪太大,我们的船只停靠在布洛克岛,乘客们为了解决粮食的问题,开始捕捞鲟鱼。当时我还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认为鲟鱼没有伤害我们,那么我们对它们的杀害就是谋杀。可是我以前非常喜欢吃鱼,所以当烧好的鲟鱼从锅里拿出来时,我的原则和嗜好之间争斗了很久。突然我想起以前在杀鱼的时候,往往会从鱼肚子里拿出许多小鱼,我想既然它们能够互相吞食,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吃它们呢?
于是,我也和他们一起吃了一次鲟鱼大餐,自从这次以后,我就很少保持素食的习惯了,只是偶尔素食几次。我想对于我来说素食主义是不明智的,我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渴望,这明显违背了我的内心,当我放弃这些违心的坚持后,我发现原来做一个理性的生物是多么的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