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深几许

文/代琮

爱而不得，是苦，爱而得之，亦是苦。

1

记得许翎决定离开陆生的时候，曾经这样问过我。

“一往情深有多深？深到可以让你将自己仅有的一生，慷慨赠与一个不爱你的人吗？”当话问完的那一刻，许翎仿佛尘埃落定，而我却无言以对。

直到2015年深秋的一天，我换上了很久都没穿过的三件套西装，独自一人坐上飞机去了遥远的陌生城市，我答应许翎去参加她的婚礼。

新郎当然不是陆生。

虽然次日就是婚礼，但许翎还是来了机场接我。

我们分别将近两年，乍一见到，我觉得许翎瘦了一些，但眉目依旧，眼神安定。她穿着件很薄的风衣，腹部微微隆起，肚子轻和的起伏掩在柔软的衣袍下面，并不十分明显。我本说，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到酒店。只是许翎这姑娘性格向来说一不二，虽然怀有身孕，但还是坚持由她丈夫陪着来了机场。

简单的寒暄后，他们夫妇俩开车带我去订好的酒店。

丈夫开车，许翎坐在副驾，途中他们二人偶尔也谈起婚礼安排的细节，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和许翎说话。她的丈夫是很沉稳安静的人。我和许翎说话的时候，他并不加入，一双眼睛时时注意看着路况，偶尔闲暇，微微的侧过脸，含笑看一眼身边说着话的妻子。我知道似乎女人都喜欢那样无声却又浓烈的眼神，因为她们都觉得这样的男人眼神在爱情里才最为动人。

我一下想起了陆生。很久以前，陆生和许翎还在一起的时候，在他们的相处中，我并不曾记得陆生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两年前许翎说的话，此刻突然又在记忆深处，缓慢而沉重地响了起来：“一往情深有多深？深到可以让你将自己仅有的一生，慷慨赠与一个不爱你的人吗？”

2

许翎和陆生认识，是在高中，他们在班里最好的地理位置上同桌了三年。

那个时候，高中的座位是根据成绩排定的，也就是说，高中的三年，无论大考小考，许翎和陆生都是班级甚至年级的一二名。

在学校维持成绩的排名对陆生来说，从来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对于许翎来说却不是这样。她必须要付出比陆生多十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有资格坐在他身边。

陆生从来都不知道，为了能成为他的同桌，许翎付出了多少努力。就像陆生也从来都不知道，从见到他的第一刻开始，许翎就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和他成为任何形式的朋友。

第一眼就动心的人，怎么当朋友，当什么朋友？所有发生在爱情之前的关系都是掩饰，都是铺垫。许翎锐意进取的方向，始终都是陆生的心。

许翎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耐心的人。她从小到大明烈快意，在自己人生的选择上杀伐决断落子不悔，却在一个陆生身上，放下了所有横冲直撞的勇气。

每一个人都有小心翼翼的时刻，尤其是在爱情里，只要遇见那个让你怦然心动的人。那个你明知可能不是对的，但却遇见并且爱上的那个人。

许翎从来没有想过陆生是不是世俗中说的那个所谓的，对的人。许翎只知道自己在最正确的时间里遇见了陆生，在遇见陆生的那一刻，许翎就已经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的，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许翎一直都是开朗外放的人，唯有爱上陆生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当时班里的同学很少看出她对陆生的暗恋，许翎自己不说，也就没有其他人看出来，只不过除了我。

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个善言的人，那时因为不喜说话，所以就会习惯性的用眼睛去代替嘴。透过看别人的眼神，别人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由此判断那个人的喜怒哀乐，并以此决定人际关系里的进退。笨拙，却饶有成效。

在我最开始看出来许翎心思的时候，也是惊讶的，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然后又觉得平常而易于接受和理解。陆生不值得被喜欢吗？许翎不可以去喜欢谁吗？

我不清楚许翎是什么时候知道了我察觉之后的沉默，但无法否认的是，我们确实因此还成了朋友。谁说男女之间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很明显我跟许翎就是。我就是许翎的那种传说中的男闺蜜。

高中的三年，许翎的暗恋没有丝毫进展。许翎和陆生始终维持着十分普通的同学关系，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她在陆生身边风雨不动坚守的这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让陆生看见她了吗？

没有。

许翎觉得，陆生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陆生，平静甚至带一点漠然的，独自前行，对身边许翎灼热的爱恋毫无察觉。

陆生需要知道什么呢？

许翎对我说，陆生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那么好，只要始终在那里，安静的被爱着，就已经很好了。

面对毕业与分离，许翎的内心看不出有丝毫的不高兴，她也不需要有离愁。长久在学业上的苦心付出，不仅给了许翎和陆生同桌的三年时光，也给了许翎能够跟随陆生的资本。

就在高中最后一个夏天结束的时候，许翎跟陆生一起，踏上了远赴他乡求学的旅程。而我，则去了另外一座，一座之前从来不曾踏足的城市。

志愿填报结束，许翎只问了一个人的去向，那就是我。那个时候许翎已经确定未来的四年自己会和陆生同去同归，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个最初看穿她谨慎爱恋的我。

她对我的选择并不惊讶，也没有疑问。

我们在离开故乡前小聚，浅饮一杯酒，祝福对方的选择，然后分开，各自奔赴自己未知的旅程。

3

进入大学，我们有了不同的生活圈子，但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不QQ，不电话，只用邮件。我们各自有一个邮箱账号，从高中沿用下来，时不时会记得要告知对方自己的生活近况。

我除了记录生活之外，无话可说，只是偶尔出外摄影的时候，会拍下一些照片，用邮箱发给她。

许翎从来不会点评照片的内容和质量，只是乐于知道，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个人，在某时某刻想起了她。

她在邮件里和我说起自己新的学校，新的生活，以及心心念念的陆生。

他们并没有选择一样的专业，虽然在一个校区，但因为学校占地面积大的关系，如果不刻意约定，还是很少遇见。

大学里，许翎还是陆生唯一一个会说话的女生。

有且仅有的唯一。

大学宽松的学习和生活环境给了陆生可以缓慢避世的便利，他很平静地规划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专注学业，独来独往，不怎么在人际交往上下工夫，很少和外界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

最开始陆生住在学校的宿舍。

陆生并不善于照顾自己，于是许翎便开始慢慢地学习，在异地他乡照顾好自己的同时，照顾他。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但事实上，许翎只是照顾陆生，而已。

许翎当然也希望陆生能够听见别人的以为，了悟她的付出，她的爱意，然后给她一个结果。

许翎爱陆生，爱到仿佛自己拿着一把刀顶在颈上，有时候盼着陆生能回头看见她颈上慢慢淌下的血，抢下这把刀，然后拥抱她。有时候又恨不得陆生能抓住她的手，生生将这把刀划进她的血肉中，让她撕心裂肺的痛一回，心如死灰之后，彻底放下。

她独自举着这一把刀，实在是太累，也实在是太寂寞了。

许翎也曾试着放下。

尝试过一次又一次，许翎终于知道，自己放不下这把顶在她颈上的刀，她还抱着陆生能抢下这把刀的希望，她还狠不下心，就此了断，引颈自屠。所以许翎只好一直举着那把刀，用尽全身的毅力，咬牙坚持。

许翎已经走到悬崖边缘，后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万丈深渊。

她如何能退。

陆生就是许翎的劫，那怕是折断手脚，背弃归途，她都必须要义无反顾地上前去应。

许翎在邮件里平静地对我说，这就是命。

4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大二，陆生搬出学校的宿舍在外租住，从房东手里拿钥匙的时候，原样给了许翎一份。

当时房东笑着对陆生说，女朋友啊，真漂亮。

陆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事后许翎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对陆生说，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许翎已经做好失望的准备。

陆生却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平静而淡然地说，你不是一直都是我女朋友吗？

许翎无从得知陆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在表白，还是只是单纯地指出，在外人眼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女朋友。

许翎只知道自己的思维在短暂空白后，猛然惊涛骇浪，迎面打来，暴烈的喜悦淋漓而至。

那之后，许翎成为陆生真正的女朋友。

他们和其他普通的大学情侣一样，牵手，亲吻，闲暇的时候一步一步地绕着学校散步。

许翎没有想过，真的能和陆生在一起。

梦想了千万遍的事情在眼前实现，任何一个小的细节，都能掀起惊涛骇浪般巨大的喜悦和满足。

后来许翎跟我说，也许就是这种梦想成真的巨大幸福感，冲淡了很多原本她早就应该注意到的事情。

可是那个时候，太快乐，快乐到许翎忘记了所有细节，只求，也只盼当下。

那时候许翎甚至觉得，只要当下的快乐足够快乐，便可以忘记未来可能已经启程的痛楚，一心一意，只求此时，此地，此心，仿佛一生也只是眼前牵手的一瞬。

那时的许翎是真的愿意，不那么清醒，只装作愚钝，不去看见眼前美好里细细密密潜藏着的痛苦。

许翎和陆生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因为确定关系而有改变，陆生还是习惯性地被照顾，许翎还是温柔而细密地去照顾。

最开始许翎还不会感觉失望，因为最开始她要的并没有那么多。

许翎觉得陆生能给自己一个身份，能允许自己去照顾他，她就觉得很快乐很满足了。

许翎把自己放得很低，于是陆生就站在了云朵上，他给一点水露，就足够许翎撑过所有风霜。

许翎学着为心爱的人打理家务，洗手羹汤。

那些许翎在家里从来不曾被要求去做的事情，为了陆生，许翎一点一点地把那些被自己放弃的技能拾起来。

平凡琐碎的柴米油盐里，许翎居然也觉得快乐。

她忘了自己征服星辰大海的梦想，陶醉在和陆生相守的简单日常里，一点一点地消磨自己最最珍贵的青年时光。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随着时间推移，许翎渐渐看见这段她梦寐以求的爱情里藏着的失望。

她感觉不到正在被爱。

明明生活在一起，做着和所有情侣一样会做的事情，亲吻，拥抱，牵手。

许翎却感觉不到陆生的情绪。

明明这个人，这个她深爱的人，这个她一直渴望得到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他们在对彼此微笑，在互相拥抱，可自己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到他的爱意，他的热烈，他的快乐呢？

感情里的不安就像冰面的碎裂，一旦有了缝隙，就会沿着时间肆无忌惮地向外蔓延。

许翎看见这段感情里的不对等，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因为先爱上的是她，爱得更深刻的，还是她。

如果说感情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那么只能说，在这次战争里，许翎还未全副武装走上战场，就已经把被自己心中的退意逼得节节败退，一溃千里。

许翎希望能被疼爱，可是陆生学不会去疼爱什么人。

陆生在这段感情里始终站在高处，他因此无法设身处地站在许翎的角度，去付出许翎想要的感情。

许翎因此而感到更深刻的失望和痛苦。

一直渴望的，到最后她得到了，可是得到了之后，许翎却觉得，比没有得到的时候，更令她感到煎熬。

他们因此争吵，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许翎在单方面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陆生始终理智，他冷静地看着许翎崩溃泪流，主动抽离，留出足够的空间，等着许翎自己冷静情绪，然后再讨论引起争吵的事情本身。

他始终没有关注过许翎情感的需求。

陆生一直是个感情匮乏的人，直来直往，他不理解许翎对情感的丰沛渴求，只是按照自己一贯的行事准则，冷静地解决问题。

许翎恨透了他的冷静。

可是没有办法，还爱着，许翎说不出要离开要放弃，她也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放弃。

5

许翎渐渐接受陆生的冷静，她从梦想实现的幸福里醒过来，走进了铁马冰河的人间。

在那段时间里，许翎毕业，工作，走向社会。陆生选择了继续学业，每天学校，住房两点一线。

在现实面前，没有人有时间矫情。在这个拥挤繁忙的世界上，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活着。任何不合时宜的天真，都应该在生活面前收回。

许翎还是在照顾陆生。

大到家居装饰，小到衣食住行，许翎为陆生细细安排好，而后才能进行自己的生活。

陆生的父母也知道她，他们欣慰于许翎的温柔和细致，放心地把儿子交付给他。许翎的父母对陆生是略有微词的，他们认为这个优秀且富有前途的青年，对自己的女儿并不那么体贴，也并不那么适合自己的女儿，但在许翎一心一意的坚持中，最终还是选择了认可。

许翎出来工作一段时间后，两家的父母慢慢开始互相约见，想开始把两个人的婚事谈下来。

许翎从心底并不希望结婚这件事来自于父母的催促，她至少希望，陆生能主动地提出来，哪怕没有热烈浪漫的求婚，只要陆生能主动提出来，许翎也是愿意的。

可是面对两方家庭殷切的父母，陆生只是说，想要省去繁琐的步骤，直接登记结婚。

他当然不是有多想和许翎领证或者多么期待和许翎的婚姻。

许翎知道，陆生只是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在陆生的眼里，他的实验室，他的学业，他的课程，珍贵于与许翎即将到来的婚姻，陆生甚至都不愿意举行婚礼。

许翎终于无法忍受。

她和陆生谈论婚姻这件事，说出自己的渴望，自己的梦想，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希翼和不被满足。

陆生只是听，等许翎说完，平静地向她分析他们现有的经济、时间、精力，他试图说服许翎，一场昂贵且耗费时间精力的婚礼，有多么不值得被举办，哪怕它万众期待。

许翎越说，越无力。

她说，陆生，我们一起走过的这些年，我用尽自己所有力气，跟随你，爱护你，你仅是回报我一场尚算体面的婚礼，都不可以吗？

陆生站在她对面，看着许翎，狼狈的许翎，崩溃泪流的许翎，最终也只是妥协，举办婚礼，但一切从简。

许翎很难形容那个时刻的感受。

她终于忍不住质疑，面前这个面对婚姻冷静理智据理力争的男人，真的是自己从少年时代就一路爱过来的那个人吗？

陆生曾经是许翎所有的愿望和梦想。

有多困难，就有多坚定。

她怎么没想到，自己历经艰辛如愿以偿之后，还会这样亲眼看着年少的那个梦想，一点一点在面前破裂。

许翎决定离开陆生。

这个念头从产生的那一刻，就扎在心底，日复一日越发的强烈，到最后许翎甚至无法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她脑子里唯一盘旋的念头就只有——

离开陆生。

6

她和陆生提出分手的时候，陆生很平静，这平静中，又带着一点难以说出口的无奈。

陆生说，一场婚礼，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许翎比陆生更加平静，她说，对，真的就有那么重要。

陆生无话可说，他想进一步的对许翎做出妥协，可是许翎觉得，陆生的这些妥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场分手的最后，许翎还是对陆生说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她说，陆生，你知道吗，最开始喜欢上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愿望，想要如愿以偿有多困难，我就有多坚定。这些年，我一步一步地向你靠近，再艰难也没有后退过。我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走到你身边，也没想到，走到你身边之后，竟然会那么痛苦。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我是真的快乐过，也是真的痛不欲生过。

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如愿以偿过，只是和你在一起，不相爱，不被爱，这不是我的如愿以偿。

叙述的末尾，许翎终于还是流下眼泪，她哽咽着对陆生说，我尝了多大痛苦，用了多大勇气，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你。

求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妥协我，就这样，放过我吧。

而后，许翎就真的离开了陆生。

她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和陆生一起生活的房间，结束了在那座城市的所有工作和人际关系，去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许翎重新开始构造自己的生活，没有陆生的生活。

最开始当然是痛苦的，最难捱的时候，许翎想过回北京，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求陆生允许她回到她身边。

可是心底那一点点微弱的声音，总是在持续地说着，不，不，不。

许翎凭着那一点点声音坚持下来，重新找工作，独自生活，然后遇见新的爱人，最后跟着他，在那个城市定居生活。

许翎后来遇见的那个人，没有陆生那样好的皮相，没有陆生那样富足的家世，没有陆生那样在自己专业里出类拔萃的声名。

但他爱她。

他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让许翎看见，他所有的欢喜，所有的热烈以及所有的爱意。

那个人，他付与许翎温暖，给予她力量，他迫切地希望许翎能参与他的余生，并希望他的余生能尽快开始。

因为经过陆生，许翎清楚地了解，自己正在如何地被爱着。

她渐渐了解并爱上这个给予自己力量的男人，并且毫不犹豫地想要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他，所以，在那个男人精心策划的求婚仪式上，许翎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了我愿意。

后来，在订婚之后的几天，许翎发现自己怀孕，于是只好加快婚礼筹备的步伐，赶在2015年过去之前，完成自己的婚礼。

婚礼非常简单，并没有中国传统仪式的热闹与繁杂，朴素的教堂婚礼，和一桌丰盛的晚席。

婚礼上，许翎坚持把捧花送给我，我在多次婉拒无效后，只好拿在手里，在婚礼的次日，带回自己的城市。

我把捧花最美的样子拍下来，洗出照片，放在钱包里。

每一次看见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许翎，想起她的故事，想起她那么迫切地希望我幸福。

7

以前看书的时候，曾见一位作家在自己的文中提到，爱而不得，是苦，爱而得之，亦是苦。

当时不理解，如愿以偿，怎么会是一种痛苦。后来，看着邮件里许翎的故事真实发生，渐渐了解。

一个人，不该成为你的愿望，你的梦想。

如果他成为你的愿望，你的梦想，说明你把他放在了云端。

愿望之所以为愿望，是因为理智知道愿望的内容不可能发生，或者很难发生，梦想之所以为梦想，是因为所谓梦想其中掺杂着太多自己虚构的梦，和遥不可及的幻想。

站在地上的人总是觉得云朵是洁白遥远，但事实上，云只是水的另一种形式，它的真身不洁白也不遥远，触手可及，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是肮脏的，让人失望的。

爱而不得，至少存有幻想，爱而得之，两个人的相处磨去所有温情的外衣后，最终剩下的，只有白骨累累。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的爱情。

怀有愿望的人小心翼翼，被当做愿望的人高高在上，这样的爱情，又怎么能够长久的维系。

怀有愿望的人总会有想平等拥抱的一天，她总会看见，那个被自己当做愿望和梦想的人，他也只是个人而已。

被放在云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的人。

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不过生活，深不过现实，深不过渴望幸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