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夏。
位于川,湘,黔三省交界的凤凰山,山高林密。
这里是汉族,苗族,土家族,侗族,壮族杂居的地方,民风彪悍,土匪横行。山林之中,一只如钢筋铁骨一般的大手轻轻拨开了一根树枝,露出一张红铜铸成的脸,两道浓眉下一双如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睛。
“哥,熊来没有?”后面探出一张白净的脸,两道剑眉,一双眼睛冷静如星,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猎枪。
前面的人迅速地扫了一眼山林里,回头得意地道:“老幺,稳起,熊一定会来的,我给它准备了好东西,它不来就有个讲究了……”
这是兄弟俩,哥哥名字叫向风,弟弟名字叫向雨,凤凰寨人,父母双亡。向风识字不多,八岁开始打猎,十五年的猎人生涯,练成了百步穿扬的枪法。成了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猎人。
弟弟向雨小的时候跟着向风打过几年猎,十三岁的时候,向风送他进凤凰城读私塾,之后,居然考进了省城师范学校。这是放假才回到家乡,跟哥哥上山打猎。
向风的身边也放着一把猎枪,腰上挂着一把苗族人喜欢用的弯刀,刀长两尺左右,刀背随刃而曲,有两条血槽,刀刃锋利无比,刀柄半尺,用牛角夹住,销钉固定,缠着麻布,刀鞘是用牛皮做成的。
苗家弯刀可砍柴,可削土豆,可以剃头发,是山里人必不可少的工具,几乎是人手一把。
在不远处的草丛之中,静静地卧着一条黑灰色的猎狗,它有一个名字叫“旋风”。
向风从草丛之中的背篓里拿出用树叶包裹住的鸡肉,走过去,蹲在旋风的身边,把鸡肉放在旋风的嘴边。旋风抬起头看了向风一眼,眼神阴冷,然后用嘴叼起鸡肉吃。向雨也走了过去,蹲在旋风身边。
向风说:“千万别摸旋风的脑壳?”
向雨微微有些吃惊:“怎么不能摸它的头?”
向风说:“旋风脾气大得很,摸了它的脑壳它就生气,一生气就跟老子……雄起……”向风猛然止住了自己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粗话习惯了,你莫见怪……”
向雨微微一笑。
向风正色道:“我可以说粗话,你不能说粗话!”
向雨一怔:“为什么?”
向风从背篓里拿出大饼和一个竹筒,递给弟弟两个大饼才道:“我是打猎的粗人,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说粗话呢?”
向雨接过大饼咬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旋风:“哥,我怎么看旋风都像一匹野狼?”
向风猛地咬了一口大饼,嘿嘿一笑:“旋风的老子就是狼,妈是狗!”
向雨的手停留在空中,惊讶地道:“什么?”
向风囫囵吞了大饼,得意地道:“两年前,我养了条肥壮的母狗,带到山上借了狼的种,然后才有了旋风……这个家伙,硬得狠,整个凤凰山哪个猎人的狗敢和旋风斗?不是我冒皮皮,三招之内,就得趴下……”
向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风有狼的凶狠,有狗的忠诚,是条最优秀的猎狗……”
向风一口气吞了四个大饼,喝了竹筒里的包谷酒,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样,浓眉一扬,道:“对了,忘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等一下熊出来的时候,你不能开枪!”
“你一枪能行吗?”向雨忙问。
“我也不开枪。”向风说。
“难道用刀?”向雨吃了一惊;“有枪不用,为什么要用刀?”
向风嘿嘿一笑:“刀也不用!”
向雨大吃一惊:“枪不用,刀不用,难道用拳头?”
向风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对,用拳头,老子……我……用一双手,要把熊活捉……”
向雨大惑不解地望着向风。
向风解释道:“凤凰城里的冉老爷……说要头活熊,取胆剥皮,多给我十块大洋,这样,你这两年的学费就足够了……”
向雨忙道:“哥,这太冒险了吧?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向风不以为然,一声冷笑:“老幺,不是哥哥冒皮皮,这个凤凰山里老虎,豹子,野猪,什么东西哥哥也没把它放在眼中,以前打猎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要是没得事情,我陪它们耍个安逸,让他们晓得,谁是凤凰山之王……”
向雨沉默。
向风看他脸色不对,忙安慰他:“放心,哥没事情,你需要钱好好读书,读了书才能当大官,当了大官好赚大钱,赚了大钱才能讨个漂亮的右客,才能多生几个儿子,才能把我们向家发扬光大……那个时候,哥来跟你一起享福……”
向雨忽然感觉心中一酸,一股液体涌上喉咙,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草丛之中,一直静静卧着仿佛一块岩石的旋风忽然抬起头,警觉地竖起耳朵。向风立刻蹲了起来,拔开树枝看了看,回头对向雨道:“来了,记住,不许开枪!”向风又用手摸了摸旋风的背,低声喝道:“旋风,你给老子乖乖地趴在这里,不能来帮忙,老子今天不需要你帮忙,否则,老子跟你翻脸……”
树林之中,有一条小溪,小溪边有一大块平坦的草地。向风在草地之中,插了一根树枝,树枝上放了一个蜂窝,这是他为了引诱黑熊到来特意准备的一个蜂窝。
黑熊喜欢吃蜂蜜,而且黑熊的嗅觉非常灵敏,能够嗅到几百米外的蜂蜜味道。但黑熊的视力不好,俗称黑瞎子。
这是一头粗壮的黑熊,它大摇大摆地把树枝扒倒,贪婪地吃起蜂窝里的蜂蜜,而向风已经把弯刀放在地上,赤手空拳,悄无声息地接近黑熊。黑熊看起来笨拙,但实际上行动起来比人迅捷多了,而且黑熊在吃食物和保护幼崽的时候,特别凶猛,向风知道黑熊的这些习性,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黑熊吃完蜂蜜之后,意犹未尽,还在东张西望,但它显然发现了向风,立刻掉头就走。向风一跃而起,大吼了一声:“锤子,黑瞎子,吃了老子的蜂蜜就想溜?也不问问老子答不答应?”
向风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褂子,下身穿条黑色的裤子,扎着绑腿,赤着一双大脚。他一跳起,就拦在黑熊的前面。那头黑熊起码有两百多斤,但不及向风的肩膀高。黑熊一般不和人正面冲突,但真正与人狭路相逢的时候,黑熊从来没有害怕过人。
黑熊发出一声吼,直立起身体,粗大的手掌照向风的身体就扫了过来。向风抬头就是一拳头,结结实实打在黑熊的脸上,同时飞起一脚,踢在黑熊的肚皮上。黑熊虽然皮粗肉厚,但向风那一拳一脚仿佛千钧一般,顿时一个趔趄,翻滚在地上。
不过黑熊立刻就爬了起来,咆哮着,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向雨一看哥哥和黑熊已经打在一起,立刻提着两把猎枪,奔了过去,而旋风却如一道闪电,一掠就到了向风和黑熊搏斗的地方,但却静静地站在一边,不上前帮向风的忙。
向雨把一支猎枪放在地上,举起手中的猎枪,却不敢开枪,他担心伤了自己哥哥。向风和黑熊搏斗,黑熊一扑,他就腾身闪到一边,敏捷如猿猴一般,黑熊始终扑不到他。
向雨本来很担心哥哥的安危,但现在的形势看起来,哥哥并没有处于劣势,也才稍微安了些心,一边举枪瞄准,一边大喊:“哥,你闪到一边,我开枪了……”
“不许开枪!你难道要让全寨的人知道我们兄弟俩欺负一头黑熊?那我这张脸往那里放呀?快点把绳子拿过来……”向风喝道。
“你小心点!”向雨迟疑了一下。
“就凭这个畜生,能把老子……我……怎么样?”向风吼声如雷。
向雨转身去拿绳子,黑熊连扑几次,都没有扑到向风,忽然往前冲出去就跑,原来这头黑熊并不愚蠢,也知道今天遭遇了强劲对手,打不过就逃,这是动物的本能。
一直静静守在旁边的旋风忽然跃起,嗖地一声,掠到黑熊前面,闪电一般在黑熊脸上咬了一口。旋风通人性,只是负责拦截黑熊,并没有撕咬,但这一下把黑熊吓得立刻斜面逃窜。
向风一声吼,人扑在黑熊背上,双手按住黑熊脖子,用力按了下去。黑熊庞大的身躯被压在地上。黑熊发出阵阵低吼,但向风已经如山一般压在它身上,根本无法挣扎脱,而黑熊又不甘被压住,拼命挣扎,一双前爪就不停刨地上的泥土,面前的坑越刨越大,而向风也就更加用力把黑熊按在土坑之中。
向雨拿了绳子跑回来,发现向风已经把黑熊按在土坑之中,而旋风则站在土坑旁边,一声不吭,但一双眼睛阴森可怖。
“哥,绳子来了,怎么捆?”向雨去抓黑熊的后腿,但被黑熊本能地一弹,虽然向雨及时让开,但自己的胳膊上还是被熊爪抓出了五道血痕,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畜生,敢伤我弟弟!”向风一声吼,腾出右拳,狠狠砸了两拳在黑熊的脑袋上,黑熊发出一声悲嚎,显然被打懵了。向风抓住熊的脖子,把黑熊倒拖了起来。向雨立刻用粗粗的麻绳套住黑熊的后腿,连连缠了几圈,把黑熊的两条后退帮在一起。
“把前面两条腿也绑起来。”向风不慌不忙地喊道。
向雨已经完全放心了,用绳子从黑熊的身子缠过,然后捆绑住黑熊的两条前腿,又把黑熊的嘴巴捆住。
“狗日的,敢抓伤我弟弟的手,晓得不,我弟弟是读书人,你也敢抓,不想活了……”向风跳起来,一边骂,一边踢了黑熊两脚。黑熊只是动了动,也叫不出来……
“哥,我没事情。”向雨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伤痕,忙道;“你别把黑熊踢死了!”
“还说没事情,快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向风不由分说,拉过向雨的手。
向雨把手缩了回去:“哥哥,我也是个猎人,这点伤算什么?”
向风点了点头:“对,你不仅仅能文,也能武,这样才是个真正的男人,我向风,就是要有你这样的弟弟……”
向风从地上扯了一把野草,放在嘴里嚼了阵,然后吐出来敷在向雨的手上,用手拍了拍向雨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弟弟,几天之后,你又是一条好汉!”
向雨微微一笑。
兄弟二人抬着黑熊下山,山路崎岖难行,向风若无其事,但向雨额头上却在冒汗。向风看在眼中,担心弟弟受累,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息。
向风把竹筒递给向雨,向雨知道里面是酒,不敢多喝,只喝了一口,向风大喝了几口,才道:“我忘记了带点水上山,不过回寨也不远了,你多撑一会。”向雨忙道:“哥,我都二十岁了,你总以为我才十一岁……”
向风哈哈一笑,从背篓里拿出鸡肉放到旋风嘴边,向雨奇怪地问了:“哥,为什么旋风不喜欢别人摸它的头?”
“尊严!作为一个男人,你愿意别人随意摸你的头吗?”向风认真地道。
向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所在的大青石下边一百多米,是一条大路,从凤凰县城通往秀山县城,他们回山寨不经过大路,所以没有下去。向雨还准备说什么,在旁边的旋风忽然竖起耳朵,向风本能地抬起头看了看大路,只见大路一边一行人马从拐弯处转了出来。
最前面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后面一辆马车,旁边跟着六七条黑色衣裤,手里端着毛瑟步枪的壮汉。
“老幺,你当官了,就能骑高头大马,坐平稳马车……”向风说。
“哥,你怎么老想让我当官呢?难道我们除了当官就没有别的出路?”向雨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向风;“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向风认真地道:“老幺,你当了官,就要当个不一样的官,先把凤凰山飞虎峰的棒老二(土匪)全部收拾了,搜刮城里大地主们的钱财,让老百姓不交税,不交粮食……这样的官就是好官,至于我嘛!你就封我当个警察队长,我帮你收拾棒老二……”
向雨却道:“其实当不当官无所谓,只要老百姓有田种,有饭吃,不被地主恶霸欺负就行!”
“我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他们手中的那种毛瑟步枪,装子弹的,好使!”向风连连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几条壮汉手中的步枪,无不羡慕地道。
“飞虎峰的土匪还是那么猖狂?”向雨问了句。
“啥土匪?棒老二嘛!去年来攻打过我们凤凰寨,被我们打死几个,也就没再来过,飞虎峰隔我们凤凰寨有些远!大股的棒老二想拉过来,肯定会被我们发现,不过零散来抢劫的,经常发生……我手里没有枪,要是有枪,我把凤凰寨武装起来就可以和飞虎峰拼个你死我活!”向风气愤地道;“现在凤凰城里的县长就知道捞钱,根本不敢去打飞虎峰,所以,我指望你当官嘛!”
“早迟我们会把飞虎峰的土匪剿灭干净!”向雨挥了挥手,坚决地说。
“等你当上大官才行!”向风的话刚落,忽然,枪声大作起来。
“土匪!”向雨抓起猎枪,想跳起来,但被向风一把按在石头上:“棒老二,飞虎山的棒老二居然在这里来抢劫了……”
大路一边是树林,一边是一道斜坡,很显然,土匪埋伏在树林之中,忽然发起进攻,前面枣红色的马受惊,一下就窜到了斜坡下面,而后面跟着的几个壮汉被乱枪打倒了几个,土匪已经从树林之中杀了出来,大概也就七八个。
“老幺,你在这里,旋风,跟我上……”向风一跃而起,双手握住猎枪,如飞一般往大路上掠去,而旋风更快,飞奔在向风的前面。
向雨也跳了起来,跟在向风后面。
旋风的声音惊动了几个躲在树林之中的土匪,他们依靠在树后面,正掩护另外几个已经冲到大路中间的土匪,猛然听到身后有响动,其中一个回头就看见了旋风,惊叫起来:“哪里冒出来的狼?”
他的惊叫声未落,旋风已经跃到了这个土匪的面前,张开嘴,一口咬住这个土匪的脖子,猛地一撕,一股鲜血就窜了起来。
其余的土匪一起回头,只见向风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双手端着一把猎枪,枪口喷射出一股火舌。
向风手中的是火药猎枪,近距离杀伤力巨大,一枪喷射而出,正轰在一个土匪的脸上,那个土匪顿时脑袋如炸开的西瓜一般。
向风如箭一般往前冲,他已经把火药枪一扔,右手拔出了腰上的弯刀,人落下,弯刀更快,嗖地一声,弯刀从一个土匪的脖子之中劈过,一颗人头飞了出去。
向风的人如风一般绕过一棵松树,绕到另外一个土匪的后面,反手一刀,弯刀同样劈在这个土匪的脖子上,干净利索,一颗脑袋又飞了下来。
而此时,向雨也冲了过来,手中的猎枪也打中了一个土匪。
向风弯腰抓起一把毛瑟步枪,欣喜若狂地拉动扳机,喀嚓!又还原,然后背在身上,才回头对向雨道:“老幺,今天我们发财了,把枪收起来,我去救车上的人,旋风,跟我上!”
向风提着弯刀,弯刀上还滴着血。
大路上,一个土匪已经跃到马车上,把赶车的人踢下了车,自己赶着马车回头而走,车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声,后面跟着三个土匪,大模大样的。他们的火力完全把负责保护马车的几个壮汉压在山坡之下。
马车上的土匪扯起嗓门大声吼道:“听好了,本人是飞虎山六爷紫虎,让你们家老爷准备一万块大洋,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林子里的兄弟们,撤……”
林子里没有兄弟答应他,旋风和向风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向风吼道:“旋风,拦住车!”
后面三个土匪大声喝道:“什么人,敢坏飞虎帮的好事,不想活了?”一边喝,一边举枪,枪栓拉得哗哗直响。
旋风从三个土匪之间冲了过去。
向风跟在旋风后面,他不是跑的直线,而是曲线,也就是呈之字形状,他并没有用枪,奔跑之中,他的枪法也非常不错,但他更喜欢用弯刀解决敌人。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发子弹都没有打中向风。步枪打了一发子弹之后,要拉动枪栓,退出子弹壳,然后才能开第二枪。三个土匪没有打中向风,正在手慌脚乱地拉动枪栓的时候,向风闪电一般冲到三个土匪之间,他的人腾空而起,手中的弯刀右边一刀,左边一点,都是砍的脖子,快,准,狠,喀嚓!两颗脑袋飞了起来。
另外一个土匪吓得双脚一软,就跌在地上,这个土匪站的位置距离向风比较远,一跌下去就滚到山坡下去了,向风只想追赶前面的马车,也就不顾那个土匪了。
紫虎听到身后枪响,也没在意,毕竟,他后面还有八个兄弟,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大局,以为兄弟们正在消灭敌人,然后赶来,而他赶的车也不是很快。但忽然,一道闪电掠到马车前面,居然要拦住马车。
紫虎定睛一看:是狼还是狗?谁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自己带来的!
猛然,车的旁边奔跑出一条大汉,赤着脚,健步如飞,背上背着一把步枪,而右手之中握着一把弯刀,弯刀黑乌色,只有刀锋雪亮。
这种苗族人用的弯刀,紫虎太熟悉不过了。紫虎吃惊的是他是谁?他怎么跑到马车前来了?而且显然来意不善!
紫虎本能地回头望了一下,才发现,路中间躺着两个没头的兄弟。这个时候,紫虎就可以确定,此人是敌非友,忙从腰上拔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而他的手刚刚把在驳壳枪枪柄上,向风左手抓住车厢的一角,人已经腾身跃上马车,弯刀直刺了过来。
向风的动作太快了,紫虎拔枪瞄准根本就来不及了,而且为了躲避向风直刺过来的弯刀,紫虎不得不一个翻滚就滚下了车。
向风一把拉住马的缰绳,前面的旋风看到缰绳已经在向风的手中,闪到一边。向风不能立刻勒住马,怕勒马太急翻车。
向风在马车上哈哈大笑:“飞虎山的棒老二听好了,老子叫向风,凤凰寨人,以后听到我的名字,立刻给老子退让三里路,否则,死路一条!”
却想不到翻滚到地上的紫虎一抬手就是一梭子弹,全打在马的身上。几枪打在马的身上,马不能立刻毙命,但马已经无法控制,一倒,马车也就往山坡下翻滚下去……
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向风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刀锋陷入了紫虎的脖子上。向风可以轻松跳车逃跑,但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车厢里蜷缩着的一个女人,什么也来不及想,飞扑进去,一把将这个女人抱起……
车厢翻下山坡,向风用两条胳膊将那个女人紧紧搂住,飞起一脚,踢破了车厢,两人随着车厢翻滚了两下,就被甩出了车厢外面,跌入一个坑之中,坑中是厚厚的草丛,向风感觉安全了。
旋风冲到向风身边,用嘴直拱向风的脸。向风感觉身上四处疼痛,但知道没有大碍,他抬了抬手,旋风就站在他的身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向风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心砰地一跳: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长发已经零乱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细细的眉毛,双眼微微闭着,显然已经昏迷过去了,身上穿着白色的八福罗裙,玲珑有致,两条胳膊如白玉一般细嫩,浑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清清幽香。
向风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而那个年轻的姑娘一双手则抓住了向风的褂子,没有松开。
“妹子……妹子……”向风忙喊道。
那个姑娘微微睁开了眼睛,清澈如夜空的星星一般!她和向风足足对望了六十秒钟,两人同时松开了手……
那个姑娘把头转了过去,身体微微颤抖。向风忙蹲了起来,又道:“妹子,我不是棒老二啊!我叫向风,打猎的……你能走吗?”
那个姑娘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显然刚才受到的惊吓太多,向风也没多想:“妹子,我抱你到大路上去……”
他刚刚把姑娘抱起来,喀嚓!是枪的扳机被打开的声音,同时听到一声怒叱:“放开本姑奶奶的妹妹……”
旋风呼地一下跳了起来,直扑过去,向风一声吼:“旋风!”本来已经扑到半空之中的旋风跌落在地上,又回到了向风身边。这个时候,向风才看清楚了,是刚才骑枣红色马的红衣姑娘,这个姑娘也很年轻漂亮,齐耳的短发,刘海上一个玉箍,一双娥眉,一双杏眼,紧身红衣,灯笼红裤,一双高统皮靴,她的两手上各握着一把驳壳枪,英姿飒爽。
向风呆了一呆。
“姑娘,别开枪,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好人……”向雨一边跑,一边喊,很快就跑到两人之间。
向风一看向雨身上,两个肩膀上背满了步枪和子弹链,顿时乐开了花,把手中抱着的姑娘往前一推,道:“你这个右客,称什么姑奶奶?老子救了你们一命,还拿枪对准我?真是狗……什么的,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是右客了?”红衣姑娘娥眉一掀,杏眼一瞪,跨前了一步,左手里的驳壳枪依然指着向风,右手已经把妹妹抱住,厉声呵斥道。
向风白了她一眼,一声冷笑:“老子现在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见识,快点回凤凰城去,当心还有棒老二来!”向风从两个姑娘身边走过,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白色衣裙的姑娘正望着他,一双眼睛之中噙满了泪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向风微微停顿了一下,从紫虎的脖子上拔出自己的弯刀,招呼道:“旋风,老幺,我们走!”
向雨脸色有些诧异,追上了几步,低声道:“哥,我们好人做到底,送她们一程吧?”
“这里距离凤凰县城已经不远了,棒老二应该没有了!他们还有三个人正从坡下面爬上来呢?我们快走,要是县里的人来了,这些步枪就落在别人手中了,我们山寨之中有了这些枪,量飞虎山那些棒老二也不敢来了……”向风一心惦记这些步枪。
向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两人很快进了树林,往山上走,他们走到青石板处,那头黑熊和背篓都在,两人抬上黑熊,如飞一般往凤凰寨走。向雨不时回头看看,发现两个姑娘和三个壮丁很快就不见了……
凤凰寨倚山而建,三面陡峭绝壁,易守难攻,只有前面有一条大路,但修筑有坚固的防护城垛。寨中有两百多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舞刀弄棍。土匪来时,他们提起刀枪就是兵,土匪一走,拿起锄头就是民,虽然飞虎峰土匪不少,也多次攻打凤凰寨,但没有一次占了便宜的。
“向风大哥,你回来了呀?”凤凰寨外的一棵大树上,有人惊喜地喊道。向风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向玉凤,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老寨主的孙女儿。
“镗镗镗……”玉凤姑娘在上面敲响了铜锣,然后抱着树杆,嗖地一声,滑落在地上。
“向风大哥,先歇息一下,向风大哥,喝口酒,向风大哥,吃个烙饼……”向玉凤拉住向风,从树旁边拉出一个背篓,背篓里装着竹筒,竹筒里装的是包谷酒,向风早已经把自己的酒喝光了,正渴呢,也不客气,拿起竹筒喝了几大口。
“向雨二哥,你也吃饼!”玉凤姑娘才想起还有向雨,递给他两个饼,然后又恍然大悟的样子:“旋风,过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呢!”一边说,一边从背篓里拿出用桐子树叶包住的肉块,招呼旋风。
“向风大哥,哪里来这么多枪呢?还有一头活熊?”向玉凤穿着粗布衣裤,一双布鞋,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地用手摸那些步枪。
“我们遇上飞虎峰的棒老二了,我和老幺,还有旋风干掉了八个……缴获了七支步枪,一把驳壳枪……”向风大口喝酒,眉飞色舞:“今天整得太痛快了!”
“八个棒老二被你们干掉了?”向玉凤本能地摸了摸背篓里的弯刀:“要是我在,我也一定要干掉一个,那些家伙,都该死!”
“这个送你!”向风从腰上拔出驳壳枪,递了过去。
向玉凤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不乐意地道:“这个短枪有什么用,要么,你送我一支长的,以后土匪来了,我也能打!”
“长枪只有七支,我和老幺各一支,你爸爸一支,向猛,向金奎,向铁柱,刘勇各一支,他们有枪在手,不管是棒老二,还是官老爷,我们都不怕了……”向风显然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分配这些好枪。
“别的都该给,可刘勇是外姓人,你为什么要给他一把枪?”向玉凤嘴巴一撅,道。
“他虽然不姓向,但是是我们的好兄弟,枪法好,胆子也大,我们寨就需要这样有本事的人,才不会受棒老二的欺负!”向风看了向玉凤一眼,把驳壳枪摇晃了一下,插在腰带上,继续道:“你不要驳壳枪,我就给别人了……”
“要!”向玉凤一把就从向风的腰上把驳壳枪抢了过去:“不要白不要,我为什么不要呢?我可带了这么多好吃的,等了你们半天了……”
“你等我们干嘛?”向风奇怪地问。
“等你们回来嘛!”向玉凤把头扭到一边,有些羞涩。
向风不以为然:“你就知道我回来要送你一把驳壳枪啊?”正说着,十几条汉子从寨子方向奔跑而来,最前面一个高大粗壮的,正是向风的堂兄向铁柱,一边跑一边问:“向风,今天打到什么猎物呢?”
“我给大家弄了几支步枪回来了!”向风高高地举起一支步枪。人群顿时沸腾了。
男人喜欢武器,因为武器对于他们来说,就仿佛他们的生命一般。
凤凰山飞虎峰,这里是凤凰山最险峻,最陡峭的一个山峰,很多年前,这里就已经聚集了一帮土匪,而现在,土匪愈加壮大,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一百多人的队伍。飞虎山大当家姓秦,名字叫秦飞虎,人们传说他在山林之中如长了翅膀的老虎一般,神出鬼没,凶狠异常。他的手下有黑虎,白虎,红虎,黄虎,紫虎,花虎六大得力助手,还有一个儿子叫秦少虎。
土匪常做的事情就是抢钱,抢粮,抢女人。他们不仅仅祸害凤凰山,甚至流窜到几百里外的秀山县,黔江地区,湘西一带,所到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乡民无不恨之入骨,但又没有办法,而官府的剿匪队贪身怕死,出动的时候就是做做样子,所以,飞虎峰的土匪更加猖狂了……
已经是深夜了。
秦飞虎还在和黑虎,白虎,黄虎几个首领喝酒,他们都在等待出外抢劫的紫虎的消息。
秦飞虎已经有些醉意,一张脸黑里透红,他喝了一大口酒,说:“兄弟们,老六下山前说今天要弄几个女人回来,可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黑虎浑身上下就如黑碳一般,一张口就露出一排阴森森的牙齿,他却不以为然:“老六带了八个人,那么多枪,兄弟们个个能拼能杀的,能有什么意外?不过他们想弄女人不容易吧?这附近的女人早就被我们弄光了……”
其余的几个匪首一起哈哈怪笑。
“这凤凰山里,就只有凤凰寨的女人还没有被我们抢过,估计里面最少也有五六十个年轻漂亮的妹子,我们是不是该去抢一回?”黄虎提议道。
“是啊!那可是一块肥肉……”几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老大秦飞虎的身上。
秦飞虎哼了一声:“兄弟们,凤凰寨大有油水可捞,老子早就想打了,可是凤凰寨距离凤凰县城不远,县城里的保乡团,警察队伍一旦得到消息,就对我们不利,而且,凤凰寨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民也有不少亡命之徒……就是要打,也得计划好了再打……”
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当家白虎一声冷笑:“我们两百多兄弟,两百多杆枪,要打一个小小的凤凰寨,应该不是问题,问题是值不值得去打!如果冒了天大的风险,却得到一片废墟,那就得不偿失……”
秦飞虎点了点头:“老三说得对,我们做买卖要讲成本,亏本的生意就不要去做了……”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大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然后,一个小土匪跌跌撞撞地进来,一头就扑倒在秦飞虎的脚前。
秦飞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厉声喝道:“慌什么慌?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小狗子,给老子好好说……”
小狗子抬起头,惊恐异常,慌乱无比:“六爷……六爷的脑壳被……砍下来了……”
“啥?”黑虎,白虎,红虎,黄虎齐齐跳了起来,大眼瞪小眼:“什么脑袋被砍下来了?”
小狗子猛喘息了几口,才微微平静下来:“今天,六爷带领我们在凤凰寨下发现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是一个美女,已经得手了,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个小子,用弯刀砍了六爷的脑袋……”
“你亲眼看见的?”秦飞虎一把提起小狗子;“你亲眼看见那小子一刀就砍下了六爷的脑壳?”
“是。”小狗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砍六爷的脑袋,但他亲眼看见此人两刀砍下了两个同伙的脑壳,一刀一个,干净利索。而后来六爷也是这么死的,估计也是被这么砍下来的。
“你们九个人,对方有多少人?”秦飞虎忙问。
“我只看见一个!”小狗子说。
“狗屁,你们九个人,他一个人,一把刀就把你们全部放倒了?”秦飞虎破口大骂;“你们手中的家伙是烧火的?你们都是伸长脖子等他来砍的?”
“大爷,我们有五个人是被刀砍下脑壳的,两个被火药猎枪打死,一个被狗咬破喉咙而死……”这个小狗子当时死里逃生,等别人走了之后,他壮起胆子回去查看了一下,才了解了这么多情况,反正现在大家都死了,他是最知道情况的一个。
“老子不相信,难道那小子有三头六臂?神通广大?”秦飞虎把小狗子往地上一扔,飞起一脚,把他踢飞了好几尺远,摔在地上。
“那用弯刀的小子是凤凰寨人,名字叫向风,他还说,以后我们听到他的名字,最好躲三里远,否则,死路一条!”小狗子哭丧着脸道。
“狗屁!”“这个向风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呀!”“把凤凰寨的男人全部杀光,粮食抢光,女人全部抢回山来……”几个土匪顿时吵成了一团。
“老子没去整凤凰寨,他们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晓得我们的厉害,兄弟们,收拾家伙,血洗凤凰寨……”秦飞虎吼了起来……
凤凰县城三面群山环抱,地方不大,但是城墙高而且坚固。凤凰县城里有三股力量,城南冉老爷,城北黄霸天,城西城东县太爷。凤凰县城虽然也有四个城门,但只有北门出入,其余三门进出的只有少量的猎人或者采药人。
大清早,向风,向雨搭了向铁柱的马车进城,向铁柱是寨主向宗威的儿子,向玉凤的哥哥,论辈份,也算向风和向雨的哥哥。向铁柱主要负责村里食盐,药物和一些生活必须品的,要到县城万货行采购。而向风则要把黑熊卖给城南的冉老爷,他一般的猎物或者兽皮都是卖给冉老爷的。
入城之后,向铁柱到万货行采购,向风和向雨抬起黑熊,步行到冉老爷家,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来观看,毕竟抬了一头活着的黑熊,很少见。
“娃儿,今天弄了个莽的(结实)?怎么弄到的?”迎面走来一队背着枪的壮丁,黑色衣服,胸口有一个大大的白字:黄。最前面一个铁头铜额一般的壮汉,瞪着一双三角眼睛,腰上扎了条皮带,皮带上斜插着一把驳壳枪,正一脸奸笑,不怀好意。
向风认识这个人,是黄霸天的壮丁团教练,名字叫黄彪,贪酒好色,欺男霸女。但黄彪却不认识向风。对于这样的家伙,向风根本就瞧不起,而且他也不掩饰不住心中的厌恶之情,也不回答黄彪,只是冷淡地说了句:“借过!”
“娃儿,这熊往哪里抬呀?”黄彪三角眼骨碌一转,阴阳怪气地问。
“抬到冉老爷家!”向风瞪了他一眼:“怎么?”
“冉老爷出多少钱?”黄彪问。
“一百个大洋!”本来,向风准备卖给冉老爷四十个大洋,但他看黄彪那眼神,分明有想要的意思,索性就狮子大开口。
“一百个大洋?”黄彪夸张地咧开嘴:“你娃儿硬是狠!你不要打猎了,你拿把枪上山当土匪,想抢什么就有什么,那多痛快……”
他后面的壮丁们哈哈大笑起来,而刚才还在看热闹的市民顿时远远地走开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少了一百大洋,老子就不卖!”向风挺直了腰杆,硬气地道:“怎么?黄教头不教他们武功,也想做生意了?”
黄彪嘿嘿一阵冷笑,忽然把一只手伸到向风面前,喝道:“拿来?”
“什么拿来?”向风一怔。
“五块大洋。”黄彪盯着向风,恶狠狠地道。
“老子没欠你钱,凭什么要给你五块大洋?”向风放下抬着的黑熊,向雨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忙过来问:“黄爷,我们兄弟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请您明示……”
黄彪斜了一眼向雨:“你娃儿还懂事,五块大洋是交税的,黄爷我不仅仅负责教黄家壮丁团的武功,还负责收税……”
“锤子!老子在山里抓的黑熊,也要给你交税?你有本事把飞虎峰的棒老二全部剿灭了,老子一头黑熊就送给你!”向风勃然大怒,吼了起来,他刚刚跨前一步,黄彪就退后了几步,嗖地一下,从腰上拔出了驳壳枪,而他身后的壮丁们一起举起了步枪,枪栓拉得哗哗直响。
所有的枪口一起对准了向风的脑袋。
向风没有动,但怒目圆瞪。他们进城,一般随身携带弯刀,猎枪是不允许带进城的,而昨天杀土匪抢来的步枪更不能带进城,而旋风也没有带进城。
“娃儿,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脚下踩的地,是黄老爷的,黄老爷说收税就要收税!还有这个……”黄彪摇晃着手中的驳壳枪,得意洋洋地道;“这个东西管用,它说该收税也得收税,明白吗?”
“黄爷,我们兄弟明白了,是我们兄弟不懂事,等我们把黑熊一卖,立刻把税钱交给您……”向雨忙对黄彪说。
黄彪斜了向雨一眼,一声冷笑:“现在黄爷心情不好,五块大洋不行了,十块大洋,你们考虑一下,不要再惹我生气啊!黄爷一生气,税就收得多……”
向雨忙看了一眼哥哥向风,向风点了点头。向雨转头对黄彪道:“黄爷,我们交税,但现在身上没有,等卖给冉老爷就有钱,您就稍微等一下……”
黄彪得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早这么痛快不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还害得我的兄弟们举枪,他们辛苦了,你们得请他们喝几杯……”
黄彪把驳壳枪插回皮带上,也就在那一瞬间,向风闪电一般掠到黄彪身后,一伸手就把黄彪的脖子箍住,他的胳膊仿佛有千钧之力一般,黄彪居然无法动弹。而向风更快地是把腰上的弯刀拔了出来,压在黄彪的脖子上,一声虎吼:“都别动,一动,老子就割下他的狗头……”
向风的动作太快了,那些壮丁没有反应过来,向雨也吃惊不小。
黄彪才感觉向风的力大无穷,自己也不敢挣扎,万一他一动手,自己的脑袋是有可能被割下来,只好道:“兄弟,是误会一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还要不要收老子的税?”向风喝道。
“不收了,不收了……”黄彪连声说。
“老幺,你把黑熊背到冉老爷家,老子要去见见黄老爷,看哪一条王法说的,老子上山打猎也要交税?”向风转头怒目而视那些团丁,吼道:“去把你们黄老爷叫来……”
向雨走到向风身边,低声道:“哥,如果他们答应我们就算了,不要硬拼下去,这样对我们不好。”
“你先走,你不晓得这些龟儿子,也不讲个信用,比狗翻脸还快!老子今天不讨个说法,老子就不姓向……”向风吼声如雷。
向雨没有走,那些团丁显然投鼠忌器,不知所措。而向风则一手拖着黄彪,要到黄霸天的家中去讨说法,忽然,那些团丁纷纷让开,脸上也有喜悦之色:“大小姐来了,大小姐来了……”
一个穿着红色练功衣,红色披红,黄色长统皮靴,腰上交叉插着两把驳壳枪的年轻姑娘,英姿飒爽,分开众团丁大步进来,远远就喝道:“什么人要向黄老爷讨说法?”
“老子……”向风一看到那个红衣姑娘,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而旁边的向雨惊喜地道;“姑娘,是你呀?”
这个红衣服姑娘不就是向风和向雨昨天救下的骑马的那一位吗?
“向风……”红衣姑娘惊奇地大喊了起来。
“向风……他就是向风?原来他就是向风……”红衣姑娘身后的壮丁们顿时大惊失色。原来,这个红衣姑娘就是黄霸天的大女儿黄夏,另外一个是她妹妹黄冬儿。黄霸天就两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百般宠爱。黄夏性格泼辣,争强好胜,但心肠不坏,读书不多,喜欢舞刀弄棒,擅长使用两把驳壳枪。黄冬儿美丽若花,温柔善良,和姐姐黄夏简直是天差地别。
昨天,姐妹俩遇险,两人都听向风大喊自己的名字,才知道他是凤凰寨人,名字叫向风,回去把向风劈砍土匪的事情对黄霸天一说。震惊了黄家上下,黄霸天正在准备点厚礼,要到凤凰寨答谢一下向风呢!
“这是什么情况?”黄夏娥眉一掀,喝问身边的壮丁,这些壮丁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向雨不想伤害大家的感情,忙说:“黄大小姐,这是误会一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向风就已经不屑地叫了起来:“是你家的狗腿子要收我从山上抬下来的黑熊的税,还要十个大洋,老子就奇怪了,黑熊是山里长的,你黄家出了什么力?要来收税?”
黄夏立刻听明白了,就是她家的人欺人太甚,她唰地从腰上拔出皮鞭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阵乱抽,一边抽,一边骂:“你们这些狗腿子,狗仗人势,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姑奶奶我抽死你们……”
向风把黄彪一松,也不客气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黄彪扑倒在黄夏的面前,黄夏也狠狠地抽了他两鞭子,喝道:“你是罪魁祸首,改狠狠地打三百鞭子……”
“姑奶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黄彪连连讨饶。
“滚!”黄夏又狠狠地摔了他两鞭子:“把黑熊抬回家,我要了!”
“嘿!黄大小姐,我那黑熊可要八十块大洋的!”向风狮子大开口了。黄夏不以为然,对向风也格外恭敬起来:“向风英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爹正要感谢你们呢!既然来了,请到我家坐一坐……”
“走就走!”向风回头对向雨狡黠地一笑,低声道:“老幺,这次我要敲黄霸天一笔,他敲够了别人,也该别人敲敲他了……”
“这位英雄大名?”黄夏恭敬地请教向雨。
向雨的脸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向风就替他回答了:“这是我老幺向雨,他可是一个读书人,现在省城读书,将来是能做大官的……”
向雨更不好意思了。
黄夏哈哈一笑:“两位英雄请……”
黄霸天的府宅是四合庭院,清一色的红砖碧瓦,气势恢宏,大门前两尊汉白玉石头狮子,四个端着步枪的团丁站在两边。
向风跟在黄夏的后面,回头对向雨道:“老幺,你当官之后,一定要比这里气派……”
向雨皱了皱眉:“哥,你不能乱说呀!”
向风不以为然:“别人住得,我们连说说也不行吗?”
进了大门,只见客厅前,十几个人簇拥着一条大汉,膀大腰圆,头发只有半寸,根根竖立,眉毛如两道刷子,一双豹眼灼灼闪亮,脸如铁铸,狮子大口,大胡子垂在胸前,穿一身绸缎长衫,不怒自威。
向风虽然听说过黄霸天,但还是第一次见到黄霸天,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个狠角色。
“爹,这两位就是救过我和妹妹的向风,向雨兄弟……”黄夏忙走了几步,过去挽着黄霸天的胳膊,对他说。
黄霸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上下打量了向风一阵,最后把目光落在他腰上的弯刀上。向风站得笔直,一双大手上的血脉在突突地流动。
黄霸天的目光转到向雨身上,很快,又移动到向风身上:“你就是凤凰寨中的向风?”
“是。”向风的声音刚劲有力,落地有声。
“你就用一把弯刀连砍了五个土匪的脑袋?一刀一个?”黄霸天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
“是,我觉得砍他们的脑袋和切个西瓜没有什么分别!其余的是我老幺干掉的。”向风不以为然地道。
黄霸天身边的众人禁如寒蝉。
“这头熊是你活捉的?”黄霸天看了一眼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黑熊。
“是我和老幺一起捉住的。”向风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头熊;“我就用山里的一个野蜂窝,把黑瞎子引了出来,然后我和老幺把他按倒捆了……”
“好,果然英雄虎胆,摆酒……”黄霸天发出一阵豪气穿云的大笑声:“老夫活了五十九年,曾经纵横江湖,也算见识过无数英雄好汉,但能一头砍下一颗土匪头颅,赤手空拳擒获黑熊的英雄,也不多见……”
“黄老爷,我可是来卖熊的,我老幺读书就靠这头黑熊了!”向风忙道。
“黑熊,多少钱我也买了!”黄霸天大手一挥;“先请两位英雄喝几杯!”黄霸天客厅里的筵席设了四个长条桌子,黄霸天坐在正中。他的左边是女儿黄夏,下席是向风兄弟两人,两人对面是黄管家,戴瓜皮帽子,干瘦的脸,鼻梁上架一副老花眼镜,胡须和头发都已经发白,但精神矍铄。
酒菜很快上来了,菜虽然精致,但向风觉得太小气了,没有大块的鱼肉,不过酒很合向风的胃口,而且他用那种小酒杯很不习惯,索性就用一个碗倒酒。向雨则表现得很斯文得体,谈吐不俗。
黄霸天先端了一杯酒:“两位英雄侠骨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夫万分感谢,先敬两位一杯……”
向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黄霸天见向风铁骨铮铮,是条不折不扣的好汉,而且豪爽耿直,心中暗暗欢喜,连敬了三杯之后,黄霸天道:“向风英雄,你一身好武功,又有一副好肝胆,埋没于深山打猎,太可惜了,如果你愿意,我黄府壮丁团正缺少一个团练总教头,我每个月给你五十块大洋的薪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向风哈哈一笑:“一个月就五十块大洋,我几年也没有赚这么多钱……不过,我没兴趣当什么教头,我还是喜欢在山林之中打猎……”
黄霸天脸色一变,很是诧异,他觉得向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笼络到自己壮丁团之中,为自己效力,却想不到自己开出如此高薪,他居然一口就回绝了!
黄管家明白黄霸天的意思,忙插嘴道:“向风英雄,时逢乱世,土匪纵横,仅仅依靠你一个人的力量,难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如果你跟了黄老爷,当了团练教头,一则可以保护乡邻不受土匪骚扰,二则可以让令弟完成学业,三则等待机会,飞黄腾达,前途之不可限量……向风英雄,你可三思而后行,黄老爷随时等候向风英雄的大驾……”
向雨在旁边暗暗地拉了一下向风的衣角,向风还是一口回绝:“棒老二……土匪,只要我遇见一个,就杀一个,我老幺读书,就是我在山里打猎,也不成问题,我真没兴趣当什么团练教头……”
黄霸天哼了一声:“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他挥了挥手,一个丫环端着一个用一块红布盖着的托盘走出来,放在向风的面前,然后退开。向风揭开红布一看,里面是三条黄金,呈品字形状排列。
黄霸天道:“这是我买两位英雄的活熊的钱……”
向雨忙道:“黄老爷,一头熊值不了这么多钱!”
黄霸天微微一笑:“还有我对两位英雄侠肝义胆的一点心意!”
向风却把三条黄金用红布一裹,缠在腰带上,笑了笑:“黄老爷,我就不客气了……”
吃饱喝足之后,黄夏送向风和向雨出门,向雨回头对黄夏道:“大小姐,谢谢令尊大人的美意了,也谢谢你的美意,你请回吧!”
黄夏嘻嘻一笑:“你谢我爹什么?你们救了他两个女儿,还抬了一头黑熊,就是三十条黄金也不多,我爹就是小气,才给你们三条黄金……”
向雨一怔,忍不住多看了黄夏两眼,黄夏也喝了点酒,脸庞上如绽开的桃花一般艳丽,眼睛水灵灵的,几根秀发被风吹乱了,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向雨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美貌女子,有些神魂颠倒。
“你看……什么看?”黄夏娥眉一掀,瞪了他一眼。向雨顿时手脚无措,脸上通红,忙把眼光移开……
黄夏又是嘻嘻一笑:“向雨,你是在省城读书吗?”
向雨忙点了点头:“是。”
黄夏又道:“我叔叔在省城当官的时候,我和我妹妹也在省城读过书,我妹妹成绩可好了,但我叔叔调离省城之后,爹不放心我们姐妹一直在外面,就派人把我们接了回来……”
“你叔叔是哪位?”向雨好奇地问。
“我叔叔叫黄天成,现在是眉山县县长,对了,他就是我爹花钱买的个县长……”黄夏说。
“买的县长?”向雨惊讶地道;“县长可以买吗?”
“区区一个县长算什么?连省长都可以买,只要你有足够的钱!”黄夏不以为然,看到向雨一脸惊讶的神色,黄夏又道;“怎么?你不相信吗?我们凤凰城的海县长也是花钱买的,所以在任期之内就只知道拼命收刮民财,不敢出城剿灭飞虎峰的土匪……”
向风大步流星地走了一阵,回头一看,向雨和黄夏远远地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话,本来想喊弟弟的,话到嘴边没有喊出来,索性靠在路边的石头墙上。
黄夏:“向雨,你什么时候回省城读书呢?”
向雨道:“大概一个月就走了……”
黄夏眼睛一动:“你什么时候上山打猎?我跟你一起去打猎成不成?我可喜欢打猎了,但我爹不准,说山上有土匪……”
向雨道:“这些天我都跟哥哥上山打猎,打猎我不算什么,我哥哥才是最好的猎人,枪法百发百中,擅长追踪猎物……那头黑熊,其实就是我哥一个人按倒在地上的,我只不过拿了条绳子把黑熊捆了起来而已……”向雨抬起自己的左手胳膊;“你看,这就是捆黑熊的时候被熊抓伤的……”
向雨的左手胳膊上几道伤痕清晰可见。黄夏也没想什么,用自己的手抓起他的左手看了看,问:“疼不疼?”
向雨摇了摇头:“当时没感觉到疼,后来有点疼,现在不疼了……打猎,你应该跟我哥哥一起去,打个野猪什么的就是易如反掌,说不定还能打到一头豹子……”
“真的?抓条小豹子可好玩了……”黄夏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假不了!”向雨点了点头。
“我什么时候来凤凰寨跟你上山打猎?”黄夏忙问。
向雨认真地回答道:“我先问我哥吧!”一抬头,就看见向风靠在一堵墙上,双手抱胸,对自己似笑非笑。
“哥?黄大小姐想和我们一起上山打猎,问你什么时候去呢?”向雨问道。向风笑了笑:“只要黄大小姐愿意,随时来都行……”
“好呀!”黄夏欢快地拍了拍手。
向风转过身去,继续走,也没回头,后面向雨和黄夏告别:“黄大小姐,这些天我们都在山寨的,你想什么时候来就来吧!”
黄夏点了点头:“你别一口一个黄大小姐,怪别扭的,你叫我黄夏就可以了,我叫你向雨,多简单的事情……”
向雨又是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感觉脸庞还是火辣辣地。
向雨大步追上哥哥,回头一看,黄夏还站在路中间,一见他回头,就对他挥了挥手,向雨也对她挥了挥手……
向风和向雨两人进了万货行,老板叫南云中,五十岁左右,强壮,冷静,待人客气,一双眼睛锐利。向风经常与向铁柱到这里采购日用品,和老板熟悉。知道南云中是武汉人,到凤凰县城经营了最大的杂货铺。
“向风来了?”南云中笑脸相迎:“听说你单刀劈了几个土匪,救了黄老爷家两个闺女?还活捉了一头黑熊?”
向风奇怪地道:“南老板怎么知道的?”
南云中微微一笑:“我这里是万货行呢?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什么消息都能听到嘛!”
向风点了点头,从腰上取出一条黄金:“南老板,麻烦你给换成现大洋,我要买些好酒回山寨……”
南云中看了看黄金,微微一笑:“好,既然向英雄相信我,我就按照市场价格给你兑换,小木,给两位倒茶……”
向风和向雨坐在椅子上,一个小伙计给两人端过茶来,向风看了一眼这个伙计,生得矮小精干,相貌丑陋,一双眼睛有些冰冷。他叫木一村,姓名少见。
两人正在喝茶,向铁柱跑了进来,原来,他采购完货物之后,不见向风兄弟两人,出门一打听,才知道两人去了黄霸天家中,料想黄霸天再霸道也不至于害向风兄弟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过去一打听,才知道两人已经回来,于是连忙赶回万货行。
“两位兄弟,吓了我一跳!”向铁柱才放下心来。
向风哈哈一笑:“铁柱哥,就凭黄霸天家几条狗能把我怎么样?黄霸天送了我和老幺三条大黄鱼呢?这下老幺读书的钱有了,我还买了些好酒,回山寨兄弟们一起喝……”
店里伙计往马车上搬酒,向铁柱出去帮忙,向风看到一个货架上挂满了漂亮的饰品,都是女孩子头上戴的发箍,手腕上戴的翡翠玉镯什么的,上面标有价格,向风选了一大把,让南云中用纸包起来。
向雨问向风:“哥,你买这些要送给谁呀?”
向风回答道:“送给玉凤呀!”
向雨迟疑了一下:“你喜欢她吗?”
向风点了点头:“喜欢!”
向雨微微一怔:“你是喜欢她?还是爱她?”
向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向雨道:“喜欢和爱不同,喜欢就是心中对人有好感,而爱则是你要娶她为妻子……”
向风白了向雨一眼:“老幺,玉凤不就是我们的妹妹,哥哥给妹妹送点东西,有那么复杂吗?”
向雨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想错了……”
向风道:“你肯定想错了,山寨之中,玉凤和刘勇才是一对,别的都不行,因为只有刘勇是外姓人,而且,刘勇也配得上玉凤……”
回家的时候,马车上装满了货物,向铁柱赶车,向风和向雨跟在后面,在要出城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旁边有一些茂盛的金橘子树。树上已经挂满了铜钱大小的橘子,风中飘来橘子淡淡的清香。
“向风……”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从一棵橘子树后面传来。
向风浑身一颤:“谁?”
“我……”一个美丽的姑娘从橘子树后面转了出来,穿着素白色的衣服裙子,小皮鞋,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脸如白玉,眼如泉水一般清澈,她的右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团扇,微微侧了侧身,看了向风一眼,嫣然一笑;“我是黄冬儿……”
“妹……子……”向风张口结舌。
黄冬儿脸上飞起两片红晕:“我是特意来谢谢向风大哥的救命之恩的!”原来,向风一进黄家,黄冬儿从奶妈五婶口中,救命恩人上门了,但她并没有在家里道谢,而是选了出城的必经之路,等候向风。
“妹子,你爹已经谢过我们了……”向风心跳加速,语无伦次:“也没有什么吧!无论是谁,只要土匪要抢的人,我都会帮忙呀!”
“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后果如何……”黄冬儿深深地看了一眼向风,脸庞更加绯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去,就看到了向风一双赤着的大脚。
向风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在看自己的脚。
他也低下头,他看到黄冬儿穿着小巧的皮鞋,还穿着白色的袜子,心里更是一片慌乱,忙把目光移开,一时间手脚无措,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买的一包饰品拿了出来。
黄冬儿刚好抬起头,就看到他手中的那些饰品,她的心忽然一凉,低声问道:“给你妻子买的吗?”
“妻子?我没有妻子呢?我是给我妹妹向玉凤买的!”向风忙解释说。
黄冬儿一颗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微微一笑:“哦!真漂亮……”
“漂亮吗?”向风手中握着那副翡翠玉镯,问黄冬儿。
“漂亮。”黄冬儿点了点头。
“送给你!”向风跨前一步,不由分说,把翡翠玉镯塞进了黄冬儿手中。黄冬儿也没拒绝,也就戴着右手腕上,居然是特别合适,她微微摇晃了一下手腕,柔柔一笑:“你把给妹妹的东西送给我,你妹妹怪你怎么办?”
向风笑了笑:“我给她买了很多东西……以后再给她买吧!对了,戴在你的手上真好看……”
“是吗?”黄冬儿羞涩一笑:“什么时候又进城了?我请你看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向风忙道:“好呀!”
“你进城一般是上午吧?”黄冬儿问。
“是,晚上如果打到猎物,上午我就进城!”向风说。
黄冬儿点了点头:“你快回家吧!也不早了!”
“好。”向风转身一看,向雨站在远远的地方,于是就大步流星地追上去,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黄冬儿站在橘子树下面,美若画中人一般……
“老幺,我要娶黄冬儿做我的右客……不,不是右客,是妻子……”向风眉飞色舞,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向雨大吃一惊。
“我要娶黄冬儿为妻子!”向风想了想:“老幺,这个妻子和右客是一回事情嘛!为什么城里人称妻子,而我们寨子里的人称之为右客?”
“右客是通俗的说法,而妻子则是文明的说法,现在是新民主时期,尊重女人,应该称为妻子!”向雨解释说:“哥,你确定就能娶黄家二小姐为妻子?”
“为什么不确定?我看她对我有意思,我也对她有意思,我是妻子,她没有许配人家,这不是很合适吗?”向风认真地回答。
“你还没问黄霸天答应不答应呢!”向雨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只要黄冬儿答应我,管黄霸天什么事情?我又不娶黄霸天为妻子!”向风不以为然:“对了,我看你和黄家老大挺般配,等我娶了黄冬儿,我就给你说媒人,让黄家大小姐嫁给你,这样,两兄弟娶两姐妹,非常合适……哈哈哈……”
向雨只是苦笑。
向风很严肃地问向雨:“老幺,喜欢黄家大小姐不?”
向雨心中微微一动:“还行!”
向风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黄家两个闺女,非我们兄弟莫属了……”
向雨淡淡一笑:“哥,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向风哼了一声:“老幺啊!这个娶妻子和打猎是一个道理,如果你在山林之中发现了一只豹子的踪迹,只要你下功夫去跟踪追击,总有一天,你会打中豹子的,同样的道理,你想娶妻子,也要下功夫嘛……”
兄弟俩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昨天杀土匪的地方,土匪的尸体已经被寨子里的人在路边挖了坑掩埋。两人还特意望那个坑望了几眼。向雨有些担心地道:“哥,你昨天杀了那么多土匪,我估计秦飞虎咽不下这口气,会来报复凤凰寨子……”
“我不怕土匪来,就怕土匪不来!他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向风一手握住弯刀刀柄,哈哈一笑:“以前我们山寨之中全部是火枪,而现在我们有了七支步枪,三百多发子弹,他来多少土匪都是来送死的……”
向雨还是有些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好的。”
向风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如果我有黄老爷家那么多壮丁,给我足够的枪支弹药,我就能剿灭飞虎峰的那些家伙,一个不留,全部杀!”
前面向铁柱正加鞭赶车,这里距离凤凰寨只有几里山路了,路陡峭,而且全是上坡,兄弟俩就在后面推车。有三个穿无袖白褂,黑色裤子打着绑腿,穿草鞋,腰上悬挂着弯刀,村民打扮的人从山面下来,在与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向风无意之中斜了一眼。最前面是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脸白净,眸子冷静若星,腰上的弯刀和普通苗族人用的弯刀不一样,最少有三尺多长,两指头宽,刀尖微微有点弧度……
三人也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跟在后面推车的向风兄弟两人。
马车继续前行了几十米,向风低声对向雨道:“这三个人不对头……”
“什么?”向雨有些吃惊:“怎么不对头?”
“我怀疑他们是棒老二假装的……这附近就我们凤凰寨,距离我们最近的寨子也有十几里远,他们来做什么?还有,那个悬挂长刀的人,虽然穿着草鞋,但一双脚很白净,显然是一直穿着鞋子的人……”向风肯定地道。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向雨恍然大悟。
“你护送车回去,我回去问个清楚!”向风低声对向雨道。
“我们一起回去!”向雨道。
“三个棒老二而已!我一双手,一把弯刀也能轻松应付!”向风一声冷笑,转过身,喊道;“三位兄弟,你们是马家寨过来的吗?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那三个人果然站住了,领头那个高大白净的汉子回答道:“对头,我们就是马家寨子的,兄弟想打听谁呀?”
“我有一个多月没有看见马二娃了,听说他上山打猎摔断了一条腿?”向风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一边问。
“是的哟,马二娃摔得起不了床,兄弟,你叫啥名字?”那个高大白净的人问。
“老子名字叫向风!”向风一声虎吼,早拔出了弯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弯刀嗖地一闪,喀嚓!从最后面一个人的脖子之中劈了过去,一颗头颅横飞了出去,脖子之中,一股血箭冲天而起!~
与其同时,那个高大白净的人嗖地拔出长刀,直向向风刺过来。向风刚刚劈下一个人的脑袋,人在半空,手中的弯刀就回了过来,和刺过来的长刀碰撞在一起,当地一声,两人都感觉到手臂微微一震动。
向雨和另外一个人同时拔出了弯刀。
向雨问道:“哥,他们是不是土匪?”
“是,绝对错不了!”向风人落在地上,嗖嗖连劈了两刀,而高大白净的人身手敏捷,见刀拆刀,来势接势,而且他的长刀占据距离上的优势,两人之间,分不出个高下。
那边向雨的弯刀比土匪的弯刀快了几秒钟,一刀劈在土匪的胳膊上,土匪的弯刀应声而落,而向雨抢上一步,弯刀从土匪的肋下插了进去,这个土匪就跪倒在向雨的脚下……
那个高大白净的土匪猛地挥出一刀,在向风接招的时候,他忽然钻进了路边的丛林,一声长笑:“老子就是飞虎峰的三爷白虎……”
向风没有想到他跑得如此之快,回头对向雨吼道:“老幺,立刻保护铁柱回寨子,让大家做好准备,我去追白虎……”
向雨想后面肯定还有更多的土匪,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回到山寨通知大家进行防守,而以哥哥的勇武,对付一个土匪,应该没什么问题。
向风追如山林,只见白虎的身影在树丛之中晃动,向风吼道:“你算逑的个三爷,是个男人就跟老子杀一场,跑算什么东西……”
白虎并没有立刻逃跑,他甚至在一棵树下面平举着长刀,等待向风。向风几个起落,已经跃到白虎不远之处。向风并没有贸然而进,丛林之中,猎手也会成为猎物。他的一双眼睛如狼一般冷酷,冷静地四下观察了一阵。
白虎的身后没有埋伏,向风提着弯刀,一步一步逼近。
白虎嘴角泛起阴冷地笑,和他手中的长刀一般,阴冷,还带着一丝毒辣,他居然说道:“向风,你这么好的身手,不当土匪,简直是浪费,跟我上飞虎峰,我能让你坐上六爷的位置……”
向风一声冷笑:“弯刀之下的鬼坐的位置?老子不稀罕!”
白虎微微冷笑:“向风,现在世道混乱,当土匪没什么不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喜欢谁家的女人,抢回来就是自己的老婆。和谁有仇,一刀砍了,快意恩怨。也不用交税,天马行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好的条件,你为什么不当土匪?”
向风冷笑:“你们这些禽兽,祸害乡邻,罪大恶极,全部该死,我必一刀一刀,砍下你们的狗头,为乡邻除害……”
白虎并没有动气,冷冷地道:“还不知道谁能砍下谁的头!”
向风一个虎扑,弯刀一举,当头就劈了下去,声若惊雷当头滚下:“当然是老子砍下你们的狗头!”
白虎往一棵树后面一闪,向风的刀就落了空,向风抢过去,白虎又转到另外一边,很显然,白虎是在试探向风。两人的动作都很快,快如风一般。几次进攻落空之后,向风心中就明白了,这个白虎,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厉害。但向风一身傲骨,越厉害的高手,他的斗志越昂扬。
两人现在围绕的是几棵大树追赶和躲闪,向风做势欲追,但他的人忽然折回,反方向迎了上去。与白虎仅仅距离几步距离,一刀横斩了过去,凌厉无比。也就在那一瞬间,白虎的人忽然贴着树身,嗖地一声,就窜上去几米高,动作之敏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向风也吃了一惊。
窜上树身的白虎手一挥,一件暗器飞向向风,向风本能地跳出了几米,只见眼前腾起一片白色的浓烟。向风本能地又跳开十几米,手握弯刀,严阵以待。但白烟散去之后,哪里还有白虎的身影?
这是什么武器?会不会是土匪的调虎离山之计?向风一想,担心山寨发生意外,回头就掠出了树林,刚上小路,只见向雨带领几条壮汉正向自己跑来,最前面是如一支利箭一般旋风。
“回去!”向风一声吼。
旋风冲到向风面前,摇晃了两下尾巴,然后又闪到向风的身后,竖起耳朵,警觉地四下看了看。它和向风之间,配合非常默契。
“哥,那个土匪呢?被你砍了吗?”向雨远远就问。
“跑了!”向风道。
向雨有些吃惊:“居然跑了?”
向风笑了笑:“那个土匪有两刷子,还阴险狡诈,用一种奇怪的暗器,一丢下来全是烟,害得老子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才让他跑了……”
后面是向猛,向铁柱,两人手上都端着步枪,腰上挂着弯刀。大家见向风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快点回山寨,我估计,这是来打探情况的土匪,很快,大队土匪就应该来了!”向雨道。
几个人转身回寨,向风走在最后面,他们刚到寨门口,铜锣声就响了起来,大队的土匪来了……
土匪拦路抢劫,一般选择在白天,而打家劫舍,围攻寨子,则选择在晚上。秦飞虎带领大队土匪,藏在山林之中,本来是要等到天黑之后好动手,只是先派出了白虎和两个土匪去打探情况。
秦飞虎正在抽大烟,身边围着黑虎,黄虎,以及他的独生儿子秦少虎,其余的兄弟都埋伏在丛林之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黑虎抬头一看,低声道:“老大,老三回来了……”
白虎一手提着长刀,跑了过来。
“老三,还有两个兄弟呢?”黑虎忙问。
“让向风给砍了……那个向风……的确有两刷子……”白虎微微喘息了一下,站在秦飞虎的身边。
秦飞虎猛吸了一口大烟,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虎:“那个向风是不是三头六臂?”
“不是!”白虎回答道。
秦飞虎显得轻松自若:“他既然不是三头六臂,就是能砍了我们几个不中用的兄弟,难道就灭了我飞虎帮的威风?”
“大哥放心,我刚才和向风交过手了,我虽然杀不了他,他也别想杀了我,只不过他们赶来增援的人多了,我才撤退回来……”白虎眼睛溜溜一转,把嘴巴附到秦飞虎的耳朵边:“大哥,我和二哥联手对付那个向风绰绰有余了,只要宰了向风,凤凰寨就是我们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秦飞虎抽完了烟,把烟枪往腰带上一插,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吼道:“攻打凤凰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