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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主张: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晚,杨虎城将军来访,谈话间对当前时局忧心忡忡。就在这个冬夜,杨虎城提出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主张:挟天子以令诸侯!

送走杨虎城,张学良心潮涌动,彻夜不眠。

用国民党元老张群的话来说,张学良与蒋介石的关系是“情同父子”;宋美龄与少帅夫人于凤至亦结为姊妹知己。多少年来,蒋介石对张学良也算得是爱护备至,数度委以重任。张学良也“投桃报李”,从欧洲一回国,便自荐担任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并一再宣扬要“绝对服从领袖”。突然拥兵挟蒋,不仅“叛臣逆子”一条令他畏难不前,就是感情上也难以平顺。

但是,若置国家和民族的危难于不顾,一心听命于蒋介石,继续杀戮自己的同胞,不是更要遭国人唾骂、成为历史耻辱柱上永久的罪人吗?

天色既白,张学良心灵的天平终于倾向了杨虎城的主张。

“我张学良是对得起他蒋介石的!”他心中沉沉自语。1928年12月,他力排内部亲日派的阻挠,顶住日本人的利诱和威逼,毅然在东三省改旗易帜,宣布服从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此一壮举,宣告了中国自清末以来军阀混战局面的基本结束,长期分崩离析的中国,形式上获得统一;中原大战中,他鞍前马后,为蒋介石打天下;“九一八”事变,他代蒋受过,把不抵抗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被迫下野出洋。回国后,他不惜口舌四处游说宣传,中国要像德意法西斯国家那样,“拥护领袖,服从领袖”;紧接着,他又听凭蒋介石调遣,率领20万东北军,从鄂豫皖辗转西北,参加对共产党红军的剿灭战……对蒋介石可谓尽忠尽义了。可如今,面临国破家亡的危难,蒋介石却一意孤行打内战,对抗日主张忌之如仇,这怎能不令他心寒齿凉。

缕缕烟雾从他指中的香烟上腾起,沉闷混浊的空气窒息得他胸口发痛。是该重新考虑考虑他同蒋介石之间关系的时候了。张学良起身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屋外清新的气息,身心顿时有了几分舒畅。

英姿勃发的少帅

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行得通吗?

形势已不容张学良再徘徊久思了。蒋介石到西安的第二天,便挨个地同东北军、十七路军的师以上军官谈话、吃饭、照相,进行“精神感召”,宣扬“剿共”的重要;同时又调兵遣将,令集结于陇海线的中央军向陕西推进,控制了从咸阳到兰州的公路运输线,显而易见地将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置于被分割和被监视的境地。

接下来的几天内,国民党高级将领陈诚、蒋鼎文、卫立煌、朱绍良和南京政府的大员蒋作宾、蒋百里等接踵而至,骤聚西安。猛然间,西安成了整个中国的中心,天上飞机轰鸣,地上战车呼啸,一场“围剿共军”的军事部署即将完成。

张学良忧心如焚,12月7日下午,再次只身前往华清池,向蒋介石作最后的苦谏。

简短的寒暄之后,张学良表示还有些事要向委员长陈述。

“陈述什么?”蒋介石慢吞吞地问,“是不是还是洛阳的那些话?”

“是的,还是那些话!”不去看蒋介石脸上的神情,张学良便言语激昂地诉起了日寇的侵略,民心的向背,恳请蒋介石枪口对外,联共抗日。“现在全国百姓一致要求政府抗日,若再继续‘剿共’打内战,必然丧失民心、涣散士气!”

张学良越说越激动,眼泪夺眶而出,簌簌滴落前胸。“委员长,学良之陈述完全是从党国利益出发,没有夹杂任何个人私念。国父孙中山先生当年也同共产党搞过合作,现在委员长身为一国之首,也应循国父先例,和共产党联合抗日……”

砰!蒋介石手往桌上狠劲一拍:“一派胡言!”他声色俱厉地打断张学良的话,“你懂什么?共产党那一套我比你清楚。我和共产党合作过,也去苏俄考察过,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今之中国,最大的敌人不是日本,而是共产党。剿灭之事耗费多年,现在已到了最后关头!”他咽了口唾沫,又用手指着张学良,“你身为军人,仗打输了,就想投降敌人,和他们搞联合,还有什么军人气概可言!现在我再对你说一遍,剿共是既定国策,决不动摇,你就是拿枪打死我,也不能改变!”

张学良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已变得嘶哑:“自东北易帜以来,我对委员长忠心耿耿,服从训令,不敢稍怠。‘九一八’国难之后,各方怨谤,集于学良一身,唯有委员长能够体察保全我。学良向来以为,委员长的事业就是民族的事业,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委员长对我的厚待。”说到此处,张学良涕泪俱下,泣不成声。“可是,出于对领袖的尊崇,我仍要冒死进谏。当前的国策,应当是枪口朝外。学良已数日难眠。熟虑深思,以为委员长必须放弃剿共,领导全国抗日,否则将成千古罪人!”

张学良说完,抱头失声痛哭。

蒋介石乜视一眼他的这位副司令,冷笑一声道:“共产党的毒你中得太深了。不要再讲了,我不愿意听!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叫你向东就得向东,叫你往西就得往西,我要叫你死,你就应该死!你是军人就得服从!”

张学良绝望了。他猛地挺直身子,狠瞪了蒋介石一眼,步履沉重地跨出了房门。

就在房门碰响的那一瞬间,似乎刀兵相挟已成为诤谏哭谏之后的唯一选择。

但决心仍未下定。从蒋介石房中出来,张学良便直奔九府街杨公馆,请求杨虎城以党国元老身份出面,再一次规劝蒋介石。

在蒋介石看来,杨虎城是陕西实力雄厚的地方军阀,与张学良之间应有某种嫌隙。因为陕西向来是杨虎城的地盘,西北“剿总”成立之后,张学良以代总司令身份进驻西安,十几万剽悍的东北军开进陕甘地区。当时盛传东北军“失之东北、收之西北”,借机夺取地盘,杨虎城不能不有所戒顾。蒋介石有意想利用这种矛盾,使张、杨相互牵制。他万没料到,张、杨早已消除疑隙,正共谋拥兵挟蒋。

第二天,张学良从晋见蒋介石回来的杨虎城那里所得到的仍然是深深的失望。

“老蒋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杨虎城也激愤满腔。

“那好,从今往后,我和蒋介石之间,谁也不欠谁了。”一种轻松感在张学良心中油然而生。到现在,他对蒋介石已经仁至义尽,他将再不带任何私情和歉疚地来对待这位委员长了。

“逼上梁山啊!”张学良仰天长叹。“虎城兄,现在你我别无选择,唯有依你所言,挟天子以令诸侯!”

“就凭你一句话了,副司令!”杨虎城手往胸上一拍,“你放心,十七路军全体将士与你休戚与共,听你指挥,决不退缩!”

“那么,委员长,别怪我张学良失敬了!”张学良朝着临潼方向,咬着牙关挤出了这句话。

从下午到深夜,在杨虎城宅院的密室里,一项足以影响中国历史发展走向的计划秘密产生了。 utR5VQ+K/3i4KslD/RxCIDXMxRcT6DFy9EKwFP654uPf1UomHXHuhAK8V9J/xs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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