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六
上官昭容 杨贵妃列传

【两朝重用一女官】

上官昭容，名叫婉儿，是西台侍郎上官仪的孙女。她的父亲名叫上官廷芝，与上官仪都死于武后执政期间。母亲郑氏，是太常少卿郑休远的姐姐。上官婉儿刚出生不久，就和母亲一起被收入后宫。她天资聪颖，擅长写文章。十四岁的时候，武后召见她，当场命题让她写文章。上官婉儿文不加点，须臾而成，就像早就构思好的一样，而且书法也极其秀媚。武后大悦，免去她的奴婢身份。此后，她便在宫中掌管诏命，有时也参与决策大臣们的奏议以及天下大小政事。曾经有一次，她因为忤逆武后的旨意，差点被处死，但武后怜惜她的才华，没有杀她，仅处以脸上刺字的刑罚。

中宗即位之后，十分信任她，拜她为昭容，并封她的母亲郑氏为沛国夫人，又令她专掌起草诏令。她因为与武三思有奸情，在诏书中推崇武氏，贬低唐室宗室。她姨妈的儿子王昱担任拾遗，告诫她说：“当年武氏得志，将皇上囚禁在房陵，但皇上最终还是复兴了天下，这是天意，不可心存侥幸。现在武三思虽然趁机得幸，但天下人都知道，他终有一日，必然败灭，你现在依附于武三思，将会遭到灭族之祸呀。”但上官婉儿对此置若罔闻。后来，节愍太子起兵，诛杀武三思，叫开肃章门搜寻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对中宗说：“我死后，就会接着搜寻皇后和皇上了。”中宗于是和皇后一起，带着上官婉儿，登上玄武门躲避。后来起兵失败，上官婉儿才免于一死。

【生活糜烂】

上官婉儿还劝中宗扩大书馆，大召天下诗文才子，邀请朝中善诗文的大臣入馆。多次赐宴游乐，赋诗唱和，流连竟夕，醉不思归。上官婉儿常常代中宗、韦后和公主们作诗，文采新丽，被当时的人传诵唱和。对大臣所作之诗，中宗又令上官婉儿进行评定，对于获胜者，赏赐贵重无比的金爵。

当时，皇帝左右的女官都允许随便外出。上官婉儿和皇帝宠爱的宫女们，都在宫外建造了住宅。那些奸邪淫秽的男人们竞相造访，肆意狎昵，以求谋得高官要职。崔湜与之私通，因此被推荐当了知政事。他开辟商山的道路，还未过半，上官婉儿就上疏皇上，虚夸他的功劳。

景龙四年（710），临淄王李隆基发动政变，起兵讨伐韦皇后及其党羽，上官婉儿一并被处斩，年仅四十六岁。

【独冠后宫的杨贵妃】

玄宗贵妃杨氏，是隋朝梁郡通守杨汪的后裔，最初是寿王的妃子。开元二十四年（736），武惠妃去世，有人推荐说杨妃容貌倾城，于是她受到皇帝的召见。皇上惊异于她的美貌，就谎称寿王妃想做女道士，重新为寿王聘选妃子，并为杨妃赐名“太真”。杨太真从此受到皇帝的宠爱。她善于歌舞，通晓音律，又非常聪颖，处处让皇上满意。皇帝非常高兴，于是专宠她一人。天宝初年，太真被封为贵妃，她的亲族也大受封赏，堂兄杨国忠等人逐渐显贵起来。她的几个姐姐也从此权势熏天，以至于压过了公主。

有一天，贵妃受到皇帝谴责后，被送还杨府。到中午的时候，皇帝还不肯吃饭，却鞭打身边的人，迁怒于他们。高力士想试探皇帝的心思，于是请求将贵妃殿中的供帐以及司农准备的酒食送给贵妃，皇帝立刻应允了，又额外赐给她御膳。高力士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当晚就请求让贵妃还宫。贵妃见到皇帝，立刻跪下谢罪，皇帝的怒气立刻消解了，并加以抚慰。从此，贵妃更加受宠，几个姐姐也沾光，每年被赐予几百万脂粉钱。

地方官员见状，纷纷进献奇珍异宝，以逢迎贵妃。岭南节度使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因为贡献了称心的宝物，立刻被擢升了官职，于是贡献之风大行。贵妃喜欢吃荔枝，而且要吃新鲜的，于是皇帝专门设置驿马传送，使者日夜兼程，赶了几千里路，到京师后荔枝仍然没有变味。

天宝九载（750），贵妃再次受到皇帝责备，被送还杨府，杨国忠于是和吉温商量对策。吉温于是叩见皇帝，说：“妇人有过错罪该处死，但陛下为何吝惜宫中一席之地，而将她送出去受辱呢？”皇帝大受感动，停止吃饭，下令宦官将御膳赐给贵妃。贵妃通过宦官谢罪说：“我罪当万死，然而除身体外，都是皇上所赐。皇上恩情深厚，我现在就要死了，却无以报答。”于是用刀割下一缕头发，让宦官上奏说：“我就要和陛下诀别了，留下这个做纪念吧。”皇帝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将她召回，宠爱如初。

【命殒马嵬】

起初，安禄山镇守边地有功，深受皇帝的宠爱。皇帝下诏让他与贵妃的姐姐们约为兄弟，而安禄山为逢迎贵妃，将贵妃当做母亲来服侍，因此深得贵妃欢心，每次来朝，贵妃都要设宴欢迎他。后来安禄山谋反，以诛杀杨国忠为名，且指斥贵妃和姐姐们的罪状。皇帝想要禅位给太子，杨家人非常恐惧，在家中大哭。杨国忠入宫告诉了贵妃，贵妃见皇上，以死相求，皇帝这才取消了禅位的念头。皇帝等一行人逃到马嵬（今陕西兴平西）时，陈玄礼等请求为国事考虑，诛杀杨国忠。然而杨国忠被杀后，军队仍喧闹不已。皇帝派高力士问原因，他们说：“祸患的原因还在。”皇帝不得已，只好与贵妃诀别，贵妃被带走，缢死在路旁的佛寺下，用紫色褥子包裹了尸体，埋葬在路旁，时年三十八岁。

皇帝从蜀中返回，经过马嵬时，派人去祭祀贵妃，并下诏改葬。礼部侍郎李揆说：“将士们杀了杨国忠，现在改葬贵妃，他们会心疑不安。”皇帝只好作罢，但秘密派遣宦官将贵妃改葬。打开坟墓时，贵妃随身携带的香囊还在，宦官进献给皇帝，皇帝悲痛哭泣。皇上又命令将贵妃的容貌画在别殿，早晚都去观看，每次都哽咽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