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六十五
吕蒙正列传

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今河南洛阳）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吕梦奇是户部侍郎，父亲吕龟图是起居郎。吕蒙正在太平兴国二年（977）的科举中考中状元，被任命为将作监丞、升州通判。他赴任之前去向皇上辞行，皇上很器重他，对他说，如果遇到棘手的政事，允许他骑驿马回京城来向皇上报告，另外还赐给他钱二十万。后来，吕蒙正调回京城任职，并不断得到升迁。

【大度宰相】

吕龟图的妻妾很多，他与蒙正的母亲刘氏不合，于是便把刘氏及蒙正一起赶出了家门。吕蒙正母子俩生活得非常窘迫，刘氏无数次流泪发誓再也不嫁人。等到吕蒙正做了官，他并没有怨恨父亲，而是把父母都接过来跟自己同住，父母亲住在一个屋子不同的房间里，自己亲自侍奉他们，非常周到。

不久，吕龟图去世了，朝廷诏令启用吕蒙正，将他升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并赐给他一套繁华地段的住宅。皇上对吕蒙正期望很高，对他说：“凡是读书人，当他未被任用时，见到政事有不合理的地方，都会心生不满；等到被任用之后，就应该尽其所能提出可行的建议来弥补不当的政事，即使建议不一定每次都合理，但也应该凡事都有所言。我这个人一向是喜欢听人提意见的。”吕蒙正牢牢记住了皇上的这番话，并在为官过程中身体力行。

吕蒙正刚进入朝廷时，有许多人对他不满。有一次，有位朝臣直接指着他嘲讽说：“这个人也是参政？”吕蒙正装作没听见，平静地走过去。有些同僚愤愤不平，要去打听那个人是谁，吕蒙正赶紧制止说：“如果知道了他的姓名，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了，还是不知道为好。”听了这番话，大家都很佩服他的度量。

吕蒙正为人宽容厚道，守正自律。他遇事敢出来说话，每次讨论时政，看到有不公允的现象，一定坚持反对意见，这一点让皇上很赞赏。赵普是开国元老，吕蒙正是后来提升的官员，后来两个人同任宰相，赵普也很赞许他。

当时，宋朝有一个惯例，宰相的儿子刚出仕就能做水部员外郎，这是从卢多逊任宰相时开始的。吕蒙正当了宰相后，朝廷本来也要赐给他的儿子这个官，但吕蒙正坚决拒绝，他上奏说：“臣出身状元，刚出仕时也不过是九品京官。况且天下有才能的人终身隐居山林、不食朝廷俸禄的也有很多。现在臣的儿子刚成年，如果获此宠任，恐怕会遭到上天的谴责。如果一定要给他封官，就封个我刚出仕时担任的那个官。”从此以后，宰相之子一步登天的惯例就被打破了，只能得到九品京官，并逐渐成为法定的制度。

吕蒙正位高权重，想要巴结他的人也多了起来。朝臣中有个喜欢收藏古镜的人，想要献给吕蒙正一面镜子，说此镜是个宝贝，能照出二百里范围内的景色。吕蒙正微微一笑，说道：“我的脸只有碟子那么大，哪儿用得上照二百里的镜子呢？”婉言拒绝了那个人。听说这件事的人都很感慨。

【刚直谏言】

吕蒙正不负皇上的嘱托，遇事直言不讳，甚至敢于顶撞皇上。有一年元宵佳节，皇上在宫里举办宴会，吕蒙正在一旁侍奉。皇上看着一派喜气洋洋的场面，不禁得意地对吕蒙正说：“五代的时候，生灵涂炭，不管是官吏还是老百姓，谁都过不上好日子。地上火灾连绵，天上又出现不祥的彗星，人们都惊慌害怕，认为天下再也没有太平的日子了。自我总揽政事，国家才大致安宁下来，出现了现在这样繁荣昌盛的局面，可见治理国家还是事在人为啊。”吕蒙正看到皇上这么志得意满，不但没有随声附和，反而起身向皇上进言道：“皇帝您所在的地方虽然很繁华，但城外不出数里之地，饿死冻死的百姓却不计其数，不是个个都像城里这个样子。臣希望陛下不仅可以看到眼前的繁华，也可以看到远处的凄凉，这才是百姓之福啊！”皇上正高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扫兴的话，顿时脸色都变了，阴沉着脸不说话。吕蒙正却不慌不忙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同僚们都称赞他的勇气。

皇上想派人出使朔方，命令中书省选拔一名有才能而且可以担负重任的人。吕蒙正推荐了一个人，但皇上不批准。后来，皇上三次询问人选的事，吕蒙正就接连三次推荐那个人。皇上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吕蒙正说：“臣不是固执，而是陛下你不能慧眼识珠。这个人绝对可以担此重任，其他人都远远赶不上他。臣不愿用阿谀奉承的话来讨陛下的欢心，以免耽误国事。”吕蒙正说得这么直接，朝廷上的其他大臣都吓得气都不敢出。皇上退朝后对身边的人感叹说：“吕蒙正的气量连我也赶不上啊。”后来，皇上还是听从了吕蒙正的话，任用了他推荐的那个人。事实证明，那个人果然十分称职。

【善识人才】

至道元年（995），吕蒙正以右仆射的身份出任河南府通判兼西京留守。他到洛阳赴任后，常常和亲朋好友在一起聚会言欢，在处理政事方面主张宽厚，把具体的事都交给属下去处理，自己负责总体的把关。

真宗即位，将吕蒙正升为左仆射。当时，朝廷正在营建奉熙陵，吕蒙正感戴先朝给予自己的优厚恩遇，捐出三百多万家财作为营建的经费。太宗下葬那天，吕蒙正伏地痛哭，极尽悲哀，旁人为之感动。他又重新回到朝廷为官。

景德二年（1005），吕蒙正请求辞官回洛阳。到朝廷告辞那天，他坐着轿子来到东园门，让他的儿子搀扶着他颤颤巍巍地来到宫殿，仍不忘对宋真宗进忠言说：“对远方的人要和平共处，不要轻易打仗，节省开支，这是古往今来的治国上策。希望陛下多为百姓着想。”宋真宗看他这么大年纪还在为国事操心，十分赞许，并答应采纳他的意见。

吕蒙正在洛阳安享晚年，子孙绕膝，怡然自得。宋真宗封禅，特意两次到他家来看望他，问他：“你的儿子里有谁可以重用吗？”吕蒙正没有趁机帮儿子们走后门，而是说：“臣的几个儿子都没什么本事，不过我倒是有个侄儿叫吕夷简，现任颍州推官，这个人具有宰相的才能。”从此，宋真宗便记住了吕夷简的名字，并重用他。吕夷简后来成为宋代名相之一。

在吕蒙正的宾客中，有个叫富言的人。一天，这个人向吕蒙正提到自己十几岁的儿子，希望吕蒙正帮忙向朝廷推荐一下。吕蒙正答应见见他，见面交谈后，不禁惊叹道：“你这个儿子将来肯定能获得跟我相似的名位，并且他的功勋事业将远远超过我。”于是，他积极资助这个孩子读书，并提供给他优厚的生活待遇。富言的这个儿子就是后来宋代的著名宰相富弼。吕蒙正就是这样善于发现人才。

吕蒙正一生都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品质。他当年刚刚担任宰相时，张绅在蔡州（今河南汝南）做官，因为贪赃被罢免。有人对皇上说：“张绅家里很富，不会贪污的。当初吕蒙正贫贱时，曾请求张绅的救济，但被拒绝了，因此，肯定是吕蒙正伺机报复他，所以给他栽赃。”皇上听了这话，信以为真，马上恢复了张绅的官职。吕蒙正听说后，并不为自己辩解。后来，张绅贪赃的事情被查清楚了，又被贬职。皇上对吕蒙正说：“张绅果然有贪污的行径。”言下之意是之前错怪了他。吕蒙正听出了皇上的意思，但他依然既不分辩，也不对皇上表示感谢。在洛阳时，皇上多次派人给他下达诏令，他对待使者仍然像在京城时一样，不骄傲，也不自我贬低，当时的人都很敬重他。

论赞

论曰：《诗经》说：“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说的是有明君就会有明臣，有明臣就足以辅佐明君。太宗勤于政务，重视辅相的作用，提拔吕蒙正居于相位，使他参与国家大政。而他也尽心尽力，使得国家升平，可谓君臣各尽其道。 o+3SDRKxZlm/Suf+xHyhzBh0h/1bNAmxAcnGVEXBjKubUPdMG+sSmsr/tcKt+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