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对人立身的要求,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非常合乎人性。他认为,人立志向,应该从自身的条件出发,而且重在道德方面。为此,他在《论语·里仁》篇中说道:“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意思是说,士人的志向应该是学习做人的道理,对于那些在乎吃穿的人,应该以和他们交往为羞耻,也就不值得与他们谈论道。孔子这句话,和现代人所说的人生在世不能只有吃喝二事的意思是一样的。
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着一种先天性的差别。先不说性格、气质这些内在条件,就说外在条件,有的人一出生,由于家中什么都不缺,所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而更多的人,每天都在为生计而不停地奔波忙碌。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打拼更好的生活,是值得尊重的,但偏偏有些人长了双势利眼,只把眼光盯在那些有权、有钱、有势者的身上,并以讨好巴结他们为荣。殊不知,万事都是处在变化之中的,唯一不变的是人的气节操守,而这是人立身的第一要务。
明末有个叫刘军臣的人,他家里很穷,30多岁还娶不起老婆,很多人因此瞧不起他,并当面毫无礼貌地喊他“军瞎”。有一年大年三十,刘军臣在祠堂提了个修理神龛的建议,结果遭到族人的嘲笑。后来,他外出经商发了大财。回到村里时,人们再也不喊他“军瞎”了,而改口喊他“军四爹”。他针对祠堂说了一句不吉利的话后,众人反而附和着说好,结果惹得他大为恼火地说:“你们都是势利眼,嫌贫爱富要不得!”
势利眼之人,就是孔子所说的“恶衣恶食者”。先不说这些人的行为和表现怎么让人不齿,仅就他们的生存意义来说,他们只不过是生活的附庸,永远活不出自我的精彩。普通人,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一世平庸。纵览历史,多少帝王将相、富商大贾无不是从普通人中崛起的。为此,孔子在《论语·子罕》篇中从立身的角度提出了响亮的口号:“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意思是说,一国军队,可以夺去它的主帅;但一个堂堂的人,不能强迫他改变志向。从立身的角度来看,这种志向就是人的操守气节——活出自我,做个有骨气、有思想的人,不趋炎附势,不昧心悖德。
北宋真宗时期,聊城有个人名叫李垂,他十分有才华。尽管他家境贫寒,但他发奋读书,终于考中了进士。踏上仕途后,他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想方设法地巴结权贵,而是始终保持着正直的态度待人处世。
当时朝中的宰相名叫丁谓,他就是通过阿谀奉承讨得宋真宗欢心的。手握大权后,他便玩弄权术,独揽朝政。许多官场中的人,都纷纷寻上他的门路,通过吹捧巴结他而获得升迁。唯独李垂不为所动,有人就出于好意告诉他,不到宰相府走动走动,就会一直得不到升迁的。李垂大义凛然地说道:“丁谓身为宰相,不但不公正处理事务,反而仗势欺人,有负于朝廷对他的重托和百姓对他的期望。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拜谒他?”他的直言很快被人打了小报告,丁谓听说后大为恼火,随即找了个缘由就把他贬到外地去了。
宋真宗驾崩后,宋仁宗即位,丁谓随即倒台,而李垂则奉诏回到京都。他的一些朋友提醒他说:“朝廷里有些大臣知道你才学过人,想推举你当如制诰。不过,当今宰相还不认识你,你何不去拜见他一下呢?”
李垂听后冷冷地说道:“如果我从前去拜谒当时的宰相丁谓,可能早就当上翰林学士了。我现在年纪大了,见到有的大臣处事不公正,就常常当面指责他。我怎么能趋炎附势,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借此来换取他们的荐引和提携呢?”结果,他的这番话又被人打了小报告,新任宰相也借故将他贬到外地去了。
李垂的人生际遇令人感到惋惜,但他的为人,尤其是他那不为名利、权势所动的气节,却让人肃然起敬。他用自己的言行,为后人诠释了什么叫“匹夫不可夺志也”。他的表现,是对孔子以及古代先贤关于立身的完美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