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见一些孩子聚集在学校里,光着脚站在石头上,你便知道你身在“第三世界”国家。这个第三世界是后殖民的世界。“第三世界”这个词起源于法国革命时的第三等级。世界曾根据两大政治体系而被划分成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它们构成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剩余的部分就构成了第三世界:那些刚刚从帝国主义殖民统治下获得独立的国家和“不结盟”国家。在1955年的万隆会议上,二十九个刚刚成立的亚非国家(包括埃及、加纳、印度和印尼)发起了不结盟运动。它们把自己看作一个独立的政治集团,用一种新的“第三世界”的视角来看待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全球范围内的优先权。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它标志着世界上的有色人种试图摆脱西方白人国家的枷锁。从政治上来讲,它是世人可走的第三条道路:既不属于西方集团也不属于苏联集团。然而,第三条道路的确立或发展是很缓慢的。这个名词逐渐与这些国家所遇到的政治和经济问题联系在一起,因而也就与贫穷、饥荒、动荡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鸿沟”。
图4早期的联合国难民救济和工程局修建的学校,贾拉左难民营,约旦河西岸,1951年。
在很多方面,万隆会议标志着后殖民主义首次成为一个具有自觉意识的政治哲学体系。十一年后,在1966年于哈瓦那召开的三大洲会议上,更富于战斗性的第三世界政治团体作为反对西方帝国主义持续影响的全球联盟出现了。这也是首次将拉丁美洲(包括加勒比海)与非洲、亚洲联系在一起,地处南部的这三个大洲便得名为“三大洲”。在许多方面,三大洲是一个比“后殖民”更精确的术语。三大洲会议创办了一本杂志(杂志干脆取名为《三大洲》),该杂志首次将后殖民理论家与实践家的写作联系在一起(其中包括阿米尔卡·卡布拉尔、弗朗兹·法农、切·格瓦拉、胡志明、让-保罗·萨特的文章),这样的写作表明的不是一个单一的政治和理论的立场,而是人类要求共同解放的共同努力。由于美国对古巴实行封锁,不允许古巴的杂志进入美国,所以许多美国的后殖民理论家没有意识到他们还有这样一些激进的先驱。
殖民主义者通常讲,是他们把我们带进了历史。今天我们要表明的是事情并非如此,是他们使我们离开了历史,我们的历史,让我们跟着他们,在他们的后面,走向他们的历史的前进方向。
阿米尔卡·卡布拉尔,《回到源头》(1973)
作为术语,无论“三大洲”还是“第三世界”都有各自的道理,因为它们指代的是另一种文化,另一种“认识论”或者知识体系。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甚至在更长的时间里,被世人称为知识的大部分文章,都是由那些生活在西方国家的人写就的,而且这种知识是由学术界即机构性的知识团体精心制作和认可的。这种知识中的很大一部分,特别是关于数学和科学的知识来自阿拉伯世界,这也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就连西方学者在写数字时还用阿拉伯数字的原因。西方学校着重强调西方文明是对拉丁文化和希腊文化的传承,但是大多数西方学者仍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们每天都在读写阿拉伯语。想象一下这样一个新闻标题:《在发现“基地”组织与阿拉伯的联系后,美国学校禁止使用代数基本原理》。
我们这些受剥削的人在世界上必须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们这些受剥削的落后国家的任务就是摧毁那些维持帝国主义的根基。资金﹑原材料﹑廉价劳动力(无论是工人还是技术人员)都被从我们这些被压迫的国家中夺走,同时新的资本(统治工具)﹑武器和各种商品都被输入进来,使我们陷入完全的依赖。那个战略目标的基本要素便是人类的真正解放……
图5切·格瓦拉,《给三大洲的信息》,1967年4月16日。寄给亚非拉三大洲人民团结组织,寄自“世界的某个地方”,格瓦拉从1965年春离开古巴到1967年10月9日在玻利维亚被杀期间的一次公开演讲,在《三大洲》杂志第一期上公开出版发行。
切·格瓦拉,《给三大洲的信息》(1967)
后殖民主义源于其本身的知识,其中的许多知识是最近在漫长的反殖民运动的过程中被阐述出来的。后殖民主义源于这样一个假设:那些西方人,无论是不是学者,都会以同样严肃的态度,来看待有别于西方的其他知识和有别于西方的其他角度。后殖民主义或者“三大洲主义”,都是新兴知识的总称,这些知识来自属下阶层,即受压迫的民众,它们试图改变我们生活中的术语和价值观。如果你想学,那么你随处都可以学到这些知识。你开始的唯一条件就是要保证你会仰视而不是俯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