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十二 斯茂的故事

我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个警长很有耐性地等在上面。我给他看了空箱子,他大失所望,郁闷地说:“这样一来,奖金完了!箱子里没有宝物也就没有奖金了,不然我和山姆·布朗每人可以得到十英镑。”

我说:“塞笛厄斯·舒尔托先生是个有钱的人,不管宝物有没有,他会给你们酬劳的。”

警长沮丧地摇着头道:“彼得·琼斯先生会认为这事干得很糟糕。”

这警长的预料果然不错,当我回到贝克街,把空箱给那位侦探看的时候,他的面色的确很不好看。他们三人——福尔摩斯、琼斯和囚犯——刚刚来到贝克街,因为他们变更了原来的计划,在中途先到警署去作了报告。福尔摩斯仍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坐在身前的斯茂。斯茂把那条木腿搭在自己的好腿上,当我把空箱子给大家看的时候,他便放声大笑起来。

彼得·琼斯发怒道:“斯茂,这是你干的好事!”

斯茂狂笑着喊道:“不错,我已经把宝物放到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宝物是属于我的,如果我得不到,就得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告诉你,除了在安达曼岛囚犯营的三个人和我以外,别人都没有权利得到这些宝物。现在,既然我们四个人都不能得到,我就代表他们三人把宝物处理了。这样正符合四个人签名时所发的誓言——我们永远是一致的。我知道,他们三人必然同意我这样办——宁可把宝物沉到泰晤士河底,也不叫宝物落到舒尔托或摩斯坦的子女手里。我们干掉阿破麦特,并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发财。宝物和钥匙都和童格葬在一起了。当我看到你们的船追上来时,已经知道在劫难逃,就把宝物收藏到稳妥的地方去了。你们一个卢比也休想得到。”

彼得·琼斯厉声说道:“斯茂,你这个骗子!如果把宝物扔到泰晤士河底,连箱子一同扔下去不是更省事吗?”

斯茂狡猾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我扔着省事,你们捞着也省事。你们有办法找到我,就有办法找到一只铁箱子。现在,我已把宝物散投在长达五英里的一段河道里,捞起来就不太容易了。我也是狠下心这么干的,当我看到你们追上来的时候,几乎都要发疯了。可惋惜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我这辈子的命运有盛有衰,可从来没有后悔过。”

琼斯道:“斯茂,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你如果能维护法律的尊严而不是破坏它,在判刑的时候还可以从轻发落。”

“法律?”罪犯咆哮着说,“多么美好的法律啊!难道宝物不是我们的?难道宝物是他们的?难道这算公道吗?你们看看我是怎样把宝物拿到手的:整整二十年,在那热病盛行的湿地里住着,白天整日在红树下面做苦工,夜晚被锁在污秽的囚棚里,镣铐加身,蚊虫叮咬,疾病折磨,同时还必须忍受着黑人们的泄愤,这是我赚到阿格拉宝物的代价,而你却和我讲什么法律的尊严。难道我历尽艰难而得到的东西,不给别人拿去享受,就是在破坏法律的尊严吗?我宁愿被绞死或吃童格一毒刺,也不甘心在牢狱里活着,而让别人去享用我的财富!”

这时的斯茂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沉默,他滔滔不绝地倾泻着这些话,两眼发亮,手铐随着激动的双手震得乱响。看到他如此愤怒和冲动,我便能够理解,舒尔托少校为什么一听到他越狱的消息,就吓得惊慌失措。

福尔摩斯安详地说道:“你可能忘了,我们对这些事完全不了解,你并没有把整个经过告诉我们,因此也无法理解你的道理。”

“啊,先生,还是您说的话最公正。虽然不应当感谢您给我戴上手铐,可是我并不怨恨……这都是光明磊落的。如果您愿意听一个悲惨的故事,我决不隐瞒,保证句句都是实话。谢谢您,请把杯子拿过来,我口渴的时候会把嘴唇靠近杯子来喝的。

“我出生在伍斯特尔州,生活在波舒尔城附近。斯茂族在那里住着很多人,有时我很想回去看看,可是因为行为向来不检点,族人们未必欢迎我。他们全是虔诚的教徒,并且是那里受人尊敬的农民,而我却是个流浪汉。在十八岁的时候,我因为恋爱出了麻烦,家里待不下去,只好另谋生路。当时,碰巧步兵三团要开往印度,我便趁机入伍,从此开始了军旅生涯。

“可是,我的军队生活注定不能长久。在刚刚学会鹅步操和使用步枪的时候,有一次到恒河里游泳,一条鳄鱼忽然出现,然后像做外科手术一样,干脆利索地咬去我的右小腿。幸而连队长约翰·侯德深谙水性,他拉起我,拼命向岸边游去。但由于惊吓和失血,我晕了过去,在医院医治了五个月,才装上木腿跛着出了院。

“我因残废被取消了军籍,因而很难找到就业机会。你们可以想象,那时我还不到20岁,已经成了无用的瘸子,命运是多么糟糕。可是我很快时来运转,碰到了一位来印度经营靛青园的农场主,他的名字叫阿勃怀特,因为团长的力荐,他给我一份监工的职位。因为这份工作基本骑在马上,而我的两膝还能夹得住马腹,所以能够胜任。当时的报酬很不错,住处比较舒适,因此我做好了在那里工作一生的准备。阿勃怀特先生为人和蔼可亲,而且因为同是白人的缘故,他常常到我的小屋来吸烟聊天。你们知道,那里的白种人和这里不一样,他们总是彼此关切。

“可惜,好景不长,大叛乱 出人意料地爆发了。前一个月,大家还像在国内一样安居乐业,下一个月,二十多万黑鬼 就把印度变成了地狱。当然,这些事你们在报纸上都已见过,或者比我这个文盲知道得更多,我只知道自己看到的事情。我所在的靛青园在穆特拉,靠近西北几省的边缘地带,每天晚上暴徒们烧起的房子火光冲天。白天,小队的欧洲士兵保护着自己的家人,经过我们的靛青园,开往距离最近的军队驻地阿格拉城避难。阿勃怀特先生是一位固执的人,以为这些叛变的消息有些夸大,不久就可平息下去,他照旧坐在凉台上喝酒吸烟,尽管周围早已烽烟四起。

“我和管账的道森夫妇都忠于职守,同时也和他们生死不离。有一天,变故还是来了,我往另外一个园子去办事,黄昏时缓缓骑马归来。忽然,我的目光被蜷缩在谷底的一堆东西吸引,骑马下去一看,不禁毛骨悚然,正是道森的妻子被人割成碎肉,又被豺狼和野狗吃去了一半的残尸。道森的尸体也趴在不远处,手里握着打光子弹的手枪,在他前面,还躺着彼此叠压的四具印度叛军尸首。

“我拉着马缰,正不知往什么地方去才好,忽然看见园主的房子烧了起来,火苗已经冲出屋顶。我知道,如果贸然赶过去,不仅于事无补,还必定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当时,从我站的地方,可以看到成百个穿红衣的黑鬼,他们正在对着燃烧的房屋手舞足蹈,其中有几个人向我指过来,跟着就有两颗流弹飞来。我立即调转马头,朝着稻田地里狂奔而去,直到深夜才逃到了阿格拉城内。

“然而,整个印度已经变成一个大马蜂窝,阿格拉城也并非绝对安全。即使英国人能聚集起来的地方,也仅能保住枪炮射程以内的一小片范围,至于那些单独在外流浪的英国人,其命运就可想而知了。这是几百万人对几百人的战争。最使人伤心的是,我们的敌人不论是步兵、骑兵还是炮兵,都是经我们训练过的精锐战士,他们使用的是我们的武器,甚至军号的调子也和我们吹得一样。在阿格拉,驻有孟加拉第三火枪团,其中有些印度兵,两队骑兵和一连炮兵。另外还新成立了一支义勇军,是由商人和政府工作人员组成的。我虽然装着木腿,也参加了。

“7月初,我们到沙根吉去迎击叛军,将他们打退了一段时间,但终因弹药供给不足,而退回城内。接下来,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最糟糕的消息,无处不是痛苦、残杀和暴行。但这又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只要看一看地图,就会发现我们处在叛乱的正中心。拉克瑙在东方,相距一百多英里;康普城在南方,距离也差不多。

“阿格拉是个很大的城,聚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魔鬼信徒。在狭窄弯曲的街道里,我们的人数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布防。因此,长官就调动军队,在河对岸的阿格拉古堡建立了阵地。不知你们几位有人听过这个古堡没有?我虽然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地方,可是那仍是我生平所见最奇怪之所在。首先,它庞大宏伟,光是建筑面积就占地不少,较新的一部分面积很大,容纳我们的全部军队、妇孺和辎重还绰绰有余。可是这较新部分的大小,还远比不上古老的一部分,只是很少有人到那里去,因为那是蝎子和蜈蚣的地盘。里面有空无人迹的大厅、曲曲折折的楼道和蜿蜒迂回的长廊,走进去的人很容易迷路,除了偶尔有人结伙进去探险,再无其他人光顾。

“从旧堡前流经的小河,形成了一条天然护城池。堡的两侧和后面有许多门出入,我们军队必须派人把守。可惜,我们的人数毕竟太少,不可能照顾到全堡每个角落的防御,并且排布足够的炮兵还击。最终,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堡垒中央设置一个中心守卫室,每一个堡门由一个白种人率领两三个印度兵把守。我当时的任务,是在每天夜里守卫堡垒西南面的一个孤立小门。在我的指挥下,有两个锡克教徒士兵。我所接受的指示是,如果遇有危急情况,只要放一枪,就会从中心守卫室来人接应。可是,我们那里距堡垒中央有二百多步,并且还要经过迷宫似的长廊。我当时万分怀疑,在真的受到攻击时,救兵能否及时赶到。

“不过,我作为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又是个残疾人,能当上小头目,还是很得意。头两夜,我和两个来自旁遮普省的印度兵安然度过。他们一个叫莫郝米特·辛格,一个叫爱勃德勒·克汗。两人个子很高、面貌凶恶,都是久经战场,甚至曾在齐连瓦拉战役中和我们交过手。虽然英语都说得很好,可是我并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两人总是喜欢站在一起,整夜用古怪的锡克语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我常是一个人站在堡门外,向下瞭望那宽阔而弯曲的河流,以及大城里闪烁的灯火。咚咚的鼓声,印度的铜锣声,吸足了鸦片的叛军们的狂喊声,整夜里都提醒我们,河对面有着危险的敌人。每隔两点钟,就有值夜的军官到各岗哨巡查一次,以防意外。

“值岗的第三夜,天空阴霾,小雨纷纷。在这种天气里连续站几个小时,的确很苦恼。我又试着和那两个印度兵攀谈,他们还是不爱理我。后半夜两点钟,稍微打破整夜沉寂的巡查过去了。印度兵既然不愿和我交谈,我就把枪放下,掏出烟斗来划了一根火柴。猛然间,两个印度兵向我冲了上来,其中一个抢过枪来,拉开保险栓,并且把枪口对着我的脑袋;另一人抽出一把大刀,搁在我脖子上,咬着牙说,只要动一动,就把刀子刺进我的喉咙。

“我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们一定是叛兵的同伙,以上举动是为了叛军的大举进攻而做准备。如果他们占据了这个堡门,整个碉堡就会一举被攻破,堡里妇孺,也会遭遇康普夫妇那样的厄运。也许你们几位会想,我是在这里胡诌,可是我敢发誓,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虽然明白刀尖就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可还是想要大叫一声,以便给中心警卫室一个警告。但那个按住我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这心思,正当我要出声的时候,他向我低声道:‘不要出声,堡垒不会有危险,河这边没有叛兵。’他的话听来似乎还真实。我知道,只要我一出声就会被害,我从这家伙的棕色眼珠里看出了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出声。我等待着,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那个比较高,也比较凶,叫作爱勃德勒·克汗的人对我说:‘先生,听我说。现在只有两条路供你选择:一条是跟我们合作;一条是让你永远发不出声来。事情太大了,咱们谁也不能犹豫,或者你诚心诚意地向上帝起誓,或者我们现在就把你的尸体扔到河里,然后到我们的叛军弟兄那里去投降。好好想想,我们给你三分钟作决定,你最好不要妄想巡逻队会来救你。’

“我说:‘你们还没有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叫我如何决定?可是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的谋划牵涉到城堡安全,我就不能同你们合谋,干脆给我一刀,欢迎得很!’

“他说:‘这事和城堡绝无关系,而且只要你做一件事,我们就可以让你发财。如果你决定跟我们合作,我们就以这把刀庄严地对你起誓 ,一定会把得来的财物公公平平地分给你一份。1/4的宝物归你,不会再有比这更公道的做法了。’

“我问道:‘什么宝物?我愿意和你们一样发财,可是你得告诉我怎样办。’

“他说:‘那么,你起誓吧?用你父亲的身体,你母亲的名誉和你的宗教信仰起誓,今后绝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

“我答道:‘只要城堡的安全不受威胁,我愿意这样起誓。’

“‘那么,我的同伙和我都起誓,给你宝物的1/4。也就是说,咱们四个人,每人平均得到一份。’

“我说:‘咱们只有三个人呀。’

“‘不是的。德斯特·阿克勃尔必须分一份。在等候他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莫郝米特·辛格请站在门外,等他来的时候通知我们。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欧洲人是守誓人,所以愿意信任你。你如果是个惯于说谎的印度人,无论你怎样起誓,你的血必然已经染到我刀上了,你的尸体也已经被扔到河里去了。可是我们信任英国人,英国人也信任我们,那么,听我来说吧。’

“‘在我们的印度北部,有一个土王,他的领土虽小,财产却很丰富。他的财产一半是他父亲传下来的,一半是由他自己搜刮来的。他嗜财如命而又吝啬非常。局势动荡以后,这土王听到白人惨遭屠杀,一面附和叛兵向白人抵抗,可又怕白人一旦得手,自身遭到不利。迟疑好久,不能决定。最后他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他把所有的财产分作两份,凡是金银钱币都放在宫中的保险柜里;凡是珠宝钻石另放在一个铁箱里,然后差一个亲信扮作商人带到阿格拉城堡藏匿起来。如果叛兵得到胜利,就保住了金银钱币。如果白人得胜,金钱虽失,还有钻石珠宝可以保全。他把财产这样划分以后,就加入了叛党,而且他在边界上的军事实力很强。先生你试想,他的那些财产,是不是应当归于尽忠于一方的人手里呢?

“这个被派来的假商人化名阿破麦特,现在阿格拉城内,他准备潜入堡内。他的同伴是我的同盟兄弟德斯特·阿克勃尔,他知道这个秘密。德斯特·阿克勃尔和我们议定,今晚把他从我们把守的堡门带进来。不久他们就要来了,他知道莫郝米特·辛格同我在等他。这个地方平静得很,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到来,从此世界上也就再没有阿破麦特这个商人了,而土王的宝物也就归咱们几人平分了。先生,您看好不好?’

“在伍斯特尔州,生命是神圣的,因而被看得很重。可是在这个残杀焚掠、人人朝不保夕的动荡社会里,就不大相同了,这个阿破麦特的生死,在我当时看来是微不足道的。想象着回乡之后,可以支配这样一批财富,想象着乡亲们羡慕的眼光,那批宝物打动了我。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可是爱勃德勒·克汗还以为我在犹豫,又紧逼了一句。

“他说:‘先生,请您再考虑考虑,如果这个人被指挥官捉到,必定会被处以死刑,并且把宝物充公,我们谁也别想得到一分钱。他现在既然落在咱们手中,为什么不把他私下解决掉,然后平分宝物呢?这些宝物足够使咱们都变成富翁。您看,我们负责的岗哨,距离其他岗哨都很远,不会有人知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吗?先生,请您再考虑一下,是和我们成为朋友呢,还是必须做我们的敌人?’

“我说:‘我的心和灵魂都和你们在一起。’

“他把枪还给了我,并说:‘这好极了,我们相信您的誓言,相信您永远都会遵守。现在,只有等待我的盟弟和那个商人了。’

“我问道:‘那么,你的盟弟知道这计划吗?’

“‘他是主谋,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咱们现在一起到门外去,陪着莫郝米特·辛格去站岗吧。’“那时正值雨季,雨一直在下。棕色的浓云在天上飘来飘去,夜色迷蒙,一箭之外的距离就看不清楚了。我们的门前虽然也是护城池,但我们已经测试过,里面的有些地方很浅,能够直接蹚水过来。我们站在那里,静待着那个前来送死的商人。果然,城池的对岸很快出现一盏被罩住的灯光,然后又消失了,但不久又重新出现,并始终朝着我们的方向慢慢移动。

“我叫道:‘他们来了!’

“爱勃德勒轻轻说道:‘请您照例向他盘问,可是不要吓唬他,把他交给我们带进门里,您在外边守卫,我们自有办法。把灯预备好了,以免认错人。’

“那灯光隐隐地向这边移动,时停时进,直到两个黑影出现在岸边。我等他们下了护城池,涉过积水,爬上岸来,才放低声音问道:‘谁?’

“来人应声答道:‘朋友。’

“我把灯向他们照了照,前面的印度人个子极高,满脸胡须垂至腰带,除了在舞台上,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另外的那个人身材矮小,而且胖得滚圆,他缠着大黄包头,手里拿着一个包袱。此人似乎很害怕,他全身发抖,手抽动得好像在发疟疾。整个样子就像一只钻出洞外的老鼠,不住地左顾右盼,两只小眼睛却闪闪发亮。我想,杀死这个人未免有些不忍,可是一想到宝物,也就立刻狠下心来。他看见我是白种人,不禁欢喜地向我跑来。

“他喘息着说道:‘先生,请保护我,我是一名逃难的商人,叫阿破麦特,从拉吉起塔诺来,希望在阿格拉碉堡避难。我曾被抢劫、鞭打和侮辱,因为我以前是你们的朋友。现在,我和我的东西得安全了,真是感谢上帝。’

“我问道:‘包里装的是什么?’

“他答道:‘一个铁箱子,里边有一两件祖传的东西,别人拿去不值钱,可是我却舍不得丢掉。我不是讨饭的穷人,如果您的长官能允许我住在这里,我一定对您和您的长官贡献一些钱财作为报答。’

“我不敢再和他说下去了。愈看他那张可怜的小胖脸,愈不忍心把他杀死,不如干脆早点把他交给印度士兵。于是我说:‘把他押到总部去。’两个印度兵一左一右把他带进了黑暗的门道,高个子跟在后面,阿破麦特便这样陷入了四面包围、难逃活命的绝地,我则提着灯独自留在门外。

“此时万籁俱寂,我听得见他们走在长廊上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停止了,接着就是格斗扭打的声音。不一会儿,里面又有人呼吸急促地向我跑来,我的精神高度紧张,举灯向门里一看,居然是那个小胖子,不禁大吃一惊。他满脸鲜血地奔逃,高个子就在后面拿着刀紧紧追赶。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跑得这么快,高个子眼看就追不上了。我知道,如果他能越过我跑出门去,就算逃出成功了,恻隐之心立即被宝物埋没。于是,等他跑近之后,我就把枪托向他的两腿之间抡了过去,他被绊倒在地,像个被射中的兔子似的翻了两个滚。还没等他爬起来,那印度兵就冲了上去,两刀结果了他的性命。我想,他或者在绊倒的时候就已经摔死了。先生们,你们看,不管是否对我有利,我都已经从实招供了。”

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伸出戴着铐子的手,接过福尔摩斯斟给他的威士忌。我觉得,不仅是他那残酷的行径,就是从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气里,也可以看出这是个极端残忍和狠毒的人。无论将来他得到什么刑罚,我是不会对他表示同情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琼斯坐在那里,手放在膝上,侧耳倾听,面色也显出厌恶的神气。斯茂也许看出来了,因为在他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声音和动作里都显出了抗拒的意味。

他道:“当然了,全部事实确实万分糟糕。可是我倒想问问,如果处在相同的境遇,究竟有多少人会选择无畏地被杀?还有一点,他一进堡垒,便注定你死我亡的局面,如果让他逃走,这件事就会暴露,死的就会是我。你们都知道,在那样的时刻,做了那样的事,我们绝逃不过重罚的命运。”

福尔摩斯截断他的话道:“接着谈你的事吧。”

“爱勃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尔和我,把尸身抬了进去。莫郝米特·辛格留在外面守门。他身子虽然矮,可是真够重的。我们把他抬到准备好的地方,那儿距离堡门很远,先要通过一条弯曲的楼道,然后进入一间空无一物的大厅。屋子的砖墙全已破碎不堪,地上有一个凹坑,正好作天然墓穴。我们把商人阿破麦特的尸身放了进去,用碎砖掩盖好,弄完以后就回去验看宝物了。

“铁箱还放在阿破麦特被打倒的地方,也就是现在放在桌上的这个箱子,钥匙用丝绳系在箱盖上的刻花提柄上。我们把箱子打开,里面的珠宝因灯光照耀,发出灿烂的光辉,就如同我幼年在波舒尔时,读故事书所想象的一样。饱了眼福以后,我们就动手把珠宝列了一张清单。里面有143颗上等钻石,其中有一颗叫作‘大摩格尔’,据说是世界上第二大的钻石。另外还有97块上等翡翠,170块红宝石(其中有些是小的),40块红玉,210块青玉,61颗玛瑙,以及若干绿玉、红玛瑙、猫眼石、土耳其玉和其他叫不上名字的宝石,这些宝石在后来也渐渐被我们认得了。除此之外,还有三百多颗精圆的珍珠,其中有十二颗珍珠镶在一个金项圈上的。从樱沼别墅拿回宝箱以后,别的东西都在,只缺少了这个项圈。

“当时,我们清点过以后,又让莫郝米特·辛格看了一遍,就把宝物放回箱里。我们再次隆重地宣誓:一定要团结起来谨守秘密。然后决定把宝箱藏起来,静候大局平定,再来平均分配。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当时想到,就此把宝物分了很不妥,因为珠宝价值太高,假若在我们身上被发现,会引起别人疑心。何况,我们的住处也没有可供隐蔽的地方。就这样,我们把箱子搬到埋尸房间里,从最完整的一面墙上拆下几块砖来,把箱子放了进去,再把砖放回,掩盖严密。我们小心地记清了藏宝的地方,第二天我还画了四张图,每人各执一张,下面都写好了四个人的签名作为我们起誓的标记。从此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全要代表四个人的利益,不得独自吞没。我可以对天起誓,从来没有违反过这个誓言。

“好啦,印度的叛变结果如何,也用不着我来告诉诸位先生了。从威尔逊占领了德里,考林爵士收复了拉克瑙以后,叛乱就瓦解了。新的军队纷纷开到。纳诺·萨希布在国境线上逃跑了,葛雷特亥德上校带领一个急行纵队来到阿格拉,把叛军全部肃清,整个印度渐渐恢复到了一团和气的状态。我们四个人也期盼着,希望尽快可以平分宝物,然后远走高飞。可是,我们的希望很快化成了泡影,因为我们居然以杀害阿破麦特的罪名被被捕了。

“事情是这样,那位土王因为信任阿破麦特,才将宝物交给他。可是东方人疑心太大,那土王又派了一个更亲信的仆人跟在后面,暗查阿破麦特的行动,并且命令这仆人,要把阿破麦特紧紧地盯住。那晚,他在后面暗暗跟随,眼看阿破麦特走进了堡门。他以为阿破麦特在堡内已经安顿妥当,所以在第二天就设法进入堡内,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阿破麦特。他以为事情太离奇了,就和守卫的班长探听消息,班长又向司令官作了报告,因此在全堡内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搜查,结果发现了尸身。不过,在审讯的过程中,没有人谈到宝物,而那个土王已被罢黜,并逐出了印度,已经没有人知道宝物的下落。可是谋杀案情确凿,判定我们四人同为凶手。三个印度人被判终身监禁,我被判死刑,但最终都得到了减刑。

“我们的处境非常微妙,四个人被判有罪,恐怕今生再难恢复自由。可同时又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因为只要能够利用宝物,我们就可以立即成为富翁。最难忍受的是,明知大宗宝物等着取用,还是必须为了吃些糙米或喝口凉水而受尽狱卒的凌辱,我真要急得发疯,所幸我生性倔强,一直忍耐了下来,并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终于,时机到了。我从阿格拉被转押到马德拉斯,又从那里被转到安达曼群岛的布雷尔岛。岛上白种人囚犯很少,再加上我的表现一直不错,不久便得到了特殊待遇——在亥瑞厄特山麓的好望城里,得到了一间独自居住的小茅屋,很是自在。那岛上是可怕的热病流行区域,而且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有吃人的生番部落,他们一有机会就向我们施放毒刺。我们整天忙于开垦、挖沟和种植,还有其他许多杂役,直到夜晚才有些闲暇时间。在此期间,我学会了为外科医师调剂配方,对外科手术也了解个大概。我时时刻刻都在寻找逃走的机会,可那里距任何大陆都有数百英里远,而且附近海面上没有季风可供利用。因此,要想成功逃出来,真是难比登天。

“外科医师萨莫吞是一个活泼而贪玩的青年,每天晚上都有青年军官到他家去赌钱。我配药的外科手术室,和他的客厅只有一墙之隔,并且有一个小窗相通。有时我觉得苦闷,就把手术室的灯熄灭,站在窗前听他们谈话,看他们赌钱。我自己本来也好玩牌,在一旁看看很过牌瘾。这些人当中,有带领过土人军队的舒尔托少校、摩斯坦上尉和布罗姆利·布劳恩中尉,以及这位青年医师本人,再就是两三个司狱人员。他们都是玩牌的老手,赌技很精,玩起来倒也痛快。

“不久之后,一个情况引起了我的注意——每次赌钱总是军官们输,司狱人员赢。我并不是说这里有什么作弊,只是因为司狱人员来到安达曼群岛后,每天无事可做,只能借着玩牌消磨时光,日久之后技术精湛了。而军官们技术不高,所以每赌必输,他们愈输愈急,下的注也就愈大,这就让军官们的经济一天比一天窘困,其中以舒尔托少校输得最多。起初,他还用钱币钞票,后来输光了,只好用期票赌。有时稍微赢一点儿,下注就变大,接着便输得更多,以至于他整天愁眉苦脸,借酒浇愁。

“有一晚,我正在茅屋外边乘凉,他和摩斯坦上尉一同缓步回营,两人是极要好的朋友,每天形影不离。细听之后,才知道他这天输的钱比往日更多,因而回来途中不断抱怨自己的赌运不佳。只听他和上尉说:‘摩斯坦,怎么办?我可毁了,我得辞职了。’

“上尉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兄,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我也有过呢,可是……’我只能听到这些,但已经够做些文章了。

“两天以后,当舒尔托少校正在海滨散步时,我趁机走上前去和他说话。

“我说:‘少校,我有事向您请教。’

“他拿开嘴里衔着的雪茄烟,问道:‘斯茂,什么事?’

“我说:‘先生,我要请教您,如果有埋藏的宝物,应当交给谁比较合适呢?我知道一批价值50万英镑的宝物埋在哪儿。既然我自己不能用,最好还是把它交给当局,说不定他们会缩短我的刑期呢。’

“他吸了口气,死盯着我,想知道我是否在说真话,然后问道:‘斯茂,你是说50万英镑?’“‘先生,一点儿也不错,价值50万英镑的珠宝,随时可以到手。’

“他结巴着说:‘应当交政府,斯茂,应当交政府。’他的口气很不坚定,我心里明白,他已经上了我的圈套。

“我慢慢地问道:‘先生,您认为我应当把这情况报告总督吗?’

“‘你先不要着急,否则你就会后悔。斯茂,你先把全部事实告诉我吧。’

“我把经过都告诉了他,只是变换了一些事实,以免泄露藏宝的地点。说完以后,他呆呆地沉思许久,由嘴唇的颤动,能看出他心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思想斗争。

“最后他说道:‘斯茂,这事关系重要,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让我想一想,再告诉你怎么办。’

“过了两夜,他带着朋友摩斯坦上尉,在深夜里提着灯来到我的茅屋,说:‘斯茂,我请摩斯坦上尉来了,再听一听你亲口说说那故事。’

“我照以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舒尔托说:‘听着倒像是实话,啊?值得一干吧?’

“摩斯坦上尉点了点头。

“舒尔托说:‘斯茂,咱们这么办。我们把你的事情研究以后,认为这个秘密是属于你个人的,不是政府的事。这是你个人的私事,你有权作任何处理。现在的问题是,假若我们能够达成协议,比如我们同意代你办理,或者同意代你调查,你要多少代价呢?’他说话时,极力表示冷静和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睛里显出了兴奋和贪婪。

“我也故作冷静,可是内心当中同样激动不已,我答道:‘论到代价,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们协助我和我的三个朋友恢复自由,然后同你们合作,以五分之一的宝物作为给你们的报酬。’

“他说:‘哼!五分之一?这个不值得一办!’

“我说:‘算来每人也有5万英镑呢。’

“‘可是,我们怎么能恢复你们的自由呢?你要知道,你的要求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答道:‘这个并没有什么困难,我已考虑得十分成熟。问题是我们得不到一只适于航行的船,以及足够的干粮。在加尔各答或马德拉斯,合用的小快艇和双桅快艇多得很,只要你们弄来一只,我们就可以趁夜上船,逃到印度洋沿海的任何地方,你们的义务就算尽到了。’

“他说:‘只有你一个人还好办。’

“我答道:‘少一个也不行,我们已经立誓,四个人生死不离。’

“他说:‘摩斯坦,你看,斯茂是个守信的人,他不会辜负朋友,咱们可以信任他。’

“摩斯坦答道:‘真是一件肮脏事啊。可是,如你所说,这笔钱的确能解决咱们的困难呢。’

“少校说:‘斯茂,我们只好同意你的要求了,可是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话是否真实,你得先告诉我藏宝的地方,等到定期轮船来的时候,我会请假到印度去调查一下。’

“他愈着急,我就愈冷静。我说:‘先别忙,我必须先征求三个伙伴的同意。我已经告诉过您,四个人里有一个不同意,此事就不能进行。’

“他插言道:‘岂有此理!我们的协议和三个黑家伙有什么关系?’

“我说:‘黑的也罢,蓝的也罢,我和他们有约在先,必须一致同意才能进行。’

“终于,在第二次见面时,莫郝米特·辛格、爱勃德勒·克汗和德斯特·阿克勃尔全都在场,经过再度协商,才把事情决定下来。结果,我们把藏宝图交给两位军官每人一份,并且在图上具体的藏宝地点标了出来,以便舒尔托少校到印度去调查。按照约定,舒尔托少校找到宝箱后,暂时不能挪动,必须先派来一只小艇,并且备足干粮,到罗特兰德岛接应我们逃走。到时,舒尔托少校回驻地销假,再由摩斯坦上尉请假去阿格拉与我们相会,然后均分宝物,舒尔托少校应得的部分由摩斯坦少尉代领。所有这些条件,都经过我们共同提出,并起了最庄重的誓言,保证共同遵守,永不违反。我坐在灯下,用了一整夜的工夫画出两张藏宝图,每张下面签上四个名字:莫郝米特·辛格,爱勃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尔和我自己。

“先生们,你们听我讲故事恐怕已经疲倦了吧?我知道,琼斯先生必定急于把我送到拘留所,他才能安心。我尽可能简短地说吧。这个坏蛋舒尔托前往印度后一去不返。过了不久,摩斯坦上尉给我看了一张从印度开往英国船票的清单,其中果然有舒尔托的名字。还听说他的伯父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因此他已经退伍了,这显然是骗人的鬼话。谁能想到,他居然卑鄙到这种程度,欺骗了我们四个人还不算,居然把摩斯坦上尉也骗了。不久,摩斯坦去了阿格拉,不出我们所料,宝物已经失掉。从那天起,我只为了报仇活着,日夜不忘。我满心愤恨,也不管法律或断头台了。我一心只想逃走,追寻舒尔托并杀死他,成了我仅剩的心愿和信念,就连得到宝物都成了次要的事。

“我一生曾立下不少志愿,件件都能办到。可是在等待着时机的几年里,我却受尽了千辛万苦。我告诉过你们,我学了一些医药上的知识。一天,安达曼群岛上的一个小生番,因为病重找到一个幽静的地方等死,却被在树林中工作的囚犯带了回来。虽然知道生番狠毒非常,我还是护理了他两个月,并且使他渐渐恢复健康。他对我产生了感情,很难得回去一次,终日守在我的茅屋旁边。我又向他学了一些土话,使他对我更加敬爱了。

“他的名字叫作童格,是一个精练的船夫,并且有一只很大的独木船。自从我发现他的忠诚后,便想到了逃走的计划,我把这个计划和他说了,叫他在一天夜晚把船划到一个无人守卫的码头,还叫他准备几瓶淡水,许多的薯蓣、椰子和甜薯。

“这个小童格真是忠诚可靠,再没有比他更忠实的同伴了,那天晚上他果然把船划到了码头。事也凑巧,一个向来喜欢侮辱我的阿富汗狱卒恰好在码头上值岗。我无时不想报仇,现在机会到了,好似上帝故意把他送到那里,在我临走的时候,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他站在海岸上,肩负着枪,背向着我。我想找一块石头砸碎他的脑袋,可是一块也找不到。最后我心生一计,想出了一件武器。在黑暗里坐下,解下木腿拿在手里,猛跳了三下,终于跳到他的眼前。他的枪背在肩上,我用木腿全力向他的头打了下去,他的前脑骨被打得粉碎。

“你们请看我木腿上的那条裂纹,就是打他时留下的。因为一只脚失去了重心,我们两人同时摔倒了,我爬了起来,可是他却已经一动不动了。我上了船,一个钟头以后就远离了海岸。童格把他的全部财产连同他的兵器和他的神像全都带上了船。他还有一支竹制的长矛和几条用安达曼椰子树叶编的席子。我把这支矛做成船桅,席子做成船帆。我们在海上听天由命地漂浮了十天,到第十一天,有一只从新加坡开往吉达的商轮,把我们救了上去。船上的人都很奇特,可不久就跟我们混熟了。他们有一种非常好的特点,能让我们安静地待着,不追问我们的来历。

“如果把航海的经历全都告诉你们,恐怕等到明天天亮也说不完。我们在世界上流浪到这里又流浪到那里,就是总也回不到伦敦,可是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报仇。我在夜晚不断梦见舒尔托,杀了他不止一百次。最后,在三四年前,我们终于回到英国,很容易就找到了舒尔托的住址。于是,我设法了解他是否偷到了那些宝物,以及那些宝物是否还在他手中。不久之后,我就得到了准确消息,宝物还在他的手中。我想尽了方法去报仇,可是他很狡猾,除了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印度仆人外,永远有两个拳击手保护着他。

“有一天,听说他病重将死,我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于是立刻跑到他的花园里,从窗户往里看去,只见他躺在床上,两边站着他的儿子。当时,我本想冒险冲进去抵抗三人,可我看到他的下巴已经垂下去了,我知道他已经咽气,进去也没有用了。当天晚上,我偷偷进了他的屋子,做了搜查,想从他的文件里找出藏宝地点,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盛怒之下,我将四个签名留下,别在他的胸前,以便日后告诉我的三个同伙,我已经为他们报了仇。如果在下葬以前,不给他留点污迹,未免太便宜他了。

“自此以后,我在市集或其他类似的地方,把童格当作吃人生番公开展览,借此来维持生活。他能吃生肉,跳生番的战舞,所以每天工作以后,总能收入满满一帽子的铜板。我也常常听到樱沼别墅的消息。几年来,除了他们还在那里觅宝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直到最后,我们渴望的消息来到了,宝物已在巴索洛谬·舒尔托的化学实验室屋顶找到。我立刻前去察看情势,觉得我这个木腿是个障碍,无法从外面爬进楼窗。后来,听说屋顶有个暗门,又打听清楚了舒尔托先生每天吃晚饭的时间,才想到利用童格帮我成事。

“我带着一条长绳和童格一同去樱沼别墅,把绳子系在童格的腰上,他爬房的本领和猫一样,很快就从屋顶进入室内去了。可不幸的是巴索洛谬·舒尔托还在屋里,因撞着童格而被杀害。童格杀了他,还自以为干了一件聪明事。当我攀着绳子进去之后,他正在屋里骄傲地踱来踱去,直到我怒极拿绳子打他,并咒骂他是小吸血鬼的时候,他才惊讶起来。我把宝箱拿到手中以后,在桌上留下一张写着‘四签名’的字条,表示宝物终于物归原主。我先用绳子把宝箱缒了下去,然后自己也顺着绳子溜下去。童格把绳子收回,关上窗户,仍由原路爬了下来。

“我想我要说的已尽于此。我听一个船夫说过,那只‘曙光号’是一只快船,因此我想到它可以作我们逃走的工具。便雇妥了老斯密司的船,讲明了如果能把我们安然送上大船,就给他一大笔酬金。当然,他可能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一些蹊跷,可是我们的秘密他是不知道的。所有这些,句句属实。先生们,我说了这些,并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欢心,你们也并没有优待我。我认为毫无隐瞒就是我最好的辩护,还要使世人知道舒尔托少校曾经如何欺骗了我们,至于他儿子的被害,我是无罪的。”

福尔摩斯说:“你的故事很有意思。这个新奇的案子确实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你所说的后半段,除了绳子是由你带来的这一点我不知道以外,其余的都和我的推测相符。可是还有一点,我原以为童格把他的毒刺全丢了,怎么他在船上又向我们放了一枚呢?”

“先生,他的毒刺确实全丢了,可是吹管里还剩有一支。”

福尔摩斯道:“啊,可不是吗,我没有料到这一点。”

这囚犯殷勤地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福尔摩斯答道:“我想没有什么了,谢谢你。”

彼得·琼斯说:“福尔摩斯,我们应当顺着您,我们都知道您是犯罪的鉴定家,可是我有我的职责,今天为您和您的朋友已经很通融了。现在,只有把这位讲故事的先生关进监狱,我才能放心。马车就在外面候着,楼下还有两个警长,对于你们二位的协助,我衷心感激。自然,到开庭的时候,还要请你们出席做证,祝你们晚安吧。”

琼诺赞·斯茂也说道:“二位先生晚安。”

小心的琼斯在出门的时候说道:“斯茂,你在前面走。不管你在安达曼群岛是怎样处置那位先生的,我得特别小心,不要用你的木腿打我。”

等他们两人走后,我和福尔摩斯抽着烟默坐了一会儿,我说:“这就是咱们这出小戏的结局了,恐怕从今以后,我学习你工作方法的机会要少了。摩斯坦小姐已经和我订下婚约。”

他苦哼了一声说:“我已料到了,恕我不能向你道贺。”

我有些不快,问道:“我所选的对象,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一点儿也没有,我以为她是我生平所见最可爱的一个人了,并且有助于我们这一类工作。她在这方面肯定是有天赋的,单从她收藏那张阿格拉藏宝图和她父亲的文件来看,就可以证明。可是爱情是一种情感的事情,和最重要的冷静思考有矛盾。我永远不会结婚,以免影响我的判断力。”

我笑道:“我相信,我这次的判断还经得住考验。看来你是疲倦了。”

“是的,我已经感觉到了,我一个星期也恢复不过来。”

“奇怪,”我说,“为什么我认为是很懒的人,也会不时表现出极为充沛的精力呢?”

他答道:“是的,我天生是一个很懒散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好活动的人,我常常想到歌德的那句话——上帝只让你成为一个人形,原来是体面其表,流氓气质。还有一件事,在这件诺伍德案子里,我疑心樱沼别墅里有一个内应,不会是别人,就是琼斯捞到的那个印度仆人拉尔·拉奥。这也确实是琼斯个人的荣誉了。”

我说:“分配得似乎不大公平。全案的工作都是你一个人干的,我从中找到了妻子,琼斯得到了功绩,请问,剩下给你的还有什么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道:“我吗?我还有可卡因的瓶子吧。”说着他已伸手去抓瓶子了。 hHVSFqz9o7vPpdgmSUjqdQKU125p7q/y49i5T10iTEebNslCr1qiBgOfEp3lJDDl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