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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本是现存《红楼梦》乾隆抄本中最好的一种

现存《红楼梦》(石头记)乾嘉时抄本共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戚蓼生序本、蒙古王府本、南京图书馆藏戚序本、梦觉主人序本、红楼梦稿本、舒元炜序本、郑振铎藏本、列宁格勒藏本等十一种,另有南京靖应鲲藏本出而复没,暂不能计入。在这现存的十一种抄本中,我认为庚辰本最为珍贵,其理由如次:

一、庚辰本最为完整。现存十一种乾嘉抄本中,大都是残缺不全或经后人补作的,就《红楼梦》的原本面貌来说,庚辰本存七十八回,未经后人涂改,所存回数最多。其馀各本,如甲戌本只存十六回,论其署年应是最早,但现存抄本,并非甲戌年(乾隆十九年,1754)原抄,已是后来过录,且视八十回原书只剩五分之一。如己卯本,依署年应是乾隆二十四年(1759)抄本,但实际现存此本怡亲王府过录的时间,我认为是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或稍后 ,这在这十一种抄本中,应算是实际抄成可考年份最早的一种,就这一点来说,这个抄本确是弥足珍贵的了。但遗憾的是这个抄本只有三十八回加近年发现的三回又两个半回;另外第六十四、六十七回是早期抄补的,我认为是嘉庆初年抄补的 。所以两者加起来,也只有八十回的半数稍强。如戚序本包括蒙古王府本和南图藏本,虽然八十回齐全,但已经明显地是经后人整理润色补作过了。如红楼梦稿本,称它是“稿本”,意思是高鹗木活字印本的稿本,实际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它的最可靠的记录,是经道光、咸丰间藏书家杨继振的收藏。它的正文抄定比较草率,其前七回是据己卯本系统的本子抄的,第四十一至五十回已缺,是后来据程甲本补配的,其馀的文字是据另本抄录的,并且又用程本去校改过;其后四十回有一半是据程本抄录的,一半是一个简本。所以总起来说,它的抄定时间当在程本之后,约在乾隆末或嘉庆初,这已经不是一个早的时间了,而它的完整性又较差。再如梦觉主人序本,其抄定时间,可能是在乾隆甲辰(乾隆四十九年,1784),但此本文字已经后人作了较多的整理和润色,离原本文字出入较大。至于列宁格勒藏本,我认为是嘉庆初年的抄本 ,它的正文是几个本子拼合而成的。还有其他两种本子,一是残损较多,二是经过后人加工,从抄本的角度来说,都不能说是珍贵的本子了。

所以从完整性和早期性来说,其他本子是无法与庚辰本来比的。

二、庚辰本是曹雪芹生前最后的一个本子。大家知道,曹雪芹死于乾隆二十七年壬午除夕(按公元是1763年2月12日)。庚辰是乾隆二十五年,下距雪芹之逝只有两年了,我们至今没有发现署年比庚辰更晚的《石头记》原抄本或原抄过录本,所以可以说,这个庚辰本,是曹雪芹生前的最后一个本子。当然现存的这个庚辰本,并非庚辰原抄本,而是一个过录本,过录的时间,据我的考证,约在乾隆三十三四年 。这个时间,上距雪芹之逝还只有六七年,所以现存的这个过录庚辰本,它的底本是雪芹生前最后的一个本子,这个过录本本身,则是雪芹去世以后最早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忠实于原本的过录本。

三、在庚辰本上,集中了脂砚斋评语的最主要的部分,凡有脂砚斋、畸笏叟等人的署名的批语,都集中在庚辰本上。事实上,庚辰本上的批语,是包括着己卯本上全部的批语的,现存己卯本上正文下双行小字批共717条,庚辰本上照录了716条,而且从批语的位置到文句,在各回分布的情况等等,与己卯本完全相同(只有少数异文是纠正己卯本上的错字或庚辰本过录时偶尔抄错的),那比己卯本少了的一条,是一个字的评。己卯本第十九回写“意绵绵静日玉生香”时,正文:


宝玉方止了手笑问道:“你还说这些不说了?”黛玉笑道:“再不敢了。”一面理髩。


在这个“髩”字下面右侧,有一个“画”字,是评这一段文字描写如画的意思,这种一字的评语,在己卯本里还有不少,如“细”“笑”等等,因为只有一个字,所以抄手疏忽就漏掉了。根据以上716条庚辰本上正文下双行小字墨批完全是从己卯本上过录的规律,我们还可反证现存庚辰本第二十一至三十回,第四十一至五十五回,第六十至八十回(以上各回己卯本均已丢失)所存的正文下双行小字墨批,应该也就是己卯本上原有的双行小字墨批。所以一部庚辰本,实际上它已包含了一部己卯本,这个结论可以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个本子上保存了一批非常重要的脂批,如,第十三回眉批云:


树倒猢狲散之语,今犹在耳,屈指卅五年矣,哀哉伤哉,宁不痛杀!


第十七至十八回行间朱批云:


不肖子弟来看形容,余初看之不觉怒焉,盖谓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写其照,何独余哉!信笔书之,供诸大众同一发笑。


同回朱笔眉批云:


树(前)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皆系漫拟也。至末回警幻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 壬午季春畸笏


同回行间朱批云:


批书人领至此教,故批至此竟放声大哭,俺先姊先(仙)逝太早,不然余何得为废人耶?


第二十回朱笔眉批云:


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昌(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 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二回朱笔眉批云:


凤姐点戏,脂砚执笔事,今知者聊聊(寥寥)矣,不怨夫!

前批书者聊(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乎!


本回末朱笔眉批云:


此后破失俟再补。


又回末墨批云:


暂记宝钗制谜云: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叹叹! 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五回末朱笔眉批云:


叹不能得见宝玉悬崖撒手文字为恨! 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六回墨笔眉批云:


狱神庙回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叹叹! 丁亥夏畸笏叟


惜卫若兰射圃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丁亥夏畸笏叟


第二十七回朱笔眉批云:


奸邪婢岂是怡红应答者,故即逐之,前良儿后篆儿便是却(确)证,作者又不得可也。 己卯冬夜

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 丁亥夏畸笏


第二十八回朱笔眉批云:


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


第三十八回正文下双行小字墨批云:


伤哉!作者犹记矮 舫前以合欢花酿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第七十五回回前墨批云:


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俟雪芹。


□□□ 开夜宴 发悲音

□□□ 赏中秋 得佳谶


庚辰本上重要的脂批还有不少,此处不能一一尽举,然而就是看看以上这些批语,也就可以看到这些批语的重要性和它的珍贵价值了。

四、庚辰本除了以上这些特点外,也还存在着一些残缺,如第二十二回的“此后破失俟再补”,“此回未成而芹逝矣”等等,这些残缺之处,对于《石头记》的完整性来说,当然是一个缺陷,但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却又是一个入口之处,它提供了我们一种对比的资料,从它的残缺,我们可以对照出后来那些天衣无缝的本子,实际上有一部分文字是后人补作的。假定说没有这个保留了少部分残缺的庚辰本,我们看到的尽是一些完美无缺的本子,那末要我们分辨出哪些文字是后人的补作,这就颇费周折了。

所以,根据以上四点,我认为这个基本上完整,但仍保留有少量残缺的过录庚辰本,是仅次于作者手稿的一个本子,在以上十一种乾嘉抄本中,应该说是最为珍贵的了。 oDzPQUrkinp2rsBfdCohN1pkRvFEtKEKsfIRarR6PdMcsF1NKhoBPEB50QfTAZ2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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