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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亚
阿契达摩斯
卡密罗，要是你有机会去波希米亚
，像我现在随驾公干一样，你就会明白，我们的波希米亚与你们的西西里亚，如我之前所说，差异很大。
卡密罗 我估计，今年夏季西西里亚国王会回访波希米亚国王，这是他该遵循的礼节。
阿契达摩斯 我们因招待不周而深感惭愧之处，要用诚意来弥补。因为，实在是——
卡密罗 请不妨直言——
阿契达摩斯 的确，平心而论，我们做不出这样宏大的场面——简直无法形容，又是那么地气派空前。我们只会给你们奉上催人入眠的美酒，使你们感觉不到我们的简慢，这样纵然得不到你们的夸奖，至少也会少落些指责埋怨。
卡密罗 您对我们的招待太过誉了。
阿契达摩斯 相信我，在下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过誉之言。
卡密罗 西西里亚国王无论怎么款待波希米亚国王都不过分，他们俩自孩提时就在一起受教育，情同手足，感情甚好，现在更是愈来愈盛。成人后他们不能再在一起，皆因男儿的豪情壮志与各自的江山社稷之重任。虽不得常相见，他们却常互赠珍礼、互传信函、互遣使从，以代替当面的会晤。尽管天各一方，胜似往日般形影随行、朝夕共处；即使远隔重洋，却如隔海携手相亲、心曲互吐。友谊长存天佑我主！
阿契达摩斯 我想，世间难有谗言或事端可以把他们离间。你们有活泼可爱的迈密勒斯殿下，真是幸福至极；迈密勒斯殿下是我见过的最有前途的年轻人。
卡密罗 迈密勒斯殿下前途无量，我很赞同。他勇敢，深受全国人民爱戴，是个使年长者宽慰满意的孩子。那些在他出生前便已扶杖而行的老人，也期望能活到见他长大成人的一天。
阿契达摩斯 否则他们会宁愿死去？
卡密罗 会的，要是没了慰藉希望，他们的生命无法继续。
阿契达摩斯 如果国王膝下无子，他们会一直靠着拐杖活下去，直到他有子为止。
同下
波力克希尼斯 自我离国，牧人已见
月亮九度盈亏。我的王兄，
岁月悠长，即便再增一倍，
也会被我用感谢填满成堆。
我们此去将负载永远无法回报的盛情，
就像自身无价值之“零”，
只有附在他数之后，使其数值倍增；
尽管感谢之语千次万次难说尽，
还需再加一句“非常感谢您”！
里昂提斯 言谢何须急匆匆，
去时道谢，情亦浓。
波力克希尼斯 陛下，我们启程在明天。
离国太久，心里着实不安，
生怕突发急事，生出祸乱。
但愿国内平安，勿让疑惧成事实。
再者，我倒是在此久住成酣，
却苦了您劳师动众，心生厌倦。
里昂提斯 王弟，我与部下身常健，
远非你的想象所能比肩。
波力克希尼斯 不能再逗留迟延。
里昂提斯 只再住七天。
波力克希尼斯 真的，就明天。
里昂提斯 折中一下，把时间减半，
那时，我再不挽留，再不苦劝。
波力克希尼斯 请您别这样勉强我，让我为难。
世上没有人，绝对没有，能像您，
一开口便打动我，使我主意改变，
现在亦是如此。要是您的请求确属紧要，
即便我有理由拒绝，也会遵命把归期推延。
我归国心切，意马心猿，
您的好意挽留，如同鞭笞让我难堪，
若我再留，会劳您费神费力，又费钱。
王兄，我们就此告别，彼此两便。
里昂提斯 我的王后，你为何不发一言？你倒是劝劝。
赫米温妮 陛下，我本想等您逼得他发誓言——
决不留下时，再开口留劝。
陛下，您劝留之辞太冷淡，
应告诉他：波希米亚一切平安，
得自昨天的消息可证明这一点。
告诉他这个，他就再无任何借端。
里昂提斯 说得好，赫米温妮。
赫米温妮 思念儿子的理由倒是很充分。
若这样说，便可放他走人；
若这样发誓，就不能强留，
还要用纺线杆子把他撵走。——
冒昧请你赏脸再多住一周。
对波力克希尼斯
若我夫君去波希米亚，
即便你要留他在预定行期后
多待一月，我亦允许无责怪。——
可话说回来，里昂提斯，我对你的爱
分毫不少于任何一位王爷太太。——
你可愿留下来？
波力克希尼斯 不，王嫂。
赫米温妮 不会吧，你真不？
波力克希尼斯 我不能，真的。
赫米温妮 真心不愿？
别用随便的理由来搪塞敷衍，
纵然你赌咒发誓使星斗错乱
，
我仍要说“陛下，不要走”。
真的，你别走，
女人说话如男人，一言九鼎。
你还要走？
非逼我把你当囚徒，而不是贵宾，
那么去时不必道谢，需交纳赎金。
你意下如何？是做囚徒还是贵宾？
凭那句可怕的“真的”，你需二选一。
波力克希尼斯 那么，王嫂，我宁愿做贵宾。
做囚徒是对您不敬，
宁可您惩罚我，
我也不要冒犯您。
赫米温妮 那我不做狱卒，而做友善的女主人。
来，给我讲讲儿时你和我夫君
都胡闹了些什么把戏？你们那时
可是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哥儿。
波力克希尼斯 美丽的王后，我们那时是
两个从不关心未来之事的少年，
总以为今天就似明天，
长葆童心到永远。
赫米温妮 你们两个，
可是我家夫君更调皮捣蛋？
波力克希尼斯 我们像一对孪生羊羔，
白天互相嬉戏打闹，活蹦乱跳，
天真无邪，彼此诚心相待；
既不懂得作恶使坏，
也认为恶事无人做。
若继续那种生活，
若强烈感情未在心中激荡过，
“我们无罪”的话可大胆对天说，
原罪咒语亦会被我们颠破。
赫米温妮 照这么说，
你们后来犯了罪过。
波力克希尼斯 噢！我最圣洁的夫人，
此后我们心中便生出了诱惑。
青涩岁月，吾妻尚是小女孩，
您的妍姿倩影亦未曾映进
我那英俊玩伴的眼帘。
赫米温妮 太会说了！
照这样讲下去，恐怕你要说你的
王后和我是魔鬼撒旦。不过请继续，
害你们犯过的罪名我们自会承担，
只要你们的罪过是因我们第一次犯，
还会因我们继续犯，
而且只会因我们而犯。
里昂提斯 说服他了吗？
赫米温妮 他不走了，陛下。
里昂提斯 他就不肯留，尽管我苦劝。——
旁白？
我最亲爱的，赫米温妮，
你从没做得这么令人满意。
赫米温妮 从来没有？
里昂提斯 除一次外，再也没有。
赫米温妮 什么？前次在何时？我有两次说得好？
请你告诉我。赞美会使人昏了头脑，
把人塞得肥肥满满
，温顺如同家养宠物。
一件功劳得不到承认，往后做事的兴致便消沉，
夸奖便是我们的报酬。凭温柔的一吻，
你们可以骑着我们
前行上百里
；
用靴刺，我们行不过一亩地。
言归正传，我刚才的功劳是劝他留下。
以前那件呢？它真有个大姐，还是我会错了意？
噢，但愿它名叫高雅！
我还有一次话说到点子上，什么时候的事？
说来听听，我想知道。
里昂提斯
呃，就是在煎熬难挨的
三个月
快到尽头时，你终于
伸出纤纤玉手与我相握，
接受我的爱意，并发誓说：
“我永远属于您。”
赫米温妮 这话的确动听。——
嚯，你瞧，有两次我话说得妙：
对波力克希尼斯？
一次赢得一位国王做夫君，
一次短时留住朋友
归去之心。
牵波力克希尼斯的手
里昂提斯
太热烈了，太热烈了
！
旁白
友谊搅得过火会搅出真情。
我怦怦然颤动的心，
却不是因为欢喜，不是的。
这种款待看起来清白单纯，
出自诚恳慷慨的心胸与真情，
并无不当之处，我承认或许确实如此。
不过他们摩手抚掌，就像现在，
笑容轻佻卖俏，似对镜作态；
长吁短叹，似鹿临死前的喘息。
噢！这种款待
方式我打心底不喜欢，
我的额头
也不情愿。——
迈密勒斯，你是我的儿子吗？
迈密勒斯 是呀，我的好父王。
里昂提斯 的确是。哈哈，真是
我的好小子。怎么，鼻子弄脏了？——
大家说他的鼻子活像我。——来，小子，
旁白？
我们得头角峥嵘
，不对，是干净
，小子。
可牡牛、牝牛和小牛犊都有角。——
还在抚弄他的手掌
？——
旁白
怎么样，你这顽皮的小牛儿，
你是我的小牛儿吗？
迈密勒斯 是的，父王，若您愿这么称呼。
里昂提斯 若你也头发蓬松，
再有一对角
，就完全是我的模样。——
人们都说我俩似鸡蛋一样相像；
旁白？
女人们这样说，她们什么都敢说，
像染过头的黑布，她们虚伪张狂，
又像风像水，反复无常，
还像赌徒的骰子，捉摸不透，变化无章，
但我希望她们说这孩子长得像我是真话。——
来，少爷，用你那蔚蓝的眼睛看着我。
对迈密勒斯
可爱的淘气鬼！最亲爱的！我的肉！
你母后会不会真有那种情感？——
你
剧烈无比，刺人心田，
旁白？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只需与梦幻勾连
——这怎么可能？——
既然你能与幻觉合作，与虚无为伴，
那么你与实体结合在所难免，
一定会的，而且是那么地肆无忌惮。
我已经看出来了，我额上长角，
我痛心疾首、苦不堪言。
波力克希尼斯 里昂提斯的话是何意？
赫米温妮 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安。
波力克希尼斯 怎么啦，陛下？
里昂提斯 什么事？你怎么了，好王弟？
赫米温妮 你看起来有些心慌意乱。
你有何恼心事，陛下？
里昂提斯 没，我心情好着呢。——
至情常使人痴态流露于无意间，
旁白？
成为心坚肠硬之人的消遣！——
把我儿子脸上轮廓仔细看，
仿佛自己回到了二十三年前，
罩着绿鹅绒大衣，裤子却未穿；
剑鞘牢牢封着短剑，
唯恐伤了自己，
剑像装饰品，往往异常危险。
我觉得自己那时多像这个谷粒，
这个生豆荚
，这位少爷。——
我的好朋友，你甘心受人欺辱？
对迈密勒斯
迈密勒斯 不，父王，我会和他打。
里昂提斯 要和他打？哈哈，祝他好运连连！
王弟，你也像我们这样
喜欢你的小王子吗？
波力克希尼斯 陛下，在家中，他是我的开心果，
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时而与我结拜成友，时而绝交成敌；
是我的卫兵，我的政客，我的帮闲。
他使七月的白昼如十二月天一般短，
用种种充满童趣的行为，
治愈了郁积在我心的忧郁疾患。
里昂提斯 这小子对于我也是这样。
王弟，我们两个先走一步，
留你们两个再多叙叙。——赫米温妮，
你有多爱我们，就要怎么招待我这位兄弟，
不要舍不得西西里亚珍贵的东西，
除了你自己和我的小淘气，
他最贴近我内心
。
赫米温妮 若要寻我们，你可去花园里。
我们在那儿等你，可好？
里昂提斯 随你们的便。只要没上天，
不愁找不到。——我在放长线钓大鱼，
旁白
尽管你们没看见我放下的钓线。
去吧！去吧！
她竟昂起头，翘起嘴，
向他送了过去！像妻子
讨丈夫欢心那样大胆！
［波力克希尼斯、赫米温妮及众侍从下］
去了？
一吋厚没膝长，额前长角伸出头顶上！——
去玩吧，孩子，去吧。你母后已开演
，
我也要玩玩，不过扮的角色甚丢脸，
我会在别人的嘘声嘲笑中死去，耻辱和讥嘲
便是我的丧钟。去玩吧，孩子，去吧。——
若我没弄错，绿帽子这东西早就有；
即使在现在，我说话的当口，
许多人虽手把妻子搂，
绝未想到她背着他早被别人开过闸
，
那位笑脸邻居还在他的池塘
里钓过鱼
。
罢了，这样想就不难过了，
闸门
，其他男人也有，
可惜和我的一样，背地里被打开过。
如果妻子不贞，男人便要死要活，
那人类十分之一便要上吊。
这病无药可救，情欲是颗邪恶之星，
一升起来便要把人摧毁；
它威力大，想想看，从东南西北照射过来。
总而言之，肚下那东西防不了
，
知道吗，它让敌人携包带箱
进进出出。
虽自身不知，可患这病的人很多。——
现在感觉怎样，小家伙？
迈密勒斯 他们说我长得像您。
里昂提斯 呃，这话让我有些安慰。喂，卡密罗在不？
卡密罗 在，陛下。
上前
里昂提斯 迈密勒斯，去玩吧，你是个体面的人。——
［迈密勒斯下］
卡密罗，这个大爷还要住下去呢。
卡密罗 您左劝右劝，他还想要往回溜，
费了好大劲，他才愿意暂停留。
里昂提斯 你注意到了？
卡密罗 您几次求他留下他不肯，
说是公务紧急重要不便留。
里昂提斯 你察觉到了？——
窃窃私议“西西里亚如此这般”，
旁白
他们在耻笑我，揭我的短。
事已成这样，可惜我没早看穿。——
卡密罗，他怎么又肯留下来呢？
对卡密罗
卡密罗 受我们好王后的恳求。
里昂提斯 光说王后就足够。
就目前看，“好”字相干却不得当。
除了你，还有明白人看出来了吗？
你头脑灵活，比那些
白痴草包更能觉察到。
除几个机灵人外都没注意到？
只有少数绝顶聪明的人才看得出？
智力低下的就对这把戏
看不透？你说。
卡密罗 把戏，陛下？波希米亚王要在这儿
多作停留，我以为此事众人都知道。
里昂提斯 呃？
卡密罗 还要再多住几天。
里昂提斯 哦，不过为什么？
卡密罗 为了满足陛下您和我们
最贤德的娘娘的恳求。
里昂提斯
满足
？
娘娘的恳求？满足？这就够了。
卡密罗，我一向信赖器重你，
国事私事，无论公开与隐秘，
向来不曾瞒过你。如同神父，
你总会听我忏悔并宽恕我，
经你涤荡后，我便悔过自新。
但我们被你的忠诚蒙骗了，
被你那貌似忠诚的样子给骗了。
卡密罗 绝不会有这种事，陛下！
里昂提斯 再仔细想想，仍觉你不忠诚；
也许你天性忠诚，却是个懦夫，
从背后弄残忠诚，使之偏离正道；
要不然，你虽备受主人信赖，
却玩忽职守；再不然是你迟钝愚笨，
眼睁睁看着游戏
告终，
大宗赌金都已被人赢走，
还以为只是一场玩笑。
卡密罗 陛下明鉴，
微臣兴许疏忽、愚蠢、不勇敢，
可是人性所致，无人能免。
世事纷纭，疏怠、愚笨与恐惧
等劣根，人性中不免时有突显。
陛下，臣为您操持诸事之时，
若臣曾有意疏忽，
实乃臣愚笨糊涂。
若我汲汲于假作痴呆，
未权衡后果，属臣之怠。
有时心怀恐惧，
踟蹰不敢做该做之事，
这种情形，智者亦胆怯，
难免不会有此举。
这类弱点弊病，
就算贤臣良将，也实难不为。
故恳请陛下，对我无须隐讳，
任何过失，一定告知让我明白，
若我否认，那断不是我所为。
里昂提斯 卡密罗，难道你没看见？
不用说，你一定看见了，否则是你
眼混目浊，眼珠比王八
的角还厚。
传闻如此彰明，流言怎会不起，
你应该早有听闻。
若你是有头有脑之人，
岂能未料到我妻不贞？
要么是你耳聋眼瞎，有头无脑，
要么是你厚颜抵赖，否则你就得承认
我的妻是一匹马
，喜欢被人骑，
臭名同于那些未婚已失身的贫贱女。
你说吧，给出证据来。
卡密罗 若听闻娘娘遭人这般诋毁中伤，
臣决不会袖手旁观，定让那厮好看。
哎呀，我的主，我的天，
这番胡话怎么会溜出您嘴边。
纵然是真，这样的胡话说上一遍，
罪深孽重人不堪。
里昂提斯 喁喁细语不算？热脸相贴盲盲然？
鼻尖儿相碰不管？烈唇相吻漠漠然？
止步不前，笑里藏哀叹，
不是分明要出轨的表现？
腿脚摩挲色欲显？黑暗角落里躲闪闪？
钟摆加快心中盼？一分来把一时换？
中午快向黑夜变？
巴望众人都障了眼，
淫恶之事无人见？
所有这些要人不怨？
这等淫行乱为不足介怀瞻念？
世间万物皆空谈：似盖穹隆空显，
波希米亚滚蛋，我的妻不上眼。
卡密罗 国王陛下，我的天！
胡思乱想害人不浅，
对症下药刻不容缓。
里昂提斯 总归是真，尽管危险。
卡密罗 不是，不是，陛下。
里昂提斯 就是。你说谎，你说谎。
依我之见，你骗人，故招本王恨。
你这奴才，有头无脑，无知愚笨，
否则你虽能辨善恶，却是墙头草，
趋炎附势，两面讨好。
若是我妻肝脏
受感染，
似其生活般腐烂，
她就休想活过一沙漏时间
。
卡密罗 谁敢把她污染？
里昂提斯
哼，就是那个把她当作小画像
挂在颈间的波希米亚王。
要是我有忠臣在身边，
心细眼尖，珍视我的
名誉犹如顾惜自身利益一般，
怎能不豁出性命，放手大干一番。
哎，可惜你做了他的行觞侍臣
。
你本出身寒门，幸得本王提拔，
才身居显要。本王心中的悲痛
烦恼，似天地相见般明了；
你可调杯毒酒
，让我那仇人沉睡永久，
以便能去我心病，宽慰我心。
卡密罗 国王陛下呀，我的主，
此事臣立即可做，但不需剧毒，
只需几许慢性药物，
让其慢慢发酵，不觉间便中毒。
但娘娘向来优雅高贵，
如今您却说她伤风败俗，
实难让人不疑，尽管您是我尊敬的主。
里昂提斯 这种事，还与本王争辩，你简直该死！
你以为我糊涂，优柔寡断，
痴了头自寻烦恼，
让丑行污了本王的白净褥单
——
褥单洁净时，方可睡得心安，
一旦污了就成棒刺、荆棘、荨麻和蜂针，
扰我睡眠；人家也会怀疑我王儿血统，
我儿承我血脉，我对他疼爱有加，
若毫无根据，我怎会无中生有？
这种蒙羞丢脸之事，谁人愿干？
卡密罗 陛下的话，臣笃信不疑，
三拳两脚，去把波希米亚王除掉。
不过把他除去之后，
看小殿下薄面，请陛下和娘娘
要尽释前嫌，夫妻重归于好。
只有这样，列国朝廷、邦交近邻，
悠悠之口，谣诼自消。
里昂提斯 你说的正合我意，
本王决不允许任何瑕疵污点
玷污了王后的名誉，决不允许。
卡密罗 陛下，那您就去吧。
宴会时，您一定要装作和气友善，
显出殷勤，赔上笑脸，
与波希米亚王以及王后周旋，
而臣则用毒酒把他酒杯斟满，
否则我就枉为您的忠仆。
里昂提斯 就这么定。
此事若成，我的心属你一半，
若不成，把你的心劈成两半。
卡密罗 陛下放心，我速去张罗。
里昂提斯 我听从安排，装出客气和善。
下
卡密罗 啊，苦命的娘娘！
我身为人臣，处境为难！
须顺从主子心意，奉上毒酒，
狠下心把善良人波力克希尼斯暗算。
我家主子妒火中烧，
情绪阴晴不定，风雨多变，
还硬要叫臣子跟着他疯干。
我若帮主子了却这桩心愿，定会得升迁。
即便弑君之例千千万万，杀手事成后
也发了财升了官，可这事我真不愿干。
何况这类罪行还要载入碑牌册典，遭人唾骂，
遗臭万年。我得逃离王宫，
做与不做，都要杀头。
吉星高照！波希米亚王来了。
波力克希尼斯 奇怪，我觉得在此地所受礼遇渐衰。
旁白
不说句话吗？——
你好呀，卡密罗。
卡密罗 国王陛下万福！
波力克希尼斯 朝中可有奇闻异事？
卡密罗 陛下，没有不平常之事。
波力克希尼斯 你们国王冷面霜眉，
似失了某州省或一块宝地。
方才我见他，照往常一样向他问候致礼，
可他的目光却向远处游离，
嘴唇撇着鄙夷，
扔下我急匆匆离去。
我甚感莫名，不断揆前思后。
何事致使他像变了个人。
卡密罗 我不敢知道，陛下。
波力克希尼斯 怎么，不敢？不知道？你知道，
却不敢讲？定是这样。对你而言，
知道的事就一定知道，
绝不会说什么敢与不敢。
好卡密罗，你神色异常，
如同镜子，牵动我神情异样。
从你骤然变化的面容上，
这事定与我有关，我料想。
卡密罗 有种怪病，但我不知其名，
它使有些人患了病，心智迷乱
不正常。尽管陛下身体
健康，但这病确是因您而生。
波力克希尼斯 什么？因我而生？我又不是
一瞪眼就能杀人的蛇魔怪兽
。
我所视之人无数，却不曾有一个
被害死，反而受我提携，全都升迁了。
卡密罗，你是正人君子，
知书识礼，且又学富五车，
你的这些品行与我们家族
名誉相比，丝毫不逊色，
同样高贵，值得尊重。
你若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之事，
请勿隐瞒，直言相告。
卡密罗 我不便回答。
波力克希尼斯 疾病因我生，而我却健康无恙？你得
好好解释不可。听见了吗，卡密罗？
凭着人之品行与天地良心，
更凭我个人对你的请求，
请你务必言明，
何种祸事，将要降临，
是近，是远，请说个究竟。
若可避，何种防御之法可行；
若不能，应当如何受承。
卡密罗 陛下，我相信您正直诚恳，
请求亦合情理，我全告诉您。
您需听我好言相劝，
我长话短说，您需即刻照着去办。
否则，不幸祸事你我难免，
只有高喊“完蛋”。
波力克希尼斯 请讲，好卡密罗。
卡密罗 小的奉命除掉您。
波力克希尼斯 奉何人之命？
卡密罗 奉国王之命。
波力克希尼斯 这是何故？
卡密罗 他认为，不，而是确有把握地
发誓说，就像他是亲眼所见
或是他使您做了那恶事一般——
未经允许，您私用禁脔。
波力克希尼斯 啊，若真有这事，
让我鲜血化脓溃烂；
让我响当当的名声，
套上犹大
的罪名，
承受永世咒骂，发臭腐烂，
所到处，连最钝的鼻尖
也避之唯恐不及，苦不堪言；
不，如此让人深恶痛绝史无前例。
卡密罗 尽管您指着天上每颗
星辰及其所有法力赌咒说
没有这等事；您想用立誓
或劝告之法让他摒除妄念，
那无异于日出西方、六月
飞雪
一样不可能。
妄念已在他的信念上生根，
与他的生命之体同存。
波力克希尼斯 妄念自何处生？
卡密罗 我亦不知。当务之急，依我愚见，
不是追问缘由，需拿计避免祸患。
若您信得过小人满腔诚心，
就请捎上我这孕育诚心的贱体
作为担保，今晚就动身！
您的随从，我悄悄去联络通知，
三三两两，从各侧门，
溜出城外。至于小人自己，
因泄露机密无法再在此处立足，
只有跟随大王，听候您的差遣。
别再犹豫，我以父母名誉发誓，
我的话句句是真，您若要去
证明核实，小人不敢奉陪，
国王定将亲口宣您罪行，
治您罪，您就难逃不死。
波力克希尼斯 我相信你。观其面，
我已知其心。帮帮我，
做我向导，自此后，
你我同舟共济。舟船早已
备好，两天前，手下之人
就盼我启程回国。这场嫉妒
祸端，皆因美人而起，她的绝世
容颜，倾国倾城；而他又是一代
雄主，因此嫉妒之心定然猛烈
无比；而且他还执意认为自己的
结拜兄弟让他蒙羞受辱，复仇之心
格外急切。恐怖笼罩着我。但愿
我能成功逃离，好让贤美王后能
松口气。无中生有的猜忌，把她亦
裹挟了进去。来，卡密罗，你若
助我活着离开此地，我将视你如同
父母，敬重无比。让我们一起逃离。
卡密罗 所有侧门钥匙皆由我掌管，
事不宜迟，走吧，陛下，
咱们速速逃离。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