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赫德莱堡都是一个名声很好的小镇,镇上的居民以诚实著称。为了维持小镇的好名声,全镇人都很努力。那里的孩子还在襁褓中时就开始接受美好品德的熏陶,一直到他们长大成人。邻镇的居民虽然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赫德莱堡的名声是无法败坏的。
然而,不知为何,一位曾经到访过赫德莱堡的外国人却对赫德莱堡颇为不满。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他想把镇上所有人都拽进肮脏的泥坑里。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天,他带着一个口袋,乘着马车再次来到赫德莱堡。当晚10点左右,他来到在银行担任出纳的理查兹先生的家。不巧的是,理查兹先生不在家,只有理查兹太太在。他告诉理查兹太太,他是个外国人,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他指着那个口袋说,希望理查兹先生能帮忙保管这个口袋并找到它的合法主人。最后,他嘱咐理查兹太太:“口袋上系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具体说明。”交代完后,他便告辞了。
对于这个突然到访的外国人,理查兹太太心里既害怕又疑惑。等他一走,她就取下口袋上的那张纸条,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请用公开寻访或私下寻访的方式把合法的物主找出来——随便采取哪种方式都可以。这个口袋里装的是金币,重一百六十磅 零四盎司 ……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理查兹太太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又继续往下看。
纸条上后面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两年前,这个外国人来到赫德莱堡,穷困潦倒,食不果腹。一个本地人给了他20美元,还对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他幡然醒悟,结束了他的赌徒生涯。现在,这个外国人就要回国了,他想感谢这位恩人,但他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所以拜托理查兹先生帮忙寻找。
至于寻访的具体方式,纸条上是这样交代的:
如果你觉得私下寻访较为妥当,就请你私下寻访。遇到可能是我恩人的人,请你问他当时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等他说完,你再进行核实——打开口袋,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那句话。如果那个人说的话与纸上的话相符,就把这笔钱交给他。无需再问他什么了,因为他肯定是我的恩人。
如果你愿意公开寻访,就请你把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刊登到本地报纸上,同时加上如下说明:如果你是对方要找的人,请自本日起三十日内,将你当年所说的话写好密封,将信封交给柏杰士牧师(如果他肯帮忙处理的话,这句话不要登在这报纸上),由他于期限的最后一日在镇公所当众核对两句话是否相符。如果相符,就请将这笔钱交给我那位已经被证实的恩人,并请代致诚挚的谢意。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理查兹太太的思绪就像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她忍不住羡慕起那个施恩者来,甚至希望自己的丈夫就是纸条里要寻找的那个人。但是,那个受恩者曾经的赌徒身份,又让她对这笔钱望而却步。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11点钟理查兹先生回来。知道这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后,理查兹先生也晕乎了好一阵。夫妇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公开寻访。理查兹先生立刻出门,把那张纸条交给了报社的主编兼东家柯克斯先生。
理查兹先生回到家后,夫妇二人开始猜测那个幸运的施恩者到底是谁。
“除了巴克赖·固德逊,谁还会干这种事,不过他已经死了。”两人都这么认为。
“可为什么要让柏杰士参与此事呢?你知道因为那件事,他的名声在我们这儿可不怎么好。”理查兹太太百思不得其解。
理查兹先生对妻子说:“那个……玛丽,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我知道柏杰士是无辜的,可是,当时大家的情绪那么激动,我实在不敢站出来帮他。”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呢?”
“我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过,当大家准备对他采取行动时,我还是偷偷提醒了他,让他出去躲一阵再回来。不管怎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们接着讨论那袋金币,谁也没有意识到,一个想法正像蚂蚁一样慢慢地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理查兹先生陷入了沉思,理查兹太太在一旁喃喃自语,说自己多么穷,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不一会儿,理查兹先生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留下还在自言自语的妻子出了门。
另一边,柯克斯先生把寻访内容编辑到报纸上后,就下班回家了。他回到家后,跟妻子说起了这件事。他们夫妇俩也认为那个施恩者很可能是巴克赖·固德逊。和理查兹夫妇一样,他们也陷入了沉思。
最后,柯克斯的妻子打破了沉默,说:“除了我们和理查兹夫妇,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吧?”
这句话一下就把柯克斯点醒了,他当然明白妻子的言外之意。犹豫了一阵后,他也急匆匆地出了门。
柯克斯在印刷所的楼下碰到了来找他的理查兹,他走上前,悄悄地问:“这件事还有人知道吗?”
“没有了,我敢保证!”
“那我们赶紧上去吧,但愿还来得及!”
两人急匆匆地往楼上走去。
刚上楼,他俩就碰见了印刷所的江尼,他是专门负责发邮件的小伙子。柯克斯让他推迟发早班邮件,可是江尼告诉他,因为火车时间表更改,他已经提前把邮件发过去了。柯克斯有些恼火,忍不住训了江尼几句,把江尼弄得一头雾水。
拦截邮件没成功,柯克斯和理查兹各自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他们的妻子在各自家里焦急地等待着,一见丈夫回来,马上跳了起来。不过,一看到丈夫的神色,她们便知道结果了,那股兴奋劲儿立刻消失了。
随即,两对夫妇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大概内容就是妻子埋怨丈夫,说他不该恪守什么诚实的品德,不该这么早把消息传递出去。吵过后,两对夫妇又开始猜测那句值钱的“箴言”到底是什么。他们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理查兹夫妇把那袋金币送到了银行。
与此同时,一篇以《不可败坏的赫德莱堡》为题的报道迅速传播开来,使得这个小镇名声大噪。
但是,比起美好品德,人们对那袋金币的故事更感兴趣。那个施恩者究竟是谁?对这个即将揭晓的谜底,全国都拭目以待。
赫德莱堡这会儿可真是热闹非凡啊!这里的居民,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这件事,为“不可败坏”的好名声感到骄傲。
从那天中午开始,镇子里就来了很多外乡人,他们大多是附近镇子的。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赶来,感慨这种好事为什么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各地的记者也纷至沓来,对这个故事大肆渲染。
在这种吵吵嚷嚷中,一周过去了。兴奋过后,大家开始思考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小镇一下子安静了。
很快,三个星期过去了。
一天,邮递员给理查兹送来了一封信。理查兹太太随手把信封拆开了,随即,屋子里就响起了她的欢呼声:“天哪!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理查兹急忙跑过去一探究竟。原来,这封信与寻访恩人一事有关。写信人声称看到了关于赫德莱堡的报道,并说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写信人说那个施恩者是巴克赖·固德逊,当时他与固德逊在一起,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写信人还说,固德逊说理查兹曾经帮过他大忙,如果他有财产,他会留给理查兹以示感谢。现在固德逊已经去世了,按照他生前的愿望,那袋金币应当由理查兹继承。
写信人说那句人人都在猜测的“箴言”是: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改过自新吧!信上没有落款。
理查兹太太已经完全沉醉在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中了,她抱着理查兹不停地亲吻,还责怪他为什么不把帮助过固德逊的事告诉自己。理查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向固德逊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理查兹太太倒不在意丈夫的话是真是假,她现在已经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用那笔钱上了。
理查兹却一整晚都坐立不安,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帮过固德逊什么忙。最后,他勉强找到了一个理由,就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
可是,让理查兹没想到的是,包括他在内,镇上共有19个名声很好、社会地位很高的人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这样一封信。除了信封和笔迹不同外,信的内容完全一样。
那晚,19个家庭都在做着相同的事:妻子忙着计划如何花钱,丈夫则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帮过固德逊什么忙。
那晚之后,这19个居民和他们的妻子都神采飞扬,并开始私下筹备一些事情。
一周前,邻州的几个建筑师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公司,一直没有生意。现在,好像有幸运女神在暗中相助一样,竟然有11个居民于同一天前去光顾,请他们过几天去给自己盖房子。
银行家宾克顿和几位富人正秘密筹划盖乡村别墅。威尔逊夫妇也悄悄告诉亲友说他们打算举办一场化装舞会。
这19个家庭无一例外都在预支那袋金币,用赊账的方式购买土地、农庄、股票、衣服等,他们打算先付清利息,10天后再付本金。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当谜底揭晓,他们从挥霍的快乐中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悔之晚矣。
这些天,牧师柏杰士总会遇到这19个居民中的某一个,他们都会悄悄地塞给他一个信封,嘱咐他“周五晚上在镇公所拆开”。最后,柏杰士数了数,这样的信封竟然有19个。
周五那天,为了让气氛显得更热烈,大家把镇公所好好布置了一番。
那天的来宾有好几百人,其中大半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
那袋金币就放在讲台前面的一张小桌子上。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羡慕、伤感、兴奋……各种情感混杂在一起。尤其是那19个家庭的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在默默地祈祷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早点儿到来。
按照受恩者的要求,这个活动由牧师柏杰士主持。一切就绪后,柏杰士站起来讲话。他先讲述了这个钱袋的来历,接着又把赫德莱堡的传统美德大肆夸赞了一番。随后,在热烈的掌声中,最重要的环节来临了。
柏杰士开始宣读各位申请人的信。他抽出第一个信封,念道:“我对那个遭难的外国人说的话是:‘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改过自新吧!’落款是毕尔逊。
“下面只要对一下口袋里的话,就可以证明毕尔逊到底是不是那个为赫德莱堡增光添彩的人。”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居然全都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开始窃窃私语:“怎么可能是他呢?”那18个家庭的人更是既吃惊又愤慨。
毕尔逊站起来准备接受大家的喝彩,而威尔逊律师早在牧师念信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家看着他们两个,有些不解。毕尔逊和威尔逊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就吵了起来,越吵越厉害。威尔逊指责毕尔逊抄袭了他的信件,毕尔逊不承认,说这是对他的污蔑。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
柏杰士见状,立刻站出来提醒大家注意秩序,同时告诉大家威尔逊确实给过他一个信封,说完,他把威尔逊的信封拿了出来。柏杰士拆开信封,一看到里面的内容,顿时语塞了。
大家等得不耐烦了,嚷嚷着让柏杰士快点儿念,柏杰士只好照着信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我对那个不幸的外国人说的话是:‘你绝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改过自新吧!’落款是赛鲁·威尔逊。”
毕尔逊和威尔逊继续争吵,大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有人认为他们俩都在说谎,有人认为他们在信里一个说“绝对不是”,另一个说“绝不是”,可以凭这一字之差找出谁是骗子。
面对大家的质疑,毕尔逊和威尔逊一口咬定对方才是那个说谎的人。最后,大家决定打开口袋,取出里面的信封来验证。
柏杰士打开口袋,看到了一个信封。他拿出信封拆开,发现里面有两封信,还标了顺序。他打开第一封念道:
“要等牧师把交给他的所有信件——如果有的话——通通宣读完后,才能打开另一封信。”
柏杰士接着念:“我并不要求申请人把我的恩人对我说的前一句话说得一字不差,因为那句话并不动人,并且容易被遗忘,但恩人对我说的后面的46个字是很动人的,也容易记住。如果不能把这些字完全正确地说出来,那么申请人就是骗子。我的恩人说,他很少给人忠告,可他一旦给人忠告,那肯定是金玉良言。然后,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从来没有遗忘过————你绝不是一个坏人……”
大家一听,立刻哗然:“金币是威尔逊的!”
柏杰士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继续读后面的内容:“快去改过自新吧!否则——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因你的罪过而死,并且入地狱或是入赫德莱堡——还是入地狱为妙,希望你努力争取!”
会场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有些人怒不敢言,有些人暗自窃喜,有些人等着看笑话。最后,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吼道:“这后面的46个字才是金玉良言啊!”大家哄堂大笑,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一阵接一阵,根本就停不下来。
过了好久,柏杰士才找到机会控制局面。他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毕尔逊和威尔逊不仅仅涉嫌盗窃对方信件,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都把后面的46个字给漏掉了,事情可能比想象的更严重。无论怎样,这已经给赫德莱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威尔逊和毕尔逊为了给自己开脱,轮番解释,声情并茂地辩论,开启了新一轮舌战。
按照规定,必须把收到的信件全部宣读完毕后才能看另一封信,于是,柏杰士又拿起一个还未宣读的信封,拆开了继续念道:
“我对那个外国人说的话是:‘你绝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改过自新吧。’署名是宾克顿。”会场顿时又炸开了,看来这场闹剧还没有结束,大家的情绪还未平复就又高涨起来,狂笑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催促柏杰士赶紧念下一封。
接下来的每封信都写着同样的内容,不同的只是最后的署名。格里戈利·耶次、英戈尔斯贝·萨金特、尼古拉斯·惠特华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得把所有的信都拿出来审查一番了。
接下来就只是人名的宣读了:罗伯斯·狄特马施、艾里发勒特·维克斯、奥斯卡·怀尔德……
这个时候,这些名字就像是贴上了虚伪、丑陋的标签一样,被宣读出来就意味着奇耻大辱。
听着那些名字一个一个地从柏杰士嘴里蹦出来,理查兹心乱如麻。柏杰士每开一次口,他的心都像被揪了一下。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刻准备着接受大家的“注目礼”。
第十八个名字念完的时候,理查兹已经准备站起来了,没想到柏杰士居然宣布信已经念完了。理查兹夫妇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谢天谢地!他肯定是把我们的信弄丢了!”理查兹太太悄悄地对丈夫说。
信件宣读完毕,理查兹成为赫德莱堡唯一一位没有诈骗企图的社会地位很高的公民。他不仅侥幸逃过一劫,还成了大家崇敬的对象。
最后,讨论到金币的归属权时,一些嘲讽的声音蹦了出来:“我看还是让那18个拥有不可败坏的好名声的人平分吧,他们可都给了那个落难的外国人20美元啊!”紧跟着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这时候,柏杰士说话了:“现在要宣读钱袋里的另一封信。”
那封信的内容简直就像几记响亮的耳光,无情地扇在镇上所有人的脸上。
信上说如果没有人提出申请,就把这袋金币交给镇上那些社会地位高、名声好的公民,由他们保管、处置。信里还说那个落难的外国人的故事是编造的,整件事其实是一个曾经在赫德莱堡受辱的异乡人为了报复这个小镇而设下的陷阱。这个异乡人做了详细的调查,把镇上颇有声望、颇有地位的人都列到一个名单上,一一给他们寄了信。同时,他选择固德逊这个非土生土长、已经过世的人作为事件的关键人物。他的目的就是要摘下那些自诩品德高尚的人的面具,让他们为了财富而露出他们虚伪贪婪的本来面目,以此来毁掉赫德莱堡一直引以为傲的不可败坏的好名声。那个人在信里说如果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从口袋里拿出金币了。
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们和别的地方的人早就等不及了,他们大喊道:“拿出来!赶快拿出来!”
柏杰士把手伸进口袋,抓出一把金币,仔细一看,发现是镀了金的铅饼。
大家哄堂大笑,欢呼着,叫嚷着,声音一浪盖过一浪。最后,有人提议现场拍卖那个口袋,所得的钱交给镇上唯一一位既有声望又诚实的人——爱德华·理查兹。在场的人一致同意这个提议。
于是,拍卖会开始了。15、20、30……大家热情地参与竞标,除了那18个家庭的人和理查兹夫妇。
随着竞拍价不断攀升,理查兹夫妇内心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他们明知自己没有资格得到这些钱,却又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转眼间竞拍价已经到了一千美元,在诱惑面前,理查兹夫妇的内心渐渐放弃了挣扎。
有个外国人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对事情的发展态势并不满意。他认为,得让那18个家庭也出价竞拍,而且是出大价钱,这样他才不虚此行。打定主意后,他也参加竞拍了。他推波助澜,不断地把价格往上抬。最后,他以一千二百八十美元的价格竞拍成功。
他告诉大家他叫斯蒂文森,是个商人,有办法把这些铅饼变得跟金币一样值钱。如果大家支持他的做法,他愿意拿出一万美元给理查兹先生。他的做法就是:把那18位先生的名字分别刻在那些假金币上。
听了这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吆喝着表示支持。当然,那18个家庭的人是相当愤慨并且坚决反对的。但是,那个叫斯蒂文森的全然不顾他们的抗议。
这时,那18个家庭中的哈克尼斯先生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正在和宾克顿争夺州议会候选人资格,他绝不能让印有自己名字的假金币在市面上流通。于是,他借着离这个外国人比较近的位置优势,悄悄地跟他商量,说想买下这袋假金币。最后,他们以四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条件是不让其他人知道。成交后,外国人站起身来,请柏杰士牧师替他保管这个钱袋,说他明早来取,还给了理查兹一千五百美元,说明天再把另外的钱给他,然后他就离开了。
众人纷纷对理查兹夫妇表示祝贺,这些祝贺的话,他们听上去觉得非常刺耳。
已经是半夜了,理查兹夫妇还是睡不着。他们看着那一千五百美元,心里很不是滋味。理查兹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银行辞职。
第二天,那个外国人从牧师那里取回钱袋,在旅馆和哈克尼斯见了面。按照约定,哈克尼斯给了他五张面值总额为四万美元的支票,然后带走了钱袋。后来,哈克尼斯在选举之前利用印有宾克顿名字的假金币打败了宾克顿,赢得了选举。当然了,这是后话。
外国人自己留了一千五百美元的支票,把剩下的三万八千五百美元的支票连同一封信一起放进了一个信封里。之后,他来到理查兹家,把这个信封交给理查兹太太,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理查兹太太把信封拿给丈夫,有些激动地说:“那个外国人好像就是那个把口袋送到咱们家,请你帮忙寻找合法物主的人。”
理查兹先生突然意识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化名为斯蒂文森的外国人策划的!现在,全镇人都落入了他的圈套,他还来给自己送支票,到底是何居心啊?不过,当他发现支票上的签名居然是哈克尼斯的时候,他认为可以放心地收下这笔钱。信封里还有一封信,斯蒂文森在信上说他原本以为村子里19个德高望重的人都会掉进这个圈套里,没想到理查兹却不为金钱所动,这实在是让他汗颜,因此,他送来三万八千五百美元的支票以表对理查兹夫妇的歉意和尊重。这反倒让理查兹夫妇更觉得受之有愧了。
不一会儿,邮局又送来一封信。写信人说,他身处困境时,曾得到过理查兹的帮助,所以,那天晚上,他没有宣读理查兹的信,想以此报答他的恩情。落款是柏杰士。看来,柏杰士也认为理查兹是个既仗义又善良的人。这种误会让理查兹又一次感到心如刀割。
接下来的日子,理查兹夫妇饱受煎熬。虽然他们现在成了镇上最受尊敬的人,可是,良心的谴责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们。他们越来越小心翼翼,后来竟开始胡思乱想了。在他们看来,生活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细节都有着含沙射影的意味。他们甚至觉得,柏杰士写那封信也是在嘲讽他们,又或者说那也是一个可怕的圈套。
理查兹夫妇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生怕有一天谎言会被揭穿。这种郁郁寡欢、疑神疑鬼的精神状态终于把他们送上了病床。大家都为他们感到难过。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他们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最后开始胡言乱语了。照顾他们的护士总会看见一些奇怪的行为,听到一些奇怪的话,比如那些巨额支票是如何得到的,柏杰士是如何起先隐瞒申请书,然后又故意把这件事泄露给大家的。
渐渐地,这些话被护士传了出去,人们在指责、议论柏杰士的同时,也对理查兹夫妇有了异样的看法。
理查兹临终前托人找来柏杰士。柏杰士打算与他私下聊聊,他却坚持要求其他人在场见证。理查兹的遗言大致是这样的:他申请过那个钱袋,但是,柏杰士顾念他过去的恩情,帮他隐瞒了这件事,对此他深感内疚。当年他知道柏杰士是无辜的,却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话。后来,他的女仆无意中把当年的隐情说了出去。柏杰士知道后,为了报复他,就把他递交了申请书的事揭穿了。
实际上,柏杰士并不知道当年的隐情,更没有揭穿什么事。可是,谁会怀疑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呢?
至此,19个家庭因为一个不值钱的钱袋毁掉了赫德莱堡多年来不可败坏的名声。人们再也不愿看到这个小镇的名字了,就向州议会请求更名。此后,这个小镇以一个新镇名出现在世人面前,等待着再一次被质疑、被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