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我是一个弃儿。
我在法国中部一个叫夏凡农的村子里长大。那里的土壤非常贫瘠，几乎不长庄稼，只有荒野上长着一丛丛荆棘和几棵枯树。有一条小溪流向卢瓦尔河的支流，小溪边的一栋房子就是我的家，我在那儿度过了童年时光。
在八岁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跟其他孩子是一样的，因为我有一位疼爱我的母亲。我难过的时候，她会把我搂在怀里安慰我；下雨的时候，她会把我裹在她的衣服里，为我遮雨；寒冷的冬天，她会为我捂脚，还唱歌给我听。这一切，连同她对我的宠爱，都使我相信：她——我的巴伯兰妈妈——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巴伯兰妈妈的丈夫是个工匠，在巴黎干活。为了省钱，他几乎从不回家，只是时不时地托一起打工的同乡捎个口信报平安，顺便给我们带点儿钱。
11月的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跨进了我家的大门。
“巴伯兰大嫂，我从巴黎回来，有个消息要告诉您。”他说。
“快告诉我，我家热罗姆还好吗？”巴伯兰妈妈急切地问道。
“您听我说。热罗姆受了伤，有可能残废了，估计以后干不成工匠活了。”
“啊，天哪！”巴伯兰妈妈双手合十，惊叫起来。
热罗姆是在做工的时候跌下脚手架摔伤的，但是包工头拒绝支付医药费。热罗姆想起诉包工头，讨要医药费。为了筹钱给热罗姆打官司，巴伯兰妈妈卖掉了家里唯一的奶牛。
对乡下人来说，奶牛可是无价之宝，它吃下的是草，产出的却是奶。不管家里有几口人，只要有一头奶牛就不会挨饿，人们可以喝奶油汤，也可以就着牛奶吃土豆。
然而，从此以后，我们再也喝不到牛奶，也吃不到黄油了。
几天后，狂欢节到了。往年过节时，巴伯兰妈妈总会给我做好吃的，她会把牛奶掺进面糊里，用黄油摊鸡蛋薄饼给我吃。但今年，我恐怕吃不到那种香喷喷的食物了。
可是，我中午回家时，惊奇地发现巴伯兰妈妈正在往陶瓷面盆里倒面粉。她笑着对我说：“我的小雷米，快来看看木箱里是什么。”
我打开木箱，发现里面有牛奶、黄油和鸡蛋。
原来，为了让我过一个快乐的狂欢节，巴伯兰妈妈开口向邻居借了这些东西。
发酵好的面团散发着鸡蛋和牛奶的香味。天很快就黑了，巴伯兰妈妈从墙上取下煎锅，开始摊鸡蛋薄饼。
这时，有人用木棍撞开门，闯了进来。
巴伯兰妈妈转过身，忽然惊叫起来：“啊，天哪！”她赶紧放下煎锅，“是你呀，热罗姆！”
巴伯兰妈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到那人面前，说：“这是你爸爸。”
我想要叫他一声“爸爸”，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他朝巴伯兰妈妈嚷道：“我赶了10里
路才回来，快要饿死了！晚饭吃什么啊？”
看到锅里在摊鸡蛋薄饼，他不满地说：“这怎么够吃啊！赶紧把洋葱用黄油炒一炒，做点儿汤给我喝。”
热罗姆在饭桌旁坐下，神情冰冷，看都没看我一眼，凶巴巴地叫我过去把盘子摆到饭桌上。
巴伯兰妈妈刚把做好的鸡蛋薄饼和洋葱黄油汤摆上桌，热罗姆就大口吃喝起来。我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非常害怕这个男人，不敢看他，也没有心情吃我爱吃的鸡蛋薄饼。
“不吃饭就去睡觉，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他命令道。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赶紧脱下衣服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我怎么睡得着呢？他怎么可能是我的爸爸呢？
过了一会儿，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开始闲聊。
巴伯兰妈妈关心地问：“官司怎么样啦？”
“别提了，输了！这下钱没了，我又受了伤，不能继续在巴黎干活了，回到家又看到这个累赘，真是倒霉透了！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没有把他送到孤儿院去？”
“我哪里舍得啊，热罗姆！他可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啊！”
“可他是我捡来的！我们养了他八年还不够吗？现在我们连家里唯一的奶牛都卖了，更没钱养一个捡来的孩子！”
我惊呆了，躲在被窝里不敢大声喘气，更不敢相信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好啦，我烦透了，明天就把他送到孤儿院去。现在我要去村长那儿瞧瞧。”随后，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巴伯兰妈妈轻轻地来到我的床边，想看看我睡得怎么样。我脸上的泪水把她吓了一跳，她把我抱到怀里，亲了亲我的脸颊，“我的小雷米，你是不是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啦？”
我点点头，含着热泪祈求她不要把我送到孤儿院去。
我知道孤儿院里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脖子上挂着编了号的牌子，村里的大人小孩都会嘲笑他们、欺负他们，他们就像流浪狗一样无助。
我多么害怕会变成他们那样啊！
巴伯兰妈妈轻柔地擦干我的眼泪，抚摸着我的脸，温柔地对我说：“小雷米，我早就该告诉你事实了。八年前，热罗姆在巴黎做工，一天早晨，他和同伴经过一座花园时，忽然听到婴儿的哭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那个孩子身上裹着上好的布料。他们把那个孩子送到警察局，警察从孩子穿的衣服和身上裹的布料推测，孩子的父母一定是有钱人。警察告诉他们，谁要是收养了那个孩子，将来孩子的父母找来时一定会报答他。听到警察这么说，热罗姆立刻表示愿意收养那个孩子，然后把他带了回来。我把那个孩子当成亲生孩子抚养，如今那个孩子已经八岁了。亲爱的小雷米，那个孩子就是你啊！”
这个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我抱着巴伯兰妈妈，对她说：“妈妈，我爱你！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千万不要把我送到孤儿院去！”
“小雷米，我不会把你送走的，现在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睡觉吧。”
我又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我不知道巴伯兰妈妈能否让热罗姆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