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因为这天我就要离开盖兹海德府去劳渥德学校了。只有贝茜来送我,并给我塞了点儿吃的。我没有跟其他人道别,路过大厅时,我说:“再见了,盖兹海德府!”
贝茜把我送到门口。6点,我们等到了准时经过门口的马车。我就像被一阵风卷走似的,去往那陌生、遥远而神秘的地方。
我记得那个白天似乎很长很长,马车走了很远很远。终于,白昼与黄昏相接,夜幕遮盖了一切。
马车停了下来,我被一个女仆带进了一个生着火的房间。她走后,正当我打量着挂在墙上的画时,有人进来了。一个高个子女人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她让另一个女人——米勒小姐带我离开。
米勒小姐似乎是助理教师。她带我穿过一个个房间、一条条过道,最后进入了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里边坐着一群年龄在9岁到20岁之间的姑娘。她们都穿着怪异的毛料上衣,系着亚麻细布长围裙,正在预习第二天的功课。
米勒小姐示意我坐下,然后命令四个班长去端来饭盘,并给姑娘们分发晚餐。盘子里盛有薄薄的燕麦饼,此外还有水。我没有吃燕麦饼,只是喝了点儿水。
晚饭后,我们回到寝室。床被摆成几个长排,每张床上睡两个人。我同米勒小姐睡一张床。因为很累,我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都没有做梦。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铃声把我叫醒了。天还没亮,姑娘们就都起床了。我们冒着严寒洗漱,然后排好队走进教室,反复诵读祷告词、经文等。等到天大亮时,我们又排好队,走进另一个房间去吃早饭。
然而,早饭并不诱人。“粥又糊了,真让人倒胃口!”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粥的味道令人作呕,我虽然很饿,但吞了一两勺之后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其他姑娘尝了尝粥,竭力想吞下去,但最终都放弃了。最后,大家都没有怎么吃早饭,就又回到了教室。
我们开始分班上课。12点,坦普尔小姐给大家分发了面包和乳酪作为加餐。随后,我们被命令到花园里去自由活动。这天天气很恶劣,花园里一片冬日枯黄凋零的景象。
我没有同别人说话,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孤独。我观察着这里半旧半新的大楼,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姑娘在看书,于是我主动和她聊了起来。
在聊天过程中,我知道了这是一所慈善学校。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孤儿,每人每年需要付15英镑的学费,缺额由社会捐款补足。我们吃的和穿的都是布洛克尔赫斯特先生买来的。同时,我还知道了各位老师的名字。
吃饭铃响了,大家再次进屋。午饭是用烂土豆和几小块臭肉煮成的,我只能尽力去填饱肚子。吃完午饭,我们就又开始上课了。突然,我看到那个跟我交谈过的姑娘正在受责罚,她被赶出了课堂,站在大教室中间。这种责罚在我看来很丢脸,但令我诧异的是,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脸红,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神情严肃而又镇定地站在那里。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她的目光看向的似乎是自己的心。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们的课一直上到下午5点才结束,之后我们去吃了晚饭。饭后是娱乐时间,然后每人得到一杯水和一个燕麦饼作为加餐。祷告之后,我们上床睡觉。我在劳渥德学校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天气特别冷,水都被冻成冰了,于是我们都没有洗脸。
我昏昏沉沉地学到了下午3点,然后史密斯小姐让我给细布沿边儿。我一边沿边儿,一边听斯卡查德小姐给一个班的学生上历史课。
我再次看见了昨天认识的那个姑娘。这次我知道了,她姓彭斯,在课堂上多次被斯卡查德小姐责骂——即使她答对了问题也会被骂。斯卡查德小姐发现她没有剪指甲,就骂她邋遢,而她没有解释。随后,斯卡查德小姐又让她出去拿来一根小树枝,然后用树枝狠狠地抽了她十来下。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心里生起了一股怒火,而彭斯还是之前的表情,一点儿也没变。
在劳渥德学校,傍晚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光。我跟平常一样,在桌椅和笑闹的人群中走来走去。我没有一个伙伴,却也不觉得孤独。我在壁炉前看到了彭斯,她正在看书,我俩就又聊了起来。
原来她叫海伦·彭斯。她觉得斯卡查德小姐一点儿也不凶,只是很严厉,而她自己确实有很多缺点。我问她为什么不反抗,她说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冒失而影响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人,所以她要忍受这些痛苦。“正如《圣经》上所说的那样,以德报怨。”她说。
我没法理解她的“忍受学说”,更没法理解她的宽容。我说:“别人对你不好,你要学会反抗。对坏人不能客气,否则坏人会为所欲为,越来越坏。如果无缘无故地挨打,就一定要反抗,并且要狠狠地回击,让那个打我们的人再也不敢干坏事。”
海伦不同意我的看法,她认为只有异教徒和野蛮的民族才信奉这样的道理,而我们要爱我们的仇敌,并为他们祈祷。于是,我告诉了她我遭受的来自里德舅妈等人的欺侮,但她什么也没说。
最后,她说我们应该忘记自己的愤慨,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应结仇和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