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给“船长”送来药和水。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却依旧让我给他拿朗姆酒喝。
“可是,李甫西医生不让——”我刚一开口,他就立刻打断了我的话。
“啊,那个混蛋,他怎么懂得水手的生活!”“船长”骂人时虽然有些中气不足,情绪却很激动,“吉姆,我如果不喝酒就彻底完蛋了!”他不停地咒骂李甫西医生,并向我祈求,越闹越厉害。
我担心他这么激动会惊动病重的父亲,就给他倒了一杯朗姆酒。他迫不及待地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啊!感觉好多了,真舒服!”他的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小家伙,那医生说我得在这倒霉的床上躺多久?”
“至少一个星期。”
“见鬼!不行,那些家伙正四处找我,他们会给我送来黑券!他们没钱了,就开始打别人的主意,这可不合船上的规矩!”
“船长”说着,吃力地想直起身子,却力不从心地倒了下去,半天没有动弹。
“吉姆,今天你看见那家伙了吧?”
“谁?‘黑狗’吗?”我问。
“对,‘黑狗’!那个混蛋,万一我没有逃走,他们就会给我送来黑券。他们的目的是抢走我那个航海用的旧木箱。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有危险你就向……算了,就向那个李甫西医生求助吧,让他调集村子里的所有人——治安法官什么的——到这里来,把老弗林特的手下一网打尽!”“船长”显然十分愤怒,“我曾经是老弗林特的大副,老弗林特临终前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那个地方在哪儿。不过,现在你别轻举妄动,除非他们送来黑券。”
“‘船长’,黑券是什么东西?”我问他。
“是海盗的通牒。等他们送来了黑券,我自然会告诉你,只要你帮我,我就会分给你财宝。我说话算数。”
从这以后,我每天都怕得要命,担心“船长”哪天突然后悔向我吐露真相,把我干掉。
不久,我病重的父亲去世了。我和母亲都忙着料理父亲的丧事,我压根儿没时间想“船长”的事。
想不到,一天早上,“船长”竟然自己下楼来吃饭了,虽然他很虚弱,但仍然像往常那样喝得烂醉。
父亲下葬后的一个下午,天冷雾浓,我站在门口,悲伤地沉浸在对父亲的哀思中。这时,我看到一个眼盲的老水手用拐杖敲着路面,慢慢地向这边走来。他佝偻着背,穿着一件旧的水手斗篷,样子十分怪异,显得很可怕。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可能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他扯着嗓子大声问道:“这位好心人能不能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朋友,这里是本葆将军客店。”
“是个孩子的声音。好心人,你愿意把你的手给我,领我进去吗?”
我的手刚一伸过去,就被那家伙用老虎钳一样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我吓得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他的力气大得要命。
“孩子,不要乱动,带我去见比尔,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胳膊!”说着,他把我的手臂用力向后一拧,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立刻向我袭来。
“孩子,你听着,一会儿他来了,你就说:‘比尔,有朋友找你。’你敢不这样做,我就真的拧断你的胳膊!”
我只好领着他走进客厅,此时“船长”已经喝得昏头昏脑了。我慢慢推开客厅的门,战战兢兢地喊出了老水手命令我说的话。
“船长”猛地抬起头,仿佛醉意瞬间就退去了。他摇晃着想要站起来。
“现在,比尔,坐在你的位子上不要动。”老水手说,“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到哪怕一根手指动的声音。比尔,伸出你的右手。孩子,去握住他的右手腕,把它拉到我右手这边来。”
老水手把一样东西放到“船长”手里,“船长”立刻紧紧握住那东西。
“我总算完成任务了。”老水手说完,放开了我,以难以置信的麻利劲蹿出了客厅。
拐杖声渐渐远去。过了许久,“船长”才回过神来,他缩回手,仔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10点!”他喊道,“还有六个小时,我还来得及!”他霍地站起来。
可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了,他摇摇晃晃的,根本站不稳。只站了一会儿,他便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脖子,身体朝前栽倒在地。
我立即跑过去试图扶住他,但再快也无济于事——“船长”已中风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