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世纪60年代的乐观主义重新流行以来(见译文第70页),考古学家已经对他们的专业能够为人类行为研究做出独一无二的贡献这一点抱有比以往大得多的信心。就考古学与姐妹学科的关系看来,这在北美特别重要。
人类学只是意味着对人性的研究。在英国,它被分成社会(或文化)人类学与体质(或生态)人类学两部分,前者分析人类文化与社会,而后者研究人类的体质特征以及他们是如何进化的。然而,在美国,人们也认为考古学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类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大多数学院派的考古学家可以在“人类学系”中找到,考古学被当成人类学的一个子学科,而不是像在旧大陆那样,考古学自身就是一个学术领域。
考古学曾经被称为“文化人类学的过去时态”,并且由于它涉及的是人类的过去,所以它无可争辩地是人类学的一个方面。然而,它同样是历史学的一部分——实际上,历史学可以被恰当地描述为是考古学冰山所露出的一角,因为就人类过去的几乎所有事物而言,考古学是真正信息的唯一来源。历史学(除了口述史学)只不过始于大约公元前3000年文字记述在西亚的引入,后来很久之后,文字记述才遍及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即使就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时期而言,来自考古学资料的信息对于从文字中获悉的知识仍然是有价值的补充。并且不管怎样,常常是考古学家首先发掘出文件与手稿。
当然,在人类学与考古学之间有一个基本的差异,那就是,总的说来,人类学家的日子比较舒适惬意,他们能够观察人们的行为,调查作为信息来源的人,因为人类学是发生在现在的。(当然,有些学究在“后程序考古学”[见译文第73页]中曾经指出,不存在像现在这样的东西,因为只要你开始意识到某一瞬间,这个瞬间就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这类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的观察只会召来人们大声的嘲笑。)考古学的情报提供者已经死去了,考古学的证据更是沉默不语。考古学的答案则需要耐心的工作才能获得。这种差别几乎就是是与一位开朗、敏锐的青年闲谈,还是与一具僵尸交谈之间的差别!
这种差别的另一必然结果就是,人类学家可以看到他们的研究对象如何行动,并且可以要求他们做出解释,而考古学家则不得不重建人们的行为。为了能做到这一点,他们需要做出大量假设,假设自从“解剖上的现代人类”可能在十万年之前出现以来,人类行为仍然没有发生变化,因此是可以预测的。对于人类所开发利用的动物和植物也必须做出完全相同类型的假设:它们的行为、口味、对于气候与环境的耐性或土壤和湿度都总是保持不变的,因此在对过去进行重建时可以进行可靠的推测。这些都是需要做出的非凡假设(特别是因为我们永远不能确定这些假设是否正当),但是它们是至关重要的,因为要是没有它们,考古学根本就不能发挥作用。如果我们不能以某种精确性猜出过去的人们在一组给定的环境下是如何反应的,那么,我们也许最好放弃接受这一挑战,去做人类学家——那就不会这么令人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