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纱厂(一厂)自1899年开机生产,一路顺利,张謇在南通的企业越办越多,到1913年,他至少办了22家企业,投资总额达到340万银两,其中大生纱厂(一厂)和二厂这两家纱厂连年获利,张謇在日记中高兴地说道:上一年仅二厂的余利就有17万银两,和一厂一样负有名誉。他更多地把目光投射到办学、种树等公益事业上,在大生纱厂(一厂)所在地唐闸兴办纺织专门小学,修建唐闸公园,在故乡海门常乐镇筹划一所女子小学,他为南通女子师范学校题写了校训:“服习家政,勤俭温和。”
这一年,荣氏兄弟在上海开办了第一家面粉企业——福新面粉一厂,沿用“兵船”商标,开始了在面粉工业领域的起飞。在无锡梅园,梅花已种了3000株,大公图书馆的图书已收了5万卷。荣德生多年后回首往事,还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那份满足和乐观。
这一年新办的企业中,有不少的电灯厂,遍布浙江温州、江苏扬州、山东烟台、广东佛山、山西太原、湖北沙市、四川成都,厂名有“光华”、“普照”、“启明”、“普华”等,这些厂的出现,似乎在预告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如果不是发生了民国元勋、国民党实际领袖宋教仁被暗杀一案,这一年的企业史也许水波不兴,风平浪静。宋教仁案给新生的民国投下了一道浓黑的阴影,孙中山主张以武力向袁世凯要个公道,虽然黄兴等人并不赞同,但最后箭在弦上黄兴也只能亲临南京第一线,宣布独立。对于这场迅速被袁世凯武力击败的“二次革命”,张謇是持反对立场的,他和袁世凯之间函电往来频繁。战后,他离开南通北上,做了袁世凯政府的农商总长。以上海总商会为代表的工商业阶层,在辛亥革命之际曾选择了支持革命,出钱出力,虞洽卿亲自押送商界筹款买的军械,送到南京城下的那一幕,依稀如在昨天。但,对于“二次革命”,他们的态度却完全相反,他们的观点是商场不能做战场,当初支持革命,主要是出于对清政权的不满,对同是汉人的袁世凯,他们并无意见。根据当年7月22日的《申报》报道,在上海总商会就是否支持上海独立进行表决时,20多个议董中,举手赞成的只有王一亭、沈缦云、杨信之、顾馨一四个人。所以,当陈其美起兵攻打上海制造局时,他们在给南、北两军发出的公函中说:“……上海系中国商场,既非战地,制造局系民国公共之产,无南北军争持之必要,无论何方面先启衅端,是与人民为敌,人民即视为乱党。”
表面上似乎不偏不倚,实际上是反对南方的武力行动。当时,全国的商会除了安徽芜湖商务总会外,几乎都倒向了袁世凯,连国民党能控制的南方几个省份也不例外,其中恐怕是实业家对秩序的天然追求在起作用。当年9月,袁世凯政府给上海总商会颁发勋章时,他们不敢接受,理由是“人心厌乱,全国一致,断无邀奖之理”,只是希望政府对工商业能尽到“保护维持之责”。
许多工商界人士在政局变幻中心态复杂,虞洽卿就是个典型。1881年,14岁的虞氏到上海做学徒时,身无分文,十年后成为买办,从洋行到外资银行,在上海滩的宁波同乡中名声渐起,三十出头就成为有影响的四明公所董事。1908年,他和同乡集资创办四明银行、宁绍轮船公司。在经营金融、轮船业的同时,他先后发起“华商体操会”、“华商公议会”、“万国商团中华队”,参加“预备立宪公会”,热衷于公共事务。1910年,有名的“南洋劝业会”在南京举办,他担任副会长。辛亥革命前夕,他曾给陈其美提供革命经费和秘密活动的场地,更是他受命带着百万巨款到苏州,劝说江苏巡抚程德全独立。后来在沪军都督府,虞洽卿曾出任闸北民政总长等职。
但在“二次革命”前后,虞洽卿的态度变得很暧昧,他先是致电浙江都督朱瑞,不要与袁世凯为敌。等到反袁军失败,听到王金发策动浙江军队反袁时,他筹集15000大洋(即银圆)到宁波犒军,“消其异志”。但是,当宁波鄞县知县沈祖绵因为参加反袁活动被捕时,他又出面营救。国民党人在他家放炸弹恐吓他,他则声明自己只是商人,“只自经商,并无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