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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我的胃口一直很好。
小时候,有一次妈妈为了防止我偷吃炒好的花生米,就把碟子放在餐桌的最里侧,以为那样我就拿不到了。不承想,循着热烘烘的花生香,我依旧能想到办法够到那黏附晶莹盐粒的、红褐表皮的金黄果仁,然后把它们一扫而光。
爸妈对我的食量并不多加限制,只不过有时会把一些触手可及的食物藏起来。家里很少见到零食,花样翻新地做好吃的倒是常有,这可能也是我喜欢做饭的原因之一。
那时的人们想到买书还不是网站,悠闲的周六上午是一家人去书店的最好时机。逛到午餐时间,饥肠辘辘的我,每每看到书店旁边那家麦当劳都不想离开。但多数情况下,妈妈总会提醒我什么样的食物才算健康,然后带我离开。只是当里面饱餐的小朋友骄傲地推门而出,酥脆外皮和浓浓肉汁的香味扑面而来时,嘴馋的孩子如我,总是用尽全力抽抽鼻子,想要永远地记住这诱人的气味。
或许有些人会说,父母这样的约束违背了孩子的天性,可我认为自己还是从中获益匪浅:在妈妈的引领下,我学着如何同自己的欲望交流,去感受它们,并与之对话。毕竟,学会自制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逃避的功课。
幼儿园里老师对我们说,谁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三分钟,谁就可以先去玩滑梯;和朋友们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也要知道规则是“一不许动,二不许笑”;小学老师和我们说,回家第一件事应该是把作业写完;在那个给了我无数美好回忆的高中,老师也常常在年级会上跟我们强调“先做应该做的事,再做喜欢做的事”。
而这样的观念在我高三时到达了巅峰。备考期间我一门心思想去梦想中的学校,为了屏蔽身边的诱惑和干扰,我和朋友们满校园找僻静的角落自习,放学后也总是尽可能多地在图书馆度过。
到了众星云集的清华大学,我更加不敢松懈。然而,在这里我不得不面对更多的信息、机会和选择,这让我很难再像高中时那样专注地学习。结果就是:常常在自习室刷刷微信睡睡觉,浑浑噩噩度过一天又一天。慢慢地,我开始对自己的自制力,甚至学习能力产生了怀疑。
无奈,问爸爸为什么总能保持旺盛的求知欲,并且总能专注地做事。他很自然地说,就是兴趣使然,他所擅长的都是他好奇的、喜欢的。
和周围富于智慧与思辨精神的同学经历了无数次夜谈并彼此开解与鼓励,对父母倾诉哭湿了无数纸巾之后,我终于开始深刻地意识到:倘若把眼光放长远就能明白,兴趣才是一个人最恒久、最有效、也最让人快乐的驱动力,而自制力的强弱,则取决于这个驱动力的大小。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单纯依靠意志力持久地压抑欲望,像凡尔纳笔下环游地球之前的英国绅士Fogg那样过着规律如定时闹钟一般的生活,在这个崭新的人生阶段,从纷繁复杂的信息、机会和选择中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并坚持为之努力,对我而言更富有挑战。
我终于意识到:屈从各种诱惑的“本我”,与时刻省察自身的“超我”之间的对抗,永远无法避免。所以思考如何将相互对立的它们,统一在承担痛楚与喜悦的“自我”之上更有价值。
我很感激在那一个个苦苦思索的夜晚和爸爸妈妈通的电话,很多无法释怀的纠结与忧虑,总能被他们的三言两语切中要害。在大学期间,那些无法与他们天天相见的日子里,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更多智慧的闪光。
尽管现在的我,有时依旧困惑,依旧难以看清自己未来的路,但我会努力像他们一样,坚定而乐观地一直向前。
虽然前路漫漫,我却知道爸爸妈妈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李晶的女儿
2015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