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清醒一起到来的是惊惶,他第一个反应是开灯。开关的拉线伸手便能够到,这一简单的事情由于极度惶恐而做不好,手抖得厉害,握了几次才把拉线握到手里,紧张使力量丧失,拉了几次才听到熟悉的开灯“咔吧”声音,灯却没亮。连拉几次还是不亮,他猛然明白,停电。
“儿子,儿子,赶快起来!”他喊叫道。
笨笨的觉大,熟睡难以叫醒。儿子睡着时被人抬走都未必知道。
“儿子!儿……”
笨笨仍然不醒。
杨水生从炕上跳下地,准备抱起熟睡的孩子,管他醒不醒,跑出屋去最重要的。啪嚓!跳到水里,啊!水进屋子里,没膝盖深。他更是急了,抱起一件物品一样抱起儿子,趟水冲出屋子。
推开门随水涌进来的是人们叫喊、鸡鸭鹅狗惊叫……最可怕的是像吹牛角号的呜呜声音,显然是水声,涨水的声音。天已大亮,被黑云遮挡看不清四周物体,地下黑糊糊有一片且发出疹人的奇怪响动,显然给大水包围。地处河滩地势低洼,逃向后山―村子北面的土岗已经不可能,面前最高处是房子,四间新盖的大瓦房,地梁―也叫基础梁、地基梁,主要作用是支撑上部结构,并将上部结构的荷载转递到地基上―相当牢固,一般的水冲不倒。
梯子现成的,撮在山墙处,上房都不用搬动。房盖上晾着茶褐色蘑菇,河边青草丛中采的,今年蘑菇特别多,采也采不尽。带笨笨攀梯子,而且是熟睡的笨笨,分量无形增加许多。
当作搬运一只装满粮食的口袋,笨笨的体重八十斤左右,差不多赶上自己的体重。搬运接近体重的物体感到吃力了。这是逃命啊!凭着一股急劲将儿子抱上房。
好在是铁瓦,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他坐下来的时候,屁股底下一声脆响,惊醒了笨笨,他尚未完全醒来,问:“爸,这是哪里?”
“房上。”
孩子立刻兴奋起来,平时眼望大人爬梯子上房,几次要求上房都没准许。现在在房子上,他能不兴奋吗?
“坐下笨笨,危险!”
笨笨想站起身,已经不满足坐着,还是坐在爸爸怀里,身子被牢牢搂抱住。央求父亲松手给他自由,说:“爸,爸……就看一会儿。”
“半会儿也不中!”父亲口气严厉,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告诉儿子,发水了,我们才躲到房子上,他说,“掉下去很危险,非淹死。”
孩子似乎明白了,房子下面有水。笨笨问水会不会上房子来呀?
“不会,房子高。”杨水生信心自己房子结实水冲不倒,再大的水也淹不到获米多高的房顶。不怪他轻视,因为没有经历过特大洪水,也没听说忙牛河发过这样大的水。
“爸,小蜂子怎么办?”
家里养了五箱蜜蜂,花棚中鲜花绽放不断,妻子的主意,养蜂即可酿蜜又传授花粉,一举两得。蜂箱放在院子里,顾人顾命的关头,就顾不了它们。
“让小蜂子上房来吧!”笨笨恳求道。
这是不可能的!杨水生紧紧抱着儿子,生恐他挣脱,不老实掉下房去,不摔坏也要被水冲走,控制儿子一点儿都不能动弹,这样才确保安全。小孩在房上,大人总是不放心的。
房子对孩子总是感到神秘的地方。老房子是平房,苇子芭抹碱泥,再铺上油毡纸作为防雨层。父亲去世多年,家里的活计都是母亲一人干。房顶晾着玉米穗、高粱头和豆子。她每天都要上房去翻晒、拾掇……杨水生想房子上面一定很好玩,他跟母亲说:“妈,我想上房。”
“上房?不行。”
“让我上去,妈!”他缠磨道。
“房子那么高,梯子又不结实。”母亲总有不准他上房的理由。
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准沾边儿,他一时还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的疼爱,嘟嘟嚷嚷地生气,未如愿没上房去,归终他是听话的孩子,这一点她省不少心,寡妇带一个孩子过日子容易吗?
上不去房顶心里老想那里,母亲上房他很是羡慕。院子有鸡架墙头,它们跟房子比很矮,母亲没说不让上去。他站到鸡架上,努力朝房顶看,发现母亲坐在一捆高粱上,眺望远处的河。站在鸡架上看不到河,房顶上能望得到。
妈在看什么?他想。
望河里的鱼吧,忙牛河里有鱼。放雾和下雨天,鱼飞起来。这个秘密还是于得水告诉伙伴的。
“鱼没翅膀,鱼不会飞。”黄亚兰不相信。
“我爹说的,他看见鱼飞起来,”于得水扩展开双臂,夸张飞起的鱼有多大,“老大老多鱼。
“鱼会不会飞?”小灿灿问米老鼠。
杨水生也说鱼不会飞,鱼不是蝴蝶。
“不信拉倒!”于得水涨红了脸,他心里不服气,说,“放雾天我们去河边看,看鱼……”
夏季里河边经常飘着雾。他们选择雾最浓的早晨跑去河边,他们手拉着手,生怕走散。黄亚兰在中间,左手给杨水生,右手给了于得水,从记事时起就得到他们俩保护。
站在河边雾气里,手没松开。黄亚兰问:“鱼在哪儿?
“别说话,鱼听见不飞了。”于得水说。
雾中有鱼飞是很自然的现象,被激怒的鱼飞起来复仇,它会精确地袭击目标;雄鱼为了爱情飞起来展示威武或追逐……忙牛河中的鲤鱼或卿花再或什么鱼,肯定有什么理由在某个大雾天飞起,被摆渡人―于得水父亲遇见,飞落到他的船上也说不定。
三个孩子站到大雾稀薄直至散去,也未见到飞鱼。
“鱼不会飞。”黄亚兰说。
“我爹见到飞鱼!”于得水坚持说。
有人说鱼会飞,有人说鱼不会飞,真相没证实。各自带着疑问离开河边。于得水问父亲:“爹,鱼会飞吗?
“当然会。”
“我们怎么没看见呢?”
“鱼会飞也不是随便就飞,是有条件的。”
探究者问什么条件。
“大雾天,下雨天。”
于得水说他们大雾天去的河边,没见到一条飞鱼。
“光放雾下雨不成,还要赶上鱼有事情,才飞起来。”
父亲没指明鱼有什么事情飞起来,没法证明鱼会飞起来了。
杨水生对母亲说于得水父亲说鱼飞起来。母亲说那应该没有错,于得水父亲长年累月在河上,什么奇特的事情都可能遇上。儿子见母亲在房上望河面,自然想到鱼。
孩子怎么样猜测做母亲的不知道,她望河想的是私密事情,不会告诉任何人。忙牛河对她来说远比孩子猜想的复杂……儿子却认为母亲在望鱼,启发他在房顶可以看见鱼的联想,想上一次房子的愿望更强烈了。母亲每次从房子上下来,挪开梯子目的明确,防止儿子登它上房。梯子落叶松做的分量很重,孩子小弄不动它。
杨水生成功登上房顶年龄十岁,读小学三年级。于船口村小学―如果称为小学的话―是一间房、一个老师,十二个学生,又是一至五年都有。三年级四名学生―杨水生、黄亚兰、于得水外加田姓的学生―其中一名还要转走,这名学生就是黄亚兰。
“我要到镇上去读书了。”黄亚兰在于船口小学高低班全体学生中最富有的,父亲黄老邪―人们给他起的外号,邪,主要指邪道儿,不正当的生活道路―村子有地不种第一人,大包干 他分到一公顷上眼皮 河套地,转包给别人。当时他论调雷人,种粮不如倒腾粮食赚钱!几年下来,怀揣大砖头―砖头大小的手机―满村招摇,他有第二个外号黄对缝……孩子们不清楚对缝买卖是怎么回事,新绰号黄对缝在村子流行时,两个孩子杨水生和于得水最先感到伤害,黄家要搬到镇上去住楼房,她说,“送给你们吧!”
杨水生得到一支自动铅笔,此前全校只黄亚兰拥有不用削的自动铅。
未必是出于礼尚往来,他们俩也想回送她点什么。用钱买不敢想,他们没有钱。于得水朝爹要来两条泥鳅,装在一只玻璃瓶子送给同学,杨水生则送她一棵草花,是他在河边青草里找到的,连花的名字都不知道。至于黄亚兰如何处理这两件特别礼物,无人知晓。
于得水跟杨水生同岁,却大他三个月,一个母亲生于得水时刚立秋,另一个母亲生杨水生河边已经见到冰茬子。按当地习俗大一天都是哥,何况大三个月呢!哥哥比弟弟有心眼也是习俗牵强的,于得水在黄亚兰离开村子的表现上,显露出哥比弟聪明。
腾飞桥正在施工,黄家搬家坐船走,于得水父亲摆渡,他跟船去送黄亚兰。杨水生也想去送,摆渡人不让他上船,只好跑回家。想起母亲在房顶上眺望河面,于是他就找梯子。
梯子躺在柴垛上,他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拖拽到房山墙,惊人之举的是他竟然竖起沉重的梯子,母亲不在家没有任何阻力,然后爬上去。
响晴天没云没雾,望见河边的一切:黄家一家人上船,黄亚兰身边的大块头是于得水。他还没有到嫉妒人的年龄,或者嫉妒了他不觉得,几年后回想这一幕景象,眼睛发红是妒火燃烧吧!
黄亚兰身影消失在河里。
母亲为他这次上房掉泪,喃喃道:“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啊!”
懂事的儿子为使母亲不伤心,说再也不上房了。做了父亲后,生怕儿子淘气上房……笨笨不止一次肯求上房,始终限制他没上成。
突来的洪水将他们父子逼上房。
“爸……”儿子还是乞求父亲把小蜂子弄上来。
“发水了,我们谁也不能下去。”
父亲这样说不能使孩子信服。杨水生望着逐渐长高的水,心一阵阵揪紧,形势远比他上房前严峻。在房顶望得远,什么都能看清楚。首先去望忙牛河,水面蓦然宽阔,见不到滩地里的庄稼,分不出哪是河岸,视野里除了水还是水;再望村子,变成水乡泽国,大部分房子泡在水里,水还在流还在涨高,如此下去用不了多少时间房子倒塌。人们能及时跑出村,朝村后山跑,那里地势高……即使自己不决定上房,也难逃到后山。去后山路在村东头,他家在村西头,而且距离村子有几百米远,水从东边过来向西平推,带着(实际是背着)与自己体重接近的笨笨逆水而上,恐怕到不了村东头就被洪水卷走。
这场大水来得太突然,上游降了特大暴雨,据水文资料记载是1200年一遇的大洪水。一个巨大水库轰然垮坝,上级通知村委会组织群众火速转移,吕村长听到消息脑袋也垮坝似的轰毁,耳朵顿然失聪―听神经,神经性耳聋,有关的神经损伤引起―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觉得自己喊了,让全村子人快撤。
撤离进行得并不太顺利,一个上年纪的村民死活不走,要与房子共存亡。镇里要求不准死一人,不撤离就意味着死亡。他命令强壮村民,抬走这个老人,在他身上耗掉一些宝贵时间。人员撤得差不离,吕村长猛然想起家在村西的杨水生。他说:“得去通知他家一声。”
“不行啊村长,来不及啦!”村民说。
吕村长听不见他说什么,说:“杨水生的房子离村子远,他不一定听到喊声。”
村民才想到村长耳朵听不见,他比划出这样内容:村子淹没了,水还在高涨,无法通知了杨水生。
“完哄,完缕!”吕村长绝望地说。
村民同村长的心情不大一样,大水淹的不是张水生李水生,而是养花暴富的杨水生。如果杨水生还是同从前一样靠种地生活,肩膀头不比别人高,就跟村长心情一样,赢得同情心。
吕村长是一村之长,大水淹村子逃难,不能落下一个人。因此他焦急,让其他村干部带领群众继续往地势高的地方转移,他叫两个身体强壮的人留下来,去村西头不可能,在村东头等,希望杨水生带着他儿子赶过来。
“你们盯住水里,见到杨水生立刻下水帮忙……”吕村长说,他感觉不到自己声音有多大,在别人听来是吼叫。
“哎,哎,我们盯着。”村民说。
如果说半小时前洪水是漫进村,哆哆嗦嗦地往上涨,此刻是飞涨、咆哮了,顷刻间没过窗户,矮些的只屋脊―图案花砖的,鸽子的―露出,房子基本淹没。这么深水,身材瘦小的杨水生还带着胖儿子,顶水(逆游)能过来吗?他又不是一条鱼,鱼有本事顶水走。
吕村长不这样看,猜到情急之下杨水生可能带儿子爬上房,等待救援,也不排除游过来。营救的力量绵薄,他决定求救,手机还有信号,自己听不见声音,让身边的人打,向镇上求救他有镇长的手机,说:“跟镇长说全村人撤了出来,只剩下一户,房子在村西河滩里,人可能困在那里,请求救援。”
村民打电话,镇长接听问吕村长怎么了,他咋不亲自打电话?村民说吕村长一股急火上了耳朵―通常上火表现:嘴起泡,尿黄尿,睡不着觉……牙疼、流鼻血都有,上火导致耳聋很少见―听不见声音。
唔,说说你们村情况。镇长说。
我来说!吕村长拿过手机,一口气说完于船口撤离情况,估计镇长一定指示什么,将手机给村民,叮嘱道:“记好镇长的话!”
“是!”村民说完吐下舌头,此刻打雷村长都听不见,答应“是”跟没说一样,他接听。
镇长说转告吕村长,让他们组织好群众转移,一个都不能少地带到安全地带,照顾好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等待上级救援。
“镇长说啥?”吕村长问。
村民犯寻思,如何将镇长的话准确转达?喊也没有用他听不见。村民拾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写字,费了好大事才使村长明白。 吕村长问:“那杨水生呢?镇长没说咋办?”
镇长说他向指挥部―市、区两级领导赶到北沟镇,抗洪抢险指挥部成立―报告,尽快展开施救。
“村长,房子都没影儿啦,杨水生……”村民话说半截停住,猛然想到吕村长耳朵听不见,等于是白说,他向另个村民说,“够呛(不可能的意思)活啦!”
“是啊!这么大的水。”
“你说有钱有啥用?”一位村民感慨道。
“没命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另一位村民说。
“有钱,不当船用,眼前有条船……你说,让杨水生拿一百万元换于得水的一条小船,他会不会干?”
“肯定干,一百万一千万元在洪水面前还不是一堆毫无用处的烂纸,船能逃命啊!”
吕村长眼看他们俩说得起劲,又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心很着急。他问:
“热火朝天地说什么?”
“说……”一个村民刚开口,被另一个扒拉一下,他咽回去,跟一个聋子说话有意义吗?
于船口被大水吞没变成一片汪洋,露出水面的屋顶没几个,几根电线杆和几棵树头,最大的是村委会院子内的那棵柳树,淹没到高音喇叭。
洪水到来前吕村长打算通过高音喇叭通知全村人赶快撤离,偏偏高音喇叭在关键时刻效仿村长似的出毛病,不是耳朵失聪而是变成哑巴。
“村长,不对呀?”一个村民忽然想起一个人。
“跟村长说什么?他听不见!
“你说什么?”吕村长问。
忽然想起事儿来的村民,用木棍在地上写了一个名字:于得水。
接到镇上通知,吕村长组织全村人迅速撤出,在村子东面的高坡上点名,吕村长漏了于得水。实际也不算漏,于得水基本不住在村子里,于家的老屋常年空着,满院荒草没人深,藏得住狐狸。有一次,村子里几户散养的鸡早晨放出去晚上没回来,以为是老鹤鹰叼去,村民开始注意天空,看是否有老鹤鹰盘旋,除了几只燕子和鹅丽(百灵鸟一种),并没发现老鹤鹰。鸡照旧失踪,损失多只鸡的村民找吕村长,说:“冤枉了老鹤鹰,两条腿的叼鸡。”
两条腿的是诙谐说人。吕村长命令治保主任抓偷鸡贼。几日后,偷鸡贼确定,村人瞳目。
“狐狸?”吕村长问。
治保主任讲了发现狐狸的过程。
“噢,跑到于得水家?”吕村长迷惑道。
“他家成了狐狸窝,篙草呼通(茁壮)地长……”治保主任描述于家荒芜景象,说,“哪里还像人家,倒像是坟圈子(墓地)。”
吕村长亲自到渡口找于得水,说:“抽空回去,收拾收拾你的家。”
“收拾它干啥,在那儿放着吧。”于得水不光是懒,心想反正我也不住,没必要收拾。
“都招来了狐狸,” 吕村长讲了狐狸祸害村里的鸡,说,“你不放倒杂草,赶不走狐狸。”
“我没空,眼下没空,秋后再说吧!”于得水说。
吕村长说不动他,你说一句他有一百句等着,看是村长还没有说玉米塞子话(顶撞人的难听话),不然拿话就能噎死你。他说:“你没工夫,我派人给你收拾。”
“随便!”
对这样蒸不熟煮不烂的人村长也没辙,那个村子都有这样的人。荤素不吃,求太平只能让他三分。为保鸡安全宁赶走狐狸,村上派人为于家割倒院子的杂草,露出老宅真面容。还是不错的房子,三间青砖大瓦房。房子在人住,也得有人住,再好的房子几年无烟火,给人的感觉苍凉和凋败。
长年夜里不亮灯,人们称其为鬼屋。迷信说人死后,鬼魂不散,仍然停留在其生前所居住的房屋里面。
有一天于得水家真的闹了鬼,未见他人回来,夜晚却有灯光。吕村长再次到渡口找他,见面便问:“于得水,你昨晚上回家住了吗?”
“说什么呢?村长,昨晚无风无浪河面平静,我睡在船上舒舒服服,回老屋干什么?”于得水觉得村长莫名其妙,反问道。
“不对呀,你家昨晚亮着灯,我可是亲眼所见。”吕村长说。
“我没回去……亮灯,出鬼了不成?”
“谁说不是,你没回去,夜晚屋内怎么亮灯?”吕村长劝说你还是回去看看,别是遭贼。
“贼?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偷什么呀?”于得水清楚自己家的情况,屋子是空的,随用的东西让他搬到渡口的房子内,基本生活在那里或船上,他表了态让贼放量偷,说,“偷吧,还有几只饿死的耗子。”
吕村长没劝回于得水,夜晚再次观察于家老宅,亮灯的事情再也没发生,村民议论一阵后,没找到答案,无人再议论。于家老宅像是被人们淡忘,连其主人于得水也被一并淡忘,致使清点逃离洪水人数,村长都把他忘记了。此时被村民提到,吕村长说:“他住在渡口,船上也说不定,估计没什么危险。嗯,最有危险的还是杨水生他们家。”
一个村民对另一个村民说:“杨家现在只杨水生和那个胖儿子在家。”
“他妈和他媳妇呢?”
“去三江市大医院做手术。”
“体格很硬朗的,没听说得什么病啊?”
“不清楚,反正做手术。”
吕村长抠抠耳朵,看别人嘎巴嘴却听不到说什么,心有多急,于是有了下意识动作―抠耳朵,又不是耳朵里堵了什么,盯聆(耳屎)那样清除掉便能听到声音。
“别说了,村长一旁着急。”村民说。
水还再涨,最后一个屋顶淹没。
“村长!”一个村民用木棍在地上写字,请示是不是不等杨水生了。没意义,逆水游不过来。
“等等,兴许游过来呢!”吕村长说。
兴许?还有什么兴许啊!地势高的房子全被淹没,何况杨家的房子盖在地势相对低的河滩地里,恐怕早给洪水冲走。
“再等等!”村长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