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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普通早晨一女两男三个人走进五天后将不复存在的河夹信子村,他们乘十分原始的水上交通工具——牛皮筏子,说它是一头牛也行——到来,熟悉当地环境的人能判断出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身上的蒲棒味儿尚未散尽,只有牤牛河长满蒲草,再晚些时候在该河上行走,恐怕要有蒲棒的花絮粘到身上。

村子不是因为早晨而宁静,破坏已经开始了几天,县里规定十五日内村人全部迁到架火烧部落村去,房子自己拆毁你还能得到可用的檩木什么的,不然到了规定的日期那天,宪兵、警察就要烧掉房子。

有人在河夹信子住了几十年,繁殖了几代人,多数家业是祖田老屋,房子扒掉就是一堆烂泥巴,面对毁于一旦的家产,悲伤痛哭的,绝望上吊的……还是有人耗着,看看最后有没有希望保住房子。当然,这是幻想了,村子并归到架火烧集团部落村的事实不能改变。全村四十多户,村名说明它的位置,两河把它夹在中间,其中一条河巨蟒一样,头在白狼山尾巴在草原,山里的人坐船和木筏子便可到草原来,一些反满抗日组织和胡子经常来往这条水路上,日本人毁掉这个村子原因在此。

一女两男三个人经常来村子,还是给眼前的景象惊呆。整齐的村落变得破败不堪,到处是残垣断壁,只剩下十几户人家,他们要去的人家在其中,两间草房躲藏在茂密的柳树丛中,离河近土壤湿润,适合一种叫王八柳的柳树生长,家家房前都有栽植(当地风俗,前不栽杨后不植柳),柔软的柳条可用来编筐窝(织)篓,它还有另外用途,遮蔽视线,几年里冷家的柳树,掩护了一个组织的活动。

一支抗日报国队,长期与冷家来往,冷家成为地下交通站,母女二人主要为队伍筹措粮食,弄到河边交给来取粮的人,通过水路运到密营地去。母亲在一次夜晚运粮失足落河淹死,剩下女儿冷惠敏。集家并屯的告示贴出,她做了去报国队的准备,几天后没有了河夹信子,也就没有了交通站。她盼望来人接自己,也一定会来接的。

“程队长,我在屋外放哨。”一个男人对女人说。

“好。”程队长安排另个男人留在门口,自己进屋去。

“舅母!”冷惠敏惊喜道。

她们有层特殊关系,这个早晨的事情不涉及到她们的亲戚关系,后面的故事将详细说到这一节。

“我准备好了,舅母。”

“噢?”程队长疑惑道,“做什么?”

“去你们那里啊!舅母你不是来接我?”

“惠敏,情况有变化。”程队长说你不去队伍上了,随村子迁到架火烧去,建立新的交通站,“我们需要交通站。”

“啥?让我进人圈(1932年伪满洲国成立后,日伪当局为了切断东北境内抗日联军与当地群众的联系,确保伪满洲国的安全,在东北境内实施了集家并屯、建立集团部落的行动。部落,民间称做“人圈”。)?”她惊讶道。

“是!”程队长交给她了一个新任务,到架火烧部落村去,队伍不仅需要粮食,还需要人圈里的情报,“你的身份特殊,正适合这项工作。”

架火烧一个伤害过她的地方,尤其是臧家,让她伤心。程队长说的特殊,就是指她跟臧家是亲戚,说详细是村长臧佰传的远房表妹,还曾给臧家老五臧代传提过亲,两人投情对意,后硬给当家的臧佰传别黄了,原因是冷惠敏天足,臧家不能娶大脚女人。

“事情过去了几年,你不必去想它。”程队长说这话时,表情阴郁,声音苦涩,臧家大院难以从她灵魂深处抹去。

“叫我到臧家人的跟前去住?拿鸭子上架嘛!”冷惠敏为难道。

原计划河夹信子村并迁时接冷惠敏到队伍上来,架火烧部落要新圈入四五千口人,加上村子所处的特殊位置,报国队从对敌斗争需要考虑,有必要在部落里建一个地下交通站,初步拟定计划有二,派人到架火烧是第一个,第二个计划稍后实行。

“到了非常时刻,鸭子也得上架。”程队长严肃起来,说,“不是到臧家人跟前,而是你直接到臧家大院里住。”

啊!她听出来不是上架,是下油锅啦!因伤心才躲着臧家人,到他们院子里去?

“你不用担心,他们肯定收留你。”程队长说,她如此肯定是对臧家的了解,臧佰传标榜自己最认亲,对逃难到他们村且无房子住的亲戚不管不顾?并村来的人有能力自己盖房子,搭窝棚,建马架子,也包括借住亲戚朋友家,一切能栖身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架火烧人口大爆炸,一个村子变成四个屯子,即东架火烧,西架火烧,前架火烧,后架火烧,按建制臧村长管着四个屯长,一个屯长管着若干个甲长,一个甲长再管着若干个牌长,近万口的人圈被这样权力链条死死连接着,“臧佰传是村长,他有责任管每一个人的安身处。”

“道理说我们亲戚不远,会安排我到他家大院住。”冷惠敏也不否认,“他是万人大村的村长,我到他家……”

“就是冲着他是村长,才派你去的,明白吗?”

冷惠敏省然,思想没太通,说:

“我想到队伍里去……”

“你已经在队伍里啦,不是吗?过去弄粮食,照顾伤员……”程队长最后做通了她的工作,说,“你明天就去架火烧,尽量装出可怜,获得臧家人的同情很重要。住下后,与他们全家搞好关系,有利于我们工作。”

“老五是不是在大院里啊?”她忧虑道。

臧家的变故程队长知道冷惠敏不知道,老五臧代传因从亮子里镇上领回个窑姐(),被当家的长兄轰出家门,在村子里盖了两间硬压山——檩子直接担在山墙上——的趴趴房,看上去更像窝棚……最近几年臧老五怎样就不知道了。

“到那儿你就知道老五了。”程队长不愿说,“有一点肯定,他不在臧家大院里住。”

“老五怎么啦?”冷惠敏问。

“也没什么。”她还是什么也没讲,继续布置任务,“你将来的目标是臧佰传,我们需要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在臧家住下来,就没问题。”

“要时时处处小心惠敏,你周围狼群包围着,臧佰传身边有小鬼子、警察、特务、自卫团,人圈里还有屯、甲、牌长,耳目眼线到处都是。”程队长做了一番安排后,说,“近一时期你什么都不要做……”

“有情报我怎么送给你们?”

“到时候我会派人找你。”程队长说,“我回山里啦。”

冷惠敏送出门,在外屋她问了一句:“舅母,还没仪传的消息?”

“没有。”程队长边回答边往外走,到门口转身说了一句,“到臧家你一句都别提我。”

“哎!”

冷惠敏没出门送他们,这是纪律,她从门缝望他们离去,天突然下起了雾,三人走过一棵柳树就看不见了。

浓雾许久在她的心里缠绕,一件不知回味多少遍的往事,在一个大雾天发生。老五臧代传来找她,大雾掩护他们出了屯子,她看好一个地方,说:“我俩去鱼亮子,那背静。”

他们需要个背静的地方,不欢迎被打扰。河边有废弃的鱼亮子——设在河边的捕鱼据点儿——里边搭有简易铺,可供睡卧。

冷惠敏躺下去之前,说了条件:“只许摸摸。”

“嗯哪!”老五臧代传答应。

柔软乌拉草上的她第一次让男人碰自己,激动紧张,闭上眼睛感觉异性的手入侵,进行中,她有了更紧张的感觉,猛然拱起身,将他推到一边,喊道:“老五你说话不算数!你用的不是手!”

“是手!”

“撒谎,不是手!”

“是手。”

“不是手!”

“惠敏,给我吧!”

争论没再进行下去,她见他急哭啦,心软下来,说:“你哥嫌我脚大,我们难成,你要是那个啥喽,我怎么办啊?”

“我哥嫌,我不嫌!”

“你保证娶我,我就叫你那啥。”

“保证,我保证!”他说。

“那你那啥吧!”

十六岁这年大雾缠绕的鱼亮子里,她把他要的东西给了他。以后又给了他几次,最后一次刻骨铭心,臧佰传带人闯进来。

臧老五挨了鞭子,马鞭子抽在光赤蔫(赤条条)的身子上,老五的诺言给打碎,他以后没敢在长兄面前提娶冷惠敏的事。一晃六年过去,鱼亮里的事成为一种伤心的记忆。

废弃的鱼亮子被某场暴风刮走,那个结实的铺还在,人间多少故事发生在铺和铺一样的卧具上,冷惠敏印象最深刻的是铺的乌拉草很柔软,且温暖。今天程队长提起臧老五,尘封的记忆虫子一样从冬眠中醒来,她蓦然想念六年前让自己成为女人的小男人。

雾霭散去露出柳树,什么景物都给它挡住了,她走回里屋炕上有了红红的日光,当年臧老五背来一领苇席,铺了六年,只炕头一处给火烧煳,她很心疼,用块布缝上,她决定带走这件纪念物,或者说有意义的东西。 sx0BoyZFWrcVuUY5NNfsK0joUklPar/uINF2c4E9eOY4z+A4vRnESor6Pu/hi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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