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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臧佰传多年的赶热被窝子(赶热被窝子:原指是早晨男女偷情,在此指天亮前跟妻妾同床。)的习惯今早给打破无疑.三姨太要烟袋锅子磕炕沿骂他没良心,唱戏的三姨太他百般宠爱,三个女人暗地争着给当家的留炕头,为了公平,一个男人把一个月分成三份,公平合理每个女人十天,谁赶上小月就少一天。昨晚该在二姨太炕头睡,该什么都什么了,赶三姨太的热被窝子属于他的特别神累(嗜好),无人限制。

他走到三姨太的门前,给管家兼炮头的杨继茂叫住:“东家,牛小眼起早扒眼就来叫门。”

“干什么?”

“章县长叫你到县上去一趟,他等在门外。”

“噢!”臧佰传的兴趣蔫萎下去,牛小眼来找他别的事都得放下,赶热被窝子在公事面前就不能算事儿。

“鞴马!”臧佰传说。

“牛小眼给你牵来马。”杨继茂说。

村长有两匹马,村公所为他配了匹枣红马,他还是喜爱自己的青,一般公事他骑枣红马,私事就骑青。不是枣红马不好,在架火烧部落村公家用马中它排第二,自然佐佐木九右卫门的白马排第一,周身没一根杂毛,兔头、鸽脖、虎膀……佐佐木九右卫门是架火烧部落村里唯一的日本人,任村副,职务排在村长臧佰传后面,权力却排在他前面,设置和县上省上直至国家(指伪满洲国。)相同,县长章飞腾,副县长井视猪苗代直射,不言而喻三江实权掌握在副县长手里。

“继茂,”臧佰传特别嘱咐,声音很低道,“再给地窖通通风,你自己亲自去。”

“是,东家。”管家清楚东家叫自己做的事重要而机密。

臧佰传走出大门,牛小眼迎上前,手牵两匹鞴好鞍子的马,说:“县上通知,叫你马上赶到县里,章县长等你。”

“太君村长知道开会的事?”

“他让我保护你去县里。”牛小眼说。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公事都必须经过太君村长佐佐木九右卫门点头,去县里开会更得让他知道。臧佰传处事圆滑,想事全面,问:

“县长只见我一个人?”

“嗯哪!”牛小眼黄豆粒大的小眼睛反射晨阳,一道光亮一闪。

“走吧!”臧佰传上马,县长通知下到村公所,显然是公事,村长外出,通常由自卫团派两名团员护送,今天牛小眼一个人护送村长。从架火烧到县城亮子里三十多里路,过一条河和几道沙岗,道不算背,但也经常有胡子出没,防备没错。

两匹马走进秋天的原野,成熟的籽粒香了空气,不论是动物还是人,都会给陶醉。跟牛小眼一起出行令村长神经绷紧,臧佰传的话陡然比平素少了许多。如对满洲国的街村政权人员(村公所设村长、副村长、助理(相当副村长)、庶务、行政、财务等人员,弘报,就是特务。)构成了解,就没什么奇怪了。牛小眼在村公所是弘报,职务特殊——特务,本来是监督反满抗日群众的,他是副村长佐佐木九右卫门从亮子里带来的,臧佰传警觉到,牛小眼身份不一般了……跟一个特务外出,要防范的恰恰是这个特务。

“村长,今年年成咋样?”牛小眼问。

“哦,平年。”臧佰传心里戒备的人问话,他回答经过思考,实际讲,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是丰年,臧家二百多垧河套地,庄稼长势喜人,成熟的香味早飘进村子。如果一个庄稼人问,他会实际地说大年(丰年),特务问了,则需藏头掖脚,粮食收获过千石没问题,日本人盯粮食苍蝇见血似的,年年出荷——奴化的名词,强制征购粮食,属于军用物资,一粒不能少。露出实际收成意味什么?于是他说:“平年,春起(天)地温低,坏了种子,缺苗,收成最低减两三成。”

“你家粮食还不打一千多石?”

“搁啥当啊!”臧佰传说,“撑死(极限)打六七百石粮。”

牛小眼眯起本来就小的眼睛,外人很难看到眼皮间有缝隙,其实有,世界没有丝毫缩小。假象多能迷惑人,村长以为他在马背上睡着了。事实上,牛小眼正望向一片成熟的玉米,那是臧家的眼珠地块(上等好地),丰收谁也藏不住。

家有粮,心不慌。臧佰传二十一岁起当家,是爹赠给他的治家格言。哥兄弟七个上下四十多口人,人嚼马喂,丰年防灾年。歌谣云三江气候:

一年两场风,

从春刮到夏,

从夏刮到冬。

风常年刮,粪土刮走,土地越来越瘠薄,还要时不时地遭水灾,冰雹、蝗虫……种地靠天不保掯(证),老天愤怒不愤怒谁管得了哇!

“囤子不能空。”老爹说。

臧佰传对父辈的话深信不疑,家里要储备足够的粮食,而且比爹每年储粮多一倍,数量是三百石。臧家大院是典型的东北四合院——南面三间屋宇式大门作为门洞,旁边房屋供守门人和佣工居住,院内有高大的影壁墙隔出内外院,也称二进院。主人居住正五间鱼鳞瓦大檐房,东西厢房住着臧家其他兄弟和仆人。几座砖石结构的永久粮仓修在外院,储存玉米、高粱、谷子大粮,还有几个小仓子储杂粮,怎么装也装不下那备荒用的三百石粮。臧家肯定有储备粮三百石,新粮顶陈粮,可是没人看见粮食放在哪儿,这是臧家的一个秘密,我们的故事与这三百石粮食有关。

“村长,我们村只剩下一个炮楼未修完。”牛小眼揣测道,“县长找你是不是催这事呀?”

“八成吧!”县长急着找村长,臧佰传也往炮楼上面想了。架火烧村子原有三百多户,是三江县较大的村子,几十年的老村屯有了一条街,实际是穿过村子的一条线道(公路),有了几家店铺,铁匠铺、针线铺、马具店……较大的老铺子是扎彩铺,专售冥器,近千人的屯子,经常有人死去。一个月来,周围的村子并归过来,人口一天天增多……按县里部署,围村子的大壕沟挖成,铁刺鬼(蒺藜)拉完,四角的炮楼也如期完工,计划修四个炮楼,村副佐佐木九右卫门愣是主张在东北角和西北角两炮楼之间加修一个,就是说架火烧部落村有了五个炮楼。全村人都没在意这个炮楼,修四个修五个都一样,唯有村长一个人心里发扎,像有一棵带刺的干草。臧家的大院在村子的最北边,后院墙是村子的边缘,部落的北边壕紧挨臧家北院墙挖掘的,简单地说,部落村的东南西北四条边,只北边这条边上多了一个炮楼。

“日本人是不是盯上咱家?”管家杨继茂说。

臧佰传摇摇头,自信道:“我是他们任命的村长,怎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呢?”

咋听上去也是道理,满洲国的街村长由县公署任命,自然认为可靠的人当。架火烧村田地臧家最多,是村子最有钱的人,用他当村长理所当然。

“在咱家跟前多修了个炮楼,长出个疖子似的叫人看着不舒服。”杨继茂说。并非管家多疑多虑,一个部落村有四个炮楼足以保证村子安全,或者说监视村民绰绰有余,干吗加密一个呢?他说,“炮楼干啥用的,看人嘛!”

“看谁?”

杨继茂不往深层说了,臧佰传能理解管家心里藏的话。多一个炮楼子,比疖子更让村长疼痛,不是吗,算一下炮楼的高度,俯瞰自家的院子一清二楚,因此他觉得日本人加修炮楼目的不可告人。

“警察分驻所的房子也完工了,只差这个炮楼。”牛小眼说,“看这架势,上冻前归屯的人都能到齐。”

“炮楼昨天开始垒墙,三五天就可完成。”臧佰传说,跟特务说话他异常谨慎。一开始外村子几百户搬进来,村长臧佰传对归户并屯的认识停留在日本人又花样折腾上,一个月前三江县政府召开二十九个村村长会议,县长章飞腾亲自主持,副县长井视猪苗代直射布置集家并村,会后全县保留十个行政村,架火烧村非但幸运地保留下来,而且作为示范村先建成,全称是:架火烧集团部落村。 NPRD0d39qHHwdFTllQqFy3k6tTK3R4rWKLN5drrcWta0DbTBwBeqReBaorJcjI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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