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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佰传在村公所等了一个下午,佐佐木九右卫门始终未回来。一个下午使人想很多事,他为躲五弟从西架火烧回来,躲人躲不过旧事的纠缠,纷至沓来——

往事的年代令臧佰传多忧多疑多虑,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绿林响马活动猖獗。脚下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引起外域人的狎欲:彼得大帝攫取远东土地的空幻——黄俄罗斯之梦;清朝余孽复辟寐求;日本人的满洲帝国……于是乎,俄罗斯速步马,东瀛的纯血种马,啸聚山林胡子的杂种马,只只铁蹄将这块土地踏得七零八碎。令大户人家闻风丧胆是胡子,他们打家劫舍,自诩为流贼草寇,很像风滚草,终年在西大荒原幽灵似的飘荡,所到之处鸡飞狗叫人心惶惶,衣食丰盈家道丰厚的殷实大户,风声鹤唳如临大敌,修围墙垒炮台,购枪置炮雇用枪手看家护院,以防备胡子来抢劫。

形势所迫,臧家在架火烧修起大院,人们习惯称之土窑。特从邻近的白狼山运来大理石,砌成炮台暗堡。上能攻下能守,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臧家窑。几绺胡子先后来踢坷垃(攻打土窑)都未得手,就连骁勇善骑的土匪面对土窑也无计可施,恨骂而走。

胡子上眼的东西,就如同鹞鹰盯上只兔子,拼命捕获它,否则怎肯善罢甘休。活动在附近的君子仁绺子窥视臧家许久,他们绺子里不乏智勇双全之人,见强打硬砸不行,就改换招术,寻找个插旗的(卧底),在窑内配合接应,提供窑内暗堡地枪火力配置……胡子的眼盯着臧家亲朋故友,苍蝇一样找缝儿下蛆,最终主意打在老五臧代传身上。

老五游手好闲,吃粮不管事,染上嫖妓恶习。骑马从架火烧到亮子里镇去,镇上俄国人开的妓院——心乐堂他经常光顾。臧佰传对五弟的行为,岂能视若无睹?他苦口婆心规劝却终没见效果。无可奈何动了家法,触及皮肉,可老五的行为仍未收敛。

“饱则生,”老父嘱咐臧佰传说,“少给老五钱,身无分文他咋嫖?”

老五尚未被没钱难倒,变卖私房田产,白花花的鹰洋朝白光光的肚皮上扔。半年过后,值钱的东西典当干净,床头金尽四壁萧然,归终仅剩一双滚包、大窟窿小眼子的破棉被。沦落到这步田地,自然对本家的万贯家财想入非非,倘若到手一半,恐怕逛遍亮子里所有窑子都够用。于是,老五便想给胡子暗插一把旗,通过架火烧专做拉钩扯线的——张魔症,给君子仁绺子透过话,暗渡陈仓。

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胡子君子仁马队悄悄来到架火烧,隐蔽在臧家土窑外的榆树林子里,等候老五的动静。这时,主炮台(专门封锁土院大门)的炮手,老五用酒灌醉,旋即点燃一盏马灯,向胡子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压!(冲)”大柜君子仁首当其冲。众胡子饿狼扑食一样扑向臧家。突然,贴着院大门地面射出一排子弹,数匹马腿被打断,几个胡子受伤落马……败下阵去,胡子伤亡惨重。

君子仁气急败坏地骂道:“狗杂种臧老五,早晚插了(杀了)你!”而后率马队离开架火烧。

老五觉得天旋地转,瘫软在炮台上,裤裆里尿溺横流。他明白胡子吃了亏,插旗人早晚得掉脑袋。修筑在大院门垛下的暗堡五爷属实不知道,插旗时只讲了院四角设的炮台和院中的地枪,可没讲还有地堡,然而这地堡又至关重要,密集的子弹把胡子给揍花达了(打散)。

“剥老五的皮!”当家的臧佰传听清楚了君子仁撤离时的骂喊,勾结胡子引狼入室的竟是他,愤然道,“丢人现眼,无耻之徒。”

臧佰传命家人捆了五弟,柳树条子抽得皮开肉绽,老五疼得昏死过去。

“娘!”听到五哥嗷嗷惨叫七爷心惊肉跳,噤若寒蝉,小脸吓得紫青,拱进程笑梅怀里。她搂紧秋风中树叶一样瑟瑟发抖的儿子,泪眼含着期望的目光说:“人要走正道儿,别学你五哥那样,马往好草上赶!”

“嗯呐。”七爷似懂非懂地答应着,虽然乳臭未干少不更事,但也听得出娼啊嫖的不是好事,娘的话永远要听的。

后来,七爷出事与老五有关。

“都是该死的老五惹的祸。”臧佰传一直恨,将胞弟轰出门,这样想心才平慰些。

佐佐木九右卫门傍晚回到村公所,疲惫在椅子上。

“太君村长,向你请示一件事。”臧佰传说,副村长像刚做完重体力劳动,他说,“您累啦,明天再向您请示吧。”

“你说,你说。”佐佐木九右卫门用力坐起来。

“自卫团长的人选……”臧佰传说了吴相林的情况。

吴相林?佐佐木九右卫门熟悉他,刚来部落村时,为了副村长安全,臧佰传派自家的炮手为他当了几天保镖,对臧家的炮手印象可以。他说:“你家的人,行。”

“太君是不是亲自考察他?”

“唔,你知根知底他,我不考察了。”佐佐木九右卫门表示完全相信村子,让权力给他,说是一种姿态也成,“尽快上任,炮楼子已经修好,不能无人把守空着。”

“哎。”

“臧村长,你们哥几个?”佐佐木九右卫门突然问。

“如果都算上,七个。”臧佰传回答得小心翼翼,副村长跟牛小眼走了一天,回来问这个问题,不是随意问问吧?联想上牛小眼的职务——弘报(特务),对日本人出出(搬弄口舌),需认真对待了。

“住在你家大院里……我好像没见全。”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是,老五分出另过,您认识,六弟得病过世了,还有个七弟,早同我们脱离了关系。”臧佰传说七弟臧仪传时偷偷观察副村长的表情,“太君见到的我三个弟弟,他们都种地。”

“你还有个妹妹吧?”

“她……”

“与胡子同归于尽,大大的刚烈!”佐佐木九右卫门赞赏道。

他什么都知道了,牛小眼介绍得很详细。臧佰传忽然觉得自己赤身在日本人面前,炮楼子窥视清楚自己的大院,家中私秘的事全给人知道,五弟、七弟都提到了,只差没提三妈程笑梅。

他们谈话被三江宪兵队来电话打断,臧佰传知趣地回避,走出村公所。 7NKbmOLcr/TCmQHhL8Z9SR8Q0bQfO7YaXW1MZuy8bXebElkzrd/Lh9sgFmABu5a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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