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屿非议

文/爱末

1

从清早七点忙碌到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似逃跑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甚至来不及洗漱，便毫无知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刚过完中秋月亮就轻易不愿再露脸。北方八月的夜已经有了阵阵凉风，我不愿开灯，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燃一根烟。

静谧的夜手机讯息不适宜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不难想来，手机与任何社交软件里从未曾存过第二个电话号码的我，这个讯息是谁发来的。

顾子非发来的讯息里写着：“来聊个五毛钱的。”

“111”

“你这是刚在外面浪完回家？”

“有屁快放，我搬砖累得哪有闲情逸致去浪。”

“帮我取个游戏ID，一定要那种能显露出我孤傲剑客形象的。”

“……”

燃的烟不知何时灭掉。我又拿起火机轻飘飘点起一根，再顺便，挑起了嘴角的一抹笑。

嗯，这是我和顾子非分手的第二年。真是造作，连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和曾经最亲密的人在分手后还会有这般清闲熟络地聊天。

只是夜很深，我不愿再想为什么。

2

跟他的对话打破了我仅剩的睡意，我套了件披肩蹬着拖鞋便下楼了，顺便拿了我珍藏了两天舍不得吃的牛肉肠。

下楼后，果然那两只长得很相像的情侣喵躲在树根后面，看见我已不像当初那样怯生生跑掉，而是发出“喵呜喵呜”近乎撒娇般的友好示意。

我把牛肉肠拆开，小心翼翼拿到它们身边。

“小东西，姐姐搬砖一天都用来伺候你了。”

它们听不懂我说什么，叼起牛肉肠便又躲在树后面津津有味朵颐起来。小区里的夜出奇得安静，没有白天城市的快节奏，更没有酒吧一条街嘈杂中的灯火通明。偏偏这一刻，我看着猫咪们吃完我辛苦上班挣来的钱买的餐食，心里的富足感无与伦比得多。

想起以前很红的段子，大概就是：女人要有猫一样的特性，被拒绝过一次，狠狠记住，再不就范。那个鬼段子红极一时，大抵我这般粗言的形容你们也会十分有印象吧。我不仅想，如果真这般有猫一样的特性，那是不是像我这样每天喂饱它，它也会逐渐变得无条件信赖你。

我想起曾经顾子非对我无底线的宠溺，不仅点点头赞同起来。果然女人啊，谁对你好你就跟谁跑了不是，如果以前形容男人都说你这人真狗啊，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形容女人说：“你真是个猫妖。”

唔，我想我一定是因为太孤独，所以扯起淡来毫无逻辑的浮夸了。

可是这些细碎的片段，是会让一个夜晚不睡的老女人陷入无尽沉思的呀！

3

西安的电视塔在南郊，大学时期我在南郊念书，却从未亲自路过那里。辗转几个城市以后，机缘巧合却回到了电视塔附近最近的单位工作。

电视塔旁边有两家网咖，在我深思熟虑对比以后我选择了更靠近塔的那一个。偶尔还是会翘班跑去一个人LOL，一个人坐在角落位置戴上耳机，无休止的单排。也会有二十出头的小伙很没眼色地跑来搭一句：“诶妹子你哪个区？一起玩啊？”

我总会内心翻起无数白眼再回过头看看小鲜肉的长相，甜甜回复一句：“下次吧，我一会儿还要接儿子放学呢。”

大概是因为除去工作睡觉餐点，我几乎所有时间都会泡在这里的原因，有个兼厨师兼技术员的男服务生，一来二往也开始跟我熟络起来，偶尔也会黏着我说：“下班以后带我双排一会儿呗。”

当然可以，因为你长得还算可爱。

他偶尔会问我，为什么老是上网，明明那么大年纪还要装网瘾少女，也跟我扯淡一些游戏里的小操作和技巧。他以为我很喜欢玩游戏，其实我只是比较享受，独自一人在夜里过马路的过程，马路两旁昏黄的小灯不是很亮，却暖暖地照清小路，也让我看到这座城的电视塔在夜里耸立在高空孤傲的模样。

当然这些形容词都是我自己意淫出来的，我对电视塔特殊的情怀，无非是身为播音专业的顾子非，曾在这里就职过很久。

出于一种什么情怀我已经懒得考究了。他去了魔都我留在长安，平行时空下我纵使独自一人孤独，但爱还在。和小朋友聊天轻松的爱，和小动物亲密互动的爱，孤身一人与这城市上空的爱。我始终相信，这一切通通出于爱。

4

我想一定是夜晚影响荷尔蒙的关系，让我这样一个粗糙的女汉子逼叨逼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其实动笔前我早已“是是是好好好我马上写”地答应好了我美丽可爱善良的责编写一篇故事性很强又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只是逼叨逼了这么久似乎还是没有按照她的要求来写出满意的故事，那么接下来我想讲的，是，我不想讲故事。

我想讲的是自己真实经历的往事。

前阵子手机坏了，很多照片资料都没办法顺利导出，要说影响，最严重的不过是因为要上新的小说用不了自己亲笔画的插图了。人的感情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也许任何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太过稀疏平常的小事情。不用也罢，只是对于我人生之中的第一本合集而言。我的内心十分悲痛。

那本书，里面所有的男主人公，都叫顾子非——我的前男友。

而原本要用的所有内插与照片，也都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只可惜的是——手机坏掉了。

手机是谈恋爱时顾子非用强硬的霸道总裁范儿送给我的，怕我不收，跑去交给我朋友，还特意讨好地买了个乔巴玩偶送给她。而我那狗腿子的好友就流着哈喇子收下了手机，还顺道帮我拆开越了狱，安装了七七八八的软件。

分手后，我带着那个装满了我们聊天记录和照片的手机去了成都、丽江、大理、深圳，走了多少城市我已经忘了，只留了些许照片来记录自己走过的道路。

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模样儿啊，大抵就跟所有失恋的姑娘一样，拿出所有借故堕落的方式来麻醉自己啊！什么宿醉啊对我来说简直像是看小儿科，一瓶克罗纳就能把我灌醉的量在那阵子简直像天方夜谭。我抱着酒瓶子窝在沙发上，除了迷迷糊糊做梦，几乎都是在买醉，吃不下饭，光借着酒精麻痹自己。酒桌上，夜店里，床头边，客厅沙发旁，全是零星的烟头和啤酒瓶子。我现在想来内心真的是一个大写的：卧槽。

这种杀马特后裔的独一无二新星，简直就为了非主流一族征途了新的高度不是。

可是在那段时光里，我也清晰地认识到了，生命中孤独与爱的不可分割。

我头脑清楚思维不混乱时是在医院里，浑身刺骨的疼痛侵蚀了我的神经，让我不得不认识到，什么矫情啊，醉酒啊，都是扯淡，身体才是自己的。这喝酒喝的差点命都没了的劲，简直这辈子想都不愿再想一次了。

再看到闺蜜哭丧着一张脸老泪纵横的模样，心才一点点恢复了别样的温度。

我多想说一句：“姐们儿，我这还没死呢。”

可是准备张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几乎要失声了。严重成这模样才意识到本我，我也是不知道我这种少根筋到底是遗传了谁。

不过，一切都会好啊，时间纵然不会愈合所有疤痕，却悄然不知带走了那难言辗转的无可奈何。那是我最孤独的一刻，却从那一刻，我认识到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

5

再往后的日子，我也昏天度日漫无目地的走走停停，可是我再也不敢回西安了。我窝在家里当一个寄生虫一般啃食着家人，用苟延残喘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也不过。

当然，也不怕你们嘲笑，因为一个男人就这么矫情做作搞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容不下自己了。你当初怎么不去死哟。

可是啊，我不要脸啊。就这么倔强地活了下来。

靠着谷维素和安定。哦对，还有烟草。

不过我很少再碰酒精了。别说进医院了，那醉酒的滋味儿，都太难受了！

那段日子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还有希特勒啊，蒋介石啊各种偏执的人物传记。直到自己莫名其妙，从这浩瀚星辰里，自然而然愈合了。

我在曾经我和顾子非一起玩的社交网站上发了一张朋友的结婚证，没有晒照片，附言了一句：“有你真好。”

然后，我们终于时隔一年再联络了。

嗯，大概是因为看到了一丝星星之火，然后我又开始振作。找工作找房子找各种重新生活，终于一切稳定了我又一个酩酊大醉。

然后借着酒劲毫无顾忌地打他电话要见他。

胡言乱语之际我说我根本就没结婚。

他罗里吧嗦了太多，可我清晰听见那句：“无论怎么样，你也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你看啊，就像刮奖一样，年轻的时候，我们造作，非要刮到最后，才肯相信，真的就是没中奖啊。真的别再骗自己了啊。

我只有装作酒醉不再多说什么。但时隔那么久，彻底心死的感觉，却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所以，我才能有如今，再不娇柔做作的造作。自然而然的奚落自己，用经历回馈些许，自己对岁月长河给予的不同感受。

后来啊，顾子非还是在跟我讨论他要用什么游戏ID。

“快点给我取个四个字的。”

“无可奈何。”

“不是，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屿啊，海啊的，你琢磨琢磨。毕竟是海迷想当个船长征途更广阔的海洋。”

“无屿非海。”

“你这人！没有屿没有海算怎么回事，你就非要跟我对着来是么？”

“无屿非海挺好的，一点看不出来你曾经是个杀马特。”

“不行，这有点绕口，无屿非可以，后面最后一个字你重新想想。”

“无屿非——议。嗯，别争议了，加上上次的五毛，我给你一块。”

嗯，这一切都没什么好再争议了啊。因为我终于懂得，年轻时有些事情，不非要真正走到底，才承认它早就结束了。那些孤独的灵魂，也总会找到与之惺惺相惜，碰撞的另一个海屿。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