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凝佳恩
女人真的是世上最难理解的生物,不说是错,说了还是错。
刚刚闪去的十一长假,我过得并不开心,因为假期还没开始就和阿梦吵了一架。
阿梦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平时里常常吵吵闹闹,总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但那日闹得最凶,怒发冲冠的我甚至提出分手。
同样生气的阿梦,听罢一下子愣怔住了,震惊过后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和珑儿走得近,再仔细想想吧,如果你真的决定了,发短信通知我过来收拾东西。”
刚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就规定,无论以后吵得多厉害,都不能轻易说分手,大学的三年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我以为自己可以长期容忍阿梦的缺点,一些女孩子共有的缺点,比如任性,比如懒惰,再比如粗心,至少在毕业之前不会对此介怀。
可当她不再对我撒娇,宁愿窝在家里看小说,也不愿陪我出去散步买烟时,我对她的淡然真有点生气。
这些生气日积月累慢慢膨胀,渐渐成了想要离开她的导火索,哪怕一件小事就足以点燃我的气愤,让怒火燃烧整个身体,脱口说出分道扬镳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那天的争吵和旅游有关,原本出游的事宜全都安排妥当,临行的前一晚阿梦却变了卦,理由是新书的部分章节需要内容调整,她必须利用假期加以修缮,而对我的建议只有两个,要么陪她待在家里,要么一个人出去。
这两个选择,不管挑其中哪一个都能让我心塞上很久,产生一种她爱自己胜过爱我的感想,但最令我恼怒的还是阿梦拿无辜的人来做挡箭牌,明明是她对我愈来愈疏离,越来越不重视这份感情,却把仿佛我背地里干了对不起她的事说得理直气壮,好似我和珑儿真有什么。
坦白讲,珑儿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长得不算惊艳却很耐看,小巧玲珑谈吐文雅,和她久而久之相处下来,很少有男生不会对其生好感,我也不例外。
但也仅仅是单纯的喜欢,其中并无半点儿女之情,即使每天准时道早安和晚安,也只是出于欣赏,对她善良的由衷欣赏。
是因为一起善举,我偶热认识珑儿的。
过罢春节,我和阿梦先外出玩了一圈才返校,所乘的那趟火车,由甘肃始发开往Y市,春运还未结束,车上旅客本就比较多,加之一些无座的人不肯去抽烟区,纷纷蹲坐在过道上,车厢内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和阿梦座位是连着的,33号和34号,偶尔换着坐,歪头靠窗听会儿歌,阿梦塞上耳机用手机观电影,我不喜文艺范儿的剧随手翻翻书,看累了打算眯会儿眼,车厢里一阵骚动,传出说长道短喧嚣不止的声音,吵得我再无睡意,索性直起身子看热闹。
当时大家的视线都朝向西北方,我粗略估算了下,那边坐的乘客位号大概在100左右,那个区域一眼扫去坐的都是中年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穿粉色毛衣的年轻女孩,分外惹人注目,她正脸色通红地直挺挺站在边上,死死地盯着趴在桌上的那位妇女。
我是后来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妇人没买到有座票,女孩从始发站上的车,心疼她一大把年纪长时间站着吃不消,就自己出去给她暂时歇歇脚,结果这座位一让再也要不回,妇人装睡任凭谁叫都不醒,旁人好劝也不听,把列车长喊来也无济于事,她死皮赖脸霸着不放。
动静闹得很大,阿梦也受到了干扰摘下耳机,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理她说去趟洗手间,心里却想回头将那热心的女孩带到自己那里,等我一番跋山涉水般走回去,路过原来的地方并没有见到人,随后看到女孩坐在我的位置上,是阿梦听了旁人解释主动领她过来的。
那个下午我们三人挤在两张座椅上,之后又共同度过了一个晚上和上午,阿梦以创作为生需要素材,一路都在打听女孩的其他故事,我知道了她叫珑儿,生于兰州,当下在Z市上卫校,与我们学校所离不远,有个异地恋的男朋友,始谈高中,今留于家乡。
到站分别之时,阿梦为继续挖掘灵感,特地要了珑儿的QQ号,我当时正在和妈妈聊天告诉她已回校,听完顺手加了珑儿为好友,用的一个连阿梦都不知道的小号,那个号上有我的家人和亲戚,以及一些自认为比较重要的人,所聊内容阿梦不适合看到。
珑儿不是个话多的人,我不主动找她,她绝不会故意打扰,起初我们谈的大多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话题,像天气、歌曲和美食,她会告诉我哪家的鸡煲饭便宜又好吃,让我带阿梦去尝尝,之后又熟悉一点,她和我讲本家的风俗和趣事,每次的最后结束语,总是亘古不变,好心哥,替我向梦梦姐问好,你俩结婚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她热衷喊我好心哥,我曾问为什么这样叫,她答因为我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委屈自己免去她的腿脚之苦,旅途之中对她格外照顾,我回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善人,受此待遇理所应当,说完我们都笑了。
虽然她小我两届,却精通人情世故,深谙大道理,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成熟和睿智。
升入大四后,我变得忙忙碌碌,课余时间查阅资料做简历找工作,极少跟人在网上像从前那样侃侃而谈,和珑儿也不常聊天。
而阿梦,我们不是一个专业,她为了能在离校前将书的下半部分赶出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见面的频率,逐渐从原先的一天变为一个星期。
当她提出一个月见一次时,我终于意识到长此下去有弊无利,便在外面租了房子,邀她过来一起住,事实是,同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阿梦有深度的洁癖,忍受不了我在生活中的某些邋遢行为,我们时常为此吵得不可开交,我好几回摔东砸西,恼怒她为何不能像我包容她那样包容我。
和阿梦的琐碎矛盾,我气急败坏之时跟珑儿说过几次,她常劝我不要真的放在心上,气消后就赶紧去哄哄阿梦,还教我如何说能尽快让她由怒转喜,试了几次确实奏效,可也加重了阿梦的疑心,她时不时会像看出轨的男人一样,看着嘴笨的我,突然问那些招数都是跟谁学的。
女人真的是世上最难理解的生物,不说是错,说了还是错。
在一个深秋的晚上,我终于被阿梦的不可理喻逼得夺门而出,漫无目的地晃悠在大桥上,珑儿恰巧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听出来我声音低沉心情不好,不多时匆匆赶来,手里拎了一提雪花。
那晚我们什么也没有说,珑儿只是静静地坐在桥沿上陪我喝酒,一提喝完并不过瘾解不了千愁,我们又跑去酒吧一人灌了十几瓶,难得的是她只脸红一点都不晕,最后反倒是我没出息地醉得不省人事,据说是她叫来阿梦一同将我扶了回去。
醒来之后阿梦已经不在屋里了,床头放着她留下的便签,说是家里有急事回去一趟,桌子上放着醒酒茶,厨房做有正保着温的午餐,我起来洗漱洗澡换上阿梦准备好的衣服,珑儿的短信出现在苹果的屏幕上,让我有时间去找她,她有些话要非说不可。
卫校是职业技术类院校,场地只有我们大学的三分之一,珑儿花了一个小时带我逛校园,送学校的明信片给我,还请我品尝特色小吃,始终没有挑明让我前去的目的,在我欲开口问她时,她看看我的神色笑了笑说,我受邀晚上去朋友家做客,附近有家超市,我们走去买点东西吧。
家里的牙膏和洗发水用完了,我想顺道买些带回去也好,生活用品区不太好找,珑儿又是问阿姨方位,又是争着推车,蹦蹦跳跳忙得不亦乐乎,为让我前来却不能陪着吃晚饭而感到遗憾,坚持要买点吃的让我兜着走,挑我最爱的水果,还拼了一盘凉菜,死活要抢在前面结账。
我以为她不知我的口味,凉菜肯定是留给自己的,公交车来时,她却一股脑把手里大包的零食全塞给我,一把将我推到了车上,直到开锁进门,我脑子都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懂她叫我前去的意图,也不明白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收下厚礼,心不安可触动极大。
“遇到好姑娘,虽无饕餮盛宴却赠难忘之礼,恨晚相见,唯念当初,陌生如你,倾情思忆。”我在空间按下发送键,不到一分钟,下面评论已过二十条,朋友不约而同地问我和阿梦怎么了。
未久,我的手机响起,是珑儿打来的。
她在里头说:“你我相识不足十个月,我这个陌生人随便做一点小事,都能让你感动不已,梦梦姐和你在一起已经四年,你随便一个眼神,她都猜得准你心里想什么,否则怎会领我过去坐,她默默付出这么多,你都是否记得。”
我一时被问得无言以对,直到珑儿挂断电话都没缓过神来,瘫在沙发上一直在反省自己,反省那个逼迫着阿梦大度和包容,那个多年以来肯为不认识的人发条说说,却从未翻看过她心情的自私的我。
我乍然想起,大一那年自己生了场险些命不保的大病,阿梦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我几个月,想起自从和她谈了恋爱,大学四年再也没自己洗过衣服,想起某个半夜,我恶作剧地说肚子饿,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翻墙,去肯德基给我送来夜宵,想起出门逛街,不管买什么她总先问我的偏爱。
原来别人做下感动我的事,阿梦也都全部做过,只是被无奇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掩埋,被看作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理所当然,被渴望如常一样浪漫的我,抛到脑后再未回头想过。
珑儿回家工作前,留下一封信,信上写着:“平淡的爱情才适合生活,越相爱的两个人,越在乎对方的言行,会怀疑会争吵会大闹,像两只刺猬非把对方扎得遍体鳞伤才罢休,可真的分不开。给对方定下要求的爱,又怎能称得上不计回报的纯粹。”
我编辑短信回她:“终身受益,定当不负深情,不负汝。”
作者简介:
凝佳恩,热爱写作,钟情于文字,作品散见于《萌芽》、《最悦读》、《哲思》,个人文集《所有的雨都会停》即将上市。新浪微博:@凝佳恩M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