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为你，向阳而生

文/艾夫木

1

十月最初认识的易平，是一个典型的二世祖。曾经有人总结过：在外面混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特有钱的；一种是吃不起饭的。

易平，显然是前者。不然，他哪来的钱请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吃喝玩乐呢？

这天，易平又请他的那些兄弟到“星月馆”吃饭，服务员正好是做兼职的十月。那天也不知怎的，平时做事十分谨慎的十月碰翻了酒水，洒到了易平那昂贵的外套上，他的朋友们闹着怪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坏了衣服怎么办。

当时，十月一个劲儿地忙着道歉，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衣服，根本就没注意到易平眼里的那一抹惊艳。

是的，十月，很漂亮。

算了，也没什么的，你别擦了。十月抬头，撞进易平眼里的那一池温柔，他的眼中好像有一种摄人心魄的东西，令人沉溺其中。直到他旁边的那些人开始起哄，十月才脸红地从那眼神中惊醒。

十月稍稍地往后退了退，好像这样才能掩饰掉刚才的尴尬。这一退，十月才看清了易平的长相。谈不上英俊潇洒，但也不是那种看一眼之后便想不起的路人甲，可能这就是气质，亦或是气场？

那天之后，十月经常在学校看到隔壁校的易平，不知道是以前也看到了而没注意，还是他以前在这个学校出现频率根本就不高。

人呢，就是这样。其实，我们每天都会遇见很多人，因为不认识，便没有印象。但一旦有过交集，在某一天，再次在茫茫人海相遇，会轻而易举地就认出对方。

但是，在易平看来，他和十月一天七八次的“偶遇”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天知道他为了那“天缘”付出了多少。他从来就没有这般心力交瘁过，十六年来第一次追女孩子，他容易吗？

十月本是极谨慎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在易平的爱情攻势下，她的理智，她的谨慎，一一崩溃。

这是一段有些莽撞的爱情，匪夷所思但好像又该是那样子。

2

三年后的十月和易平坐下来不小心撞上对方的目光时，都有一点羞涩。

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出于一种奇怪的自尊心，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去，好像他们的曾经是一块巨石，阻拦了两颗心的靠近。

十月，你到底有没有后悔三年前的决定。其实，易平很想这样问她，可一看见她平静的面容，他放弃了。他怕得到的答案会摧毁他这三年的坚持，这三年的信仰。

你比以前沉稳了，眼里有了沧桑。终究是十月打破了沉默。

沧桑？易平想哭，三年不见，他就沧桑了？他才十九岁啊。易平本想反驳几句，可是——

十月说，这样真好，比三年前好多了呢。

于是，易平在听完这句话后很没骨气的心情愉悦的继续“沧桑”了。

然后，又是沉默。

这种无边际的沉默折磨着十月的神经，她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她问，这几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像你三年前认为的那样，一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说完，易平还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激发十月的怒意，这样他才能确定十月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人，有时就是这样，不顾一切地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哪怕是变成刺猬。

可是，十月只是微笑着说：“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说说话？”看着十月平静的微笑，易平后悔了，他为毛要说出那样的话啊，他是喜欢她的啊！

3

十月与易平交往的消息如天雷般炸在了两所学校，学校的领导做梦也没想到平时循规蹈矩、勤工俭学的好学生十月会和隔壁校的那个混世魔王在一起。可再多的不相信，在看到他们手牵手来学校时，也变成了深信不疑。

你看，人家易平为了她都转校过来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十月是个爱泡图书馆的宅女，要想找她，去图书馆吧。易平经常像个小媳妇似地抱怨：“老婆，你都不爱我，书有我帅吗？有吗？”十月对于此类语言一直表示很无语。

易平为了找十月，也经常跑图书馆，时间久了，易平也会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坐坐，睡睡觉。当然，易平干的最多的看肯定是睡觉。

平时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没想到，睡觉却这么安静，真像一只慵懒的猫啊。十月一边盯着易平的睡姿看一边这么想着。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笑啊笑的就不淡定了。

十月的手才刚刚摸到他的脸颊就被捉住了。

哈哈，老婆，你干坏事哦，我就说嘛，书哪有我好看！

十月被逮个正着，心里尴尬得要命，脸很不争气的红啊红啊，就像窗外天边的红云。

4

时间真是一个伟大的暗杀者，能令很多东西悄无声息的消失。

易平想他要是有哆啦A梦该多好啊，有了哆啦A梦就有时空门，有了时空门就能回到曾经，回到那段他们还相亲相爱的日子。他们就永远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生疏的感受。

可时上没有如果。

“十月，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没变，什么事都不能令你动容。”说到这儿，易平的心里突的发狠似地痛了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他们分手时，十月的平静，平静得像一汪死水，令他绝望。

“难道要我见了你就像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跑？”十月撇了撇嘴。

易平嘴角抽了抽，但马上却笑了。因为他们这样一调侃，他觉得仿佛一切尽在昨天，那些夹隔在他们之间的岁月就回来了。

十月偷偷地观察着易平，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她根本不敢相信易平竟然真的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自己眼前。

其实，她所有的淡定、平静都是装出来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三年后的他，她很不安。这几年，关于未来和过去，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越是不想，过去的那一幕幕便越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在心间。

是的，她每日都活在后悔与自责中，当年，她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5

十月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易平正斜倚在栏杆上等她。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他笑着问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没什么。”十月淡淡地回了句，顺势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下去，独自走开了。

只剩下易平孤独的身影在夕阳里被拉得老长。

那天晚上，十月第一次失眠了。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老师的话：“你现在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而且他家有钱、有权、有势，不念书也能进重点大学，你能吗？”

十月不停地问自己，我和他一样吗，一样吗？回答她的是空空如洗的家。

天微亮时，她终于下定决心。

什么，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要分手？对了，是因为昨天老师和你说了些什么吧？校园的角落里传出易平暴怒的声音。

我们不一样。你出生富贵之家，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有了，而且将来你的家人肯定会送你出国，过几年，你就是镀了金的海归，也许你根本就不会回来了。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孩，没权、没钱，你明白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十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声音一点也不颤抖，像是在背早已滚瓜烂熟的台词。

易平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与耻辱，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一个软弱无能、养尊处优的富二代。

他的心，很痛，像千万只蚂蚁在咬噬。

他不知所措地问十月，别这样行吗，给自己也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十月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喜不怒。

易平目光深沉缓缓地问：“你不喜欢我了，对吧？”

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们不是一路人。

十月转过身，决绝地离开了。可是有谁听见了她转身后压抑的哭泣，那种低低的呜咽。

6

隔着三年的光阴，夕阳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其实，我来找你，是想给你看一些东西。”易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发抖。

说完，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堆证件，有校三好，有奥赛金牌，有杂文金奖杯……很多很多，多到晃得十月的眼睛刺痛，忍不住流了泪。

三年前，十五岁的十月正在念高一，面临着人生的第一个起折点，她的家境并不优渥，甚至可以说是清贫。能考进这所省重点高中，全是因为她初中三年的拼命。

是的，拼命。她不是那种天资过人的天才，在别人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非常刻苦地努力了三年，终于进了这所高中，她不能在这个新的起点上停下脚步，面对爱情和前程这个两难的选择时，十月挣扎了一晚上，选了后者。并不能说十月现实，只能说她很理性。

理性的人把什么都看得太明白，包括爱情。

她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他。喜欢他给的温暖，而不是爱他；

她以为，自己考到了外省，就能丢到以前的一切，不再想他；

她以为，他们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我用三年的时间证明你当初的看法是错的，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有，我也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我想要的东西，我们一直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想听你说句对不起。”

十月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似要把这三年的后悔与发了疯的想念全都哭出来。

这三年，她过得并不好，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易平那近乎哀求的样子和话语总会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她很难过。可是路是自己选的，再怎么艰难也要坚持下去，因为放弃了他，所以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并且一定要成功，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三年，可以模糊很多人或事。

但，他找到了她，并且以这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再次闯入她平静的生活。

他说：“我没理由责怪你当初的选择，正因为你的离开，才使我有了一个目标——靠自己的努力接近你。”

他说：“这三年来，任何东西我都很努力地去学，每拿一个奖项心里便多一分希望。”

他说：“其实，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快乐。”

他说：“我们错过了三年，以后的时间再也不要浪费了，好不好？”

他说：“我记得的，你曾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十月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在学校那棵并不葱郁的黄角树下，笑容明媚地对他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么现在，她愿意为他，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