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东南,白水河市。冬天。
静寂的夜,霓虹灯闪烁,街道上一片清冷。
“白水河,杨小君来了……爸爸,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给你报仇。”杨小君孤独地站在街头,单薄的身体在冷风中不屈地傲立,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里神情坚强如铁。
杨小君的父亲名叫杨江,是江城公安局副局长,他和北方滨海市公安局局长东方剑是几十年的战友和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两人都以铁面无私,正气凛然,嫉恶如仇著称。两人多年来一直奋战在缉毒第一线,多少国际贩毒集团都栽倒在两人的手中。盘踞于缅甸丛林之中的代因贩毒集团甚至已经悬赏一百万人民币要两人的项上人头。在警界内,同行们戏称两人为百万警察,也就是脑袋最值钱的警察……
代因,一个势力庞大,神秘莫测的毒贩,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近几年公安部门缉获的毒品有百分之八十与他有关。
半年前,杨江得到调令,将到白水河市任公安局局长。在离开江城的前一天晚上,杨江参加了公安局里统一部署的行动,一个被追捕的毒犯逃进了一栋大楼,杨江第一个追了上去,不曾想到丧心病狂的毒犯开枪拒捕,杨江中了几枪,当场以身殉职,而那个毒犯也跳楼自杀……
那个时候,杨小君正在警察学校学习,她是在快半年之后,才知道父亲殉职的消息。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无意之中翻到了父亲的日记,日记上说自己要到白水河市接受新的挑战,白水河市黑恶势力猖獗,更是毒品泛滥的重灾区……查阅了父亲殉职的卷宗,杨小君却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父亲的死应该与这个调令有关,这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如果是,就一定是白水河市的黑恶势力所为……父亲未完成的事业就是打击白水河市的黑恶势力,即使最后的结果与他自己的想法不一样,只要能铲除白水河市的黑恶势力,也能安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杨小君申请休学半年,悄悄地来到白水河市,她决心查找父亲被谋杀的证据。此时,她刚刚从一辆长途车上下来,风尘仆仆,一身疲惫。
下一步该走到哪里去……
这个孤独和寂寞的城市,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街道,站在一个气派的小区对面,那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小君的眼睛忽然本能地落在小区大门外一棵常青树旁边。那里站着一个人,四十多岁,皮肤黝黑,高瘦,眼睛精光闪烁,身上穿的是旧的迷彩服,脚上穿的是一双半旧的解放鞋,胸前挂着一个黄背包,手里拿着一尺来长的东西,用报纸裹着。
那个人看上去很像一个拣废品的乡下人,但是小君认为他不是一个拣破烂的人,因为拣破烂的人绝对没有一双那么锐利的眼睛,而且,他的手上拿的是什么?是刀?刀怎么是圆的?像一条棍子?是一条棍子吗?
如果不是一条棍子,那又是什么?
小君多看了他几眼,那个男人也陡然察觉到小君在看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居然微微一笑,很友好,很淳朴,更显得若无其事。
小君一怔,头脑里一片迷茫:难道我看错了吗?
白水河市寰宇有限公司总经理杨落开着车回家,车里是六岁的儿子亮亮。两人刚刚从游乐园游玩归来。杨落的父母已经病故,儿子现在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丈夫在几年前也已经病亡,除儿子外唯一的亲人就是一年前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大姑的女儿李媛。李媛二十五岁,没有结婚。她与杨落的关系还算融洽,互相关心照顾。
以前,杨落担心李媛为了家族的财产会对自己不利,时时提防她,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也许,人的内心里都有善良的一面。毕竟,现在自己和亮亮是李媛的亲人。
“妈妈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想爸爸了?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儿子亮亮看到妈妈的眼睛里有一丝忧郁,天真地问。
亮亮在两岁的时候就没有了爸爸,杨落一直想给他找个爸爸,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男人来爱自己和照顾儿子……
“爸爸很快就会回来……”杨落苦涩地微笑着,安慰儿子,车眼看就要进入小区,忽然有一个人意外地出现在她的车前,接着便倒地不起。杨落忙刹了车,跳下去,看见车前面躺着一个人,一个衣服破旧,皮肤黝黑的人。
“你怎么啦?有没有事?”杨落一边焦急地问,一边拿出电话,准备报警。
“我没有事,是你有事了。”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如毒蛇一样令人恐惧,冰冷……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杨落张开嘴,巨大的恐惧堵满了她的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见那个人的手中拿着一件奇特的兵器,如毒蛇一般,已经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她的腹部。
冷,冰冷。杨落纤弱的身体和脆弱的灵魂悠悠地飘了起来,飘向遥远的天际。天好苍凉,风好冷!人,无声无息地倒在车的引擎盖上……
这个人杀了杨落,又不慌不忙地走到车门前,拿起杨落的皮包,亮亮没有发现母亲已经死去,他还是一个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懂,不过他明白有一个陌生人在拿妈妈的皮包,他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你为什么拿我妈妈的东西?”
“不是我要拿你妈妈的东西,是别人要拿你妈妈的东西。”这个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亮亮,一只手掐住亮亮的脖子,亮亮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一个幼嫩的生命,戛然而止……
杀人,抢劫,仅仅几秒钟,对面的小君却看得清清楚楚。“抓坏人!”小君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如闪电一般冲过马路,勇敢地扑了上去。
这个黝黑的人并没有跑,平静如一块岩石,嘴角是一丝淡淡的微笑。小君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这个人一伸手就抓住小君的手腕,把她扭住,拖到自己的面前。小君如被铁钳牢牢夹住一般,动弹不得,一把乌黑、冰冷、血腥的利器压在她的脖子上。
那个时候,小君才看清楚了,他手中拿的东西是三棱的刺刀,乌黑,三面是刃,三面都有血槽。血槽里还有血。不过三面的刃都没有开,只有刺刀尖是锋利的。
军刺,是真正军人用的军刺。
小区保安闻讯围了过来,有人报了警,这个皮肤黝黑的人不慌不忙地拖着小君,一脸淡淡的笑:“不要过来啊,我会杀人的,我已经杀了两个,不在乎多杀一个……”
他把小君拖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商店,商店里的老板娘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小君虽然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却出奇地平静。她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我是个警察,一定要沉着,冷静,才有机会把这个杀人的凶手抓住。
这个人把小君拖到一个货架后面放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先过去把商店的门关了起来,然后把商店的钱柜子用军刺撬开,端到小君的面前。
“身上有没有钱?”这个人一边把面前的钱一张一张,小心地整理好之后,用橡皮筋扎住,头也没有抬,问了句。
“一百块不到。”小君犹豫了一下,说。
“也……拿出来。”这个人头依然没有抬,他的军刺就放在货架上,小君想该怎么把军刺夺过来,不过她还没有动手,这个人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淡淡地问了句:“你十几岁?”
“二十。”小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
“警察?”这个人继续说。
小君大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虽然她现在还不算一个真正的警察,但是毕竟是警察学校出来的学生。
“你见到我杀人,非但不跑,还敢来抓我,就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是一个为了责任不怕牺牲的中国警察……中国好警察!我抓你的时候,你本能的反抗,我看得出,你练过,否则,你早吓昏了……”这个人一边说,一边整理杨落的皮包,把钱收拾好,其余的东西都丢在一边。
“为了这点钱你就可以杀两个人?”小君怔了怔,愤怒地问。
“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永远不知道穷有多么可怕!”这个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不是白水河市的人?”小君心中一动,说。
“不是,我甚至不是中国人,我的名字叫阮大雄。”阮大雄把所有的钱都放进背包之后,把背包背上,淡淡地说:“现在我要想办法走了。”
“外面已经全是警察……”小君冷静地说:“你怎么走?”
“就是白水河市所有的警察都来了,我一样可以走。”阮大雄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些烟丝,和一个小本子,从小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卷起烟丝,不慌不忙地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还是我们越南人的烟有味道……”
“越南人?”小君不动声色:“你是一个杀手?”
“算是吧!”阮大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小君这才明白他的军刺应该是越南特工喜欢用的一种杀人利器。几十年前,中国军人曾经和越南特工在丛林之中用刺刀对刺刀地拼过,最后的结果是中国的56式三棱刺刀完胜越南刺刀,那是一场真正男人、硬汉之间的对决!
“杀手杀人是不是要钱?”小君忽然灵机一动,问道。
“当然,否则,叫什么杀手。”阮大雄很享受地吸着烟,点点头。
“你杀一个人要多少钱?”小君忙问。
“看要杀什么人,有的几千,有的几万,有的甚至几十万,关键是要看杀的是什么人,身份地位高,难度大,价格也就越高……”阮大雄淡淡地回答。
“如果我要杀人,能不能请你?”小君大胆地盯着他,说。
阮大雄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当然——”
“如果我要找你的时候,到哪里找你,怎么找你?”小君认真地问。
“缅甸,果敢老街,阮大雄。”阮大雄微微一笑,“只要你能到了那里,就一定可以找到我,如果你来找我,我给你半价……不过只杀一个人!”
“真的?”小君紧紧地看着他的脸问。
“杀手一诺千金。”阮大雄脸上的微笑凝固了,有些无可奈何:“我好像……是上了你的当呀!”
白水河市,公安局局长东方剑接到报警,刚刚赶到现场。东方剑五十岁左右,铁骨铮铮,一身正气,一张脸如钢铁铸成,一双眼睛如刀一样锋利。他是几个月前才从滨海紧急调到白水河市的。他的身后,是两个特警狙击手,他们全副武装,头上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如鹞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东方剑手一挥,两个特警狙击手就在附近隐蔽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在黑暗之中寻找目标。东方剑前面是几十个警察,十几辆警车上的警灯闪烁,他们已经把小商店团团包围。大家都面色沉重。只有谈判专家在对着里面喊话,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喊话……
“局长,凶手已经杀了两个人,现在胁迫了一个人质在里面,他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刑警大队队长秦风面色凝重地对东方剑说。秦风二十七八岁,剑眉,虎目,沉稳平静,一表人才。旁边是他的助手赵丰、许国栋,还有一个明眸皓齿,清秀动人的女警察梅玉,她也是不久前从省缉毒大队抽调到白水河市的,主要负责缉毒。
“报告局长,飞鹰一号找不到目标!完毕。”耳麦里传来第一个狙击手的声音。“报告局长,飞鹰二号也找不到目标,完毕。”第二个狙击手也报告说。
“继续观察,准备战斗。”东方剑平静地命令说。
“收到,完毕。”两个狙击手继续寻找战机。
“他胁迫人质,有没有提什么条件?”东方剑问秦风。
“没有。”秦风摇了摇头:“感觉这个人有点奇怪,这绝对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件。”
“高虎。你负责在白水城大桥上布置警力,准备拦截,如果他要逃跑,白水河大桥是唯一的出路,另外,准备流动的警力,随时准备灵活行动……”东方剑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布置下去。他一生之中,经历过无数次险恶的战斗,早已经铸成钢筋铁骨,临危不乱。
高虎是白水河市公安局刑事警察第二队队长,高大魁梧,是一个作风过硬,思想过硬的好警察。虽然东方剑才调任白水河市公安局不久,但是对高虎,是早有耳闻。
“是。局长。”高虎立刻布置下去。
东方剑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眉一扬,严肃地说了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本领。要在白水河市翻多高的浪……”
“你起来,站到门口去,如果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就要配合我,你应该相信,我要杀你,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虽然我不想杀你,但是你不要逼我杀你……”阮大雄吸了最后一口烟,站了起来,淡淡地对小君说。
小君点点头,她慢慢地走到门口,忽然感觉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腰上,一丝寒气从腰上渗透进她的身体,再逐渐扩散到全身……
小君一站到商店门口,东方剑浑身一颤。这不是小君吗?她怎么到了这里?小君是他的战友杨江的独生女儿,杨江已经以身殉职了,如果他的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战友,更何况……
东方剑钢铁铸成的心第一次乱了。
“我要和公安局局长东方剑谈话。”阮大雄站在小君的身后,淡淡地说。
“我是公安局局长东方剑,你有什么要求?”东方剑说。
“外面的警车让开一条路,我要一辆加满油的警车,车门全部打开,停在商店门口,车上放10万现金,半个小时办不到,我就杀人……”阮大雄不慌不忙地说。
然后他拉着小君慢慢地退了回去,根本不给东方剑还价的机会。
“叔叔”,小君也看到了东方剑一张如钢铁一般坚强的脸,一双不为任何强暴势力所屈服的眼睛。一看到他的眼睛,小君就仿佛看到父亲的眼睛一样,感觉父亲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会呵护自己,心里便渐渐平静下来。
但是她没有喊出来。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不能伤害人质。”东方剑威严地说。
“我只要钱。不想要人的命。”阮大雄淡淡地说了句。
两人坐在商店的货架后面,阮大雄不客气地撕开两袋花生,拧开一瓶白酒,一边问小君:“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来瓶可乐,来个面包。”小君刚从车上下来,又饿又渴。她要补充自己的体力,找好时机,和这个杀手一搏。
阮大雄果然给她拿了瓶可乐和一个面包。在小君平静地吃着的时候,阮大雄说:“难道你就不害怕我杀了你?”
“如果你要杀我,我害怕又有什么用?”小君说。
阮大雄微微一笑,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了。
二十五分钟的时候,东方剑用对讲机给两个狙击手下了命令:“准备战斗。”然后他对商店里面喊:“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请你不要伤害人质……”
商店的门慢慢开了,前面出来的是小君,然后他看见一只黝黑刚劲的手握着一把军刺,抵在小君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掐在小君脖子上,而他的手中,居然握着一枚手雷。阮大雄躲在小君的身后,小君无法看到他的面孔。
阮大雄手中有手雷,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使狙击手能打中他,但是他的手一松,手雷掉下来,小君也没有生还的可能。而且附近这么多的车和警察,势必伤亡更大。
“放弃第一套行动方案。”东方剑对两个狙击手下达了命令。阮大雄和小君已经上了车,阮大雄熟练地发动车,在车冲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手雷扔了出去……
“卧倒!”东方剑一声大吼,他的身边有七八个警察,而且那手雷刚好落在他的面前,他没有犹豫,人如山一般扑倒,用自己的身体压在手雷上……
在车上的小君忽然一拳打向阮大雄的太阳穴。那一拳出手快,准,狠,如果一旦打中,阮大雄绝对不好受。但是阮大雄一侧脑袋,就让过了她的拳头,头一摆,撞在小君的胸口上,把小君整个人撞了回去,砰!小君的头碰在门上,“嗡”的一声,大脑和眼前一片迷茫。
阮大雄的嘴角泛上一丝冷笑,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君。小君软软的,浑身无力,一时间是无法动弹的。
电光石火的瞬间。
那颗手雷并没有爆炸,压在上面的东方剑慢慢起身,抓起手雷一看,里面填的是沙土。而阮大雄的车已经向白水河大桥飞驰而去。
“大桥上的队伍负责拦截,所有的车辆追上去,狙击手准备,找到机会,消灭他。”东方剑不慌不忙地命令,再补充了一句,“注意人质的安全……”
白水河大桥的南岸,已经布置好了阻挡的车障,一排警察隐藏在车后面,一支支冰冷的枪口对准大桥中间。阮大雄的车一驰上大桥,北岸的交通警察就封锁了道路。但是阮大雄却把车开到大桥中间就停了下来,不慌不忙地下了车,淡淡地看了一眼小君,从桥上一跃而下。
大桥下面,一片黑暗,只能听到巨大的水轰鸣声。
东方剑和秦风的车赶到现场,东方剑拉开车门,把瘫软在车上的小君一把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秦风在后面看到,局长的身体在微微颤动,秦风的心里正奇怪,小君抱住东方剑的脖子,痛苦地叫了声:“叔叔,我真没用,让坏人跑了……”眼泪就滚落下来。
“你还是个孩子。”东方剑的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低声地安慰她,小君伏在他的怀抱里,感觉他的怀抱和父亲一样雄厚,温暖。
白水河市公安局会议室,烟雾缭绕。秦风和东方剑刚刚给小君做了详细的笔录,也摹拟了凶手的画像,所有的干警办公桌上都有一份笔录,一幅画像。
阮大雄。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越南人,职业杀手,用一把越南军人常用的三棱军刺,冷血……
“大家谈谈你们对本案的观点。”东方剑把烟头狠狠地按熄在烟灰缸里。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挺直如伟岸的山岳,双目如电一般扫过大家,说。
秦风的脸上微微一红,他坐在东方剑的旁边,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局长的五个指头在颤动,那是愤怒。局长是一个嫉恶如仇,铁骨铮铮的警察,对于一切犯罪分子,铁腕打击,绝不手软,怎么能容忍犯罪分子在自己的管辖地带残杀无辜的妇女和儿童?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属下却是那么爱护,即使在面对可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险时刻,他也能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压在手雷上。
多么伟大的警察呀!为什么当时我就没有勇气扑倒在手雷上呢?
“考虑到凶手作案的地点,时间,以及杀人的凶残狠毒,从容面对数十警察,并且抛出假的手雷,成功逃到白水河大桥,从大桥上跳下。从这一系列情况来看,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案!”秦风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说,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风身上。秦风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阮大雄从大桥上跳了下去,活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会议室一片静寂。
“我认为,阮大雄从大桥上跳下去,是计划的一部分,大家有没有注意,阮大雄在商店里喝白酒吃花生米,这已经是准备,冬天的河水虽然冷,但是水流并不急,如果水面上有船只接应,阮大雄完全能够全身而退,而这个计划,是当时我们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所以,我同意秦队长的观点。”高虎站了起来,严肃地说。
东方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如钢铁一般。
“如果定性为谋杀案,那么,我们就应该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查受害人的关系网;第二,找到凶手。我负责带一队人查受害人的关系网,高虎带一队人先发出协查通告,然后到白水河市下游一带,寻找目击证人,如果能找到阮大雄的尸体更好……”秦风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大家都笑了一下,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终于被打破了。
“就按照秦风的方案立刻行动,不把这个案件侦破,我东方剑就改名换姓,一辈子不穿这身警服。”东方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双目一瞪,吼了声,“有什么消息,立刻打我电话,我会二十四小时等你们的好消息!”
秦风和高虎“呼”地站了起来:“是,局长。”
在秦风和高虎带队出去之后,东方剑一边翻阅材料,一边对办公室一个干警王涛说:“小君还在我的办公室里休息,麻烦你去把她叫过来一下。”
“小君是不是几个月以前准备调任白水河市公安局局长的杨江的女儿?”王涛好奇地问道。
东方剑点点头,心里隐隐一阵疼痛,他和杨江是几十年前的战友,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忽然之间人就走了,东方剑能不难过吗?但是他是一个警察,永远把悲痛藏在心里,从不轻易流露出来。
小君很快过来了,双眼红肿,显然是伤心地哭过。东方剑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说:“杨小君,你是一个警察的女儿,而且不久之后,你也将是一名人民警察,怎么能轻易哭呢?”
“叔叔,我心里难受。”小君低下头,不敢面对东方剑严厉的目光,小声地回答。
“面对凶残的歹徒,难过有什么用,要鼓起勇气,抓到歹徒。”东方剑说。
“是。叔叔。”小君用衣袖擦去了在眼眶里转动的泪水,勇敢地抬起头,却看见东方剑已经埋下头在翻阅资料。
“小君,你这次到白水河来有什么事情吗?”东方剑没有抬头,但是小君却感觉到他的眼睛如利剑一般可以看透自己的心。
“这两天警校放假,我特意来看婶婶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婶婶了,心里很想她……”这是她第一次说谎,心跳得很厉害,不敢看东方剑。
“这孩子,婶婶没有白疼你……”东方剑也没有注意小君的眼睛,脸上有了一丝难得的微笑,“对了,你有没有饿,想吃点什么吗?我打个电话让吴妈给你准备好。”
“不饿,不想吃。”小君摇摇头,“我最迟后天就要回学校。”小君继续说谎。
“回学校之后,电话不要关机,我们有可能还要向你了解情况,我让王警官送你回去,这些天我没有时间陪你看白水河市了。”东方剑歉意地对小君笑了笑,“王警官,麻烦你把小君送到我家去一趟。”
王涛开着车,把小君送到了白水河市警察家属楼东方剑的家中。
东方剑的家中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方婷,以前是一个中学教师,温柔善良,美丽动人,但是在十几年前发生过一次车祸,双腿被截肢,只能依靠轮椅生活。在家里照顾方婷生活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人,叫吴兰,脸上有很多斑点,腰很粗,平时不爱说话,但是做任何事情都很细心。她已经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方婷十几年。东方剑和方婷都客气地叫她吴姐,小君则亲热地叫她吴妈。
东方剑没有孩子,对小君疼爱有加,俨然自己的孩子一样。
“婶婶,我来了。”一进屋,小君就扑到方婷的身边。方婷激动地拉着她的一双手:“小君,婶婶想你了呀!”
“我也想婶婶,这不,就来看您了。”
方婷把她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饿了没有,我叫吴妈给你煮点吃的。”
“婶婶,我不能多吃了,再吃,就成猪了。”小君忙说。欢乐在屋里飘荡。
第二天,小君就离开了东方剑的家,她说是回学校,但是却并没有离开白水河市,而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租了间房子,她要留在白水河市,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很快,她便在欢乐园大酒店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