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还比较抵触谈及海麒麟的事情。在读了这位海军部长的来信后,我突然认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于是我改变了主意,我愿意同大家一起将这个捣乱的怪物铲除掉。
此时,我忘了自己刚刚长途跋涉回来,身体是如何疲倦,也忘了要回国看看朋友,看看植物园内小房子里珍贵标本的愿望。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大家一起去铲除怪物,因此,我毅然决然地接受了美国政府的邀请。
我还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想法,我幻想着海麒麟能够将我送上法国的岸边,或者我在欧洲的海域捉到它,并将它的牙齿带回自然科学博物馆。
不管怎样,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我一定会去太平洋北部的,哪怕是与回法国南辕北辙,我也要这样做。想到这儿,我急切地叫来了我的仆人葛瑟尔。在我出行的时候,葛瑟尔总是陪伴在我左右。我很喜欢这个生性冷淡、循规蹈矩、勤奋的青年人,他对我也很好。对于生活中的一些突然事件,他总是能泰然处之。他心灵手巧,做什么事都信手拈来。尽管他的名字在方言中是劝告的意思,但他很懂得分寸,别人不问他的时候,从不轻易发表意见。
俗话说近朱者赤,由于跟植物界的学者接触比较多,葛瑟尔也成了一个生物专家。他能从门、类、纲、亚纲、目、科、属、亚属、种、变种,一直数到最后的一个类别,熟练得像杂技演员爬梯子一样。分类是他生活的全部,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知道。尽管他对分类理论很在行,但由于缺乏实践,我猜他连大头鲸和长须鲸都分不出来。总之,他是个忠诚正直的人。
10年来,葛瑟尔始终跟随在我左右,陪我去各地进行科学考察。他从不计较利益得失,哪怕是旅途再辛苦,只要我需要,他提起行李箱就会随我出发,刚果、中国,随便哪里,他连问都不问。
他的身体很强壮,不过思维倒很简单,思考问题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
葛瑟尔今年30岁,我40岁,我们的年龄比例正好是15比20。当然,葛瑟尔也有缺点,就是太过礼貌,每当听见他用第三人称跟我说话时,我就会感到烦闷。
我边准备行李,边喊:“葛瑟尔!”
我很信任葛瑟尔,平时我从来不会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旅行,但这次是个例外,不仅因为这次远征时间比较长,而且充满了危险,我觉得自己应该征求葛瑟尔的意见。
“葛瑟尔!”第三次叫出他的名字,我有点不耐烦。
葛瑟尔终于出来了。
“先生,找我什么事?”他走进来问。
“我们两个小时以后出发,你赶紧准备一下。”
“先生,听您的。”葛瑟尔平静地回答。
“立刻,马上。赶快把所有的旅行用品、衣服都放在我的箱子里,不用点数。”
“那先生的标本要怎么处理呢?”葛瑟尔问。
“放在以后整理。”
“那怎么处理先生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植物,大马、大蛇以及其他动物的骨骼呢?”
“暂时寄放在旅馆里。”
“先生的那只活野猪呢?”
“托人在我们离开的时候照顾他,最好将我们的那群动物送回法国去。”
“难道我们不回巴黎?”葛瑟尔问。
我有些迟疑,说:“回是回去,不过要先去一趟别的地方。”
“先生,一定要这么做吗?”
“放松一点,我们搭‘林肯’号出发,只不过是绕个弯而已。”
“就按先生的意思办。”葛瑟尔肯定地回答。
“葛瑟尔,大概你已经听说了关于怪物的事情,就是那条有名的独角鲸。作为《海底的神秘》的作者,我有义务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同佛勒冈司令一同出发。我知道这次旅行会存在危险,也不知道确切的航程,但是,我相信,与一位老练的船长出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愿意跟随先生。”葛瑟尔回答。
“毕竟这是一次危险的旅行,我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先生,听您的。”
葛瑟尔仅用了一刻钟就将箱子整理好了。我从来不担心他会落下什么,因为凭借他对鸟类和哺乳类动物的分类本领,将衬衫和西服分类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们乘坐酒店的电梯来到二楼的大厅。我又步行了几级台阶,来到服务台结账。我拜托朋友将我打包好的动植物标本送回法国,同时,给替我照顾野猪的人留下一笔钱。办完所有的事情后,我和葛瑟尔上了一辆去往34号码头的马车。马车从百老汇路出发,途经团结广场、第四号路、包法利街的十字路口等站,全程只需20法郎。在34号码头,我们将乘坐加士林轮渡到纽约的一个区——博罗克林,它位于东河左岸,距离停泊“林肯”号的码头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在这里,远远就能看见“林肯”号喷出的黑烟。
达到“林肯”号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佛勒冈司令。一个水手将我领到船尾,一位看起来气色很好的军官向我伸出了手,他说:“阁下是伯艾尔·阿勒纳斯先生吗?”
“是的,您就是佛勒冈司令吧。”
“是的,教授,舱房已经备好,就等您大驾光临了。”。
对佛勒冈司令的盛情款待我表示了感谢,便跟随海员到了为我准备的舱房,而司令则去准备开船的事情。
作为捕捉新目标的重要装备,“林肯”号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由于装有高压蒸汽机,“林肯”号内的气压可以增加到7个大气压力,因此航行速度很快,平均时速可以达到每小时18.3海里,但要对付那只独角鲸,仍然存在一定危险。“林肯”号内的其他装备也很精良,看起来完全能够完成这次航海任务。而对于我而言,最满意的就是他们为我准备的位于船尾的舱房,我的房门正对着军官们的餐室。
“我们的舱房不错。”我对葛瑟尔说。
“那是当然的,先生,我们的旅途一定会很舒服,就像寄生蟹住在海螺壳中那样。”葛瑟尔回答。
见葛瑟尔正在整理箱子,我便独自一人走上了甲板,参观如何开船。我到达甲板的时候,海员正在解“林肯”号的最后几根铁索。看起来,如果我再晚来一刻钟,就会错过这次惊险的旅行。当然,“林肯”号也会失去一个整个事件的记录者。
佛勒冈船长十分准时,一分钟也不愿意耽搁,他迫不及待地想到达那个神秘的地方。他叫来了船上的工程师,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船长。”工程师答道。
“启程!”佛勒冈船长下达了指令。
机器房迅速收到了开船的指令,轮机人员赶紧让机轮转动起来。蒸汽涌入半开的机关中,活塞发出了呼呼的响声,推动机轴的杠杆。动力让螺旋桨迅速地搅动海水,“林肯”号就这样踏上了庄严的航程,离开了前来送行的渡轮和汽艇。
好奇的人们挤满了博罗克林码头和纽约的东河沿岸地区,足足有50万人,他们发出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人们用手帕向“林肯”号表达着自己的敬意,目送着“林肯”号离开,直到船抵达赫德森河口——纽约城所在的长形半岛的尖端,人群才不情愿地散去。
船的右岸是一排排别墅,当船穿过炮台的时候,上面用鸣礼炮的方式向大船致敬,“林肯”号则以连升三次美国国旗的方式向炮台回礼。渐渐地,船改变了方向,驶进设有浮标的航道。当大船掠过沙洲时,尊享了数千观众的欢呼。
大船出港以后,有一艘渡轮和一艘汽艇相送,直到纽约航路的出口,它们才返航回港。此时已是下午3点。领港人离开大船,踏上了返航的小船。煤转化成动力推动着波浪,晚上8点以后,岛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加足了马力的船舶在大西洋上继续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