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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兀鹰爪下的少年

安第斯山高低岩的东方,全是一些长形陡坡。长形陡坡一直往下,直到平原。

一场地震,让平原上矗立起了一座山,而平原上则到处是厚厚的牧草,草地上长着茂盛的树木,其中就有硕果累累的苹果树。

这有些像法国最富饶的诺曼底省,有一部分迁到了高原地区的感觉。

远征者们猛地从高山一下子来到了平原,如同从沙漠突然到了绿洲,从雪峰来到了草地,从寒冬来到了盛夏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这种不可思议,只会在平常的环境中产生。在如此环境下,再大的突变都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有的只是惊恐。

大地突然安静下来,这片区域的地壳不再运动,或者说是去更远的地方运动去了。

当然,在安第斯山脉,任何地方发生震动和摇晃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这次他们经历的地震实在是太猛烈了,猛烈到让整个山形都发生了变化。如今再一眼望去,面前全是新的山峦。

在这么巨大的变动下,想让此地的向导找旧路想必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这天的天气很晴朗,早晨8点钟的时候,太阳从大西洋上升了起来,穿过阿根廷草原,投射到另一边的太平洋海面上。爵士和其他人在少校的抢救下,慢慢苏醒过来。幸好他们只是因为震动而昏厥,并没有受伤。而那个高低岩,也总算被他们爬了过来,现在已经到了山脚下。

如果不是因为少了小罗伯尔,他们一定会欢呼,因为这场地震让他们少走了很多路,将他们带到了山脚下。

罗伯尔是个多么可爱勇敢的孩子呀,每个人都喜欢他。巴嘉勒尔甚至都有种离不开他的感觉。少校虽然平时很严肃,不苟言笑,但也很喜欢他。格莱拉弗爵士,对他更是疼爱有加,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

在他听到罗伯尔失踪后,急坏了,他觉得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落到了深坑里,说不定正在不断地呼喊他,让他救命。

“朋友们,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必须找到他。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丢了,不管什么地方,所有的山谷、悬崖、深坑,我们都要去找,一定要找到。你们给我身上拴个绳子,吊着我,让我下去,我要去找他,明白我说的话了吗?我一定要这么做。希望老天爷能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他丢了,我们怎么去见他的父亲?为了救格兰特船长,我们却牺牲了他的儿子,像话吗?”

大家全都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他们感觉到爵士在看着他们,也知道爵士想从他们的眼神中找到一线希望,但他们谁也没有抬头去迎那目光。

“你们说,到底怎么样?为什么不说话?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你们觉得没希望找到是不是?觉得没有一点希望吗?”爵士着急地看着他们。

仍然是沉默,最后,还是少校开了口,他说:“朋友们,有谁知道罗伯尔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这个问题还是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高低岩下崩的时候,他在谁的身边?”少校接着问。

“在我的身边。”维尔逊说。

“那么,什么时候你觉得他不在你身边了?好好想想!”

“我记得山崩的时候,山体间发生了碰撞,在碰撞前不到两分钟的时候,我见罗伯尔还在我身边,双手抓着苔藓。”

“不到两分钟?维尔逊,那时候的一分钟都是很漫长的,你可千万不要记错了!”

“我想……不会记错的,我记得……是不足两分钟。”

“那么,罗伯尔那时候是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少校又问。

“在我左边,我记得他的罩篷还拍到了我的脸。”

“那你在我们的什么方向?”

“在你们的左边。”

“这么看来,罗伯尔是在这边失踪的。”少校一边说,一边面朝山站立,指着右边的位置说,“根据他失踪的时间来看,他应该是掉在距地面3公里的那部分山里去了。我们如果要去找的话,就要到那里去找,我们可以每人去一个地带,一定会找到的。”

没有人再说什么,剩下的6个人急忙往高低岩爬,他们分别在不同的高度和方位寻找,而寻找的路线就是山崩路线的右边。他们寻找得特别仔细,甚至是石缝也没放过。悬崖原本的深坑,有一部分已经被一些迸落的石头填满了,他们只能下到坑里去寻找。

他们不断地冒着危险爬下去,不见罗伯尔后,又爬上来,衣服被撕破了,甚至手脚也都被划破了,血淋淋的,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除了几个上不去的平顶,安第斯山的这块区域全都找过了,并且已经找了很长时间,虽然大家谁都顾不上休息地去找,可显然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费。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死在了山里?或者已经被一块大岩石压住,葬身在大山下面了呢?

一直找到下午1点钟,爵士和同伴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他们重又回到原来的山谷,爵士悲痛欲绝,只是不停地叹息着:“我不想走了,哪儿也不去了。”

大家明白他的伤心,知道他受到了刺激,也都开始劝慰他。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恢复恢复体力,不管是继续寻找还是继续赶路,我们都必须先休息一下。”巴嘉勒尔对少校和艾撒汀说。

“是呀,爱德华要我们留在这里,那就留在这里吧,我知道他还抱着希望,可还有什么希望呢?”少校说。

“谁知道呢?”艾撒汀说。

“可怜的小罗伯尔。”巴嘉勒尔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山谷里有很多树,少校选了一棵高大的树,并在树下搭了个临时帐篷。他们如今剩下的只有几块盖布,一些武器和一点干肉、冷饭了。幸好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河里的水虽然因为山崩而显得有些浑浊,但还能用。

穆纳在草地上生起了火,很快就烧好了水。他给爵士端来了水,可爵士不喝,只是沮丧地躺在罩篷上。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天的深夜和头一天一样,非常平静。不过,在其他人躺着休息的时候,爵士又爬上了高低岩。他独自一个人往前走着,仔细地听着,希望能听到哪怕是一点微弱的求救声。

因为怕错过可能会有的求救,他还时不时地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屏住呼吸仔细地听,并不停地叫喊着罗伯尔的名字。虽然他叫喊的声音充满了失望,但还是一边走一边叫着。

爵士就这么在山间徘徊了一整夜。由于担心他不顾一切地寻找,从光滑的岩石或峭壁上滑下去,有时巴嘉勒尔也会陪着他,有时又是少校跟着他。不过,带给他们的还是失望,爵士那千万声的“罗伯尔”,回应在四周的只是同样的声响。

夜晚过去了,天边吐出了鱼肚白。在遥远的山岭,他们强制性地将爵士拉回了帐篷。爵士的眼神里全是绝望,绝望中又带着痛苦。没人敢和他说一个“走”字,更没有人跟他提议离开这个山谷。

然而,干粮已经吃完了,阿根廷向导和过草原所必需的马匹,应该在前边不远处。可谁敢说走呢?可难道又要返回吗?返回的路甚至很可能比前行的路更难走,况且他们已经和“邓肯号”约好在大西洋的岸上集合了呀。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为了全体的利益,他们不能不出发了。

少校想将爵士从悲痛中拉回来,劝了他很久,但爵士好像都没有听到,只是不停地摇头,有时也会挤出几个字:“是说走?”

“是的!我们必须要走了!”

“再等一个小时。”

“好,那就再等一个小时。”少校说。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爵士又说再等一个小时。看情形,就像是在给一个死刑犯恳求延长生命一样。就这样,时间在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着,一直到了正午时分。按照少校和全体成员的意见,他们不能再耽搁了,非走不可了。于是大家一起告诉他,说不能不走了,如果再不走,全体人员的性命都可能出现问题。

“哦!是的!那就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眼光从少校那边转向天空。突然,他看见天空有个小黑点。

爵士缓缓地举起了手,指着那小黑点,一动不动,像被定格在了那里。在大家都茫然地看着他时,他说:“快看!快看!快看那里。”

大家一起看向天空中他指着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他们看到了,那是一只鸟,一只在天空飞得很高很高的鸟。

“是一只兀鹰。”巴嘉勒尔说。

“对!没错,是一只兀鹰。它飞过来了!过来了!等一下!等一下!”

爵士喃喃着。

爵士在说什么?什么等一下?难道是受到刺激糊涂了?

那只大鸟越飞越近了,巴嘉勒尔说得没错,那是一只兀鹰。兀鹰在过去曾被当地的酋长奉为神明,所以这一区域的兀鹰因为受到保护而长得很大很强壮,力量也大得惊人。它们有时候甚至能把一头牛用利爪抓到空中,然后丢进深谷。

这里的兀鹰常常会袭击平原上的羊、马、小牛,并用爪子把它们抓到高高的天上,飞到两万尺的高空去。这样的高度,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所以这种兀鹰在那样高度的话,人们在下面是很难用肉眼看到它的,而它那锐利的眼睛却可以俯瞰地面的一切,并将一切最细微的特征分辨出来。

冲着这一点,它们强大的视力就让很多生物学家赞叹不已。

这只兀鹰越飞越低是什么原因?难道它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一具尸体?难道是罗伯尔的尸体吗?

“谁知道啊!”爵士突然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只兀鹰。庞大的兀鹰越来越近,而且开始盘旋、急上急下。突然,大家看到,在离地面不到200米高的地方,它在上面绕圈飞行,并且连绕了好几圈,而它横飞的距离应该在15英尺左右。它那灵活的双翼像是浮在了空中,一动也不动。这也是大鸟展示它们威力的时候,通常的小鸟做不到这点,小鸟必须通过振翅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少校和维尔逊同时拿起了马枪,爵士用手势制止了他们。兀鹰又开始在距他们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绕着一个不可攀登的平岭盘旋,盘旋的速度快得惊人,爪子像铁爪一样忽张忽紧,羽冠也开始摇晃。

“在那里,就在那里!”爵士突然大叫。

很快,他又开始大叫:“要是罗伯尔还活着的话,那么……这只兀鹰就会将……开枪!朋友们!快开枪!”

就在爵士说话的工夫,兀鹰已经绕到高耸的山峰后面去了,不一会儿,大概也就是一秒钟的时候,但也许又像是过去了一百年,总之,兀鹰从山峰后面飞了出来,缓缓地向空中飞去。大家惊恐地叫了起来,因为它的爪子下有个人在摆动,那个人正是罗伯尔。

兀鹰抓着他的衣服,飞到了距离他们所搭的帐篷不到150英尺高的地方。显然,它已经看到远征的成员们了。它开始用力展翅,夹着风,想要带着沉重的猎物飞向远方。

“啊!快呀!即使罗伯尔被撞得粉碎,也不能让兀鹰……”

爵士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抓起了维尔逊的枪,他想瞄准那只兀鹰,但胳膊和手都在发抖,眼睛也开始发花。

“我来!”少校说完,稳稳地举起枪,全身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瞄准兀鹰,此时的兀鹰离他们已经有150米远了。

不过,他的手还没扣动扳机,山谷里就传出了一声枪声。有道白烟从两座雪花岩间冒了出来,而那正展翅飞翔的兀鹰也因头部中了枪,慢慢地开始下坠,它的一对大翅膀犹如降落伞一般,带着它和爪下的猎物,缓缓地往前飞,越来越低,最后落在了约10步远的地方。

“到我们手里了!到我们手里了!”爵士喊着。

他没有管那一枪是谁开的,更没管是来自什么地方,他只是奔向兀鹰落下的地方,其他人都跟了过去。等他们赶过去,发现兀鹰已经死了。罗伯尔的身体被兀鹰那宽大的翅膀盖在了下面,爵士扑向孩子,将他从兀鹰的爪子下拖了出来,然后将耳朵放在他的胸口听着。

“快!他还活着!活着!”他用前所未有的响亮声音喊道。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罗伯尔的衣服剥掉了,用冷水敷在了他的脸上。一会儿工夫,罗伯尔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爵士,他小声呻吟道:“爵士,是您!……我的父亲……”

爵士激动得有些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跪在地上,在孩子身边放声大哭。

罗伯尔的得救,真的是个奇迹! wxhKX+lXaJxMhCBIrZvQ4ULtRtQ2xZ+cBWLT55wSl+RX/6XD3Qm5eF3uFOzz50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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