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荒无人烟的野外,绵延起伏的大山在夜里就像一个个神秘而危险的怪兽蹲伏着。
山脚的一座无字碑荒坟处,三个背着背包拿着手电的黑影向荒坟右侧的茅草丛里钻去,那一大蓬比人还高的茅草丛又大又密。
三个黑影是两男一女,在前领路的男子显然轻车熟路,沿着茅草丛钻进去,走不到五六米就是一道土坎。
领路的男子伸手拨开一蓬茅草,立时露出一个一米来高的黑圆洞口,从洞口处散落的泥土痕迹来看,这是一个人工挖出来的洞。
洞口外那一大蓬比人还高的茅草,巧妙地遮掩住了洞口,从外面看很难发现。
这两男一女三个人是来盗墓的,而且是有计划有准备而来!
领路的那个男子对后面两个人笑了笑,在后面两人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有些诡异,笑后又向两人招了招手,率先钻进了土洞里面。
第二个进去的人是容貌姣好的女人,戴着额前有探射灯的头盔,夜灯的光束很强,她弯腰刚进去,忽然间,“哗啦啦”从洞里飞出来几只蝙蝠,那女子吓得身子一颤,跌坐在地上,她后面的男子也吓了一跳,一边扶起女子,一边往回看。
在他头盔夜灯的照射下,黑暗的夜空中,那几只蝙蝠的身影闪了几下就消失了。
前面进洞的男子又把头探出来,招手说:“蝙蝠喜欢住阴暗的洞穴,这墓从侧边开了洞后,洞里气息阴暗潮湿,有蝙蝠飞进去不奇怪,快进来吧!”
从土洞进去后,洞里的气味很潮湿,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蜿蜿蜒蜒向下钻了十几二十米,转过弯,忽然出现一条青条石砌成的阶梯,石梯上尽是泥土石屑,显然以前有人进来过。
走到干净的青石阶梯上后,几人感觉就好多了,不过却有一股冷飕飕的气流迎面扑来。
后面那个男子跟中间的女子应该是情侣,男的伸手握住女子的手,握得紧紧的以示打气,但瞧他一脸的青白,显然也很害怕。
几十级的石阶下去后就比较平坦了,只是地面逐渐潮湿,时不时有几条暗红色的百脚蜈蚣爬过。
走了一大段暗路,后面握着女孩手的男子心里还真有些发毛,小声地问了一句前面的男子:“老司,还要走多远啊?”
这话说得虽然小声,但这洞里却有回声,“多远啊”的声音连连回荡,一直响了四五声才消失。
女孩子更紧张了,抓男友的手更紧了,指甲都掐进了他手背的肉里,血水渗了出来,但她男友也紧张着,丝毫没感觉到痛。
前面的男子扭头回来,压低了声音说:“笑东,告诉你吧,我祖父得到过一张藏宝图,多年以来都在寻找宝图中的陵墓,不过始终没找到,我爷爷、我父亲一直都在找这个传说中的大墓,后来我爷爷幸运地得到一些资料,终于寻到了传说中的墓,最终确定就是这个墓,不过来来回回十余次了,都没发现真墓的入口……”
后面的男子听着他的话紧张恐惧的感觉弱了些,诧异地问:“大墓?老司,什么大墓?”
“一个末代皇帝!”那“老司”一边走一边说,“明末熹宗皇帝朱由校的墓!”
说着又叹了一声道:“但凡是有宝藏的所在,总是遍寻不得,百转千回都难见啊,几何时……我才能寻得这传说中的宝藏,发一笔大财?”
这三个盗墓的两男一女,情侣二人男的叫朱笑东,女的叫袁小忆,老司名叫司慧朋。
朱笑东和袁小忆还有一周就举行婚礼了,不过别看他们是来盗墓的,但朱笑东可不是以盗墓为生的盗墓贼,他是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
朱笑东出身于陶都典当世家,父亲经营典当铺,身家巨万,而朱笑东又是独生子,父母在两年前的一次旅行中出车祸双双身亡,朱笑东在迷迷糊糊中就由一个花天酒地的富二代变成了巨万家产的持有者。
没有了父母的管束,朱笑东越发花钱如流水,当铺有他的亲二叔朱家福看着,他根本就不去打理,做惯了没有束缚的富二代,要他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如何愿意?
婚期就定在一周后,因为对未婚妻的爱,朱笑东还是想告别以往荒唐的日子,结婚以后就踏踏实实地跟袁小忆过日子。
发小司慧朋是跟朱笑东一起长大,一起打架,一起泡妞的死党,不过这个发小家里条件一般,祖父辈都是二流的盗墓贼,没让家人饿死也没发大财。
女友袁小忆的家庭也很普通,朱笑东很照顾她,给女友的父母买房买用品,丝毫不吝啬钱财。
朱笑东虽然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花花公子,但为人却极讲义气,重感情,凡是有难处找到他的朋友和兄弟,基本上只要开口,他多多少少都会出手相帮。
不过朱笑东这个人虽然大方豪气,但也很喜欢表现,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味道,喜欢看到女友、发小、朋友对他感激涕零,这让他有优越感。
朱笑东小时候顽劣不堪,司慧朋从来都是跟他站在一边,十四五岁时,朱笑东跟流氓打架,司慧朋还替他挡了一刀,至今他肩膀上还有个很长的疤。
这是他结婚前的最后一次疯狂,朱笑东一早就跟司慧朋说了,让他帮着想想,要干点儿刺激、离谱的事。
结果司慧朋一参谋,就说去盗墓。
司慧朋的祖父辈都是盗墓者,对于这方面司慧朋相当懂,平时就跟朱笑东说一些他爷爷和父亲盗墓的奇事,朱笑东早就向往不已。
作为典当世家之后,朱笑东对古玩方面的知识还是有些底子的,只不过已经养成了懒散好玩的性格,小弯树弯弯地长成了大弯树,要想扳正是千难万难了。
对没盗过墓的人来说,盗墓确实是一件刺激又离谱的事。朱笑东身家厚实,根本就不需要他去干什么违法的事,他选择盗墓,主要是想体验一下这个他幻想多次的神秘事情,二来也是想在婚前最后干一回离谱刺激的事,以后就改邪归正,做个正正经经的人。
听说是个皇帝的墓,朱笑东就有些不信,别说是皇帝,就是那些将相大官儿的墓都修建得十分壮观,一个皇帝的墓还荒成这样?
表面也就一个茅草丛生的土包,一块残缺的石碑,连字都没有,这会是皇帝的墓?
朱笑东虽然对墓穴不太懂,但也知道,朱由校虽然是个短命的皇帝,但死后葬的地方是明帝陵园,可不是这远离京城的陶都。
“小忆,你小心点儿走,这路湿,有点儿滑。”司慧朋小心地提醒了一句袁小忆,然后又说道,“笑东,我知道你认为朱由校的墓不可能在这里,我也知道,这里不是朱由校死后所葬的墓,但这里绝对跟朱由校脱不了关系。”
“朱由校执政时,外有金兵侵扰,内有徐鸿儒和陕西二王起义,内忧外患,国力虚弱,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换了始祖朱元璋那样的能君,只怕也无力回天了,更别说无心政事的朱由校了,在位七年,朱由校将国事交付给他的乳母客氏和魏忠贤,自己只醉心于木工机关建筑,在机关建筑学方面,朱由校的层次几可比拟鲁班!”
司慧朋一边走,一边说,倒是替朱笑东和袁小忆消解了不少恐惧感。
地道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潮湿,走了十几分钟后,地道开阔了些,容得两三个人并排行走。
又走了五六分钟,去路被一条宽约三米的河阻住了,河沟对面有两个黑黝黝的洞。
朱笑东一看这个情形,当即打起了退堂鼓,说:“老司,这儿过不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盗墓果然不是普通人干的,我算是领教了。”
司慧朋笑了笑,坐在一块凸出的石板上,指了指对面:“笑东别急,小忆,来来,都坐下来歇会儿吧。”
朱笑东以为司慧朋是让他们歇一阵,恢复一下体力后就返回,当即扶了袁小忆坐下。
司慧朋从背包里取了一瓶水出来,拧开盖子,递给袁小忆,关心地道:“小忆,你脸色很白,喝点水镇定下,别担心,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了,熟得很。”
袁小忆脸色苍白,接过水喝了一口,又瞄了瞄朱笑东。
朱笑东还在暗暗责怪自己,都紧张过头了,忘了多关心关心袁小忆,不过死党就是死党,司慧朋对自己未婚妻的照顾很周到。
袁小忆又喝了一小口水,然后把瓶子递给司慧朋,司慧朋接过毫不在意地往自己嘴里倒,喝了一大口,这才又说了起来。
“刚刚给你们说熹宗朱由校的事,还没说完,接着跟你们说。”
司慧朋把瓶子盖了,随手往地上一放,又说道:“朱由校把国事都交给了客氏和魏忠贤处理,他则专心钻研木工、工道、机关、建筑,其中有三次微服出宫,每次出宫长达两三月,据说是到陶都游玩。”
朱笑东听司慧说出“陶都”两个字时,才觉得终于提到了正点。
“其实来陶都,朱由校是秘密建一座地下陵墓的,因为他明白大明王朝已经日暮西山,无力回天了,所以就想为朱家后人留一条东山再起的后路,建这陵墓是为了藏他皇宫中无数的奇珍异宝,以后朱家子孙有能力的可以拿来复国,就算没有能力,也能让朱家子孙后代过上富裕日子。陵墓建好后,朱由校就将建墓的数千师傅全部屠杀在洞里,扔进了一个深坑。”
朱笑东“嘶”的一声,顿觉凉气由背上升起,这当皇帝的就是狠,动不动就杀几千人,而且还不犯法。
司慧朋说到这儿,歇了一下,指着河对面说:“对面有两个洞口,我跟我爸都去过,在里面找到了七个墓室,各种各样的官窑瓷器碎片,玉器碎片也发现不少,显然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无数人盗过这个墓,但都没找到真墓入口,没找到真正的宝藏。”
朱笑东跟司慧朋虽然是死党,但还真不知道他对盗墓知道得这么多,更不知道他还知道这么多的秘密,一时间觉得他陌生了许多。
司慧朋又说:“通常来说,宝藏会藏在最隐秘的地方,我跟我父亲研究了很久,最后又找到一个入口。”
朱笑东见司慧朋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兴奋的样子,估计他们找到的入口里也没找到宝藏,要不然不会这么平静,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入口在哪儿?”
司慧朋没有说入口在哪儿,而是赞了一下朱由校:“不得不说,熹宗朱由校真是个天才,他把机关学和风水地势完全糅合到了一起,借着地下石脉和阴河的走势巧妙地布局。”
说到这儿,司慧朋把背包拖到面前打开。
背包里是司慧东准备的盗墓所需的工具,拉链打开后,朱笑东见到包里有钢抓、红绫、鸣香、折叠工兵铲、手电等等。
朱笑东见司慧朋首先拿的是一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爪子”的黑色物件,好奇地问他:“老司,你拿的那是什么?”
司慧朋笑道:“这叫‘摸金符’,是用穿山甲的爪子制成,有驱邪的功效,也是盗墓中摸金一脉的必备品。”
司慧朋拿出背包里的东西向朱笑东和袁小忆讲解着:“我们盗墓的也分南北派系,其中又细分四个派,如‘发丘’,‘摸金’,‘搬山’,‘卸岭’等,其中主要是搬山和摸金两系。”
把装好用品的包扔给朱笑东一个,让他背上,自己又装另一个包,司慧朋笑着对朱笑东讲解着盗墓的事:“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所谓搬山就是硬干,没什么技术,只要胆大就行,以喇叭式盗墓为主,从外向里挖,是破坏式的手段,所以搬山式的盗墓都是些想发财却又入不了门的门外汉,对真正的盗墓者来说,搬山算是不入流的。”
朱笑东好奇地问:“那你们呢,属于哪一种?”
“我们家自然是‘摸金’一系。”司慧朋拿着个黑驴蹄晃了晃,笑道,“摸金是注重技术的,我们只在晚上盗墓,所谓鸡鸣不摸金,就是到天亮鸡叫后收手,还有这黑驴蹄子是对付僵尸的,红绫是避邪,鸣香是试探墓中有没有空气,在圈子中盗墓的都称自己是‘倒斗’的,你明白倒斗是什么吗?”
“不明白,倒斗是什么意思?”朱笑东摇头回答,他听都没听说过,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不是倒着翻跟斗的意思。
司慧朋笑道:“因为古来的大墓多是修在山腹中,我们摸金一脉只盗大墓,大墓的建筑外形几乎是一样的,上面封土堆,形状就像一个量米用的斗反过来扣在地上,明器地宫都在斗中,明器就是指墓中的陪葬宝物,地宫指内墓,取出明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斗翻过来拿开,所以就叫‘倒斗’。”
“我们摸金者每人都有一个摸金符,用来避邪的。”司慧朋装好自己的一袋用品,背在了背上,又抓了一根蜡烛揣在裤袋里。
朱笑东诧异地问:“我们都带了手电,你还拿根蜡烛干什么?难道还要点蜡烛进墓?忒不方便吧?”
司慧朋嘿嘿笑着说:“笑东,你就是个门外汉,啥都不懂,摸金者进入墓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东北角点上一根蜡烛,如果蜡烛不灭,才能开棺摸金,如果蜡烛灭了,就得把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再原路离开,否则就有危险,摸金时,蜡烛熄灭就叫做‘鬼吹灯’!”
“鬼吹灯?”
朱笑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朱笑东虽然想玩一把刺激的,但对盗墓还是有些恐惧,在他的印象中,盗墓是跟“鬼”、“毒虫”、“枯尸”、“僵尸”等等相关联的,对这些东西,谁会不害怕?
尤其在黑漆漆的夜里,在这恐怖的地下墓道中,恐惧就像空气一样直往朱笑东身体里钻。
“别害怕,没什么好害怕的,害怕就盗不了墓了。”司慧朋瞄着一直十分紧张的朱笑东,然后又从背包里取出水下面罩和紧身的简易潜水衣。
朱笑东见司慧朋取出这些东西,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当即问他:“老司,你头先说的真墓的入口在哪里?”
司慧朋递给袁小忆一套潜水紧身衣,然后指着面前那碧绿得可怕的不知深浅的暗河说:“笑东,把潜水紧身衣穿上,我们要潜过这条暗河,要经过一百米的阴河水道。”
朱笑东脸色更白了,司慧朋虽然没说入口在哪里,但这话的意思却很明白,他们要下水,要下到那条恐惧的阴河中。
入口多半就是那条地下阴河。
朱笑东终于忍不住了,苍白着脸摇头说:“老司,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到现在已经够刺激了,回去吧。”
司慧朋淡淡道:“笑东,你除了有钱,就不能真正男人一回吗?”
一听这话,朱笑东顿时涨红了脸,吭吭哧哧地问他:“你这是什么话?”
在印象中,司慧朋可从来没这样对他说过话,更何况还是在女友袁小忆面前,这不是让他掉面子吗?
“哈哈……”
司慧朋伸手拍了拍朱笑东的肩膀,笑道:“笑东,既然来了,就刺激个够吧,你看,小忆都没说要回去,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
朱笑东瞧着袁小忆,只见她漂亮的脸蛋苍白,嘴唇都乌青了,的确很害怕,但嘴唇偏偏咬得紧,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吐,这个意思自然是赞同司慧朋的话了。
朱笑东偏头望着面前阴暗的地下河,这段河东西的进出口都在岩石下,只有这一段七八米长露在外面。
司慧朋又笑道:“笑东,知道盗墓人最需要的一点是什么吗?告诉你吧,不是技术,不是工具,而是胆量,没有胆量的话,怎么盗得了墓?”
说到这儿,司慧朋近乎嘲笑地说:“而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胆量,没有勇气的话,哪个女人在他身边会有安全感?”
司慧朋的话让朱笑东的脸色瞬间涨得又红又紫。
“妈的,去就去,不就是潜个水吗!”
在司慧朋面前从来都是以救世主形象自诩的朱笑东顿时被司慧朋激发出了怒气,正因为司慧朋从来没如此讥讽过他,所以这个讥讽的刺激显得更加强烈。
不知道司慧朋今天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和口气,但朱笑东在袁小忆面前受不了这样的讥讽,再说司慧朋自己也要下水,他都不怕,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朱笑东可不相信司慧朋活得不耐烦了,想要在阴河里寻死。
把背包里的潜水衣取出来,还有简易的换气面罩,这种潜水设备,朱笑东在海滩游乐园使用过,只能使用十五分钟,深度不能超过二十米。
其实不是专业的潜水人士,只要在水下潜到七八米深就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要潜二十米深,基本上是不可能。
陶都九月份的天气还相当热,朱笑东司慧朋三个人都穿得单薄,也不用脱外衣,直接把紧身衣穿在外面,里面贴身的衣服不用脱也不会浸湿。
背包也是防水的,司慧朋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背在了背上。
袁小忆穿上紧身的潜水衣后,身材凹凸有致,不过朱笑东没有工夫欣赏她的美,紧张让他的脸绷得很紧。
朱笑东想了一下,又从背包里取出绳索和钢抓,他把绳索系在脚上,如果在水里被冲进暗流,说不定可以救命。
司慧朋在最前面,弯腰试了一下水,然后扭头对朱笑东和袁小忆说:“跟紧我,水流不是很急,不过里面有几处岔洞,千万别走错了。”
说完又对朱笑东笑了笑,那笑容让朱笑东觉得很诡异。司慧朋没等他说话,戴上面罩,“扑通”一声下了水,水面上只激起一丁点儿水花。
司慧朋入水后,额前的夜灯光柱在水中闪动了几下,朝着右前方移动。
袁小忆看了看朱笑东,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向朱笑东笑了笑,戴上气罩,攀着水边的石壁慢慢下了水。
朱笑东认为袁小忆是害怕的,但她都敢下,他再怕也要跟着下去,看着袁小忆的头盔渐渐没入水中,朱笑东咬了咬牙,戴上气罩,不顾一切地跳下水。
“轰”的一声响,水花四溅,朱笑东就像扔石头一般把自己摔了进去。反正心里害怕,慢慢下水会更怕,不如咬牙猛地一下跳进去,也许就来不及害怕了。
砸进水中后,朱笑东顿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冰凉的水包围了他的身体,四下里黑漆漆的,只前面两个光柱在闪动,那是司慧朋和袁小忆的灯。
冰冷,黑暗,恐惧就像水流一般包围着朱笑东,可是已经到了水里,他也不能回头,赶紧朝着前面的灯光游过去。
寒冷伴随着恐惧,让朱笑东喘不过气来,又极担心被卷入地下阴河洞窟中出不来,他拼命向前面的亮光闪动处追过去。
这段暗河的水深大约三四米,进入地下水道后,整个暗流水道没有一点儿有空气的空间,水道时宽时窄,宽的时候有五六米,窄的时候只有一米,看得见水在流动,但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朱笑东只怕水中忽然窜出一头怪兽,心中十分后悔,为什么要来冒这样的险。
十几分钟后,朱笑东终于追上了袁小忆和司慧朋,见两人停下来浮上去,他也赶紧向上浮。
“哗啦啦”的水响声中,三个人都露出了水面,在三道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这儿是一个百余平的空间。
终于出水了!朱笑东简直是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跟着伸手去拉袁小忆,心里嘀咕着,返回的时候还要再经受一次这样的恐惧。
司慧朋把潜水衣和面罩都脱下去,然后说道:“越让人害怕的地方,才是越有机会的地方,陵墓的设计者就是跟我们玩心理战术。”
脱下潜水衣后,袁小忆的头发有些湿,发角滴着水珠,朱笑东赶紧掏出口袋里的纸巾给她:“小忆,擦一擦水珠。”
袁小忆接过纸巾,低头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朱笑东似乎看到她眼中有亮点闪动,不知道是河里的水还是泪水。
司慧朋丝毫没理会袁小忆和朱笑东,而是几步走到前面,望着石壁的圆形石门发呆。
朱笑东把背包放下,跟了过去,只见圆门前左右有十来具枯骨,肉体服饰俱腐,只剩白骨。
因为太黑,仅凭他们三人额前的探灯,光线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所以朱笑东并没有看到那些白骨,这时一看到,心里更是发寒。
袁小忆跟过来,几乎吓得惊叫,但又咬紧了嘴唇,硬是没出声。
大圆石门高达三米,看起来就极为厚实,样式就像是一枚古铜钱,圆石门中心的方孔也跟铜钱一模一样,只不过中心有一个指头大的孔,这个不知道是起什么作用的。
石门上有四个字,上“天”下“启”,左“宝”右“通”,启字和宝字是繁体,但朱笑东都认得。
“天启通宝。”
朱笑东念出了声,沉吟着,然后说道:“天启通宝是明朝的流通钱币,难道这真是大明王室的宝藏地?”
“你说对了!”
司慧朋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就是朱由校的秘密宝藏地,只不过始终没有人发现宝藏的藏处,这里也是机关重重,这些白骨就是来盗墓中了机关暗器死掉的先人。”
石门下方还有许多石屑粉末,石门也有不少处缺了小缺口,看样子被炸药炸过。
司慧朋盯着圆石门看了很久,然后叹道:“这道门,没有人打开过,我想这门后就是宝藏了。”
朱笑东点了点头,附和着说:“是啊,应该打不开了,你看这门都用炸药炸过,没炸开,我想设计这道门的人肯定十分厉害,强行只怕是弄不开,要想强行开启的话,只怕会毁掉洞穴,搞不好就会封了整个洞……”
司慧朋点了点头,可惜地道:“我和父亲发现这个水道后,进来过两次了,也没办法弄开这道石门,当真是得遇宝山而不得入,人生憾事。”
朱笑东叹道:“也不错了,人生难得有这样的刺激,我也满足了,从今以后我要改邪归正,跟小忆好好过日子。”
司慧朋淡淡道:“真的吗?我看你是家财万贯,要什么有什么,根本就感受不到我们这种人的辛酸和苦楚吧。”
朱笑东摆摆手随口说道:“老司,回去后你找个项目,我给你投一笔钱,好好做生意过正经日子,盗墓终不是个长久活计。”
司慧朋淡淡一笑,撇了撇嘴,意示不屑,停了停才说:“笑东,你跟我过来看看这个……”
“什么?”朱笑东无意识地问了一句,跟着走过去,到了前边才发现那儿竟然是个方圆丈余的大坑,到边上往下一看,一股冷飕飕的风扑面而来,额头灯柱探照下去,黑茫茫的看不到底。
朱笑东看得头晕眩了一下,恐高,不敢再多看,退开了两步,然后问司慧朋:“老司,这个墓当真古怪,假墓穴,阴河,机关,什么都有了,这还有个无底深坑,要找这么个地方还真不简单。”
司慧朋笑了笑,说:“这不是无底深坑,这叫‘万人坑’,是朱由校杀了数千工匠扔尸体的坟坑。”
朱笑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又退了一步。
扔了几千具尸体的坟坑,他可不想多看。
想了想,朱笑东又对袁小忆说道:“小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袁小忆走了过来,低声问:“什么话?”
朱笑东向司慧朋笑了笑,道:“老司作证,我说过了,今天晚上是我这一生中最后的一次疯狂,明儿个我就是正儿八经的人了,跟你结婚后,白天去当铺上班,晚上回来陪你,以后陪你和儿子……”
朱笑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裤袋里摸出个小锦盒,打开后,盒子里是一枚很大很亮的钻戒。
深情款款地望着袁小忆那苍白的脸蛋,朱笑东轻轻拉过她的手,手指冰凉。
朱笑东低头在袁小忆冰凉的手背上亲了亲,然后给她戴上钻戒,端详了一下,赞道:“好漂亮!”
袁小忆涌出泪水,朱笑东伸手帮她擦去泪水,笑说:“本来是要在婚礼上给你戴上的,但我忍不住了,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我是最真实的,小忆,以后我会让你幸福的。”
袁小忆的泪水涌得更厉害了,朱笑东以为袁小忆是感动的,女人在男人表白的时候,不都是这副表情吗?
袁小忆抽泣着低声说:“笑东,你……你退一步,闭上眼……”
朱笑东本来要问一句“干什么”,但马上想到,这是袁小忆要对他献吻,是真情流露,所以把那几个字又吞回了肚里,退了一步,再闭上眼睛等待。
不过朱笑东等了几秒钟后,见没有动静,当即问道:“小忆,好了吗?”
忽然间,“哗啦哗啦”几声水响,在这么个阴森的墓穴地底下,这突兀的响声尤其令人恐惧。
袁小忆尖叫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缩身在司慧朋身后,朱笑东也吓到了,就连胆子最大的司慧朋也吃了一惊。
三人都盯着来的水路,只见从水里面冒出四五束灯光,跟着灯光下出现几个人头。
几人先后从水里爬上岸,各自把大背包扔在地上,这才取了面罩,脱下潜水衣。
司慧朋怔了怔,不禁叫出了声:“爷爷,爸……”
其中两个人居然是司慧朋的父亲司东阳和爷爷司铁江,另外三个人却从来没见过,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相貌很威严,但左手臂袖子齐肩处封了口,是个缺了左臂的残疾人。另两个都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两人面相相似,估计是两兄弟。
司东阳扫了一眼司慧朋和袁小忆、朱笑东三个人,脸色一沉,朝着司慧朋恼道:“这个墓你也敢自己来,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司慧朋没吱声,过了一阵才回答:“爸,我也就来看看,又不会真动什么……”
“就算你想动,你也得动得了才算……”司东阳恼了一下,然后又对司铁江低声说:“老爷子,今晚怎么算?”
司铁江一直沉默着,直到儿子司东阳问他,这才向另外三人拱了拱手,说:“三位,今儿个我们在这个墓穴巧遇,按照江湖规矩,大家既然都寻到这个墓,倒过的斗摸到的金,要么是二一添作五,大家均分,要么就是各干各的,互不相扰,怎么样?”
三个陌生人中,两个年轻的没吭声,那年纪大一些的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淡淡道:“墓这么大,既然是宝藏,也不是你我这几个人搬得完拿得空的,见者有份吧,均不均分都无所谓,当真找到真墓宝藏,够你拿的,不过,嘿嘿……”
说到这儿,中年男子又“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又说:“从刚才在墓外的情形看,你们手中也有明王宝藏图吧?如果这真是明王宝藏的话,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里头绝对是机关重重,处处陷阱,别说找到宝藏,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朱笑东顿时明白,这三个陌生人也是来盗墓的,在这儿跟司慧朋的父亲爷爷巧遇,这才一起进来的。
司铁江几十年前在南派摸金一脉中还比较有名气,也认识很多圈子内比较活跃的人,对这个行业的无数秘闻知道很多,就像一本盗墓百科书。
在这个地方,除了那个被称为“万人坑”的无底陷坑和天启通宝的大石门外,再无任何去路。
这个地方,司铁江和儿子司东阳来探过数次,没有钥匙确实无法进入大石门里面。
独臂男子到大石门处仔细地观察着,好半天才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司铁江和儿子司东阳到底还是年纪大,经验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情况,注意着那个独臂男子。
袁小忆和朱笑东惊魂未定,再说他们两个其实是这群人中最没有经验的,所以并不清楚那个独臂男子在看什么。
独臂男子虽然只剩一只右手,但动作却丝毫没有障碍,他灵巧地把盒子打开,取出一个长形的绸包。
司铁江与司东阳父子对视一眼,眼神越发凝重了。
独臂男把绸包打开,绸包里面是一个如同手指般的玉器,看起来有些纹理。
看到那个东西,司铁江身体动了一下,一直沉默的他也忍不住激动起来,颤声道:“你……你们是朱家后代还是北派巫门人?”
那独臂男子扭头瞄了一眼司铁江,笑道:“嘿嘿,司铁匠,你人老眼不老嘛,看来你们对这个墓的确花了不少工夫,好,我今天明人不说暗话,我姓巫,名广道,这两个是我的亲侄子巫强和巫勇。”
司铁江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以前有个外号就叫“司铁匠”,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是打铁的,而是说他技术好,在南派摸金一脉中是有数的人物,做事就像铁匠一般稳沉踏实。
司铁江从父辈传下来的秘密中知道,当年明熹宗朱由校陶都秘宝的地下陵墓的钥匙只有一把真的,据说传给了朱家嫡系,后来又听说朱家子孙杀的杀,逃的逃,所剩无几,有一脉甚至改姓“巫”,而且那把仅有的秘藏钥匙有可能在这支“巫”姓人手中。
巫广道的名字司铁江没听过,但他显然对自己很熟,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
巫广道拿着手中那枚玉器,然后对司铁江父子说:“我巫家是有一把钥匙,但我们巫家多年来在陶都寻到了六处穴位,都不是真的,这一处是第七处了,真不真,谁也没有把握,还有,这墓穴不管是真是假,都危险重重,看看我这少了的左臂吧……”
“四年前,我跟我大哥在陶都寻到了第三个穴,结果我左臂没了,我大哥也……”
这时,来寻找刺激的朱笑东才知道,盗墓,绝不只是刺激,还有生命危险。
“这个墓穴……”
巫广道瞧着司铁江几个人,说道:“既然你们几代人都在研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能进去,发现财宝的话,你们各拿一份,不过我也把话先说在前头,你们同样有可能把命扔在这儿。”
司铁江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对熹宗的宝藏,他们司家祖祖辈辈花费的心血太多了,虽然巫广道有可能是正主儿,但要他们就这么放弃,也不可能。
巫广道拿着玉钥匙慢慢走到圆石门前。
看着刻着天启通宝的圆石门,巫广道忍不住心情激动起来,寻了十几年,第一次找到有天启通宝字样的墓穴石门,就从这方面看,至少比以往强。
“二叔,那钥匙……你小心点,别摔了……”
巫广道后面的巫强看到二叔太激动,赶紧提醒了一下,要是把“钥匙”摔碎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巫广道定了定神,看清了石门中间的小孔,把玉钥匙轻轻地插进去。
当玉器完全没入石门小孔中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过石门仍然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响声。
巫强和巫勇兄弟凑上前,盯着圆石门诧道:“二叔,怎么没动静?钥匙是假的吗?”
巫广道低声喝道:“别出声!”
巫强和巫勇显然对二叔相当敬畏,当即就不吭声了。
几秒钟之后,圆石门忽然发出“咂咂咂”的声音,就像是厚重的物体在挪动。
巫强和凑上前的司慧朋都情不自禁地说道:“动了动了……”
圆石门里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后,又“嘎嘎嘎”地响起来,石门右侧露出一条缝,随着响声不断,缝隙也越来越宽。
众人紧盯着圆石门,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朱笑东,一次玩笑似的盗墓行为,原本只是想寻个刺激,感受一下黑夜下的恐惧,却没想到,这次盗墓的刺激远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圆石门完全打开,当石门到达某个位置后,似乎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咔”的一声,石门里面忽然从上而下降下一个物体。
“咣!”“哄!”
坠下来的物体并没有跌到地面上,而是悬挂在空中,里面紧接着自动闪过一丝火光,跟着“哄”的一下燃烧起来。
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让石门外的人都看到,里面是个需两人环抱的火盆,三条铁链悬挂着火盆。
火盆呈深红色,看起来像是铜铸的。
巫强性子急,忍不住就要探头往里面走,巫广道一伸手就逮住了他。
巫强看起来很是粗壮,巫广道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抓着他往后一带,巫强就是一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强伢子,你就不能沉稳点?二叔和你爸的教训还不够深?”巫广道冷喝了一声。
司铁江当即对司东阳低声嘱咐道:“东阳,盯好小朋,别轻举妄动,这个巫广道身上有功夫……”
“嗯……”
司东阳应了一声,不过心底却不以为然,毕竟北派倒斗都是些没有技术的蛮干手段。
石门里是一条宽六米高五米的长通道,里面很深,看不到有多长,火炬盆里的火光也照不了那么远。
巫广道在圆石门口瞧着里边,空荡荡的,既没有宝藏,也没有可怕的东西,很平静,除了那盆从上面坠下来的火盆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越是这样,巫广道就越不敢随便往里闯,表面越平静就让他觉得深藏危险。
巫强刚刚被他二叔拉了一把,还在嘀咕:“二叔,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通道嘛,我……”
“闭嘴!”
巫广道瞪了巫强一眼,巫勇赶紧扯了扯他这个莽弟弟的衣袖,示意他别跟二叔顶嘴。
巫强见二叔真发怒了,闭了嘴不敢再顶嘴。
巫广道仍然盯着圆石门里面发怔,想看出些什么。
“巫先生……”
司铁江不经意地凑上前,走到巫广道身边说:“你看这条通道,地面上全是四五十厘米的方砖,我估计方砖下面多半设有机关,你看通道两边和头顶上有无数洞孔,那些小洞孔看起来像装饰,里面极有可能有暗器,可是如果要过去,必然要从方砖上通过……”
巫广道点了点头,脸上深有忧色地回答:“是啊,如果我们就这么闯进去,后果可想而知。”
司铁江盯着那一块块方砖沉吟着,每块方砖都一模一样,大小,颜色,几乎都是一样的。
巫强见二叔跟司铁江两人都不敢进去,嘀嘀咕咕地说个没完,是不是岁数大了男人也跟老太婆一样,又烦又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复杂,明明是个简单的事,却硬是要绕几个圈子。
为了不让二叔阻止他,巫强这次一声不吭地一个箭步跳了进去,“咚”的一声落在石门里的一块方砖上,使劲跺了几脚,这才“哈哈”笑道:“二叔,大哥,你看这不屁事没有吗?不要什么事都想得那么麻烦,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些东西都是电影里头虚构的……”
“你这个二楞子……”巫广道气得脸色都变了,不过这时不是冲巫强发脾气的时候,赶紧喝道:“就站在那儿别动!”
巫强没干过盗墓,又是个一条肠子的人,跟着二叔巫广道和大哥巫勇倒斗摸金,没遇到过任何危险,一开始的新鲜劲儿一消失,早就不那么在乎了,而二叔巫广道却一直小心翼翼,让他觉得这个二叔太小心了。
面对二叔的喝止,巫强不以为意,索性又往后跳了一步,在另一块方砖上跳了跳,说:“二叔,我看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看,这有什么事?”
巫广道使劲拉着着急的巫勇,冲着巫强放缓语气说:“强子,听二叔的,别动,千万一步都不要动了!”
巫勇跟着二叔巫广道入这一行已经有好几年了,对倒斗的危险,他远比弟弟了解得多,又有二叔和死去父亲那血的教训,所以才对二叔更加尊敬和信服。
巫广道是怕巫强性子拗,所以先要他停下来别动,然后再让他原路返回,但巫强在方砖上跳了两下都好端端的没出事,所以更不信二叔了,背朝里面又退了一步,一边退一边说:“你看你看,有事吗?这不好好的嘛……”
就在这时,巫强脚下的方砖突然向下一沉,两边和头顶墙缝“嗖嗖”直响,密密麻麻射出无数劲箭。
巫强脚下方砖一沉时,巫广道就已经飞身跃出,同时手一甩,把拉着的巫勇摔到身后四五米。
虽然巫广道是个独臂,但这一下动作兔起鹘落,疾如闪电,竟比劲箭还快,后发而先至,抓到巫强往石门外一扔,跟着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接着“噼哩啪啦”一阵响。
劲箭四散跌落,余力撞击到石壁墙上溅起无数火星。
再看巫广道,一双脚“钉”在巫强曾经跺跳过的第二块方砖上,身体仰面朝天,背部弯得几乎贴在了身后的方砖上,劲箭一停,这才站起身来,独臂握着软鞭,众人都看得清楚,巫广道受伤了。
他的右腿小腿肚,一支钢骨箭生生穿透了右腿,箭尖透腿而出,露出数字3一般的倒尖钩。
“二叔……”巫勇忍不住惊叫道。
巫广道手一摆道:“你们都别动……”
巫广道右腿重创,又怕巫勇进去身陷险境,赶紧出声先阻止侄子巫勇,这才运气蹲身,右手在脚下的方砖上一拍,手脚一起用力,将身体“投”向石门外。
巫勇和司铁江在石门外双双出手接住了巫广道,三人一起退后数步,把身体稳住。
直到巫广道和巫强脱险,这短短片刻发生的事,让众人心惊胆战。
巫勇赶紧查看二叔脚上的伤,只见那长约半米的钢骨劲箭有三分之一穿过小腿肚,关键的是,那箭的箭头两边都有一厘米多长的倒钩!
巫广道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道:“勇娃不用担心,这箭虽然穿透了腿,但没伤到筋骨,你和强子可千万不要再鲁莽行事了。”
巫勇眼中含泪,回身“啪”一下狠狠给了巫强一耳光。巫强惊魂未定,知道自己惹了祸,挨了这一巴掌也不吭声。
众人再看圆石门里面,此刻还是安静如初,但这份安静却让石门外的人心惊肉跳。
前面至少有数百米方砖通道,想想这才几步就危险如斯,数百米的距离,怎么过去?
司铁江见巫广道腿中如此重伤,却一声不吭,又佩服他对子侄后辈舍命相保的勇气,更对他那身功夫叹服,扶着他吩咐儿子:“东阳,把虎钳拿出来。”
司东阳也被刚刚的场面惊到了,老父一吩咐,他才想起来,赶紧从背包里取出精钢老虎钳,蹲在巫广道脚跟前。
司铁江让巫勇扶着巫广道半坐半躺着,把巫广道的裤管一扯,齐膝撕掉,露出右腿膝盖以下。
只见他小腿处,血水仍在不断渗出,那支箭为精铁打造,因为箭头有倒钩,箭尾有宽翼,所以既不能顺势拨出,也不能倒后扯出。
巫广道皱着眉,瞄了瞄腿上的箭,然后说道:“这是明锦衣卫使用的强弩弓,因属机关弩弓,力量大,杀伤力特别强,皇帝近卫使用这种弩也分两种,一种是纯精铁打造,箭头和尾翼以及箭身为一体,这种弩箭杀伤力强,射中人体后基本上都能穿透,就算没穿透,箭头有倒钩,如果要拨出来,势必要拨出一大团肉,进而造成更大的伤害。”
巫广道说话的时候,动了一下脚,扯动了伤腿,顿时龇了一下牙,又强笑道:“古时候可没有老虎钳这种工具,被这种箭射到,只有去铁匠铺凿断,如果是被追杀或者在战场上,又哪里有时间让你跑到铁匠铺去。”
说话间,司东阳已经用老虎钳“咔”的一声,钳断了铁箭,箭头“叮”一声落在地上。
司东阳把箭头捡起来看了看,沉甸甸的,还沾有血水,随即放在地上,从背包里取出小药箱子。
像他们这种人,治伤、解毒、急救等药物是必备的。
司铁江一手捏着箭尾,一手压着伤口,以免喷血,然后道:“巫先生,忍着点,我给你拨箭了。”
巫广道点点头,司铁江一用力,“嗞溜”一下就拨出了箭。
箭头没有了倒钩,巫广道虽然痛,但还可以忍得住,司铁江帮他止血上药,手法又快又轻巧,用绷带把伤口绑好,然后才说:“巫先生,这伤无大碍,没有伤到血管筋脉,不过再行动的时候,这条腿最好少用力,以免迸破伤口再流血。”
巫广道说了一声:“多谢。”
有些话不用多说,这件事,巫广道已经欠了司铁江一份人情。
巫勇见二叔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总算性命无忧,这才回身狠狠盯着畏畏缩缩的巫强。
巫强当即“扑通”一下跪在巫广道面前,“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二叔,我知道错了,二叔你打我吧!”
巫广道一摆手,叹了一声,说:“强子,起来吧,你就是性子急,二叔一直替你担心,有今天这么一遭倒是件好事,以后记着了,千万别鲁莽行事,你们兄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大哥啊。”
二叔巫广道对他们兄弟俩的爱护,巫强是明白的,这些年来,二叔就像父亲一样护着他们,巫强只是性子急躁,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眼见二叔为了救他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时双眼含泪真心认错了。
巫勇见弟弟额头都肿了起来,心疼地把他拉了起来。
巫广道这才对司铁江苦笑道:“老哥,你们也看到了,宝藏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只希望能寻到明王宝藏,然后就带两个侄子金盆洗手,好生过日子,永不再踏入这一行!”
巫广道明显是在向司铁江一方示好,在危境中相互扶助,比什么都容易促进感情。
司铁江沉吟起来,作为摸金一族,他自己有多年经验,再加上对机关建筑也有相当了解,不过他对眼前圆石门里的方砖却看不透。
巫强跳进去后,踩了第一排和第二排的方砖都没发生意外,踩第三排的一块方砖才招来机关劲箭。
他数了一下,圆石门里面通道中的方砖,横着是九块,巫强跳进石门后,踏的第一排是第四块砖,第二排是第五块砖,这两块砖都没有出现异常,而第三排方砖,巫强踩的还是第五块砖,结果就触动了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