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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8月9日,深圳打了个哆嗦

终于盼到了。天降厚礼,深圳向全社会公众发行5亿元的新股票。相约在1992年8月9日。

自7日下午,在全市300个认购抽签表发售网点就排起了队伍。至9日早已形成了300条长长的巨龙,总人数高达120万人。

这120万人中,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本次都将上市的是哪些公司,更没人知道每股溢价发行价是多少。只是从传媒报道得知:本次采用买表抽签方式认购,发售新股抽签辰——500万张,每张表收费100元,每人一次最多可持有10张身份证购买10张,然后一次性抽出50万张中签表格,实际中签率为10%,每张中签表可认购新股1000股。

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去年有幸中一张签买到2000股股票的人,投资最多仅7000元左右,如果在今年市价最高时抛出,收益最少的也可赚回3万多元。

这种丰厚回报的示范效应,引发了千千万万人对今年深圳发行新股的密切关注:

风传多时将有新的公司上市股票,家家实力雄厚。

小意思——百姓手里的钞票,已经捏出了水。

又传当局将限制个人购买的份额。

不要紧一—多准备一些身份证就是了。

还说不再限制外地居民购买深圳股票。

太好了——京津沪、云贵川、海南岛、新疆,……无数农民百姓的天数身份,汇集到深圳,传闻某山东汉子一口气扛来1800张,创本次携带外地身份证之最。

据行内人土估计,到7日公布新股发行方案时,汇集到深圳的外地身份证已高达2000多万张;从广州方向来的人说:广州至深圳的列车列列爆满,一张不到15元的火车票黑市炒到100多元乃至300元;

从深圳邻近各市县开来的汽车日夜川流不息,票价也成倍上涨了;

深圳市许多单位和家庭的电话处于半瘫痪状态,时常没有蜂音,拔不出去;

深圳市内所有的酒店、宾馆和大大小小的招待所均告爆满,于是,那些被雇来排队的“马仔”或赶来的“准股民”便直奔发售网点门前露宿排队。

在队伍中,常常可以见到结伙而来的打工仔,几十人的草帽是一样的,雨伞是一色的,塑料小凳形态也是一样的。

“你是给谁排队?”记者问。

“给别人排的。”

“怎么给你报酬呢?”

“我给他排队买到10张表,他给我500元,这钱赚得好辛苦啊!”

晚上,整个深圳市的大街上已经成了人的海洋。那些没排上队的人(包括民工、外地人员以及各种闲杂人员)在各条街道闲逛。全市街道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报纸、空饭盒、饮料盒罐等垃圾。因排队秩序引发的纠纷此伏彼起,打架斗殴的事时有发生。维持秩序的公安人员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显得疲备不堪。

忍着30多度的高温、忍着饥渴、忍着两夜一天不眠的困倦,上百万人在拥挤中等侯着9日早晨的到来。

9日一大早,尽管离发售时间还早,但到处都已是人声鼎沸,有些发售点秩序已开始混乱,在交通银行宝安南路营业部和证券业务部门前,人头汹涌,已毫无秩序可言。潮水一样涌来涌去的人群将铁拉门挤得变形。前面的人为了缓解压力,时而用矿泉水向后面的人群中挥洒,后面的人也投桃报李,不一会儿,从门内伸出一把笤帚,向挤在门前的人劈头盖脑地敲打,而挨打的人干脆夺过笤帚,又向后面的人群中乱打。

8时左右,招商银行上步营业部。大约1500人排成10多排队伍,公安干警和保安人员分段把守,到发售时,维持秩序的公安干警从中间的一排人中每次叫起约10个人进银行内买表,可是还没等卖出多少,秩序就开始大乱。先是被拦在铁门外的人弄开了铁门,潮水一样涌进广场,迫使本来坐在后面的人不得不站起来;随后不久,后面又有人起哄,向前拥来,前面的人吓得也只好站起来朝前拥去,一时间,数千人冲上台阶,洪水泛滥似地朝银行的大门冲去,那场面,即使是旁观者也不能不胆战心惊。

好在维持秩序的公安干警果断,及时关上了银行的大门,又竭尽全力把汹涌的人流拦在大门前,并迫使人们当场坐下,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但是虎视眈眈的人群紧紧地挤在银行的大门口,谁还敢开门售表?可以想见,只要门一开,人们肯定会立即站起来向门内冲去。

于是售表被迫中断。

过了很久,人群中突然响起了掌声,原来是来了一小队提着电警棍的防暴队员,总算将乱哄哄的人群重新整理成几行队伍,当军衣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的防暴队员要离开时,队伍中不少人都高声呼喊:“你们不能走,你们一走这儿还会乱!”但是他们还是匆匆忙忙地走了。

面对汹涌的人流,分散在300个网点的区区几千干警,警力就显得不足。不少发售点发售秩序曾几度混乱,致使不能按照预订时间售表或被迫中断售表。位于红荔路的交通银行深圳市分行营业部,维护秩序的干警和保安挥舞警棍也难以压住阵脚,有人不得已只好抡起腰带来维持秩序。铁栏杆被挤倒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只好停售。深圳市一家医院的几位医生述说这个点的场面和自己的心境时说:“我们是老老实实地排了两天一夜,本来快要排到了,结果却给‘挤黄’了,身上带的钱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到后来我们看大事不好,只想挤出去,还是活命要紧,好在我们一年还能挣万把元的工资,也多亏铁栏杆挤开了,我们才跑出来,认购抽签表没买到不说,身上还留下了伤痕。”

“走吧,不买了,命要紧了!”一个老头对自己的儿子说。10时许,深圳市红十会医院第二门诊部。值班的医生称,受伤者比较多,现在消毒过的外用医疗用具已没有了,正在向其他医院借。走廊里有一个头上包扎过的男青年,污秽的背心上沾满了血迹。他说在拥挤中头部被一块飞来的石头打伤,刚刚缝合过,说罢不断地唉声叹气,自认倒霉。观察室里一个男青年正在打点滴,他是因为站了两天一夜昏死过去了。另一个男青年由一女青年搀扶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们也是刚刚退下来。医生诊断为中暑、肠炎。女青年告诉医生,他们是从辽宁带着几百张身份证赶来的,站了两天一夜,她也自认倒霉:“不买了,回宾馆去。”

下午3时左右,深圳市突然下起了暴雨。交通银行深圳市分行营业部,这里已经恢复售卖。只见中午已逐渐散去的人群这时又排起了长长的巨龙。任凭暴雨抽打,既不躲也不藏,不分男女老少,一个紧抱一个的腰,等侯着轮到自己,那场面也确实让人感动。

晚上7:30分,深圳电视台在新闻节目中打出字幕:“新股认购抽签表已售出90%,预计9:00左右可全部售完。”在紧接着的深圳新闻节目中,也播发了同样的内容。

晚9时,绝大部分网点已贴出“新股认购抽签表已售完”的告示。但仍然聚集着一些没有买到新股抽签表又不甘心散去的人们。每个宣布售完的网点门前都是一狼藉,到处都是压瘪的饮料瓶、破椅子、破雨伞、饭盒、鞋子以及无人认领的自行车等等。一位记者感慨地说:“深圳好象发生了一场地震。” JXkFfXxXpbdY0NhLXT8LswmyvU8IGqZoCOgNuegXxk7+EzDHg/nB0xbpwDwNJ4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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