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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亮全世界的灯火

文︱时兮

只愿我这一生铁石心肠,再也不要为你动容。

01

“这是我走的最后一场秀,谢谢今天到场的你们,我在T台上走了七年,直到今天,没有任何遗憾。”宁苏夏站在台中央,头顶上的灯光带着些昏暗的色调斜斜地射下来,将她精致的五官笼住,带了几分隐约的感伤。

她话音落定的几秒内一片死寂,紧接着就乱成一片。

“Summer不要走!”

“Summer我们还要看你走秀!”

台下有的粉丝已经号啕大哭,没有人想到这场算不上大牌的走秀竟成了宁苏夏的告别场。

宁苏夏是近几年身价最高的模特,她从一个小小的试衣模特到被贵人相中走了一场秀,紧接着又在 VOGUE 分五期推出了一个系列时尚大片,“Summer”这个名字一时声名鹊起。

一张亚洲面孔能在一群欧美模特里占据一席之地本来就困难,而且宁苏夏更是在巴黎和伦敦的时装周上受邀为 Jean Paul Gaultier Burberry Louis Vuitton Alexander McQueen 等知名品牌连走二十四场秀,并为 Anteprima 闭场。

许多国内外知名媒体和时尚杂志都为她做了大版面的报道,称宁苏夏是中国最有灵气的模特。

她是一个传奇。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宁苏夏轻轻开口,观众席上的议论声小了些,“自从十九岁正式入行,这七年来我每年几乎都有十个月穿着十二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化着浓妆走在T台上,有时候我看着镜子就会问自己,这种生活到底还要过多久?就在几天前,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她哽咽着的声音发出颤抖的声调,宁苏夏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吃惊的举动,她轻轻摘下左手食指上戴了七年的素戒,弯腰放在台上,深深鞠了一个躬:“我要和盛易结婚了,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盛易本来是模特出身,但因为出色的相貌和过人的演技渐渐在演艺这条路上发展起来。他最初因为投资傅允崇的工作室与宁苏夏相识,后来在各类综艺访谈中都毫不掩饰地表示心目中的女友类型就是宁苏夏那样的。

没想到他们最后真的走到了一起。

宁苏夏抬起头来,向来冷静的她也以手掩面,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滚落,观众席更是哭声一片。最前面的VIP座位上,一个穿着正装、面容俊逸的男人在听到宁苏夏宣布她要结婚的消息时右手紧紧握拳,青筋根根分明地凸出来,足以看出他这一刻的暴怒。

时装秀结束后宁苏夏如同大病一场,她婉拒了经纪人要送她回家的建议,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六楼走廊准备乘电梯去停车场取车。高跟鞋“嗒嗒”地踩在木质地板上敲出脆响,突然拐角处的一扇门打开,宁苏夏被傅允崇一把拽进房间里狠狠地抵在门板上。

“宁苏夏,你今天竟敢宣布退出的消息,还要去结婚,真的要跟着盛易吗?”傅允崇一直是冷清寡淡的样子,相识近十年宁苏夏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恼火暴怒。

“不和他结婚,难道和你吗?”宁苏夏倔强地扬起头和傅允崇对视,嘴角挑起轻蔑的笑,语带嘲讽,“傅大设计师,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现在却来问我和谁结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我跟你说过了那是迫不得已!苏夏,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做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如果不和秦婉订婚得到V-Star的支持它就永远是个三流品牌,你等我两年,你再等我两年!”傅允崇紧紧握住她的肩膀,语气急促间竟带了几分恳求。

在宁苏夏眼里,傅允崇永远骄傲,从来不会低头和恳求。

“我等不了你了。”宁苏夏与他对视,“是我一直跟在你身后追逐,你也从没说过要接受。傅允崇,你永远不会爱任何人,因为你只爱你自己。”

02

宁苏夏或许永远不会忘记她面试模特的那一天。

那时她只有十七岁,穿着发旧宽大的白T恤和牛仔裤,站在一群浓妆高跟儿超短裙的应征者之间像一块儿旧补丁,甚至傅允崇只是微微打量她一眼就带了几分轻视地问道:“你也来应征模特?”

言语间的不屑一目了然。

宁苏夏有些羞赧,轻轻点了点头。她对模特行业并没有什么了解,只是从家乡来到这个城市读书急切想找一份兼职来养活自己。有要好的同学说她高挑瘦弱,正好一家知名的模特公司要新征一批年轻模特,推荐她来试试。

“是傅允崇要招模特啊苏夏!”好友捧着脸一副花痴的模样惊叹,“他的工作室自从捧红秦婉之后已经有三年没有公开招过模特了,就冲着能看到傅允崇,这次公开招募也会有不少小姑娘前赴后继往上冲的,苏夏你要加油啊!”

没有谁不知道傅允崇,几年来的报道专访多以“天才设计师”来形容他。

傅允崇出身普通,父母都是西南地区一个小镇上的普通职工,整个家族祖祖辈辈都和设计扯不上边儿,可他在设计上却相当有天赋。二十岁时就拿了新加坡的一个设计金奖,成为该奖项成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二十二岁参加一场在伦敦举办的以“原始”为主题的设计大赛惊艳全场,成为享誉国际的知名设计师。

“一点儿时尚嗅觉都没有还来应征模特,以为模特都是靠着那张脸吃饭吗?”傅允崇从沙发上站起来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抬手捏住宁苏夏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抬起来。

纵使在这个圈子里看了那么多漂亮的面孔,傅允崇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真是生了一张极漂亮的脸,皮肤凝白,眼睛大而明亮如同两团旋涡吸引人一直望进去,鼻尖有一颗小小的浅棕色雀斑,把原本有些冷硬的脸部线条瞬间点缀出了几分生动。

“之前有过什么工作经验?”傅允崇问她。

“在来这里之前做过导游,另外……”宁苏夏挣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是没有时尚嗅觉,也知道来这种地方面试模特不应该穿得像刚去菜市场挑了把两块五一斤的豆角,我只是没有钱。”

“这个妞有点意思,身材比例不错,而且也长得够漂亮,留下来试试看吧。”盛易坐在沙发上懒懒地举起双手伸展了一下腰,“比那些浓妆艳抹的瞧着顺眼得多。”

“你要知道,品牌需要的不是模特漂亮的脸蛋,而是透过模特展现自己的品牌,所以一个好的模特要表现出品牌的个性而不是凸显自己。一个太漂亮的模特往往会喧宾夺主,她所展示的不同服装也很难表现出个性。”傅允崇仔细地看着宁苏夏,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先留下来做个试衣模特吧,人总该知恩图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左手,目光一滞,随后挥挥手示意助理带她去填合约和一些资料。

03

晚上十点钟的光景,夜色中各式各样的灯光顺着巨大的落地窗灌进来,投下一小片光亮。

傅允崇没有开灯,偌大的房间陷入整片沉沉的黑暗里。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在落地窗前看风景,半边脸沐浴在小片的光亮中勾勒出立体而深邃的轮廓,另外半张脸倾斜进夜色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巧合下遇见宁苏夏,显然她没有认出他。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宁苏夏以后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几年前。

那时候傅允崇因为获得了新加坡的设计金奖被邀请参加在伦敦举办的以“原始”为主题的设计大赛。他对这个主题想了很多,包括考虑了以兽皮和树叶为主要元素的冬装和强硬的设计风格来凸显“原始”的一种回归与韧性,但画了大致的草图之后总觉得缺乏核心的生命力,因此打算到处走走寻找灵感。

宁苏夏出生在九溪镇,一个以“原始旅游”为噱头的小市镇。说是“原始旅游”,不过是因为地处偏僻又缺少资金打造景点,当地又没有什么资源能带动经济,只好靠一些天然形成的大面积深山吸引一些喜欢攀岩或者登山的年轻人。

傅允崇在绕了几个地方后也来到了这里,刚一进小镇就碰见了宁苏夏。他穿着冲锋衣又背着个硕大的旅行包一看就是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宁苏夏一看见他就过来问:“先生,你需要住宿的地方吗?我们这里的民居都特别干净温馨,而且价格也很优惠。”

他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冷冷淡淡地摆摆手:“不用,我只在这儿待一天,马上就走。”

宁苏夏不甘心白白放弃这样一个获取收入的机会,她还打算假期攒出自己的学费,于是又说:“那先生你需要导游吗?我们这里的深山很容易迷路,之前很多来这里登山和攀岩的人都会找个导游。”

“说了我不需要,你烦不烦?”傅允崇有些不耐烦,多日连续的奔波让他变得黑瘦憔悴,眼看大赛的截止日期在即,他至今也没有一个让自己十分满意的想法。九溪是他的最后一站,如果他仍旧没什么好的灵感,就只能上交那个兽皮元素的设计稿。

宁苏夏很少遇到这样态度恶劣的游客,加上年纪也还小,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咬了咬嘴唇强忍了回去。

九溪的深山确实曲折盘绕,傅允崇只顾着拿相机拍沿途能打动他的风景和一些模样奇怪的石头造型,不知不觉间越走越深,最后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他像是走进了一个阵法,时而狭窄时而开阔,但就是走不出去。一直到夜幕降临他还在深山里鬼打墙似的来回走动。

白天还不觉得有多冷,晚上刺骨的寒风顺着每一处骨头缝钻进来,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三四个小时就已经冻得他嘴唇青紫四肢麻木。

他躺在一块儿平整的石头上看着挂在天上碎钻似的星星,心里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就雇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当导游了,今天恐怕要冻死在这深山里了。

他觉得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每一场冒险,都不能只期待幸运。

“先生,先生你在哪儿?”

隐隐约约的呼喊传进傅允崇耳朵里,他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喊:“这里有人!我在这里!”

没过多久,傅允崇就看见了宁苏夏,她左手拿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右手提着一盏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伴着灯光在夜色里荡漾。她小跑过来把大衣披在他身上,搀着他往外走:“你还好吗?”

傅允崇体力已经接近透支,四肢麻木迈不了大步,只好把胳膊搭在宁苏夏的肩膀上,依靠她的力量一步一步往外走。

“还没死。”他叹了口气,偷偷看了她一眼,宁苏夏眉头皱成小小的“川”字,咬着牙搀扶他一步步向前走。那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额头上的汗却一滴滴往下掉。

“今天下午对不起。”傅允崇很少跟别人道歉,更别说是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生,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扭扭捏捏说出道歉的话,宁苏夏却忍不住笑了。

“有你这句道歉就够了,也算我没白救你。”

她笑起来很漂亮,眼睛微微眯成半月,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好像所有的暗淡一瞬间就被点亮。

这个笑容在此后的几年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在那些失败和挫伤的时候总能给他勇气,让他一直念念不忘这个倔强又善良的导游姑娘。

有一句情话说得真好:“她啊,是星空。”

两个人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好像彼此心照不宣地默认这是一场萍水相逢。宁苏夏几乎要虚脱了才终于把他带到出口,谁知就在快要出去的时候,他们被一根用来指示方向的麻绳绊倒,两人顺着一处斜坡摔下去。

宁苏夏紧紧抓住傅允崇的胳膊,在滚落到坡底的时候为他挡了一下头部,她的左手食指重重地打在一块凸出来的锋利石头上,两人都昏了过去。

04

幸亏有早起晨练的老人发现了他们,找来几个年轻人把他们送进镇上的医院。可傅允崇没有再见到宁苏夏。他只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再加上年轻,身体素质也好,很快就醒了过来。

护士告诉他和他一起被送来的女孩左手食指伤得很严重,以后想要和其他手指一样灵活基本是不可能了,因为家里条件比较贫困交不上住院费,已经简单包扎后被家里人接走了。

傅允崇本想找找她,但盛易的电话把他叫了回去。大赛组委会在官网发布公告称截止日期要提前一周,他立刻赶了回去。

“我不打算用兽皮的创意,虽然夸张大胆的式样和用色可能会很容易让人辨别,但作为成衣来说不够实用。”傅允崇神色严肃,把已经成稿的兽皮元素系列全部否决。

“难道你有更好的想法?”盛易仔细看了一遍那些设计稿,也承认虽然想法新鲜,但的确缺少生命力。

“或许我们一开始对这个主题的理解就偏了。”傅允崇突然想起九溪镇的宁苏夏,非常简单甚至有些老土的打扮,但却更加突显干净的气质。

那些繁复的设计虽然能让人眼前一亮,但还是让人觉得拖沓笨重,很少能作为日常装来用。

“‘简单’,我们就以这个方向做一套四季成衣的设计。回归‘原始’,就应该抛弃那些复杂的堆叠、烫钻、绣珠等,用简单来诠释时尚的各种性格。”傅允崇把钢笔重重地点在桌子上,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对,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好,我这就通知设计部去准备。”盛易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整个人都透着开心。

傅允崇在伦敦大获成功,他设计的服装线条明朗,式样简洁,却又在小细节上透出微微倔强和坚硬的性格,无论是上层社会还是中层白领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个性。

Ellen 杂志为他做了头版专访,他更是获得了当年杂志的年度封面人物,傅允崇在这个圈子里名声大噪。

此后这几年里他捧红过一线模特,做过国内外几场大型秀的指导,也设计过好几款风靡一时的秋冬经典时装,却再也没有当时想到宁苏夏时那一瞬间几乎要溢出来的灵感。

还好还能再遇见她。

05

“苏夏,你快过来帮秦婉试试这套衣服,小心点儿别弄皱了,这件衣服可是用来压轴的,每次整理起来都好麻烦。”傅允崇的小助理Lucy急匆匆地对着单子清点这场秀所有要用到的衣服,然后从一个专门的橱子里拿出一身旗袍让宁苏夏试衣。

这是今年国内最大的一场秀,全程都在网络和电视上直播。有许多外国媒体也过来进行采访,傅允崇专门请了法国著名设计师Mission来指导,整个工作室为了这场秀已经连续两个月忙得人仰马翻。秦婉是这场秀的压轴模特,但是她现在还在米兰走秀,排不开时间过来试衣服,傅允崇就安排宁苏夏替她试衣。

宁苏夏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年,除了平常帮某些杂志拍上几幅内页,替一些A类模特试衣,她一直无所事事没有走过一场秀。不过好在工作清闲,每个月也都能按时领到一笔对她来说已经不菲的酬劳,所以她一直坚持到现在。

宁苏夏小心翼翼地套上那身绣工精致的旗袍,就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旗袍贴着她纤细的腰身垂下来,侧边隐隐约约露出笔直修长的腿,长发如墨直直地披在腰间,如同一幅画。

起码在傅允崇眼里,柔水夕阳,风卷长云,就是一幅画。

“Lucy,你把单子上的名字换一下,横幅也重新打,这套衣服让宁苏夏来走。”傅允崇沉声道,“压轴那场的模特全部找西方面孔,身高全部都要在一米八五以上,你去安排一下。”

“好、好的。”Lucy有些愣住了,随后赶紧把傅允崇说的话记下来,她知道,宁苏夏要红起来了。

“我来走吗?”宁苏夏也觉得不可置信,“可是我之前没有走过秀,没什么经验,这么重要的一场我怕走不好。”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安排你走秀吗?”傅允崇穿着一件纯色的衬衣,整个人又挺拔又好看,“路易·威登曾是拿破仑三世的爱妻乌捷妮的御用皮革师,他发明具防水功能的平盖硬式行李箱,坚固耐用,顿时传遍上流社会,也让 Louis Vuitton 一问世,就是以名牌的姿态。所以我希望你也是这样,走的第一场秀就是最好的。”

傅允崇摘下一枚一直戴在手上的样式普通的素戒递到宁苏夏手里,“这是我设计的第一件东西,现在把它送给你,戴在左手上遮住你的伤疤。苏夏,所有美好的东西,你都配得上。”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苏夏”,这两年来宁苏夏总是不自觉地注视他,傅允崇很少笑,总是一张严肃脸,但她就是喜欢他。作为一个待了那么久还是C类模特的她经常受到其他人的冷嘲热讽,能留到现在,其实是为了他,想要离他近一些。

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服装秀,甚至宁苏夏走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被那种旧时岁月感所震撼,当场就落了泪。

前面灯光打得很亮,西方的模特身材高挑、面容倨傲,高至腰间的单开叉旗袍,立领对襟长马褂等皆以立裁进行分组重构,在传统平面材质上还增加了织花、飘珠秀等立体工艺,颜色也做了全方位的提纯。整体风格削弱了中国传统式的收敛,而凸显了整个系列的华贵张扬。

而后灯光一盏盏熄灭,最后只留下一个昏暗的灯影,宁苏夏慢慢走出来,她手持一把镂空设计的折扇,走得很慢。她身上的旗袍与那些西化的旗袍大相径庭,是非常中式的旗袍,上面用明黄和水蓝的丝线绣成大片的兰草,交织着华丽的流苏碎线。她的头发低低地绾上去,耳饰一直垂到肩膀,脸上化着烟熏妆。

因为前面的模特身形高大,所以更衬得宁苏夏这套衣服精巧秀致。灯光暗影,秋月无边,T台两侧伸展出几枝开得正好的荷花,一时寂静,只听得间或两滴水声。灯光随着她一步步向前慢慢打开,宁苏夏的目光迷离中又透出沧桑,明明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却因了她的情绪让人在短短几分钟里有了光阴流逝的感觉。

那一场秀的主题是“岁月”。

那一刻,傅允崇在台下看着宁苏夏才真正明白,她是为秀场而生。

“很感谢大家今天能来看这场‘岁月’,这或许是我人生当中最好的一场时装秀。”傅允崇作为主设计师在最后向所有观众致辞,“同时今天也是一位模特的T台首秀,我最好的模特,Summer宁苏夏。”

宁苏夏那天刚过完十九岁生日,傅允崇就是她的贵人,把她从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捧至光芒耀眼。此后的七年,她都站在光芒里。

06

人生三大错觉:手机响了,有人敲门和他喜欢我。

宁苏夏全部的爱恋都给了傅允崇。她会在工作之余为他亲手做汤羹,会精心为他准备生日礼物,只有她会注意到他的每一个小细节,他生气时会攥紧右手,不耐烦时会很沉默。

傅允崇坦然接受她对他所有的好,也会在她生病时放下手边的一切工作飞九个小时赶到她身边只为督促她好好吃饭,她的行李从来不让经纪人或者助理整理,都是他亲手整理得井井有条,应急药品都会在药盒外面贴上便利贴,上面细心地写好对应的病症。

如果连这样都不算爱情,她不明白,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爱情。

即使没有表白没有承诺,但宁苏夏一直以为傅允崇和她的心意是相通的,他喜欢她。直到后来听到不少人议论,说傅允崇要和秦婉订婚。

V-Star是国内最大的娱乐传媒公司,同时也涉及一些品牌包装和设计。秦婉就是V-Star的大小姐,当初因为喜欢傅允崇甚至和家里闹翻执意要去他那个小工作室做模特,后来渐渐闯出些名头才得到父亲的原谅。

“我和公司的合约是今年八月份到期吧?”宁苏夏躺在沙发上,扒拉着盘子里的葡萄一颗一颗剥着吃。

傅允崇在厨房里做菜,油在锅里滚滚翻腾着,一把土豆丝撒下去,翻出慢悠悠的香味来:“好像是,等到你走完公司给你安排的那场秀再续约也是一样,还能跑到哪儿去。”他笑了起来,“你就得一辈子当我的小尾巴。”

他不知道的是,宁苏夏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直捂着嘴掉眼泪,她死死压抑着哽咽,不停深呼吸,眼泪就是止不住,一直无声地掉下来。

你不知道我是那么爱你,连面对你时彻骨的伤心,我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在她最后一场秀开场之前,宁苏夏问傅允崇:“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他眼光有些躲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是长久的思念和等待。”

“不。”宁苏夏靠近他,帮他把稍微有些褶皱的西装领口伸展拉平,“爱一个人,就是他点亮了全世界的灯火。有时候一个人的世界太孤单太黑暗,所以只要觉得这个人点亮了全世界的灯火,那么就爱他。”

“我怎么跟你说这些。”宁苏夏自嘲地笑了,“傅允崇,你根本不配点亮我的灯火。”

没有人会想到事业如日中天的宁苏夏会为了结婚选择退出,各大报纸网站都以头条的形式对宁苏夏退出模特圈子做了详细的报道,而在微博的热搜榜上她也居高不下地占据着热门话题榜榜首的位置。

网友纷纷感叹如今像她这样愿意全身心回归家庭的明星越来越少了,盛易虽然长了一张很是招桃花的脸,但他出道那么久除了宁苏夏没有任何绯闻对象。

“两人真是金童玉女啊,令人羡慕。”

“尽管好舍不得Summer,但是男神女神能在一起也不错。”

“祝福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在很多人都留言祝福的时候,有一条微博被顶到了热门微博。微博配的图片是傅允崇和宁苏夏一同参加 Chanel 秋冬装系列的发布会,傅允崇不知道在和宁苏夏说什么,她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缀满了星光。

“这完全就是看爱人的眼神,不知道Summer最后怎么突然要嫁给盛易,我一直觉得Summer和傅允崇才是真爱啊。”

不管别人怎么说,宁苏夏推了所有的活动一直专心准备婚礼。

“两年,再等两年。”

就是这一句话,让她彻底死了心。

傅允崇永远不会爱任何人。

07

盛易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遇见宁苏夏,看起来寒酸却又有着锋利的棱角,不卑不亢,不迎合不媚俗,整个人都似乎有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他一见难忘。可是他爱的姑娘,从来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她的眼睛里只有傅允崇。

盛易承认自己是乘人之危,他在宁苏夏知道傅允崇要和秦婉订婚后迅速向她求了婚,意料之中,她拒绝了。

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可秦婉突发阑尾炎,傅允崇急匆匆地带她去医院做手术,把宁苏夏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宁苏夏约了他喝酒,两个人坐在阳台上喝得都有些醉了。马路上车来车往,新换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从西向东次第亮起来,盛易举着酒瓶高声说:“真好看,如果我爱一个人,就要为她点亮全世界的灯火。”

宁苏夏眨巴着眼睛注视他良久,然后轻轻说:“盛易,我们结婚吧。”

其实盛易明白,她只是太累了,想找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而他恰巧就是那个最近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爱她,那就够了。

时光哪里会让每个缝隙都裹满爱意,能够遇见并且获得,就值得用一生感激。

婚礼举行得很快,在宁苏夏告别秀场三个月后,他们就在北京举办了非常隆重的婚礼。

宁苏夏和盛易结婚那天傅允崇没有去,他从来没有那么落拓过,头发乱糟糟地团在一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楂。他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看网上转播的婚礼现场,宁苏夏真的漂亮极了,洁白的婚纱、淡淡的妆容更显得她气质出众。盛易在一旁致辞,她用那种有些害羞又幸福的目光不时侧过脸去看他。

傅允崇想,如果他能选择爱情,是不是现在站在她身边挽住她的手走向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的人就是他?

他突然发了疯一样想听到宁苏夏的声音,他找出手机颤抖地拨出她的号码,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想,如果打通了这通电话要说些什么,是“苏夏,是我错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能回到我身边吗”还是“祝你幸福”?

“喂?”电话接通了,傅允崇兴奋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可在下一刻就沉入了谷底。

“我是苏夏的朋友,请问你是哪位?苏夏今天结婚不能接电话,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电话里的女声欣喜中带着俏皮,不是她。

就在傅允崇打算挂掉电话的那一瞬,听见主婚人问:“宁小姐,你愿意嫁给盛先生吗?从此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愿意。”宁苏夏的声音顺着手机落在傅允崇的耳朵里。

傅允崇刹那落泪。

08

那时我们都等得太晚,又懂得太迟。

最终傅允崇也没有和秦婉结婚,他不再做设计,也把工作室转给了别人。这个圈子向来不缺新人,他渐渐在这个圈子里销了声。

有人说他去法国的艺术大学做了教授,也有人说他已经定居纽约。

宁苏夏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第二年清明节,盛易陪着已经怀有身孕的她来九溪镇拜祭故去的父母,邻居家的张奶奶告诉她:“苏夏,去年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说是你哥哥,在这里买了处房子,经常到山里转转,偶尔还帮别人带个路。我看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哥哥?不过我看着那面相倒有些熟悉,好像是好多年前你摔伤手指那次同你在一起的那个,你张爷爷还让我去医院给他送过饭呢。”

“就是他。”宁苏夏好像陷进回忆里,随后展颜而笑,“奶奶你要多照顾他一下,我要走了。”

他一直以为她来面试的时候她没有认出他,宁苏夏也从来没有点透过,他们给予对方的爱,都比想象中长。

其实,宁苏夏在婚礼的时候许了一个有关傅允崇的愿望:只愿我这一生铁石心肠,再也不要为你动容。

也希望你能够懂得爱,下一次遇见更合适的人,和她牵手走过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即使那不再是我,我也为你高兴,也为你祝福。

那些深情,都留给岁月吧。 aAUvVHGSBEW7yDoDuPa8eBdcs5+Uz0qNuIQ4AEa2kkEMC6kuUyRWcPC7SXt7h2U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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