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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失事。﹄

出了什么事故?﹄

陆乔飞他八年前

﹃你说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短短拖去了札幌吃拉面。

我的感冒尚未痊愈,加上昨晚喝了不少酒,这时候头还有些晕晕的。短短倒是鸡血没有散尽的状态,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冲进一家拉面店。

店里这时候刚刚开始营业,老板扎着头巾正在料理台后面准备食材,转身看到我们,立刻鞠躬说着欢迎光临。短短挑了厨房周边的座位坐下,接过老板递过的菜单。

我虽然知道札幌的拉面很出名,但这时候实在没什么胃口,短短倒是很认真地在看菜单,看那神情专注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被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影响到心情。

我忍不住又想起那一刻短短说起的话,她对蒋竞昶说:“如果知道会在这里碰见你,打死我都不来。”

到底她跟蒋竞昶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那个看起来精英到极致的男人,会跟这个连吃泡面都能把调料包撕得满地都是的女人扯上关系呢?

我正想得入神的时候,短短突然推了我一下说:“问你话呢?”

我愣了一下,忙回神说:“什么?”

“问你吃什么啊。”短短把菜单推到我面前说,“豚骨拉面好不好?不过你不是喜欢吃鱼竹轮吗?这家的鱼竹轮很不错,还有煎饺也很棒……”

我突然很头疼。

是的,头很疼。

从见到陆乔飞那一刻开始,我的头就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也不知道是感冒的关系还是因为陆乔飞,杯子从我手里滑落,香槟溅了我一身。

而那时候陆乔飞正朝我伸出手来,他说:“我是陆乔飞。”

是的,那是陆乔飞。

那个我认识了整整十年的陆乔飞,我怎么都不会想到重逢后我们交谈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他向我说“我是陆乔飞”,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可笑了一些?

我望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陆乔飞只是从容地笑了笑,静静地看着我说:“你是叫司徒由美吧?”我没有答应,他仍然只是笑着,慢慢地收回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是的,我是司徒由美。

是那个和你朝夕相处过十年的司徒由美。为什么朝夕相处过十年的人,你再次面对的时候,却依然还能坦然自若得像面对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陆乔飞,我真是从来都不了解你。

我垂下眼睑,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太舒服。”

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他跟蒋竞昶在低声交谈。

八年了。

陆乔飞,只是八年而已,你却已经把我变成了陌生人。而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对你念念不忘,所以你一定不会想到在过去的八年里,我曾经因为你遭受过什么样的苦难。

灯光太晃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睡,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朝我涌来。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仿佛还是幼年初见时,他对我说:“你是叫司徒由美?”

他说:“你的名字好奇怪。”

他说:“我是陆乔飞。”

我抬起目光,短短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我说:“司徒由美,今天好歹我自掏腰包请你吃饭,你就给点面子行不行,老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我一时哑然,忙拿起菜单随手指了一份套餐说:“这个。”

短短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还没有告诉她我昨晚邂逅了陆乔飞的事。

而这时我看着她,却又会想起蒋竞昶,脑子里真是乱成一团糨糊。

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我起身到店外,段启杉在电话那头说着:“不好意思这时候打电话给你,本来说好给你放假的,但是突然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

“没关系,我现在就过来。”挂电话才发现时间有些紧,我匆匆折返店里拿了包和外套,短短一把拽住我说:“做什么?要逃走吗?又不用你买单。”

“段启杉有个重要的会我得赶回去,拉面今天吃不了了,对不起啊。”我看短短一脸怒意要发飙,急忙抱住她的脸用力亲了一口说,“乖啊,我明天一定请假陪你逛街买东西。”

等我走出拉面店才发现外面是一条荒芜的小路,来往的车辆不多,更别说计程车了。我一边往大路上走着,一边左右四顾,这时一辆白色的宾利从我身后超了上来,开出一段之后,突然又倒了回来。

我愣了一下,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摇下车窗玻璃,淡淡地向我笑了笑说:“司徒小姐,这么巧。”

我望着车里的人,愣在那里。

白雪皑皑的季节里,陆乔飞总是喜欢穿白色的羽绒服,因为他特别怕冷,所以那时在波士顿的时候,每到冬天他就会变成一个白色的米其林轮胎,经受我的嘲笑。

而这时的陆乔飞一身黑色大衣,熟悉得像个陌生人。

我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陆乔飞,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陆乔飞很镇定地看了看我说:“是要赶回去参加中午的会议吗?好巧,我也是。”看我没有说话,他又笑了笑说,“这里不太好打车,上车吧。”

这时我终于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刚要转身的时候,胳膊却被人拽住。我转身看着陆乔飞,他幽幽地从车里看着我说:“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你好像很讨厌我。”

我愣了一下,挣了一下胳膊却没有挣脱。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

“还是我长得就是一张惹人讨厌的脸?”

“……”

“又或者说,我长了一张惹你讨厌的脸?”

我看着陆乔飞,他几乎没怎么变,端正的脸型上还是清俊的五官,正如少年时那些围着他的少女说的那样,陆乔飞长了一张迷惑众生的脸。

而那样一张脸,又会有谁真的讨厌呢?

我拽了一下胳膊,看他仍然不肯松手,忍不住说:“陆先生,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是。”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路说,“从这里走到大路怎么都要半个小时吧,等车再半个小时的话,等你赶到酒店会议都结束了。你不是段启杉的翻译官吗?丢下他变成个聋哑人,这样不太好吧。”

我咬了咬嘴唇,陆乔飞终于松开手说:“上车吧。”

车上很安静,CD里放的音乐我很熟悉,那是陆乔飞最喜欢的歌。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种古董级的歌,但每次陆乔飞打开CD,一定会播这首歌。

Yesterday once more。

虽然我现在也知道,再也不可能Yesterday once more了。

车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S城分明还不是很冷的季节,但是北海道已经下了好几场雪,树上蒙着一层层薄薄的积雪,像是打了荧光灯。

我转过脸去看陆乔飞,他正在握着方向盘在开车,像很多年前的样子,开车时陆乔飞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

我转过目光,马路上突然有个人影晃了晃,一个孩子正冲出马路去捡丢落的皮球,陆乔飞却像是没看到,车子正以80公里的时速撞向那孩子。

我忽然喊他:“陆乔飞。”

陆乔飞猛然惊醒,那孩子像是吓到了,抱着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乔飞猛地将方向盘打满,车子斜斜擦过路边的围栏,停在了路口的灌木丛中。

我的身子被安全带用力拽了一下,肋骨都是疼的。而我转过脸去看陆乔飞的时候,才发现他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许久都没有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

“陆……陆先生?”我试探着握了握他把着方向盘的手,手指冰冷。

陆乔飞也被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转过目光来看我说:“没事。”

我跟着松了一口气,回头的时候,那孩子早就抱着球跑得无影无踪。

陆乔飞慢慢地松了口气,幸而这时后头并没有尾随而来的车辆,周围的车道也算通常,陆乔飞发动车子要把车子倒回路上,却在这时我看到他鼻下清晰的血迹。

我急忙拉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你流血了。”

陆乔飞像是有些意外,抬手抹了一下,手背上都是血,于是抬起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血正顺着鼻子清晰地往下流着,像是细细的蚯蚓。

我忙从抽屉里拿出纸巾盒给他,他接过来擦了擦说:“没事。”

但血却依然还是往下滴,纸巾染成一团团的红色,我不安地说:“怎么会没事,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推门下车,陆乔飞却突然拉我,说:“真的没事,大概昨晚没睡好,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想说什么,他却很坚持的样子。我知道,如果陆乔飞打定了主意,是没有什么人能改变他的。这是我最讨厌他的一点,却也是我最了解他的地方。

他用纸巾止了血,才看向我说:“能帮我开一会儿车吗?我想休息一下。”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交换座位以后,陆乔飞靠在副驾驶座上,慢慢地闭了闭眼睛说:“麻烦你了。”他像是很疲惫,声音很轻,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我小心地发动车子,车上的GPS指着方向,陆乔飞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地睡着,像是许久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似的,他就那样躺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我回头看了看,后座上正好有一条毯子,便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到酒店的时候正是中午,门童机灵地过来拉开车门让我们下车。陆乔飞抬了抬手将车钥匙丢给服务生,就看到蒋竞昶正朝我们走过来。

“怎么了?”陆乔飞迎了上去。

“好像是主席临时有事,所以把发表会提前了。”蒋竞昶不经意地看到站在陆乔飞身旁的我,略微一惊,才喊我,“司徒小姐。”

我向他微微点头,身后正有一辆银色跑车停下来。

段启杉下了车,他像是也刚从外面赶回来,有些赶,看到我的时候有些吃惊。陆乔飞忙解释:“路上碰见的,司徒小姐好像打不到车,所以就一起来了。”

段启杉便看向我说:“你打不到车怎么也不跟我说?”

我只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蒋竞昶这时候却突然说:“你的手怎么了?”说着抬起陆乔飞的手,大约是刚才流血时擦到的血迹,像是一道醒目的伤痕。

陆乔飞看了一眼手,满不在乎地说:“哦,没什么,小事。”

“你流鼻血了?”蒋竞昶扳过陆乔飞的脸看了一眼说,“怎么弄的?”

“开车的时候,突然就……”我有些不放心,不自觉地插了嘴。蒋竞昶听到这里,竟然脸色一沉,拉住正要转身的陆乔飞说:“你别动,我现在就让竞羽过来。”

“一会儿就要做发表,你这时候找他做什么。”陆乔飞用手帕擦了擦手说,“只是流鼻血,小事而已。”

这时候一个胡子头发都花白的白人老头儿正经过,立刻有人就朝他拥了过去,陆乔飞说了一声:“走吧。”蒋竞昶犹豫着,终究没有再坚持。

段启杉对我说:“走吧。”

我点了点头,正跟着段启杉往酒店大堂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了一声:“表哥。”

我们转过身,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正朝我们走来。

远远看去,眉眼竟然和段启杉有几分相似,我抬起目光看向段启杉,他眉心微微锁起,但只是一瞬,在年轻人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他便已经恢复如常。

“好巧呢。”年轻人微微笑了笑,看向我道,“这位是?”

“司徒由美。”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说,“我是段先生的翻译官。”

“这么漂亮的翻译官,表哥,你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呢。”年轻人说着,向我伸出手来道,“我是段启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表兄弟,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诡异。我看向段启杉,他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突然低了低头说:“是挺巧的,你也来参加发表会?”

“没办法,外公非让我来。”段启鸿故作无奈地说,“其实我对这种电子设备的东西没有兴趣,可是你知道,我将来是要继承段氏的,这方面还是得多少懂一些。你也知道,毕竟集团公司涉及的业务面比较广。”说着,又看了段启杉一眼说,“MCM不是做连锁百货的吗,也对电子产品有兴趣吗?”

段启杉淡淡地笑道:“你也说了,集团公司涉及的业务面比较广。”

段启鸿落了个没趣,正有些悻悻然,正巧一旁有工作人员催促发表会入场,他便找到了台阶下,淡淡说了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便转身走进会场。

段启杉看着段启鸿大步走进大会议厅,忽然垂下目光,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段先生。”他才回过神来说:“走吧。”

大型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我们的座位正在陆乔飞和蒋竞昶的旁边,对面就是段启鸿。他像是故意的,朝我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好别开目光。

跟时装发布会不同,电子产品的发布会有很多PPT的演示和解说,虽然大部分人用的是英语,也有些人讲自己的母语。这时我看到陆乔飞正要站起来,却被蒋竞昶拽住。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蒋竞昶最后还是松开了手。陆乔飞走到台上,工作人员换了个PPT,转而拉暗了灯光。我愣了一下,段启杉不禁问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又问:“怎么蒋氏制药也涉足电子产品吗?”

“他们医院的医疗设备都是精密仪器,药品研发也需要很多设备,所以对这块很重视。”段启杉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乔飞说,“那个陆乔飞,好像很了不得。”

“怎么?”

“你知不知道,去年华盛顿有个重要人物突发心脏病入院?”

我低头想了一下,去年的新闻里似乎是有说过华盛顿有位政府要员突发疾病入院,但具体是哪家医院并没有说,于是好奇地反问:“是蒋氏医院收诊的?”

段启杉点了点头说:“全美医院都说做不了的心脏手术,蒋氏却做到了。除了因为他们有最好的心脏外科团队,还因为他们有高端的医疗设备。”

我不懂,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段启杉。他干脆耐心地转过来朝我说:“别的医院之所以做不了,不是因为医生的技术不到位,其实只是小手术而已,但是因为爆裂的血管实在太微小,凭一般的显微镜和仪器根本没有办法完成手术,但是蒋氏做到了。”

“你是说陆乔飞?”我终于有些听懂了。

段启杉转过目光看着台上的陆乔飞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好像是很厉害的家伙。蒋氏一直没有发表,但现在人人都知道蒋氏已经是全美最好的私立医院,不,是全美最好的医院了。”

我倒吸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蒋氏制药很有名,但我从没有想过原来这其中还有陆乔飞的因素。我看着台上的人,他正用激光指着PPT的屏幕,幻化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变幻莫测。

八年了,陆乔飞,这八年来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微微低下头,陆乔飞的语言翻译能力远在我之上。读书的时候都是他在帮我补习外语,从来没有我帮他做功课的时候,连他这时候的PPT都用了数十种语言做备注。

蒋竞昶不需要翻译,也是理所当然的。

会议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那个大胡子的白人老头儿非常欣慰地点着头,特地上前跟陆乔飞握了手,大约他就是今次的活动主席,我看到许多人都上前簇拥着他。

段启杉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忍不住说:“段先生,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段启杉摇头说:“我们跟他一样是买家,让他记住没什么好处。”

我恍然地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在这时看到陆乔飞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坐得太久,他才刚一起身,猛地又重重坐了下去。

我心头一惊,就见蒋竞昶抬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已经摸出手帕。一行鼻血正顺着陆乔飞的鼻子开始往下流,他低着头用手帕擦了擦,像是说不要紧,蒋竞昶却很坚持按住他,不许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听见蒋竞昶对着电话说:“竞羽,你现在就过来,马上。”

我有些焦急地看着陆乔飞,他只是慢慢地摇着头,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段启杉低头看我说:“怎么了?”

我忙摇了摇头,快速收拾了桌上的资料,急匆匆跟着段启杉向外走去,回头的时候看到陆乔飞正扶着桌面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白得近乎惨淡。

回到房里,短短正坐在屋子里的地毯上拆包装,我看着散了一地的包装纸,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坐到沙发上说:“你这是去打劫百货公司了?”

“你不知道百货公司正在打折吗?我还给你买了个包,由美,你看,喜欢吗?”她翻箱倒柜地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个绿色的包包,我一看牌子就知道价值不菲,惊呼道:“这么贵,你疯了啊。”

“哎,钱财身外物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关系。”短短扭过头去又拆包装,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还是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妥。

但她像是拆包装拆得很高兴,还哼起了小曲。

我抱着那昂贵的包坐在那里,忽然又想起了陆乔飞,他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了看表,犹豫了半秒钟的工夫,终于放下手里的包说:“我出去一下。”

短短急急地喊了一声:“喂,由美,由美……”

我迅速搭电梯下了楼,直接到大堂服务台问了陆乔飞的房间号,再上楼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我这样冲进去算是怎么回事?陆乔飞他都好像根本不认识我。

也许,他根本都不想再认识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几步,脑子里的冲动渐渐退去,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陆乔飞的房门却在这时候开了。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我认得他。

他就是蒋竞昶的弟弟蒋竞羽,本人跟电视上几乎没有不同,非常好认。我想起刚才蒋竞昶打的那通电话,正要上前的时候,蒋竞羽就那样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急忙转身喊住他说:“蒋医生。”

蒋竞羽愣了一下,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我认得你吗?”

我低了低头,说:“你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你。我常在报纸和电视上见到你,你是蒋竞羽医生,对吗?”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才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鼓起勇气走近一步,说:“我就想问问,陆乔飞他怎么样了?”

“陆乔飞?”听到我提这个名字,蒋竞羽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里与其说是失落,倒不如说是诧异。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说,“你认识陆乔飞?”

我被他问得一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忙岔开话题又问:“他怎么会突然流鼻血呢?”

蒋竞羽干脆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你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当然不知道,于是诚恳地摇了摇头。蒋竞羽便对我说:“陆乔飞因为八年前的事故,有严重的神经损伤和创伤后遗症,所以……”

我耳朵里嗡的一下,突然呆住了,后面的话听得模模糊糊的,蒋竞羽好像是说:“一旦受到压力和刺激,脑子里的微小血管就很容易爆裂,好在这次不要紧。”

我有些木讷地抬起目光看向蒋竞羽说:“你说……陆乔飞他八年前……出了什么事故?”

“飞机失事。”蒋竞羽说,“所以他对八年前的事,几乎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所以他在重逢时才对我说:“你是叫司徒由美?”

他说:“你好像真的很讨厌我。”

他说:“很高兴认识你。”

……

我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反应,等感觉到有人拉我的时候,才发觉蒋竞羽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有些担忧地向我说:“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再要转身的时候,蒋竞羽却没有松手,反而用力地将我拽了回来说:“要撞到墙了。”我抬起头,才发现我面前正是巨大的廊柱,一头撞上去,估计不好受。

“谢谢你。”我转身向蒋竞羽点了点头,正要去按电梯的时候,蒋竞羽突然说:“你是不是认识陆乔飞?”

我伸出去按电梯的手停在那里,电梯却叮的一声开了门。

电梯里的人看到我也是一愣,喊了一声:“司徒小姐。”才从电梯里走出来,又看见站在我身后的蒋竞羽,才对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说话,蒋竞昶又看向蒋竞羽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看着陆乔飞?他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开车的时候突然走神了。”蒋竞羽说着,似是无疑地瞥了我一眼才说,“我刚给他打了针镇静剂,这时候睡着了。”

蒋竞昶点了点头说:“你给我回去看着他。”也不容蒋竞羽辩解,就向我说,“司徒小姐,我送你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蒋竞昶按下电梯,等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我才像是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但已经晚了,短短已经打开了门,正一脸不满地说:“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你忘了带门卡……”她手里还正拿着我那张被遗忘的门卡。

然后,她目光一滞,整个人就呆了。

蒋竞昶也像是很意外,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我忙说:“蒋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蒋竞昶回了回神,微微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事,转过身来看着我说:“司徒小姐,我正好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我看着他,他接着说,“不知道我能不能借用你一天,做我的翻译官?”

我愣了一下,短短已经一甩头进了房间。

“我?”

“本来有陆乔飞在,我是不需要翻译官的,但是他现在这样子我有点不放心。明天晚上有个私人酒会,我能不能借用你一晚做我的翻译官?”

我正犹豫着,却听到一个声音说:“你还真是谁的主意都敢打。”

段启杉走了过来,蒋竞昶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明天不去,才敢跟司徒小姐开这个口。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我会付她双倍薪水,你可以抽一半。”

段启杉在我身边站住,笑了笑说:“蒋家大少爷还真是出手阔绰。”又看着我说,“由美,你觉得呢?”

我摇了摇头,说:“我是无所谓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蒋竞昶向我微微点头说,“我明天晚上让人来接你。”

“喂,可是我有所谓啊……”段启杉正说着,蒋竞昶却充耳不闻地朝着电梯走去,段启杉喂了两声,就见蒋竞昶挥了挥手,像是完全不打算理睬。

段启杉低头笑了一下,才看向我说:“本来还想说明天给你放假的,看来你是没得休息了。”

我摇头说:“我不要紧的。”

“还真是赚钱不要命呢。”段启杉低头看表,又说,“晚上七点,我在餐厅订了位子,你跟你朋友一起来吧。”我回头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短短正坐在那里扯着包装袋。

“你朋友要在这里开百货公司?”段启杉笑了笑。

酒店餐厅的灯光很温和,短短换上了新买的小短裙之后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跟着我一路到了餐厅。我说段启杉订了位,服务生立刻客气地领着我们往里走。

短短在这时突然站住了,自言自语地说:“那不是蒋竞羽吗?”

我扭头看到蒋竞羽正坐在窗边的位置,对面是一位身着红裙的美艳女郎。蒋竞羽像是无意间看到了我,向我微微笑了笑,我也点了点头。

短短立刻说:“怎么他认得你?”突然又兴奋起来说,“听说他不单只是全美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还是洛杉矶排行第七位的钻石王老五,由美,不如考虑一下……”

“可我听说他结婚了。”

“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短短吃了一惊似的,又扭头去看蒋竞羽对面的女人,我是故意的,补了一句说:“排行第七的钻石王老五结婚,报纸上还不大登特登,叫你多读书多看报的。”

短短立刻盯着蒋竞羽对面的女人看了又看,嘟着嘴埋怨了一句说:“怎么看那女人都没有你好看,真是没眼光。”

“那不是他太太。”

“什么?”

“你不觉得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应召女郎吗?”我偏过脸去看短短,歪着脑袋试探她说,“其实蒋竞羽结婚了也不要紧,他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他哥哥可没结婚呢。”

短短像是根本没听到,只是自顾自地看着那女郎,忽然愤愤地咬了咬牙说:“兄弟两个真是一模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也不等我再问一句,独自扭头走到段启杉那桌去了。

我忙追上两步,短短已经一屁股在段启杉对面坐了下来。

段启杉正低头在喝水,被短短吓了一跳,抬起目光来看我。我有些抱歉地朝段启杉点了点头,段启杉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我说:“她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别理她,更年期到了。”

结果晚饭短短要了两份牛排,因为吃得太撑一直吵吵着不舒服,我给她买了药吃下去,才算是安定一些。我退出短短的房间,看见段启杉还坐在套间的沙发上翻杂志,便走过去。

段启杉从杂志上抬起目光来,我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你还特地请我们吃饭……”

“没什么。”他放下手里的杂志,起身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送他出门,到门口的时候,段启杉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我说,“明天的晚宴……”

我狐疑地“嗯”了一声,他突然停下来,低了低头,然后说:“没什么,玩得开心点。”

我点点头,目送他进了电梯厅,才关上房门。

第二天的晚宴前,蒋竞昶派人送来了宾客资料和礼服,礼服是深蓝色的丝绒长裙,我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看时间有些早,以为蒋竞昶又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便起身去开门。

结果站在门外的却是段启杉,他看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说:“想不到蒋竞昶还蛮有眼光的。”我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礼服,忍不住也笑了。

他没有进来,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我。

我小心地接过来,看起来像是首饰盒,但我没敢打开,只是问:“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我狐疑地看了看段启杉,还是打开了盒子。果然里面是一副漂亮的珍珠首饰,我真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忙退给他说:“这个我不能要。”

“又不是送给你的,要还的。”段启杉说着,拿出里面的项链来,将我背过身去,又说,“虽然把你借给蒋竞昶用,但好歹你是我带来的人,不能丢了面子是不是。”

我低了低头,段启杉虽然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么贵重的首饰,我真是戴一戴都觉得要折寿三年。我正胆战心惊地看着项链,就听见电梯厅里的电梯响了。

蒋竞昶正朝我走过来,看到段启杉,便笑了一下调侃道:“你还真是不放心我啊。”走近了一些才说,“我只是借用一下司徒小姐,又不会吃了她。”

“借给你。”段启杉说着,将我略略推向蒋竞昶,半开玩笑似的说,“记住,要还的。”又说,“少一根头发我都会找你算账的。”

蒋竞昶若有所悟地笑了笑,我拿起珍珠耳钉戴上。

晚宴在一个私人别墅举办的,我跟着蒋竞昶进了场,四周立刻有人围了上来。我虽然知道蒋竞昶很有名,但不承想过他这样年轻,就这样受人尊敬。

其中有个穿着和服的日本老妇,还特地上前来给蒋竞昶鞠了一躬。蒋竞昶像是吓了一跳,伸手要扶,那夫人温和地低着头说:“我先生承蒙贵弟的照顾,已经康复了,非常感谢。”

我这才知道,她是日本驻美大使的夫人。

等到人群散开,我忍不住笑了笑,蒋竞昶正拿了一杯香槟给我,低头看着我说:“有什么好笑的事?”

我摇头说:“我原本觉得蒋氏制药不过是个企业,而你不过是个商人,现在我才知道,你真的是个医生。”

听见我说这话,蒋竞昶的目光微微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良久才说:“他们不是受我,而是受蒋氏制药和医疗团队的帮助,我是替人受了这些赞誉,算是受之有愧。”

蒋竞昶说着,若有所思地低头喝了一口香槟,抬起目光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都来不及跟我说一声,就放下香槟快步走上了二楼。

我忙跟了上去,拨开人群的一刹那,就听见蒋竞昶说:“你怎么来了?”

人群中陆乔飞转过身来,黑色礼服衬得他挺拔英俊,像是五彩霓虹中一抹清亮的光。他向周围的人打了个招呼,才转向蒋竞昶说:“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死了。”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蒋竞昶有些生气地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说,“竞羽呢?”

“医院突然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陆乔飞笑了笑,拍了拍蒋竞昶的肩膀说,“我没事的,只是流鼻血而已,你把我跟个猩猩一样关起来,我会闷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蒋竞昶听到这句,突然就不坚持了。

陆乔飞在这时才看见了我,有些诧异地说:“怎么司徒小姐也来了吗?”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蒋竞羽的话。他说陆乔飞因为八年前的事故,有严重的神经损伤和创伤后遗症,所以他对八年前的事,几乎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抬起目光,是的,那个人是我认识的陆乔飞。

只是,他再也不认得我了。

我终于用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来,礼貌地喊了一声:“陆先生。”

蒋竞昶这才说:“我以为你不来了,所以特地请司徒小姐来帮忙。”

“那很好啊,我就可以不用动脑子。”陆乔飞说着,从一旁侍者手里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立刻被蒋竞昶夺过去说:“医生没有跟你说不能喝酒吗?”

“竞羽他……”陆乔飞刚要争辩,蒋竞昶打断他,说:“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医生。”陆乔飞像是泄气似的,不情不愿地接过蒋竞昶递过来的果汁。

“反正你喝什么不都一样。”蒋竞昶不放心,又叮嘱说,“你就老实待着别乱动,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才带着我走回到人群里,我转身去,就看到陆乔飞站在人群里,似是无意的,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

目光轻轻一碰,我听见自己心里有纤细的东西破裂了。

是的,陆乔飞,我们再也不是以前的司徒由美和陆乔飞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大约是看我突然不说话了,蒋竞昶不禁问我:“怎么了?”

我忙抬起头来向他摇了摇头,想了想才说:“怎么蒋先生你也是医生吗?”

蒋竞昶给我问得一愣,顿了一下才说:“以前是。”

这时候有个服务生走过来,附在蒋竞昶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才朝我说:“不好意思,我离开一下。”我也点点头。蒋竞昶下了楼,我一个人有些无聊地趴在楼梯扶手边看热闹。

这时,突然有人喊我:“司徒小姐?”

声音有些熟悉,我便转过身去,就看到段启鸿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望着我,看见真的是我,他惊讶了一下,才说:“真的是你呢,我以为表哥不来,你也不会来了呢。”

“小段先生。”为了区分,我想了想只能这样称呼他。

段启鸿走到我身边的扶手旁站住了,向楼下看了一眼说:“怎么表哥也来了吗?我以为我办的晚宴,他不会赏脸呢。”

我微微一怔,原来这晚宴是段启鸿办的吗?

“不是,我是跟着别人一起来的。”

段启鸿笑了笑看着我说:“司徒小姐,看来你的追求者还真不少呢。”目光在我身上顿了一下,忽然走近一步看我说,“这是……”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又退回去说,“我表哥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呢。”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但这句话,却使我想起了那一日段启杉的话。

他说,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是在追求你吗?

我抬起目光摇了摇头说:“小段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段启鸿笑了笑,看着我脖子上的项链说,“他可是连姨妈留下的这套首饰都送给你了,不是把你当未来媳妇是什么。”又说,“我还以为他喜欢男人呢。”

我被他说得心脏一阵乱跳,这首饰岂止价值连城,简直要国破家亡了。

我有些慌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一声:“小段先生……”

“不过你这么漂亮,换成是我的话,也会喜欢的。”段启鸿扬起嘴角朝我笑了笑,转身从经过的侍者那里拿了一杯酒,对我说,“不管怎么样,来了就好好玩吧。”

我摸着项链,有些发怔地站在那里。

四周人群涌动,我耳朵里嗡嗡地响,转身的时候,段启鸿已经不见了。我扶着楼梯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一个声音说:“怎么,你还认识段启鸿?”

我吓了一跳,转身险些一步踏空。

陆乔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这时猛然伸手拽住了我。他笑了笑看着我说:“为什么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一惊一乍的,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我抽回手,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陆先生。”声音却还是有些仓促。

他偏着脑袋看着我说:“好像除了我,你对谁都挺好的。”

我摸着心口说:“你吓到我了。”

他笑了起来,扶着栏杆转过身去看着楼下说:“看来我真是长得蛮吓人的。”

灯光照着他温和的眉眼,狭长的丹凤眼里,有醉人的神色。

我忙别开目光说:“我得去找蒋先生了。”说着急匆匆就向楼下走去,然而也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真是的,那一刹那,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我脚下一步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向下摔去。

却在这时,我看到陆乔飞丢下手里的杯子,用力朝我扑来。我张开手,伸手拽住他的一刹那感觉他手指冰冷,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

我在惊恐中用力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人用力抱住了我。

仿佛是十年前的那个秋天的栗子树下,陆乔飞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由美,不要怕。”

那时候他的手还是温暖的。 Hk/0hmqkiQyDLpvGRxuhIPMqXCqH/zk0ATeTOPW42TsypUMYDGJGspFXbTv5pv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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