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斯德哥尔摩。
十二月,天气冷得比雪库还厉害,风不大,但积在地上的雪,开始溶解,寒气冉冉上升,钻进人的鞋底,令每个过路的人都忍不住瑟缩发抖。
蓝色的“雪佛莱”轿车,从街头驶向街尾,然后左折,爬上了山坡。
那是一条倾斜度接近四十五度的中型斜坡,两旁长着密密的松树。此刻,松树上布满白皑皑的雪,乍看,就像一座闪亮的林子。
轿车里,坐着三个人,都是身形高大的外国汉子。
驾车的司机,年约三十岁,手上戴着皮手套,紧紧抓着车盘,聚精会神地望着前面。
车轮辗着雪,发出“霎霎”的声音。
忽然,车头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他妈的!”司机咒骂了起来,伸手扭车匙,重新发动引擎。
他大力地扭,引擎发出“隆隆”的声音,却不见开动。
“巴道夫,早叫你换一辆新车,你偏不听,看!又得推车了!”坐在他身边的,年龄跟巴道夫相仿的汉子带点揶揄的口吻说。
“唉!”巴道夫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杜尔!这总比你没有车的好!”他打开车门去察看情况。
“这样的车,没有比有的好。”那个叫杜尔的汉子仍然忘不了讽刺。
“杜尔!别斗嘴!”坐在后座的男人低低地说。声音很沉,但奇怪得很,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杜尔就再不敢吭声了,他把双手拢进上衣袋里,朝车窗吹了口气。
热气吹在车窗上,很快又给冷空气驱走。
这时,巴道夫又跨进车箱,向后座的男人扬了扬手:“探长!行了。”
一踏油门,“雪佛莱”轿车像睡醒的老虎,“蓬”的一声,向前直冲。
“哎哟,”杜尔不料巴道夫会突然开车,没留神,身子向前一倾,右脸“砰”地撞在车窗上。“喂!你这可是有意的吗,好呀!我不会放过你!”抡起拳头,作势欲揍。
“杜尔!”马德探长又叫了一声。
杜尔把递至半空的右手,放了下来,狠狠地吁了口气,喃喃地:“我一定会跟你算账!”
巴道夫双手在车盘上轻敲了一下,说:“随便!呀,坐稳了!”脚底加力,车速拉高,直朝前冲。
这回杜尔有准备了,右手拉住车环,冷冷地:“加速呀!加速呀!看你这辆老爷车能有多大能耐!”
“雪佛莱”爬过斜坡,驶进一条小径。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大宅。大宅两旁尽是松树。
大宅的铁门紧紧闭着。虽然太阳还没下山,这里却显得比黑夜还寂静。
“雪佛莱”驶至大宅前停了下来,杜尔打开车门,走到大门,伸手按对讲机的掣纽。
“瑞典皇家警察总部马德探长想见史顿伯爵。”杜尔一口气报上名。
没有人回应。
这样过了三秒钟,铁门传出来“滋滋”的声音,慢慢地向左右两边移开。、铁门后面,站着一个穿黑色礼服,脖子上系着白蝴蝶结的中年汉子,向着杜尔欠了欠身子:“请把汽车驶去左面的车房吧!”
他伸手向左面一指,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停车间。
杜尔钻进车厢,向着马德探长伸了伸舌头:“哈!这个史顿伯爵的气派可真大呀!单是这个花园,已比市立公园大了一倍。”
马德探长用手指抹了一下唇上的胡子,没答话。
“雪佛莱”驶进停车间,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跟刚才站在大门后汉子同样礼服的青年,分从左右,为马德探长们打开了车门。
马德探长下了车,巴道夫,杜尔跟在背后,朝正屋走去。
正屋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穿着宝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一见马德探长,就迎了上来。
“马德探长,久仰大名,我是史顿伯爵的秘书麦菲。”
马德探长欠了一下身子:“这两位是巴道夫和杜尔警察,都是我的好助手。”
“素仰素仰!”麦菲朝杜尔和巴道夫鞠了个躬,手向前一伸:“请进来吧!史顿伯爵正在客厅等候!”
四个人走进了大厅。
大厅四壁挂满名画,巴道夫是画痴,一看就知道全是真迹,只有挂在东端墙上的那幅《削苹果的少年》是复制品。
《削苹果的少年》失踪了几近四百年,直到最近才被发现。在此之前,谁拥有复制品,已足傲视同侪。从这一点上,正好反映出史顿伯爵的财雄势大,与众不同。
巴道夫不禁看得呆了,心想有一天,自己能拥有那么多的画,该多美。
马德探长等三人,在软软的海虎绒沙发上坐了下来,杜尔嗅到了一阵焦味,那是从壁炉那面传过来的。
麦菲说:“那是蜡木的气味,等会就没有了。”
蜡木一烧,就会溢出油,生火更兴旺,虽然如今已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史顿伯爵这座巨邸,在某种程度上仍然保留着十九世纪的韵味。
不错,史顿伯爵正是这样的人。
当杜尔吸了一下鼻子,微微抬起头来之际,他看到了一个白发绅士正站在他面前。
白发绅士穿着天鹅蓝的礼服,粉红衬衣上结着白底红点领结,一双黑皮鞋光可鉴人。
那身打扮,洋溢着十九世纪的风格,跟厅中十九世纪时的名画配对。
他的神情憔悴之极,看了马德探长一眼,有神无气地问:“情形怎么样了?”
“不会有什么事!”马德探长用带着自信的口吻回答。
“是真的吗?我不想听安慰的话。”史顿伯爵在那张椅肘镶有红宝石的安乐椅上坐了下来。
“我说的是事实。”马德探长强调地。
“不过我听人说,调查到目前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史顿伯爵吁了口气:“每次问你们,得到的回答总是我们已在尽力调查,很快就有结果了。唉!从事情发生的那日起到现在,你说,到底过了多少天?”
史顿伯爵的膝头微微地震颤着,为了身份,他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伯爵,今日我们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马德探长说:“杜尔,你先说一下吧。”
“伯爵,直至目前,我们承认调查的确没有多大进展。”杜尔咽了口口水:“不过只要我们在技术上稍作调整,这第一阶段的调查,不能说是致命的失败,这一点,你请放心!”
“放心!你要我放心!”史顿伯爵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我……我怎能放心!”
“伯爵,不要太激动!”坐在他身边的麦菲用手拍了一下史顿伯爵放在椅肘上的手背。
“你们搞什么鬼!我女儿失踪半个月了,你们竟连一点头绪也没有,还要我放心!”史顿伯爵的胡子随着脸颊的抽搐,抖动了起来:“天下间,那有这个道理。”
“对不起,”马德探长苦着脸。
“你……你们要负全责。”史顿伯爵大力地拍了一下椅肘,喘着气。
就在这时候,从大厅某个角落,飘来一声裂帛似的叫声:“施杜拉!”
那声音宛如一根利箭,直穿进众人的耳朵里,所有的人都循声音的来处瞧过去。
一个披着蓝色蝉纱浴袍,头发散乱的贵妇,从大厅角落一处侧门那里直撞了过来。
“夫人!夫人!”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后追了上来。
贵妇的额角上淌着红红的血,手上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尖刀。
那尖刀的刀刃上,沾着血。
“探长!快!”年轻的女人颤着嗓音,朝马德探长大叫。
“你们还施杜拉给我!施杜拉!你在哪里?妈妈好惦着你呀!”
史顿伯爵夫人握着尖刀,朝马德探长冲过来。
麦菲惊叫起来。
就在电光石火之际,马德探长一个闪身,溜到了夫人背后,右手伸出,握住夫人手腕,轻轻一扭,尖刀啪地掉在地毯上。
“得罪了。”他轻轻地在夫人的耳际上弹了一下,夫人立即轻轻地倒了下来。
马德探长一手抱住,将夫人交回给那个年轻女人。
史顿伯爵已经从安乐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女人面前,怔怔地打量闭着眼睛晕过去的夫人。
“啊,黛雅!你又何苦这样呢!”他爱怜地在夫人的额角上轻轻抹了一下,吩咐那个女人:“快叫诺曼医生来!”
女人喏了一声,偕同麦菲扶着夫人,循着那道桃木楼梯,走了上去,“登登”的高跟鞋声,荡漾在静寂的大厅里,每个人的心,都直往下沉。
史顿伯爵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是星期日,在史顿家族而言,那是个大日子。
身为瑞典皇家音乐院院长的史顿伯爵,每天都是俗务缠身,连透气的机会也没有,独有星期日,这属于他私人时间的星期日,他才能真真正正享受一下余裕带来的乐趣。
因此,他十分重视这一天。
早上十点钟,一家三口,坐在那张十九世纪的桃木餐桌上享用由家厨精心烹饪的早餐。
二十一岁的施杜拉,是史顿伯爵的掌上明珠,自从年前从维也纳学成回来后,传媒没一刻放松过她,不是电视台来拍摄家居生活,就是报章杂志登门访问,几乎,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上门来要求做访问。
为了让施杜拉能专心练琴,麦菲就成了挡箭牌,因此,记者们都讨厌麦菲,暗地里替他起了个绰号叫“冷面人”。“冷面人”确不是一个好称号,但麦菲还是忍受了下来,谁叫他是史顿家族的忠实仆人呢!打从他曾祖父起,就一直为史顿家族工作,到麦菲,算起来,已是第四代了。
施杜拉之所以能引起传媒锲而不舍的访问,除了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钢琴家外,主要还在于她异乎寻常的美丽。
她的美,独树一帜,又如盛夏的太阳,又像秋夜的清月,冷热兼备,每个接触过她的人,无论男女,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早晨过后,施杜拉打了个呵欠,甩掉拖鞋,赤足走到后园的草坪上。
朝阳照着绿油油的草坪,施杜拉那十根白如羊脂的玉趾,比白莲还韶秀,轻轻踏在短短的绿草上,不发半点声响。
那十根玉趾,骨肉匀称,线条优美,有如最优秀工匠雕刻出来的象牙,世界上那会有拥有如此美丽绝伦玉趾的女人呢!
有的,也只是一个,就是施杜拉,优秀的女钢琴家,亿万家财的合法承继人。
三点过后,麦菲来了。
麦菲是史顿伯爵的私人秘书,每天中午过后上班,星期天也不例外。
麦菲陪着伯爵和夫人,在大厅里享用着巴西咖啡。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施杜拉的东方女朋友松川容子打来的。
施杜拉从女佣手上接过电话,低低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线。
“爸爸!我四点半约了朋友要出去一会,八点钟回来。”施杜拉揉了一下那金黄色的头发。
“我送你去。”麦菲看表,是三点五十五分。
“那最好不过了。”夫人最怕施杜拉一个人出去。
麦菲应了一下:“小姐,我在汽车里等你。”
“好!给我五分钟。”施杜拉拖着轻快的步伐,走上二楼。
麦菲离开了大厅,走到车房,把那辆“积架”房车驶了出来,停在花园的草坪旁边。然后熄了引擎,抽烟斗。
施杜拉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向着东南,有一个小露台,露台角落,放了一盆花,紫白相间,麦菲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花。问施杜拉,总是莞尔一笑:“我也不知道,是维也纳的男同学送的。”
过了五分钟,麦菲重新开了引擎,把房车驶到正屋的门口。
施杜拉不在那里。
又等了十分钟,仍然不见施杜拉。
女孩子出门,总爱化妆,忙这忙那,很难计算时间,麦菲决定再等十分钟,好让那斗烟抽完。
再过了十分钟,女佣走了出来,一见麦菲还在,诧异地问:“呀!小姐还没出来呀?”
麦菲摇摇头。
“这就怪了,小姐一向守时,怎会慢了这么多。”女佣自言自语地。
麦菲心一急,忙说:“你上去看看。”
女佣连奔带跳,到了二楼施杜拉的房间。
女佣在门外叫:“小姐!小姐!汽车在等你,你行了吗?”
没有人回答。
女佣轻轻敲了一下门。
同样没有回应。
“对不起!我进来了。”女佣礼貌地叫了一声,伸手去旋门柄。
并没有上锁,史顿家族都没有锁门的习惯,虽然每道门都有钥匙,却没有人会把门锁上。”
施杜拉并没有在房间里。
钢琴旁边的那个衣柜,门被拉开了一半,里面挂满了昂贵的衣服。
女佣看得直伸舌头。
“小姐!”女佣又叫了一声,房间虽然大,家具不多,不可能躲人。
她又走到浴室,门没关,探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呀,难道出去了!”女佣怔了一下,匆匆跑下楼梯,走到麦菲车前:“麦菲先生,小姐会不会自己出去了?”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这里。”麦菲望了望那道大门,根本不曾开过。
“这个嘛——我再去看一下,”女佣转身走进大厅。
这时,夫人走到花园来:“咦,施杜拉还没下来?”
“嗯,我在等她。”
“但是她不在房间里呀!”
“我没见过她出来。”麦菲肯定地:“她一定还在家里。”
“会不会去了浴室?”夫人转身走向大厅。
二楼,三楼,大宅十间浴室都找遍了,仍然不见施杜拉。
史顿伯爵倒也没惊慌:“会不会从后门出去了!”
于是,麦菲偕同史顿伯爵、夫人一起迳向后门走去。
后门开了一条缝,冷风往门缝里吹了进来,史顿伯爵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呀,这个女孩子!”夫人不由得摇了摇头。
为什么施杜拉会偷偷地溜出去呢?当时谁也没起什么疑心。
麦菲眼看留在伯爵家里也没什么用,就驾了“积架”回到自己的家去。
五点钟,大厅的古董电话响了起来。
坐在电话旁边的夫人,一手抓起了电话。
“是史顿伯爵家吗?”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夫人应了一声。
“我是施杜拉在维也纳音乐院的同学松川容子,施杜拉出来了吗?”
松川容子约了施杜拉在城中心一家洒店的咖啡室见面。
“施杜拉四十五分钟前已出了门,怎么,还没到你那里吗?”
“是呀!”容子回答:“我在等她呀!”
“奇怪,算时间,早应到了。”这样说时,夫人仍然没什么担心。她素知女儿的性格,出外逛,总喜欢东看西瞧,耽搁时间,因此,她礼貌地说:“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会,好吗?”
“好,我再等一会。”松川容子挂上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松川容子又打电话过来。
“是伯母吗,施杜拉还没有来。”声音带点恐慌。
“这就奇怪了!”夫人也开始不安起来。
已经是五点四十九分,太阳西斜,天也黑了起来。
“伯母!我先回去了!如果施杜拉回来,请她打电话给我,我有一点关于乐谱的事想请教她。”
“好!”夫人应了一声,挂上电话的手很自然地抖了起来,“会不会迷了路?”
“什么事?”在看音乐院报告的史顿伯爵抬起头问。
“施杜拉没去朋友的约会。”
“她不是出去一个多钟头了?”史顿伯爵的脸上抹过了一丝担忧:“斯德哥尔摩的街道,施杜拉最熟悉不过,不会迷路吧!”
“大嫂,我看施杜拉是去别处逛了吧。”史顿伯爵的弟弟陆文尔子爵这样劝慰着。
“也许是吧。”夫人应了一声,电话响了起来。
陆文尔子爵拿起了电话。
“请伯爵听电话!”是一个男人声音。
“请等一下。”陆文尔子爵把电话递给史顿伯爵。
“我是史顿伯爵!”史顿伯爵以为是音乐院里的人打电话来问事,是以声音十分轻柔。
“你听着!令千金在我手里。”声音冷得像冰。
史顿伯爵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是以他低低地问:“你说什么?”
“要证据吗?”对方说完,听筒里传来了钢琴的声音,是萧邦的《勃罗斯》。
听琴声,显然是在离听筒不远处弹奏的。
“——”史顿伯爵完完全全地呆住了,那是施杜拉的演奏。施杜拉的弹奏方式,跟一般钢琴家不同,她的音色既纤细又豪放。
“施杜拉!”他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电话挂断了——
“夫人没事了吧?”马德探长朝从二楼重回大厅的史顿伯爵关怀地问。
“吃了药,睡着了。”史顿伯爵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在安乐椅上坐了下来。
“我刚才手重了一点,请你不要介意。”马德探长带点歉意地。
“没这回事,如果不是探长好身手,怕早挂彩了,我才过意不去呢。”史顿伯爵摆了摆手。
“夫人忆女成狂,这一点,我们很了解,同时也得负上一部分责任。”
“听你这样说,似乎调查不很顺利。”史顿伯爵望着马德探长。
“我们已尽力调查了十天。”马德探长说:“有人看见贵宅后面案发前停了辆白色平治房车,我们查过了,至今仍未能找到——”马德探长顿了一下:“由于伯爵你坚持秘密行动,我们不能调动太多队员,行动又受到制约——”
这时,巴道夫忍不住插嘴了:“如果伯爵容许我们公开调查,那么我们就可以多调人手,探查的范围随之扩大,我想一定会有新发现。”
“还有,假如你能准许我们将史顿小姐的照片公开,让报章刊登,电视播放,我敢相信必然会有好结果。”杜尔帮腔。
“照你们几位看,施杜拉大抵已遭不测了吧?”说这话时,史顿伯爵的声音抖颤着。
“没那回事!伯爵千万别胡思乱想。”马德探长猛摇手。
“如果不是,你们怎会要求公开调查!”史顿伯爵抹了一下眼泪。
“伯爵!坦白说!这起绑架事件,我们觉得有点特殊,就各种环境证据看来,绑匪目的似乎不在金钱,因为时至今日,绑匪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那是不合常理的。”马德探长心平气和地说:“既然并非一般的绑案,即使我们警方作公开调查,绑匪也不会撕票,这是我的经验,相信令爱的生命暂时不会有危险。如果你允许我们公开调查,抓到绑匪的机会,反而会提高。”
史顿伯爵并没有回答,迳自站了起来,走到窗前。
窗外一片阴暗。
“只有一个人能找到施杜拉。”史顿伯爵忽然说。
“谁?”马德探长等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异人!一个奇异无比的人!”史顿伯爵喃喃地反复说着。
——斯德哥尔摩皇家警察总部顶层会议室。
“阿葛巴!那是谁?”马德探长坐在会议桌上,大声地问。
“一个来历不明的异人!”回答的是一位体重接近三百磅的庞然大物。他嘴角叼着一只巨形烟斗,此刻,缕缕轻烟,正自烟斗口那里冉冉上升。他是马德探长的顶头上司——安达逊警察总监,“年纪四十出头,五十不到,我对他,实际上是一无所知,哪里出生,哪里受教育,总之,有关他的一切,就是这样——”安达逊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大姆指搭着食指,圈出了一个“O”字。
“——”马德探长呆呆地望着安达逊。这个自称无所不知的奇异通才,此刻居然自谦地表示对吏顿伯爵所建议的那个阿葛巴一无所知,岂非真的是日出西方了!
“两年前,阿葛巴到了挪威,住在奥斯陆的一座山上,听说还有一个美丽的尤物跟他住在一起。”
“尤物?”杜尔的眉毛挑了起来,这是他的习惯,一听到或看到美丽的女人,眉毛就会自然而然地抖动。
“色狼!”巴道夫低低地骂了一句。
“吝啬鬼!”杜尔毫不示弱地回敬了一句。
马德探长狠狠地白了两人一眼。杜尔、巴道夫又相互地白了一眼。
“阿葛巴是无业游民,每天无所事事,却是生活富庶,无忧无虑。”安达逊万分欣羡地说着。
“那他靠什么维生?”杜尔好奇地问。
“奥斯陆的财阀供养他。”安达逊说。
“财阀都像巴道夫一样是吝啬鬼,怎会供养他。”杜尔仍不忘刺巴道夫一下。
“这个阿葛巴,身上拥有一种神奇力量,他能通灵。”安。达逊说。
“这个,史顿伯爵昨天提起过。”马德探长说。
“奥斯陆有好几个财阀听从了阿葛巴的劝谕,逃过了股票危机,所以人人把他奉若神灵。”安达逊把大烟斗朝烟缸上一搁:“呀!了不起。”
“总监!真的要把这桩案件委托给阿葛巴?”马德探长认真地问。
“那有什么办法,史顿伯爵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我能推吗!”安达逊把他那对蒲扇大掌分向左右一摊,一派无可奈何。
“这怎么行!我们可太没面子了,探长!”冲动的杜尔大叫起来。
“我支持杜尔!”巴道夫抬起了右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跟杜尔意见一致。
马德探长苦笑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两人的面前:“放心,我们是不会没有面子的,史顿伯爵可以委托别人,我们一样也可以。”
“我们委托谁?”杜尔、巴道夫齐声问。
安达逊也好奇地望着马德探长:“马德,你想委托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