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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鬼眼宗

润暗家的隔壁,最近搬进来了一家人。

隔壁原来的房主因为急于移民,把房子低价卖出去了,新住户是一位母亲和两个孩子。那位母亲看起来三十多岁,似乎是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孩子是一对兄妹。

他们搬来的第二天,那位母亲就带着两个孩子来拜访邻居。

“您好,我是住在你们家隔壁的范茵,我们刚搬来这个城市,以后请多多关照。小夏,小雅,快跟叔叔阿姨打招呼啊……”

那个男孩看起来顶多十岁,表情很僵硬,直勾勾地看着润暗和阿静,一句话也不说。妹妹则一直低着头,紧紧抱着一个洋娃娃,连长相都看不清楚。

“小夏,你怎么了啊?怎么都不说话?”范茵急了,不断催男孩开口说话,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而那个女孩,不仅不说话,头还很怪异地左右摆动,甩动起一头长发。

他们这种奇怪的态度,让润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这兄妹俩都有些奇怪,尤其是那个男孩。

不过,润暗只是想了一下,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玲消失了。那是一周以前的事情了。

当润暗赶到玲的公寓时,原本应该是她家房门的地方,却变成了一堵墙壁!

润暗问遍了住户和管理员,没有一个人记得玲。玲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恐怕,只有进入过玲的家——那个被侵入了的空间的人,还能保留玲存在过的记忆了,就和诺索兰公司消失的情况一样。

那张DVD里说,当最后一个被诅咒者消失之后,自己也会完全遗忘那些人。如果,最后不仅会失去阿静,甚至还会彻底忘记关于她的一切……这对润暗来说,是比自己死去还要不能接受的事情。

最近,润暗的新作品在“冥府之门”网站独家连载,他甚至低价把以后所有作品的电子书版权卖给了这家网站。润暗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冥府之门”要把历年及以后有关灵异现象的全部资料给他。

于是,润暗得到了五代十国时期的关于鬼眼的资料。公元907年至960年的五代十国是一个混乱分裂的时期,五代是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十国是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和北汉,多数是在南方的割据政权。而鬼眼的传说,就是在南方地区的十国传出的。

鬼眼传说最早出现在一个道士撰写的《异述经》里。《异述经》是一部类似《聊斋志异》的短篇笔记,记录了一些奇谈怪事,不过没有完整版本流传下来。其中有一个故事,一个书生夜宿庙宇时,遇到了一个紫色眼睛的女子,书生谨遵礼教,一直和女人保持距离。几天后,书生回到家乡,他不断看见各种幻象,最后七窍流血而死。书生临死前,对家人提起了那天遇见的女子,那妖异的眼睛就是最初的鬼眼传说。现在看来,那个女子拥有的应该是幻视鬼眼。

后来,与鬼眼有关的民间传说多了起来,南宋末年,一些宗派把拥有鬼眼的人奉为魔神,还有过一个鬼眼宗。

鬼眼宗的兴盛是在元朝初年,因为是秘密宗派,所以记载极少。七种鬼眼的名字就是由这个宗派命名的,这个宗派的宗主就是一个有阴阳鬼眼的人。

这个宗派有一个奇怪的教义,就是把七视之为极度不详的恶兆。而七正是鬼眼的种类数字,极度信奉鬼眼能力的宗派,本应视之为吉兆才对,却恰恰相反。据说是因为,七种鬼眼是和七个转生的恶鬼相对应的。七个恶鬼就是鬼眼背后的秘密吗?

阿静的病基本好了,只是偶尔会头晕、咳嗽。在分析过“冥府之门”所有灵异资料之后,她猜到了鬼眼消失的原因——那七个恶鬼现身了!

如果能找到那七个恶鬼,或许就能重新找回鬼眼能力。而琉璃是找到七个恶鬼的关键人物。

当然,这也可能是宗派散布的谎言。但是,润暗经历过那么多灵异现象,早就不再信任所谓常识了,而在常人看来荒诞、无法理解的事情,对他来说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咳,咳……”阿静又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阿静?”润暗关切地问道。这时,电话铃响了。

润暗接起电话,还来不及说“喂”,“冥府之门”的记者明华睿急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伊先生吗?大事件啊,发现了两具溺死的尸体!”

“溺死的尸体?”润暗有些疑惑,这和灵异有什么关系?

“是很怪异的溺死。那两具尸体,都是在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水的地方溺死的。”

润暗一惊,忙问道: “在什么地方?”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死者的名字是……”

“一个叫罗志龙,另一个叫张远志。”

润暗问了这两个名字的写法,发了一条短信出去。他是发给诺索兰公司的开发部部长和技术分析部部长——路深槐和宗蒿霖的。如果他们对这两个名字有印象,那也就是说,这两人和玲一样,都是诺索兰公司的员工,因为待在高宁市而逃过了一劫。

润暗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没错,这两个人以前都是公司的职员,罗志龙还曾经是我的心腹。

“志龙,你怎么看?”元丰看着监视屏幕上的三个正在异度时间楼层里快速长大的克隆孩子,问身边的助理罗志龙: “虽然铁慕镜的资质是最强的,但我感觉公孙愿姬的潜力更大。她虽然可能不是灵异体质,但是她有惊人的洞察力,可以培养成有智谋的人才啊。”

克隆人和本体的差异,有时比双胞胎更明显。公孙愿姬就是这样。

“愿姬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吧,元丰?”罗志龙也看向屏幕,恬静的愿姬正专心地看着书。

“嗯,因为她的本体叫公孙唯晶——唯晶的亲生父亲姓公孙,简是继父的姓——所以也姓公孙,而愿姬这个名字,是希望她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

人类对生死、宇宙、灵魂的谜团,充满着好奇和探索的渴望。诺索兰家族研发克隆技术的初衷,就是想通过肉体的复制来延续生命。当他们从超自然领域了解到鬼魂的存在后,又期望通过对灵异体质的研究,创造出真正不死的生命,实现人类千古以来最高的梦想。

铁慕镜此刻虽然也在看书,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愿姬。愿姬超凡脱俗的美丽,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

“愿姬……你的手,好了吗?”铁慕镜没话找话地问道。

上一次,愿姬的手在黑暗中被什么东西咬伤了,还好伤势不是很重。在这个时间快速流动的楼层内,伤口也会好得很快。

愿姬抬起头,嘴角微微一抿,说道: “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影响我画画就行了。”她放下书,忽然问道: “你喜欢我,对不对?”

铁慕镜的心狂跳起来。“我……”他的脸红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是,我只是克隆人。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我的本体的话,会不会更喜欢她呢?毕竟,我只是‘仿冒品’而已。”

“不会的!”铁慕镜猛摇头说,“任何人也替代不了你,愿姬!无论是谁,即使是你的本体也一样!”

“是吗?人心是最难了解和相信的。”

“真的……我发誓,愿姬……”铁慕镜热切地说,“我绝对不会爱上你以外的任何人!”

“那好,慕镜……要记住你的誓言哦。”愿姬站起身,走到慕镜面前,吻住了他的双唇。

铁慕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愿姬再睁开眼睛时,她的眼里含着泪珠。

“太好了……慕镜,你认为我……我是无可替代的人……我也爱着你,一直一直都爱着……你不要违背今天的誓言,否则,即使我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铁慕镜的回忆被唯晶的话打断了。“慕镜,润暗发来了短信,我们走吧,又有新的被诅咒者死了,而且是诺索兰公司的人!”

与此同时,润暗的邻居,那对小兄妹中的哥哥——李睦夏,正孤零零地坐在墙角,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

墙壁上忽然出现一个黑色小点,接着,那个黑点变成了一个黑环,飞速旋转起来,化成一个漩涡,最后占据整面墙壁,变成了一扇门。

“又来了……”李睦夏狠狠甩着头,当他再度看向墙壁时,什么都没有了。

幻觉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李睦夏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那天,他和母亲、小雅一起去地产中介公司,那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擦肩而过,那个男人记不得他了。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成了邻居。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自己的目光和那个男人相对时,看到了……一双妖异的紫色眼睛……

直到现在,元丰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叫闻紫魅的女人的话: “你们遭到了诅咒。如果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必须听我的安排。”她要求他们尽可能不去任何有钟表的地方。

诺索兰公司是以根本不存在的楼房为基础建造的虚无空间。如今的高宁市,已经被这个虚无空间完全入侵了,成为时空错乱的地带。但是,那个女人和他们失去了联系,而现在,罗志龙死了。

几个小时以前,元丰去了罗志龙家,想和他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罗志龙是以前公司开发部部长路深槐的秘书,自从那个叫公孙愿姬的克隆人被杀害以后,他也感觉到,那个建筑物中的诡异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元丰刚跨进罗志龙家里,还来不及打招呼,就看见眼睛里布满血丝的罗志龙神经质地对他咆哮着: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我也不想死。”元丰关上门,说道: “闻紫魅也许已经遭到不测了。这个诅咒的确存在,我们就是接下来要轮到的人。”

以实验为目的制造克隆人的这种行为,当时身为公司技术总监的元丰也有过道德角度的顾虑。但是使用克隆人来做试验,是研究灵异体质和遗传基因之间关系的最佳手段。如果能找出规律,就可以量产出具有灵异体质的人类。

这是报应吗?因为他们颠覆伦理的做法,公孙愿姬即使死了也不能原谅他们,也不奇怪。如果那时自己不是正好来到高宁市,现在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到底该怎么终结公孙愿姬的诅咒?

元丰已经有了打算: “我们要找到公孙愿姬的遗体,让她入土为安,这样或许可以终结诅咒。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公孙涯!”

公孙涯是唯晶的亲生父亲,他是一个宗派的信徒。

罗志龙说道: “那个宗派叫鬼眼宗吧,是南宋创立的很古老的宗派了。我记得,简唯晶之所以在幼年期就表现出特异体质,就和她父亲信奉那个宗派有关系。”

“是的。”元丰说道,“公孙涯原来是一个民俗学者,在研究古代民间传说时接触到鬼眼宗,就很虔诚地信奉了。那个时候,简唯晶还没有出生。他的家里挂着一幅卷轴,上面画了一只巨大的、可怕的眼睛。那只眼睛……”

“是紫色的。”

“嗯,简唯晶出生之后,公孙涯让她每天都看着那只眼睛。听说,那幅卷轴是鬼眼派的第一任宗主画的‘阴阳鬼眼’,这个鬼眼里灌注了灵异的恶咒。留存到现在的画一共有十二张,公孙涯能够拥有这幅画,可见他的地位很高。”

因为受到卷轴中的恶咒影响,唯晶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开始表现异常。她经常会露出婴儿不该拥有的表情,比如憎恶。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她的母亲隋云希感到很惊恐。但公孙涯还是让唯晶继续看那幅卷轴。后来,隋云希再也无法忍受公孙涯不可理喻的做法,和他离婚了。

愿姬死后,公孙涯联系了公司,要求取回愿姬的遗体,当时元丰答应了。因为,他很害怕死去的愿姬的怨恨!

“但是,我们怎么找到公孙涯?如果他不在高宁市的话,”罗志龙想到这一点就很害怕,“我们就无法找到他了!”

高宁市是禁锢着所有被诅咒者的一个笼子,他们所有人都不会产生离开高宁市的想法,即使知道待在这里一定会死。

“他应该就在高宁市,鬼眼宗就在高宁市活动。”

他们不知道公孙涯住在哪里,所以要先去找隋云希询问,二人虽然离婚了,也许还有联络。

“我联系了远志,等一会儿他就开车来接我们,一起去找隋云希。”因为他们不能戴表,只能大概估计时间。

“你怎么了,志龙,出那么多汗?”

现在是一月,气温只有十几度,可是罗志龙的脸上不断渗出大滴的汗珠。即使是很紧张,也未免出汗太多了,他就像刚洗完脸一样。

还不等罗志龙反应过来,他衬衫上的前胸部位出现了一大片水渍,而且不断扩大到全身……

元丰无法置信地看到,罗志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多水从他身上流出来,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大摊水。

“志龙……你,你到底怎么了?”

罗志龙看起来很痛苦,他的脸憋得紫青,一把抓住元丰,拼命地想说话,却无论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来。

元丰解开了罗志龙的衬衫纽扣,想寻找那些水的来源。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水浸湿了,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淌,就像是从他体内分泌出来的一样。

“这……这是什么怪病?不,难道……这就是诅咒?”

罗志龙的脸完全没有了血色。他停止了呼吸。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地板上的水,已经积了两厘米!

元丰结束了自己的回忆,在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俊朗的青年和以前公司的开发部部长路深槐。

“我向你介绍一下,元总监……不,元先生。”路深槐指着润暗说道: “这位是伊润暗先生,他了解很多关于灵异现象的事情,对于你的诅咒,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直到现在,元丰还很难从几个小时前的恐怖场景中回过神来。这个诅咒降临得毫无预兆,连没有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在志龙死去时,他过去的得力助手张远志也死了。他们的死因是相同的——溺死!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没有水的环境中,莫名其妙地溺死?

当时元丰完全懵了,直接逃离了罗志龙家,没有报警。他想起了灵异网站“冥府之门”,就和他们联系了,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元丰坐在“冥府之门”的办公室里,这里的人完全相信他的话,也进行了核实,溺死的两个人已经被发现了。

即使是有形的鬼魂,润暗也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更何况是无形的威胁?这和唐英瑄受到的虚像诅咒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开!

“你知道诺索兰公司还有多少活下来的人?”润暗打算集中所有被诅咒者,再拟定对策。

“算上我,还有五个人。”元丰又对路深槐说: “路部长,嗯,我习惯了这么叫你,你有没有见过简文烁和隋云希呢?我必须找到简唯晶的亲生父亲公孙涯!因为……公孙愿姬的遗体,就在他那里!”

那个因为信仰鬼眼而疯狂的男人……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安息!而他们必须好好安葬公孙愿姬,才能够终结这个诅咒!这就是元丰的想法。

当然,润暗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并不是源于公孙愿姬的诅咒,而是来自整个异度空间的恐怖威胁。

“爸爸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个人都看了过去。

元丰整个人蹦了起来,立刻蜷缩到墙角,眼睛瞪得大大的,喊道: “愿姬!”

他看到的,是唯晶,而他以为她就是化为厉鬼的愿姬。

“不是的,我不是愿姬。”唯晶正要解释,她身后的一个英俊青年也引起了元丰的注意。

“铁慕镜?”

铁慕镜看着这个昔日研究他们的男人,眼神马上冰冷了起来。

“你刚才说……愿姬的遗体……在唯晶的父亲那里?”不知道愿姬遗体的下落,一直是铁慕镜的遗憾,这个遗憾终于有希望弥补了。

一阵凛冽的风吹来,阿静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不想待在家里等消息,就打算去宗蒿霖家,反正也不远。她现在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

润丽今天出去找琉璃了,家里的寂静让阿静非常恐慌。阿静没想到,自己原来如此恐惧。

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豪华的轿车忽然停在阿静面前。

“打算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一程,任静小姐?”

阿静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摇下的车窗里那张清秀的面孔。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许多回忆立刻涌上阿静的心头,“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了,伯绍。”

“这么说……闻紫魅真的死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元丰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很诧异,她可是半人半恶灵体质的鬼眼能力者啊!

“她的确死了,是约翰亲眼所见的。”路深槐正开车载这些人去简家,希望简文烁能有公孙涯的消息。找到公孙涯,不光是为愿姬的遗体,更重要的是鬼眼宗的线索。

润暗的打算是,要拿到那幅被施了恶咒的卷轴。必须得到它!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他一定要让阿静活下去,任森博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会继续下去!

简文烁这段时间苍老憔悴了很多。这一连串打击,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亲生女儿和妻子接连死去,就连唯晶也无法幸免于诅咒。因为他和唯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可以逃脱这个诅咒。但是,失去了所有亲人,即使自己能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切灾祸,都是诺索兰公司造成的。所以,当简文烁看到元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里有说不出的憎恶。但是,他必须去帮助他们。因为,只有在唯晶的诅咒日期到来之前打破这个诅咒,才能救得了他的最后一个亲人。

阿静对着久别重逢的男子轻轻摇头说: “今后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我会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男子打开车门喊道: “董事长都知道了!关于鬼眼,还有……你身上的诅咒。”

阿静站住不动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到国内来了。”

阿静紧咬住嘴唇。

“他想和你见一面。现在他住在皇冠酒店的……”

“够了!”阿静的眼中充满悲凉和愤怒,她没有回头,冷冷地说: “那个人,和我没有关系。从小到大,我和他见面不超过三次。就连妈妈的葬礼,他都没有出现!他现在想见我?是可怜我吗?还是想减轻他的罪恶感?我没有义务去见他!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听我说,任静小姐。”男子走到她面前,耐心地解释道: “无论如何,请你去见董事长一面。他会告诉你,当初他反对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婚事的原因。董事长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你父亲那双紫色眼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概在一个月前,董事长开始做噩梦,并且经常产生幻觉。在梦和幻觉里,他看到的都是一群长相奇怪的婴儿和一扇黑色的门。他一直害怕被你父亲的眼睛凝视……在他的眼里,你父亲……”

“带我去见他。”阿静妥协了。

“公孙涯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简文烁说道,“云希和公孙涯离婚后,就很少有联系,我只见过他两次。他后来也没有要求见唯晶,而且他早就不住在原先的地方了。不过,我会设法帮你们查出来。”

“简先生……”元丰心里很愧疚,他知道,对于简文烁来说,自己是不可原谅的罪人。“真的,很对不起……”

“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联系你们的。”

皇冠酒店十二层。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阿静犹豫了一下才跨出去。她的心里很不安,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反复问了自己很多遍,真的要见那个人吗?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孙伯绍来了。

孙伯绍走在前面引路,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前,打开了门。

“董事长,我带任静小姐过来了。”

这是一个豪华套房,中间有两组相对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的男人。

阿静知道,他实际上有六十多岁了,不过他保养得很好,几乎看不到有白发。

“你先出去吧,伯绍。”

孙伯绍点了点头,轻轻地走出去,把门关上。

阿静看向那个她应该熟悉,但又非常陌生的人。此时的老人和蔼慈祥,和她印象中那个不可亲近的样子完全不同。

“终于又见到你了,阿静。”老人笑吟吟地站起来,阿静却嫌恶地说: “别叫得那么亲近!还有,不要靠近我!”

她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果然还是无法原谅我。”老人叹了一口气,坐回沙发上。

阿静看到了他眼中的落寞和无奈,但是,她并不同情他。

“你和你妈妈真的太像了……我就像又看到了她。”老人感慨地说。

阿静讥讽地说: “直到妈妈死了,你都不肯原谅她和爸爸,不是吗?你后来为什么要调查我的事情?”

“阿静!毁掉我和你妈妈父女情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爸爸……那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老人急着替自己辩解,这让阿静更加无法接受。

“就因为爸爸那双鬼眼吗?不是的,杀害妈妈的是一个无法抗拒的诅咒,不是爸爸造成的!”阿静愤怒道。

“不是这么回事。你先听我说,阿静。在你妈妈没有出生以前,我就已经知道,将来会有一个恶魔出现在我面前,他会毁掉我的人生,也会毁掉你妈妈。”

“这……这是什么意思?”阿静呼吸急促地问道。

“那一天,我让你爸爸来家里为灵秀治疗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我看到他的那双鬼眼,我就知道……那个恶魔,看见我了……隐藏在那扇黑色的门后面的恶魔……看见我了!”

阿静心里升起很大的恐惧。从她了解灵异现象的存在到现在,还从没这么恐惧过。父亲的眼睛……一直在自己体内的那扇门……自己被那扇门选中,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吗?

“我一直对那双紫色眼睛很恐惧。”老人说道。

“外……外公……”阿静艰难地叫出了这个对她很陌生的称呼。

阿静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国内了。阿静渐渐长大了,也一点点知道了,母亲义无反顾地抛弃一切和父亲在一起,但母亲以为,总有一天,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孩子会被她的家族接受。阿静也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阿静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回过一次娘家。那个时候,母亲说,要让外祖父见一见自己的外孙女。但是,外祖父却冷冷地把母亲拒之门外,他对母亲说,除非她离开父亲,否则他永远不会让她回家。

从那时起,阿静就怨恨外祖父了。她觉得外祖父是一个没有温情、很冷血的人。之后的十几年里,母亲又带着她回了好几次娘家,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外祖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她们。

阿静几乎记不得外祖父长什么样了,倒是对伯绍的印象比较深。他是母亲家族的大总管,他的父亲是前任大总管,他很能干,深得外祖父的信任。那几次外祖父不让母亲进门,住宿和订回程机票,都是伯绍帮母亲安排的。

三年前,母亲去世后,也是伯绍代表家族的人出席葬礼,并在父亲失踪后,受外祖父之命帮她置办了那栋房子。

这时,阿静的外祖父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在拨弄什么。随后,他露出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阿静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放心,这双眼睛并不是鬼眼,只是紫色的而已。我一直戴着隐形眼镜。”

阿静刚想开口问,外祖父接下来的话更令她震惊。

“我一直恐惧和我同样有紫色眼睛的人出现。因为我知道,那双眼睛的背后,是一个诅咒。那个诅咒把那双眼睛带到这个世界,想要看到我们……他们想要找到我们,然后把我们全部杀死……”

元丰在公路上开着车。今天他本来要和志龙、远志一起去拜访那个人的。这件事情,他连润暗都没有告诉,因为这是那个人的要求。他本来打算和志龙说这件事,可他还没有说,志龙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死了。

昨天晚上,元丰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那个人没有说明自己是谁,只是说,想告诉他们一些关于鬼眼的事情,第二天下午在皇冠酒店的1206号房面谈。

元丰之所以决定去,是因为那个人告诉他,这些事情是和鬼眼宗传说中的“七个恶鬼”有关的线索。

阿静看着外祖父那双紫色的眼睛,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如果那不是鬼眼,怎么会如此诡异?

“这双眼睛,带给了我很大的痛苦和恐惧。”外祖父说到这里,忽然问道: “你妈妈和你说过吗?我从来都不照镜子的事情?”

“好像有提过这件事……”阿静想起母亲的确说过。

外祖父重新戴上隐形眼镜。

“我很害怕看到这双眼睛。我的父母的眼睛都不是这样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不过,这只是一双普通的眼睛,我害怕的,似乎是隐藏在这双眼睛背后的一种强烈怨念。”

阿静觉得,外祖父此时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冷酷的样子,反而有些可怜。作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家族的当家人,却害怕自己的眼睛,而且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现在。

“阿静……我,我真的不想和你妈妈断绝关系。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决定,但是,我战胜不了那种恐惧。如果我接受了你爸爸妈妈的婚事,我就得面对那个恶魔的眼睛。也许你父亲本身并没有任何罪孽,但是,那双眼睛不是属于人间的。我战胜不了那种恐惧,即使你妈妈在那一边,我也做不到!”外祖父的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阿静相信外祖父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就因为这个理由,母亲至死都很遗憾。母亲那么爱父亲,却始终得不到亲人的祝福。

“为什么……既然你那么爱妈妈,为什么在她死后,你都没有来参加葬礼?为什么!”阿静越来越激动,开始咳嗽起来。

“阿静,你不舒服吗?”外祖父关切地询问,但是阿静回敬他的,还是冷漠的目光。

只因为恐惧吗?父亲的鬼眼会降灾,阿静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外祖父为什么那么对待母亲?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冷酷无情。阿静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外祖父的这种做法。

外祖父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 “刚刚听到你母亲死去的消息时,我觉得像是一场噩梦。虽然很痛苦,也很想来送她最后一程,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我害怕见到你爸爸,只要面对他的紫色眼睛,我就有一种灵魂都要被抽走的感觉。所以,我……”

阿静隐约感到有点儿不对劲。

“伯绍对我说,你最近经常看到幻觉……”

外祖父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那不是幻觉。”

这一点,阿静也很清楚。她现在大致有了一个推断——鬼眼也是一个诅咒,而这个诅咒的关键,就是“七个恶鬼”。

“难道……那七个恶鬼是……”阿静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在约翰看到琉璃之后,所有灵异体质者都失去了鬼眼。而且,似乎那些鬼魂附体在人类身上、通过人类的眼睛来观察人间,都和那些怪婴有关系。但是,每个灵异体质者在获得鬼眼后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应该不是那些怪婴发出的。

那么,主导一切的,是一个男性的鬼魂!七个恶鬼,就是那些鬼魂要寻找的对象。而传说是起源于五代十国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也被诅咒了!”阿静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祖孙三代,都被这个诅咒锁在了一起。

虽然不知道具体死亡日期,但是外祖父受到诅咒这一点,基本是确定无疑的了。外祖父是……转生的七个恶鬼之一!

鬼眼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因为,七个恶鬼都已经被找到了。按照这个推理,琉璃应该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转生恶鬼。

父亲的眼睛看见了外祖父,约翰的眼睛看见了琉璃。在这之前,应该还有五个人,相继被那紫色的鬼眼看见了。七个转生恶鬼中的最后一个——琉璃被看到以后,这个诅咒就发动了。

外祖父做噩梦、看到幻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会发生许多更可怕的事情。

最近,琉璃的幻听越来越严重了,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回美国去。自从来到国内以后,那个古怪的梦境就开始了。

那个梦境清晰得像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一样。但是,琉璃可以确定,那个梦不可能是她经历过的。因为,在梦里,她是古代的人,而且是非常久远的古代。

琉璃感觉头越来越沉重了,脑子也越来越迷糊。

刚才有一个叫伊润丽的女孩子来找她,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但是,这个女孩子却言之凿凿地说她们之前见过面,还提到一个叫约翰的人。可是,琉璃无论怎么拼命回想,就是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约翰的人。

她躺在酒店的沙发上,用力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明显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正在抚摸她的脖子!

“啊!”琉璃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可是,她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有。

更大的恐惧涌上心头,琉璃立刻冲出房间,沿着走廊狂奔,跑到电梯口的时候,她和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她一下跌倒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抬起头来刚要说对不起,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愣住了。

这个男人……清秀的面庞,睿智的双眼,还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和她梦见的那个男人太像了……那个叫“少卿”的古代人……

“你没事吧?”男人把琉璃扶了起来,他也愣住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怎么和他梦中的少女如此相像?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凝视着。

“你是谁?”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我叫孙伯绍。”

“我叫琉璃。”

对素不相识的人自然而然地说出名字,这本来是很怪异的事情,可是二人在互报姓名的时候,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奇怪,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润丽并没有告诉阿静,琉璃就住在皇冠酒店。

阿静把自己的推论告诉外祖父,他沉思起来。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阿静问道。

外祖父看着她那充满戒备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答道: “实际上,我一直派人在国内密切关注你的生活状况。去年,你的家莫名其妙地被大火烧毁,随后你不知所踪。我费了很多时间才调查到你的行踪。你在失踪的几个月前,就接触了伊润暗兄妹,而后来你们接触过的人,全都死了。”

只要花点儿时间,要查出那些被诅咒者和润暗等人的关系并不困难,诺索兰公司的事件也在调查中了解到了。虽然根本查不出有这么一家公司存在过,可是有太多人和它有牵扯。

“我叫了那家公司的技术总监到这里来。我想通过情报交换,来找到让你活下去的方法。”

外祖父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诚恳,阿静不禁有些困惑。

“你不讨厌我吗?我可是……你所说的恶魔的女儿啊。”

外祖父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知道,你是灵秀的女儿,是我的外孙女啊!”

元丰的车距离皇冠酒店不到一公里了,他正驶过跨江大桥。忽然,车尾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他的头猛然砸到方向盘上。

后面的一辆卡车撞上了他的车子,司机似乎是喝醉了,卡车把元丰的车斜着顶住,往大桥的护栏上撞去!

元丰惊恐地看着前方,车头已经撞在护栏上了,他的车翻转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头已经浸入了江水中。

元丰是个旱鸭子,而且他还困在车里。车子几乎是垂直地向江底沉去。他在极度痛苦的窒息中徒劳挣扎……

在元丰的意识离开自己躯体的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罗志龙和张远志是怎么死的。

如果他们没有怪异地溺死的话,现在也会和自己坐在这辆车里,和自己一起前往皇冠酒店。

也就是说……他们提前了好几个小时,溺死在江中!

元丰死后的第三天,润暗和阿静发现另外四个诺索兰公司的职员也被这个时间诅咒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这四人和玲一样,只是基层员工,他们在时间诅咒发动时来到高宁市,才逃过那一劫。他们完全不了解诺索兰公司的内幕,就被莫名其妙地牵扯进了诅咒。

在元丰死去之后,溺死的三个人也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原本报纸上登的新闻消失得无影无踪,出事的大桥上也没有车撞过的痕迹。

不仅如此,润暗还发现了一件事情。以前曾经进入过诺索兰公司的高风辉等人的家属,也全都不存在了,只有和钟子离没有血缘关系的他的养父母逃脱了。润暗去见过钟子离的醉鬼母亲,她完全不记得曾经收养过一个儿子。

无论是灵媒、驱魔师、有鬼眼者,只要是血肉之躯的人类,都没有对抗鬼魂厉怪的能力。目前他们的处境,和恐怖电影里的受害者角色一样。

想到这一点,润暗胆战心惊,阿静也恐惧到了极点。她最近没有食欲,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被吓得如临大敌,走路时战战兢兢,夜里不知道有多少次被噩梦惊醒。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诅咒之日来临,阿静恐怕就已经精神崩溃了。昔日那个睿智、冷静、自信的阿静,已经完全不见了。

这一点令润暗很痛心。他明知道阿静面临着多么可怕的未来,却无法为她做什么。 //B+XooFlPzUJEh4lhZKkHwuSVK26EcSIGqljqV3DrMc6lKWPJXx/Bky6MO5oMMX



第02章

七个恶鬼

路深槐也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宗蒿霖失去弟弟之后,意志非常消沉,如今还要面临这个恐怖的时间诅咒。路深槐感到很内疚,因为,当初是他把蒿霖带进公司的。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愿姬的死,也是他造成的。

看着心爱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无比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自身难保,路深槐几乎要崩溃了。要不是有润暗、慕镜等人支持他,他无法想象自己还能活下去。

午夜零点,路深槐坐在床头抽烟。宗蒿霖无法入睡,她依偎在爱人的怀中,二人沉默不语。屋里没开灯,但窗外的月光斜照进来,二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

忽然,电话铃声把静谧打破了。路深槐看向床头的电话机,皱了皱眉。虽然家里的钟表都拿走了,无法知道确切时间,但应该是半夜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路深槐接起电话,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喊声: “救命——快救救我!!”

路深槐一惊,连忙追问道: “怎么回事?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求你救我,我在宗月路靠近北英路这里……有四个男人在追我……周围都没有人,快来救我啊!”

“你……你应该报警啊。”路深槐不禁怀疑这个女人的精神不正常,碰到这种情况,打报警电话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她却打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然后求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救她?难道这个女人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那个女人仿佛没听到路深槐的话一样,依旧重复着同样的话: “救命,快救救我!他们要追上我了!”

这时,电话里确实传来了追逐的脚步声,还有几个男人猥琐下流的声音: “小妞,别跑啊,陪哥哥们玩玩嘛!”

路深槐立刻对宗蒿霖说: “快打110!有一个女人被一群流氓缠上了,地点是宗月路……”

电话里,女人还在狂叫: “快来救我……他们要追上我了……”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是头脑有问题,帮她报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女人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她的造化了。诅咒的事情已经让路深槐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实在没有心力再去见义勇为了。

“好了,小姐,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过去的。你自己小心。就这样了,再见!”

路深槐挂上电话后,把事情详细地和宗蒿霖说了。

“就这样没关系吗?”宗蒿霖是心很软的人,“万一那些歹徒……”

“我们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去管别人了,而且刚搬来这个城市,路也不熟悉,等找到那里,那个女人早就出事了,还是让警察处理又快又妥当。好了,我们睡吧。”

然而,路深槐刚闭上眼睛,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路深槐皱着眉头又接起电话,果然又是那个女人。

“快救我啊……他们就要追上我了……啊,前面是死胡同!我逃不掉了……救我啊,你快来救我!”

路深槐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我又不认识你!你可以打给你认识的人啊!而且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去的!”

然而那个女人就像根本听不懂人话一样,继续叫喊着: “救我……快来救我……啊,他们离我只有十米了……”

听起来情况很危急,路深槐拧亮床头灯,披上外衣,取出一张地图,开始搜索宗月路的位置。

“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具体位置……”

这时,他听到女人在尖叫,紧接着传来几个男人疯狂的笑声,然后是……撕扯衣服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什么样的情形了。

路深槐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电话里一直传来女人的惨叫和哭喊,以及男人们下流的话语。

他挂断电话,对宗蒿霖脸色凝重地说: “我还是去看一下吧,你和我用手机保持联系。”

宗蒿霖很担忧,不知道歹徒有多少人,让深槐就这样去冒险,她实在是不放心。

“没事,鬼都见识过了,难道还怕人吗?”路深槐安慰着宗蒿霖,迅速穿好衣服出门了。

在地图上虽然能找到宗月路,可根本就找不到北英路。是地图不够新,还是那个女人说错了?

从路深槐的家去宗月路,开车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即使赶过去了,那个女人也是凶多吉少了。他之所以挂断电话,是因为担心一直保持通话状态会被歹徒发现,他们会通过受害人手机上的号码查出他家的地址,来伤害他和蒿霖。被诅咒威胁已经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他不想再被人类威胁了。

路深槐的车开到宗月路时,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根本没看到那个女人。这条路本来就不长,周围有几条巷道,但的确没有什么北英路。

路深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开车回家了。他一夜都没有睡好,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女人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这件事情有些诡异,感觉很不自然。

第二天,他起床不久,就有两个民警来访。他立刻想到昨晚的事情,地址应该是他们根据电话号码查出来的。

一个民警问他,昨天是不是打了报警电话,路深槐回答“是”,那位民警表情严肃地说: “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昨天接到报警电话后,我们立刻出动警力到宗月路搜寻,可是根本没有找到你说的歹徒和受害者!还有,北英路是和宗月路相交的华英路十年前的旧称。十年前,那里确实发生过一起血案,四名歹徒在巷子里奸杀了一名女性,不过案子早就破了,凶手都伏法了。你居然拿十年前的案子来消遣我们?”

深槐感觉背后一阵阵发凉。昨晚打电话给他的女人,难道是……

“这里……就是愿姬的墓冢吗?”

铁慕镜带着唯晶来到一个简陋的墓前,那个小土堆里没有尸骨。

“我不希望你对愿姬过于恐惧,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啊。和你有着同样的基因,因为你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唯晶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土堆。

“这土……好像最近被翻动过……”

铁慕镜很惊讶,这是一座空坟啊!

“挖开看看吧。”唯晶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铁慕镜和唯晶都没有注意到,润丽一直在后面偷偷地看着他们。

润丽在润暗的保护下,对自己遭受诅咒的事一无所知。她一直认为,只有阿静被诅咒了,哥哥只是想去拯救那些被诅咒者。因此她没有受到等待死亡的痛苦煎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可以去爱人。

楼梯诅咒那一次,在被那个鬼抓回扭曲空间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当慕镜抓住她的手,逃离那个异度空间时,原本在心中暧昧不明的感情,变得清晰起来。

“这绝对和时间诅咒有关系。”

路深槐和宗蒿霖去了润暗家,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大家的意见很一致。这是时间诅咒,但是,是针对谁的呢?或者,是同时针对这两个人的呢?

“我需要十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的详细资料。”路深槐说道。有阿静的电脑技术和润丽的情报搜集能力,要掌握资料很容易。这时,他才注意到,润丽不在。

“你妹妹去哪里了?”

“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润暗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在怎么拯救阿静上,她已经很神经质了,整天蜷缩在床上,时常产生幻觉和幻听,总觉得有鬼魂来了。

当铁锹挖到半米深的时候,碰到了硬物。铁慕镜放下铁锹,开始用手挖起土来。

一阵恶臭扑鼻而来,随着土不断被挖开,一张几乎溃烂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啊!这是……”唯晶捂住了嘴巴。

尸体身上穿着一件长衫,在长衫的中间,绣着……一只紫色的大眼睛!

这时,在那只眼睛的位置开始慢慢隆起。铁慕镜懵了。

隆起的部分越来越高,很快就撑破了衣服,露出了……一颗头颅!

铁慕镜吓了一大跳,但再定睛看去,那个头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就是一场幻梦。

但是,那具尸体却是实实在在的,还在泥土中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具尸体,正是公孙涯。

铁慕镜从头颅的幻象中,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杀害公孙涯的,正是愿姬的恶灵。一条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天晚上的午夜零点,路深槐和宗蒿霖都难以入睡,他们不知道,那个电话会不会再打来。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他们的心脏还是吓得几乎停跳了。

宗蒿霖犹豫了很久,用颤抖的手接起电话。

那个来自地狱的声音再次响起: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他们在追我啊……”

那个女人凄惨悲切的呼喊,让路深槐和宗蒿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一个早在十年前就死掉的女人啊!

这是一个时间诅咒。玲在时间不断逆流的过程中,被迷惑而改变了头脑中的记忆;罗志龙和张远志提前几个小时溺死了;约翰被逆流的时间带回了已经逃过的死亡日期。高宁市的时间已经彻底混乱了。

“求求你……”宗蒿霖对那个女人哀求道,“求你别再打电话过来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那个女人不管宗蒿霖跟她说什么,始终只重复一句话: “救救我!”

宗蒿霖狠狠地把电话挂了,又拔掉了电话线,可是,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路深槐冲过去把整个电话机砸在地上,又举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碰落到地上的话筒里继续传出那个女人凄厉的声音: “救救我!”

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响。“救——救——我——”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路深槐和宗蒿霖惊呆了。路深槐已经把整部电话都砸碎了,声音却还是不绝于耳。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听到了惨叫的邻居们。他们在门外喊道: “快开门啊!那是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啦?”

“救——救——我——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路深槐几乎要崩溃了,他终于爆发出一句怒吼: “你这个婊子!活该被人强奸!有种你就变成鬼来找我,老子不怕你!”

一向冷静的路深槐,终于也失去了理智。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一出口,这个诅咒就正式启动了。

声音停止了。路深槐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被蒙住了,连门外邻居们的叫喊声都听得不真切了。

回想起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后悔莫及。自己真的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那个女鬼……真的会来找他吗?就因为自己说了那句话?

第二天,润暗又到了“冥府之门”的档案室,一排排架子上堆满了从网站创建之初就开始收集的所有灵异资料。

“有了……找到了!”明华睿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润暗说: “应该就是这个,宗月路的女鬼事件。十年前被奸杀的那个女人一直阴魂不散,还有照片呢!”

润暗从文件袋里取出照片,上面是一个白幽幽的身体轮廓浮现在一条巷道的墙壁上。

润暗问道: “这件事你还记得吗?你是‘冥府之门’一成立就来当记者的吧?”

明华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大学毕业后,我找不到工作,就来了这里工作。宗月路女鬼事件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仇站长带着我一起去的,还有降灵师颜瑞欣、通灵者童莫炎。”

“童莫炎去年已经死了,仇站长和颜小姐他们莫名其妙地失踪,多半也是遇害了吧……”明华睿显得非常难过。

这些熟悉的名字,让润暗回想起拂晓之馆诅咒。“冥府之门”的七个成员,全部死在那座恐怖的鬼屋里,但是,只有童莫炎留下了尸体,其他人都消失了。

“不过,童莫炎死了,我却没有觉得悲伤,反倒有点儿高兴……”

这话让润暗感到很意外,他仔细地端详起明华睿来。她是“冥府之门”的资深记者,今年三十一岁,是个干练的职业女性,谈吐很得体,只是一遇到和灵异有关的事情就特别激动。

“伊先生,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明华睿神秘兮兮地说,“调查宗月路女鬼事件的时候,我和摄影师沈昂要去找女鬼可能出没的地方,好拍下她的照片。本来我们毫无线索,可是,童莫炎的眼睛有一刹那忽然变成了紫色的,看向我身后,对我说:‘她就在你后面。’然后,沈昂就拍下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张照片。那一瞬间,只有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的变化。而且,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好像也被他的紫色眼睛摄取了。我感觉……他好像……就是一个恶魔!一个恶魔啊!”童莫炎已经死了那么久,可是,明华睿说起他来还是很害怕。

“我还是很害怕……因为,警察找到童莫炎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双眼都被挖去了!那双异常的眼睛……”

润暗看着手上的照片,明白过来了。

童莫炎拥有的应该是幻视鬼眼,可以看见透明的鬼魂吧。但是,为什么他的鬼眼会带给明华睿这么深的恐惧感呢?

铁慕镜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

他最近不断回忆起和愿姬共同经历过的事情,尤其是他当初对愿姬发过的誓言。如今的他,不正是破坏了和她的约定吗?

可是,只要面对唯晶,他就无法接受愿姬已经死去的事实。仿佛唯晶就是愿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形式。他不断自欺欺人,所以接受了唯晶的感情,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很卑鄙。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可是,即使面对死亡,他还是无法将对愿姬的思念和深情抹去。

走到家门口时,铁慕镜看到润丽一脸忧伤地靠在门边,头低低着,当她发现慕镜回来时,立刻抬起头来。

铁慕镜愣了一下,问道: “润丽,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润丽的眼神满是怨怼,就这样直直盯着慕镜,一句话也不说。

当铁慕镜走近她时,润丽终于无法克制住汹涌澎湃的心情,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铁慕镜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为什么你对我视而不见呢?”

铁慕镜没有听懂润丽的话是什么意思。

润丽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女孩,虽然一直过着压抑紧张的生活,但她一直渴望着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慕镜……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润丽的泪水已经湿透了慕镜的胸膛,“愿姬已经死了,不是吗?别告诉我你对我没有感情,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你在楼梯诅咒的时候,会那么奋不顾身地救我呢?为什么你宁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回答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铁慕镜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最近润丽总是用很奇怪的目光注视自己,现在他才了解了她的心思。

“进去说吧,润丽。我们谈一谈。”

润丽鼓足了勇气,才向慕镜表达自己的心意。事实上,她也知道,很可能自己会后悔,因为,如果遭到拒绝,她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她很想在慕镜被诅咒以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铁慕镜过去完全没有察觉到润丽对他的感情。作为克隆人,或许连感情也不是健全的。

铁慕镜的本体名叫铁闵朝,被克隆时的年龄是三十多岁。二十年前,美国的俄勒冈州发生过一起耸人听闻的惨案,一名年仅十岁的孩子,在他上学的学校里,把十多名师生扔进了一个红色的空间裂缝里,而那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孩子出生在一个移民的华人家庭,这个事件引起了各方的高度重视,进行了许多调查。

调查后发现,铁闵朝用他天生的紫色邪恶眼睛,从很小的时候,就把许多人扔进了异度空间。而他这么做,只是由于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有不少科学家至今还在研究他所连通的异度空间。

诺索兰公司通过各种渠道,终于获得了铁闵朝的基因,克隆出了铁慕镜。铁闵朝那恶魔一般的内心,是否克隆给了自己,慕镜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很害怕会是这种情况。克隆人是否会有真爱呢?

路深槐的本体比铁闵朝更恐怖。他的本体名叫路真子,是鬼眼宗现任宗主。

根据文献记载,鬼眼宗许多代的宗主具有阴阳鬼眼,所以,诺索兰公司就找到了这个宗派,设法拿到了宗主路真子的基因,制造出了克隆人路深槐。但是,路深槐并没有灵异体质,从而也基本可以确定,现任宗主只是一个普通人。

在路深槐被公司评估为失败品后,他一度想过自杀。他的生命是通过人工技术进行复制的产物,是人类滥用科技制造出来的,而现在,连这个仿冒品的价值也被否定了。

“你不是什么失败品,深槐。”愿姬那时安慰他说,“你是因为什么而生的并不重要,决定如何活下去的是你自己,你的生存价值不是由那些自私自利、只想利用你的人来决定的。”

慕镜也劝他说: “克隆人没什么不好,我们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出生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即使你被公司认定是失败的,我们也需要你!”

因为慕镜和愿姬需要自己,所以要活下去。这就是路深槐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现在,他又增加了一个支柱,那就是蒿霖。

路深槐一大早就带着蒿霖去找润暗,当他拿到那份宗月路女鬼的详细资料时,他感到自己的死期不远了。

他狂怒地把那些文件撕成碎片,咆哮道: “为什么——杀她的又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救得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难道这样也不放过我吗?”

“听我说,深槐。”润暗制止了他的发狂,说道: “你先听我说一些事情。我们目前是绝对无法对抗那些冤魂鬼怪的。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失去的鬼眼。我得到了一些线索。阿静的外祖父已经到国内来了,从他那里,或许可以了解到和‘七个恶鬼’有关的事情。”

路深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握住润暗的手,哽咽着说: “润暗,太谢谢你了……过去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阿静告诉了润暗,外祖父很害怕她父亲的鬼眼,而他自己却拥有一双没有灵异能力的紫色眼睛。与此同时,伯绍和琉璃相遇时,都回忆起了彼此在梦境中见过。他们都是“七个恶鬼”中的一员。

七个恶鬼,是鬼眼宗的说法,他们将鬼眼者奉为魔神,那么,鬼眼忌惮和仇视的对象,自然也被视为“恶鬼”。

伯绍和琉璃的梦境都在古代,而鬼眼的起源也在古代。而阿静描述起她外祖父对她父亲的恐慌,与“冥府之门”的记者明华睿对童莫炎的恐慌极为相似,都是在看到鬼眼之后,将对方视为“恶魔”。

而且,伯绍说,他很小的时候也见过任森博,每当回想起那双紫色眼睛,他也会非常恐惧。而琉璃看到约翰的鬼眼后,鬼眼全部消失了。

把所有线索整合起来,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在五代十国时期,有七个人一起犯下了一桩罪行。那个罪行导致无数人冤死,产生了许多冤魂,因此产生了鬼眼。那些冤魂为了复仇,通过鬼眼来寻找仇人的转世,也就是“七个恶鬼”。每次获得鬼眼后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就是冤魂的主体。

在每一个时代,冤魂们都会选中一个人,作为人间和冥府的连接通道,而阿静就是在这个时代被选中了。

鬼眼消失,是因为那七个犯下罪行的人的转世都已经在这个时代被鬼眼找到了。琉璃是最后一个,因为约翰过去是盲人,所以虽然他和琉璃早就认识了,但没有看到过她的长相。直到她被约翰的不死鬼眼看见的一瞬间,七个恶鬼被找齐了,那扇门就关闭了。

也就是说,除了阿静的外祖父、伯绍、琉璃和明华睿外,还有三个转世的人。

“真疯狂啊,为了寻找七个人的转世,让鬼眼在人间存在了上千年……”路深槐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润暗,惊声问道: “喂,润暗,你……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润暗很高兴路深槐明白了他的意思。

“杀死那七个人中的一个,那个人就要再度转世。这样,鬼眼就会复苏,去寻找那个人的转世。”

多么疯狂的主意!路深槐过去虽然也为了自己的生存,产生过杀人的念头,但他没想到润暗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只是你的猜测吧?”路深槐摇了摇头,“目前只找到四个这样的人。按照你的说法,要把另外三个也找到才行。这样才能证明,鬼眼的消失的确是因为找齐了七个人。单凭目前的推断,万一弄错了,可就无法弥补了!”

“不!不可以!”宗蒿霖反对道,“不能那么做,润暗,那只是你的推论!完全没有证据啊!”

“越是疯狂的事情,越是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润暗反问宗蒿霖,“等我找到证据的时候,我们还能有多少人活着?”

这个诅咒,留给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不过,润暗没有料到的是……第五个“恶鬼”,和他近在咫尺!

今天是周日,所以小夏和小雅待在家里。内向的妹妹小雅发现哥哥最近有些奇怪,从哥哥那天说他看见了一个紫色眼睛的男人开始。

他似乎很害怕隔壁住着的那位叔叔,每次上学的时候,开门前都要小心地张望一下。

而且,小雅发现,哥哥越来越爱照镜子了。她记得有一天晚上醒来,发现哥哥没有睡在他的床上,客厅的灯却开着。

她悄悄起身打开门,惊奇地发现……哥哥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镜子。小雅没有惊动哥哥,一直偷偷地看着他。哥哥居然在镜子前照了半个多小时!

后来,哥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在面前摆一面镜子。他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在镜子前坐上一两个小时。而且,也不像是欣赏自己的容貌,而是很焦虑的样子。

小雅终于鼓起勇气,打算问一问哥哥到底怎么了。

她站到坐在镜子前的哥哥身后,问道: “哥哥,你到底……在照什么啊?”

她的哥哥非常惊恐地说: “我……我害怕……我害怕我的眼睛会变成紫色的……我害怕我的脸会变丑……我害怕……”

“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是,我的心里只有愿姬一个人。”

铁慕镜知道,这对润丽来说是最残酷的答案,但他必须说实话。

“可是,愿姬已经死了……唯晶她并不是愿姬……”润丽痛心地说,“慕镜,本体和克隆人不是同一个人,你不要骗自己了!”

润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希望。当初在那个扭曲空间里,意涟让她看唯晶的照片时,身为女人的润丽也惊叹她的美丽。对着那样一个美女而不动心,的确是很难以想象的。但是,润丽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得不到慕镜的心。

即使慕镜是克隆人,即使他是被诅咒者,对润丽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想得到慕镜的心。

“我……”铁慕镜转过头去,不看润丽的脸,说道: “现在我只考虑解除诅咒的事情,所以,我不打算考虑感情……”

“我不会让你死的!”润丽非常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死!”

铁慕镜却不为所动。“你回去吧。润丽,我们……是不可能的。愿姬就是我的全部,所以,唯晶对我而言也是唯一。即使面临诅咒,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我……一刻都没有忘记她。”

“但是,唯晶不是愿姬!”润丽的泪水涌出来了。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勇气说道: “即使有相同的基因,也不是同样的人!认为唯晶就是愿姬,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仔细想想,她们真的完全相同吗?真的可以互相替代吗?”

铁慕镜也知道,他看待生命的标准,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且自己还不愿意承认。

“你是认真的吗?”路深槐仔细考虑之后,严肃地问润暗: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不,我可以亲自下手。”润暗面不改色地说。

阿静并没有参与这场谈话,她在卧床休息,最近她反复发烧,还一直咳嗽。

“阿静知道吗?”宗蒿霖还是无法同意这种做法,“你真的决定了?这可是杀人啊!”

“是的,杀人,那又怎么样?”润暗已经完全理解了任森博的心情,决定实现他的遗愿,帮阿静打破这个连环诅咒。

为了让他和阿静活下去,牺牲一两个人,他是无所谓的。只要想到会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鬼魅突然夺走生命,而且死得那么痛苦,杀人的罪恶感就微不足道了。只有抛弃常理,才能找到生路。

宗蒿霖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和已经死去的弟弟生活了两年,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至今还像做梦一样难以置信,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她也感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慈悲心无法拯救他们。

“可是,即使恢复了鬼眼……”

“我会再去吃人肉,然后拥有阴阳鬼眼。”润暗把这么毛骨悚然的话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当初任森博就是用阴阳鬼眼来对抗时间诅咒的。只要可以活下去,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吃人肉是没用的。”路深槐忽然打断他的话,“否则公司当初早就给慕镜吃了。只有在噬魂鬼眼转化为裂灵鬼眼时,吃人肉才有用。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这是公司的研究成果,我不记得告诉过你啊。”

润暗想起来,这是当初阿静用催眠药水让路深槐告诉他们的,但事后又对他用了遗忘的药水,所以他完全不记得了。

宗蒿霖把地上散乱的纸纸捡起来,当她拿起装着资料的文件袋时,忽然心里一紧,又拿出了几张纸来!

“润暗,这里还有资料……宗月路女鬼五年前出没的记录……”她翻看着那些资料时,没有注意到润暗的脸变得煞白。

“怎么会……原来没有这份资料啊!”润暗一把抢过那几张纸,看到了新的照片。

润暗朝文件袋里看了看,里面已经是空的了。且不论新的资料的真假,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些纸来呢?

就在他拿着那个文件袋时,忽然……感觉到袋子鼓了起来!

他把手伸进袋子,居然……又抽出了几张纸来!这是……四年前宗月路女鬼出现的记录!

润暗立刻明白了,这是那个女鬼正不断逼近现在!

他继续从文件袋里拿出新的资料来。一份去年的宗月路女鬼的报告出现了。报告的内容是,闹鬼现象已经不止在宗月路一带,全市的大街小巷里,有无数目击者见过那个受害女人的鬼影。

就在这时,客厅虚掩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垂着一头长发、穿着一身沾满鲜血的工作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在她的心脏部位,还插着一把刀子!

润暗登时睚眦俱裂,他一动也不能动,愣愣地站在那里。路深槐和宗蒿霖也惊呆了。

那个女人……不,那个女鬼扭动了几下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为……什么……不来……救我……”

紧接着,她的身体向路深槐飘了过来!

当她冰冷的手掐住路深槐的脖子时,路深槐才如梦初醒。他掏出带着的消音手枪,对准女鬼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子弹瞬间穿透女鬼的头颅,鲜血喷射而出,女鬼放开了路深槐,捂住额头上的伤口,飘出了客厅,随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不过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三个人用了五分钟才恢复过来。

路深槐看着身上的鲜血,大叫起来: “是她的血!她的血溅在我的身上了!”

宗蒿霖吓得魂飞魄散,她神志恍惚,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润暗想到了阿静。那个女鬼进来的时候,阿静就在另一个房间躺着,要是她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恐怕会吓得当场精神失常吧?他感到很庆幸,润丽不在家里。

那个女鬼来索取路深槐的性命了!

“我……我同意你的计划,润暗……”路深槐紧紧握着枪,对润暗说道,几乎吼了起来: “那个明华睿,她在哪里?我答应你,立刻去杀死她!”

明华睿其实并不喜欢灵异现象。自从看到童莫炎那双紫色眼睛之后,她就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在梦中,她是一个古代皇妃,妩媚动人,集万千恩宠于一身,在后宫中拥有与皇后同等的地位。

那好像是五代十国时期,在一个南方的小国家。她被皇上宠幸,生下了龙子。在母以子贵的宫廷中,这是很大的资本。

那个梦不知道反复了多少遍。梦境实在太清晰真实了,这让她醒过来后,反而感觉现实更像是梦。

她虽然研究灵异,但对于前世今生之说,还是不太确信的。但是,做了那么多次梦之后,她开始怀疑……那个梦莫非就是她的前世?

昨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梦。这一次,梦境里出现了一个新人物。

那个人是一位太医,姓梁。在她生下龙子之后,皇上就让那位太医专门负责照顾皇子。她生下的皇子非常健康,皇上很看重这个孩子。

下班后,明华睿独自一人在大街上徘徊,不断思索着这个梦的前因后果,她没有注意到,有两个男人始终跟在她身后。

“这里人太多了,等人少一些再下手。”润暗看出路深槐很焦躁,不断劝他冷静。

“我不想再等了!”路深槐遭遇了刚才的恐怖经历,再加上他本来就漠视生命,现在已经无法再忍耐了,只想立刻下手: “既然有变色龙液体,就算在这里杀人也没有关系啊!”

“人太多的话,容易误伤他人,而如果离得太近开枪,你身上很容易沾上血,到时候身体就不能完全隐形了。听我的,只要有这个液体,事后谁也查不出来,而且要确保一枪就要她的命。明白吗?”

终于,明华睿走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路段。周围行人很少,而她正在思考问题,走得也很慢。

“好,深槐,动手!”润暗下达了杀戮的命令。

路深槐立即用枪口对准明华睿的后脑,扣动了扳机。

子弹瞬间射入了明华睿的头部……

方凯医生换好衣服,准备下班了。一名护士突然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方医生……刚才送来一名急诊患者,头部中枪,院长让你立刻去四楼的第三手术室!”

方凯是国丰医院的首席外科医生,最擅长脑外科手术。一听到如此紧急的情况,他连忙飞奔向手术室。

拿到患者的大脑影像图后,他不禁皱紧了眉头。情况非常棘手,子弹的位置很刁钻,手术中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患者死亡。即使侥幸救活,患者苏醒的可能性也极低。与他一同进行手术的是很有经验的外科医师,但他们也很紧张。

“家属呢?”方凯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手术很危险,必须要家属签字才行。”

“已经联系上了,但还没有赶到医院。”一名医生说,“目前的情况很紧急,再不动手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方凯对这个手术很没有信心,而且时间紧迫,商讨手术方案的时间都没有。

润暗在路深槐开枪之后,内心非常混乱。明华睿确实死了吗?自己的眼睛依旧是黑色的,这让润暗极度不安。这说明她还徘徊在生死边缘。

润暗不想再去杀明华睿一次。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在意阿静的一切感受,强烈地希望能够和她一起活下去。自从父母死后,除了自己和润丽之外,他没有在意过任何人的生死,一直都过着封闭的生活,从来没有去关心过别人,更不要说去爱一个人了。

可是,和阿静的相遇改变了这一切。他现在完全能理解,任森博为了妻女而不择手段的心情了。

阿静现在很没有精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吃不下东西。

路深槐和宗蒿霖正紧张地看着电视机上的新闻报道。

这一恶性枪击事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目前伤者正在国丰医院接受手术,情况非常危急。

“天啊……她居然还没有死?”路深槐对自己的枪法是很有信心的,可是那一枪居然没有贯穿明华睿的头部,子弹留在了大脑里。

宗蒿霖的心情非常复杂,那个女鬼的恐怖的身影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关掉电视,宗蒿霖看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对路深槐说: “走吧……我不想待在家里,去人多一点儿的地方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她感到非常后悔……不该写那篇文章……不该去诺索兰公司……最重要的是……不该去普涟山!

宗蒿霖最悔恨的就是带着蒿群去了普涟山,然后和他吵架,害他被车撞死,还冤魂不散。而自己又因此进入诺索兰公司工作……

宗蒿霖套上一件外衣,刚打开门……

“为……什么……不来……救我!”

额头上还在冒着鲜血的女鬼,正冷冷地瞪着宗蒿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鬼就大张着嘴,径直飘了进来!

宗蒿霖“呀”地惊叫起来,转身朝里屋跑去,立刻把门重重关上!

路深槐见她如此慌乱,已经猜到了,忙问道: “她来了?”

宗蒿霖抵住大门,哭喊着说: “对……她来了,她来了!”

路深槐的脸一下僵了,他马上把枪拿出来,又给润暗打电话。

宗蒿霖虽然一直抵着门,但并没有感觉那个女鬼要强行撞门进来,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身体猛地被撞了一下,那扇门被激烈地撞击起来!

“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不来救我!”女鬼凄厉的喊声,完全不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恶毒和诅咒!

“对……对不起……”宗蒿霖快要崩溃了,她拼命抵住门,号啕大哭着说: “是……是我们的错,求你放过我……我们知道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我——”

这个声音从宗蒿霖的后背穿过,她感觉脊椎都要断了,而那扇门就要被撞开了!

路深槐和润暗联系过了,他推着一张书桌冲了过来,喊道: “蒿霖,不要放弃,坚持到润暗来为止!他的诅咒日期还没到,女鬼伤害不了他!我们要顶住啊!”

他们在门前堆了许多重物,用身体拼命顶住。

“为什么不来救我——”那个女鬼依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号叫,每一声都仿佛要穿透他们的灵魂。

“害死你的人已经伏法了!”路深槐把一份报纸从门缝下面踢了出去,喊道: “你看清楚!报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杀害你的人都死了!你就回到阴间去吧!”

但女鬼还是只重复着同样的话: “为什么不来救我——”

路深槐虽然极度恐惧,还是壮着胆子回答: “我,我怎么救啊……你是十年前死的,我怎么去救你啊!”

“为什么不来,你该死,你该死,我那么求你,你居然不来救我!”

路深槐知道这是徒劳的。这是时间诅咒,根本无法用理性去解开。

此时,方凯正在为明华睿做手术。他没有想到,来到这家医院才几个月,就要进行如此凶险的手术。

虽然他名义上是跳槽到这家医院来工作的,但不如说是逃到这里来的。如果不逃来这里,他感觉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理解这种感觉的由来,可是,这种感觉实在太强烈了,让他寝食难安。

忽然,房门不再被撞击了。

路深槐抹了抹大汗淋漓的额头,看着几乎要虚脱的宗蒿霖。

结束了吗?

绝对不可能!

身后传来了……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为什么不来救我!”

润暗已经赶到了路深槐家的楼下。而就在他准备进入公寓大楼时,天上落下一个身影,重重地坠落在水泥地面上!

“怎么会……”润暗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那正是……死不瞑目的宗蒿霖!

当宗蒿霖被抛出窗户的一瞬间,路深槐仿佛被推入了万丈深渊。

“蒿霖——”他不顾一切地跑到窗前,朝下看去。蒿霖已经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了。

他们家在七楼,蒿霖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个女鬼还漂浮在房间里。

“为什么……不来……救……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深槐用手枪对准女鬼就是一阵猛射。每一枪都确实地打在了她的身上,血也不断流出,但是那个女鬼只是表情痛苦,却没有消散。

“去死吧!去死吧!你给我去死吧!”

路深槐愤怒地把子弹全部都打到女鬼身上,子弹全用完了。

女鬼的身体颤动着,关节发出怪异的声响,身体还扭曲着,眼睛瞪得很大,嘴里依旧在说着: “为什么……不来……救我……”

路深槐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

终于,女鬼的身体向他飘过来,猛地把他从窗户推了下去……

润暗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相继坠落。

“不……不要……不要!”

润暗重重地跪坐在水泥地上,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路深槐和宗蒿霖,不禁掩面而泣。相处那么长时间,他对他们还是有了一些感情。

约翰死了,任森博死了,路深槐和宗蒿霖也死了。诺索兰公司制造的克隆人,如今只有慕镜一个人还活着了。

当润暗抬起头来时,他看到的却是更加难以想象的情景!

那两具尸体,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时间诅咒,不会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约翰如此,元丰如此,路深槐也如此,就像从来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润暗忽然感觉到,他对于路深槐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了,很多事情他想不起来了。这一切就像是梦,一点儿都不真实。

等到这个诅咒把慕镜也杀死的时候,就要轮到阿静了。最后的最后,他会连阿静也忘记了。 q2o85LCIyRDWGvxNFDXq67LKO4IXpnH0WiKymyMX4W8PfKQ/G3dI011aR58KURE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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