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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与著述

有关德尔图良生平的传记性材料主要来自古代基督教历史学家圣杰罗姆和卡撒利亚的欧西庇乌(Eusebius)。 尽管这些记载都不是确凿无疑的,但仍然有助于我们了解德尔图良的文化背景和思想。因为,除了这些材料以外,我们没有其他关于德尔图良的传记材料。

德尔图良的生卒年月均不确定。据学者们推测,他约于公元155年前后生于北非的迦太基(Carthage),死于230年或240年。德尔图良在他的拉丁文著作中的署名是昆图斯·塞普提缪·佛洛伦斯·德尔图良(Quintus Septimius Florens Tertullian)。像许多早期基督教护教士一样,德尔图良出身于一个异教家庭,其父乃罗马军队里的一名百夫长。德尔图良早年赴罗马学习法律,然后在那里当律师,颇有名声,还可能写过两本法律方面的教科书。他本人在著作中提到自己曾经追随异教习俗,沉浸于世俗娱乐,直至在罗马成为一名基督徒,时间大约是193年,动因是亲眼目睹基督徒在受迫害时所表现的坚韧不拔精神和慷慨就义。他从罗马返回迦太基以后,在教会中担任神父。但他天生疾恶如仇,憎恨对现世享乐生活的追求,离开迦太基教会,加入了早期基督教的一个派别——孟他努派(Montanists)。但此后不久,他又与孟他努派决裂,建立了他自己的教派——德尔图良派。

德尔图良是第一个用拉丁文写作的重要基督教作家,被学者们称为“教会拉丁文之父”。 他的著述有三十一篇留传至今。这些著作按内容可以分为三组:护教著作、教派间的论战文章、关于教义的论文。选入这个译本的内容有:

Apologeticum (Apology) 《护教篇》;

De idololatria (Concerning Idolatry) 《论偶像崇拜》;

De spectaculis (The Shows) 《论戏剧》;

De Corona (The Chaplet) 《论花环》;

Ad Scapulam (To Scapula) 《致斯卡普拉》。

对这些著作的写作年代学者们的意见有很多分歧。《护教篇》的写作年代最早的定在198年,最迟的定在217年。《论偶像崇拜》和《论戏剧》大约也写于这一时期,即德尔图良加入孟他努派之前。《论花环》和《致斯卡普拉》则写于德尔图良加入孟他努派之后。

在德尔图良的时代,来自罗马帝国当局的政治迫害、来自异教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进攻、来自一般民众的偏信和误解,都把基督徒推上了被告席。作为教会发言人的基督教护教士必须对所有这些指控作出回答,要为基督教的名声作辩护。这项任务对于教会的生存和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德尔图良与其他基督教护教士一道承担了这项任务。他的护教著作包含的思想很丰富。我们试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综述:

第一,回答来自官方的对基督教的指控,驳斥异教知识分子对基督教意识形态方面的攻击,澄清有关基督教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流言。在德尔图良时代,基督教虽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以至于德尔图良可以在书中自豪地宣称:“现在基督徒之多已经使你们的敌人少到这种程度——几乎你们各城市的居民都是基督的门徒了。” 但是这种扩展也使得罗马帝国当局忧心忡忡,并引起了社会公众的大量误解。基督徒被当作暗中行事的凶杀犯、炼丹者、乱伦者。要问人们什么是基督徒,他们就会说,基督徒就是犯有各种罪行的罪犯,是诸神的敌人,是皇帝的敌人,是法律的敌人,是优良道德的敌人,是全人类的敌人。基督教的存在会导致诸神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基督徒引起各种公共灾害,给人们带来灾难和不幸。“如果梯伯河(Tiber)水涨到城墙那样高,尼罗河水不能流到田间,天不下雨,发生地震,有了饥荒瘟疫,他们立即叫道,‘把基督徒投入狮圈!’” 总之,在当时不了解基督教的普通民众的心目中,基督教是一个秘密的社团,一个崇拜可耻对象、有一系列罪恶祭仪的邪教。这显然不利于基督教的进一步发展。

德尔图良在书中对一系列指控做了批驳。他否认基督徒在圣仪中杀小孩作牺牲的指控。 他断言基督徒与犯罪无缘,那些所谓基督徒在暗中犯下的罪行实际上是异教徒公然犯下的。基督徒不是帝国的敌人,基督徒没有参加反对皇帝的暴乱。 他们没有谋害皇帝,也没有像谋杀图密善(Domitian)的暴徒那样武装冲入宫殿。 针对基督教是一个有着无耻祭仪的秘密社团的指控,德尔图良回答说:“我们是一个以共同的宗教信仰、统一的教规和一种共同盼望的纽带紧密结合起来的团体。我们以集会和聚会的形式相聚一起,集中力量向上帝献上祈祷,就可以促使他俯听我们的哀求。” 他还扼要描述了他那个时代的基督教社团的活动,使基督教的神秘性得以淡化。

第二,用希腊罗马世界的理念构筑基督教拉丁神学。基督教护教士的上帝的观念是一神论的。公元2世纪的希腊护教士在讨论异教的多神论时强调严格的一神论。米诺西乌的神学思想也没有脱离一神论的基本立场。但是,他们的神学都还没有具体涉及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关系问题。希腊护教士塞奥菲鲁(Theophilus)用“三合一”(Trias)这个术语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对这个问题更深一步的概念探讨以及形成某些经典性的表述则是拉丁护教士的贡献。 “神学反思到了公元2世纪末已经在精确地考虑三位一体的问题了。” 在德尔图良的著作中,我们看到了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和基督教神学的进一步发展。

在他的护教论著作中,德尔图良反复重申基督教的一神论基本立场。“我们崇拜的对象是唯一的上帝。” 上帝用他的话语、理性和权能创造了世界以及世界所包含的一切事物。以此为前提,德尔图良阐述了三位一体问题。他说:“我们也同样认为,上述之神藉以造成万物的圣言(the Word),理智(Reason)和权能(Power),以精神(spirit)为万物固有的基本精华,寓于其中的圣言发出话来,理智遵照进行安排布置,权能则予以全面执行。我们得知,他出自于神,而且在此过程中他是生出来的;因而他是神的儿子,并由于与神性体同一而被称为神。因为神也是一种精神。就连从太阳射出来的光线也是其母体的一部分,太阳仍在该光线之中,因为此光线是太阳的光线——性体并未分开,只是延伸而已。” 此外,德尔图良对三位一体的上帝做了解释。尽管上帝只有一个,但他绝不独处。这个上帝是三合一的,是三位一体的上帝。在这个三合一中,只有一个上帝的本质。这种神性是永恒地连在一起的。上帝永远在自身中与圣言和圣灵在一起。来自上帝的圣言恰似太阳发出的光芒。在创世的那一刻,圣子成为第二位的,圣灵成为第三位的。这三位均有神圣的基质或本质,亦即神力。这些是拉丁神学中三位一体的一神论的经典公式。非基督教的哲学与宗教中的对三位一体的解释都被坚决地排除了。

德尔图良的三位一体学说与他的基督论有密切联系。他认为“基督是出自灵的灵(Spirit of Spirit),是出自神的神(God of God),就像光源发出的光芒。物体的基质仍旧是完整无损的,尽管你会从中得到拥有它的性质的无数的散发物。同样,出自于上帝的也马上就是上帝,就是上帝的儿子,两者实质是一。以同样的方式,由于他是灵的灵、神的神,他也就在存在方面,在地位上,而不是在本性上,成了第二位的。他不是返归那最初的源泉,而是从那里出发。这道上帝的光就像古代早有预言的那样进入一位处女,在她的子宫中结成圣婴。因他的诞生,上帝与人连为一体。这个由圣灵造就的肉体得到哺育,长大成人,论道传教,他就是基督。” 这种解释在一百多年以后举行的尼西亚会议上得到认同。

第三,关于基督教社团与异教社会的关系。为了阐明基督教与犹太教的关系,德尔图良向外界宣告说,基督徒不是一个“不结果实的种族”,而是一个优秀的社团。 他对罗马帝国及其文化的各个层面都做了严厉的批判,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基督教如何与这个异教社会相处。德尔图良态度可以用“远离”两字加以概括。德尔图良痛恨这个异教徒的世界和社会。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与基督徒的生活和信仰是根本对立的,基督教诞生前的这个世界与非基督教的世界只配受到谴责。他说过:“这世界是上帝的,而世俗之事是魔鬼的。” 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基督徒能做些什么呢?德尔图良说这个世界好比监狱,基督徒在其中期待着被释放的那一天。基督徒的公民权在天上。 基督徒把自己当作旅行者,对他路途中遇到的或用过的东西并无拥有的欲望。基督徒必须约束尘世的快乐,努力沉思, 保持充分警惕,别让魔鬼用尘世的诱惑把他捕获。 据此,德尔图良向世人宣告基督徒要从这个罗马帝国的现存秩序中撤离。他说:“我对论坛、军营、元老院不负有任何义务。我提醒自己不要去发挥公共职能,我不去挤占讲台,我不在乎任何行政职位,我不去投票站,也不再当律师……我既不做官也不当兵,我已经从社会的世俗生活中撤离。”

面对这个异教社会,德尔图良一方面要求基督徒坚定自己的信仰,绝不崇拜异教的神,也不把世俗的权威当作神,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十分理解基督徒由于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从事的职业和日常生活而面临陷入偶像崇拜的危险。他清楚地认识到,尽管这个世界充满罪恶,基督徒还得生活在其中。除非以身殉道,没有一个基督徒能够完全与他的环境隔绝。基督徒与异教徒住在一起,吃同样的食物,穿同样的衣服,有同样的生活习惯,也有同样的生活需求。没有市场,没有屠夫,没有浴室、商店、作坊、旅店、市集和其他商业场所,他们也就不可能聚居在这个世界上。 基督徒与非基督徒的生活方式有一种总体上的一致。所以,德尔图良对希腊罗马世界的文明发展的某些方面是赞扬的。当他考虑到教育方面的明显需要时,他在一定程度上松弛了他的分离主义。

与之相关,在政治层面,为什么他一方面强调基督教与世俗当局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却又强调基督徒应该为之祈祷呢?他解释说,统治者们知道他们的权力来自何处,知道他们作为一个凡人的生命来自何处,认为他们也相信只有上帝是他们权力和生命的依靠,相对于上帝来说,他们只是第二位的,在上帝之后他们才据有最高的位置。 这就是说,基督徒为他们祈祷是在这样一个前提条件之下,即皇帝们也像基督徒把神意当作信仰的源泉那样把上帝当作他们权力的源泉。此外,基督徒为帝国的安稳而祈祷还有另一层目的,即为帝国民众的一般利益。“因为我们知道,整个地球将会发生一次强烈的震动……只是由于罗马帝国的延续,它的到来才被推迟了。” 为皇帝祈祷不会伤害基督教的信仰,因为“我们基督徒更有理由说皇上是我们的皇上,因为他是我们的上帝所指派的,我们更关心他”。

总的说来,德尔图良在教会与世界的分离问题上的看法比他的基督教同伴们要严格。基督教有一条原则,即认为基督徒是新耶路撒冷的公民,他在这个世界上无所牵挂,他要做的事只是想离开这个世界,越快越好。德尔图良的态度与这一原则是吻合的。然而与这种态度平衡的是另一方面,他认为基督徒也应当遵守帝国的法律,这就给他自己在考虑教会的政治策略时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NWhFM2URSdsKkkZMbSUsR7GQN2fGPv/oUgFLMF+tNoAlocdTL3M328mcI1M3y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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