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珀提出来多伦多,但我想到南非去见见他和他的医生,看看他的体检情况,了解先前的诊断是怎么得出来的。我还想接触一下在他患病前就认识他,看着他衰退,又看着他好转的人。最后,我想见见那些他说给予了帮助的人。
恰逢此时,澳大利亚墨尔本在神经可塑性方面的研究实现了一系列惊人突破,和此事直接相关。弗洛里神经科学及心理健康学院(Florey Institute of Neuroscience and Mental Health)神经可塑性实验室的负责人神经学家安东尼·汉南(Anthony Hannan),与T.Y.C.庞(T.Y.C.Pang)等人合作,完成了一系列实验,有望改变我们对环境及锻炼的认识,这两者都在改变据信带有遗传基础的灾难性神经退行性障碍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亨廷顿病性痴呆(也叫亨廷顿舞蹈症)是一种比帕金森综合征更可怕的神经退行性运动障碍。它是一种遗传疾病:如果父母之一患有此病,孩子便有50%的概率患病,多在30~45岁期间发病。目前学界认为这是一种不可治愈的疾病。患者逐渐失去正常的行动能力;他们出现严重抽搐的动作,变得沮丧,然后精神错乱,早死。它让大脑的纹状体部位衰弱,而纹状体在帕金森综合征里也运转不良。
汉南和他的团队把人类的亨廷顿病性痴呆基因移植到幼鼠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鼠患上此病。研究小组用转轮来考察对小鼠的影响。小鼠在转轮上并不真正是在“跑动”,尽管看起来像。转轮上没有阻力,小鼠真正在做的其实更像是“快走”。第二组小鼠在正常实验室条件下饲养,但不提供转轮。在正常实验室条件下饲养的小鼠,没有太多锻炼,很快如期出现了亨廷顿病性痴呆。而在转轮上进行了大量快走和刺激的小鼠,虽然也患病,但发病时间明显推迟。用动物的寿命来倒推人类,始终存在问题。但我们可以提供一组不严谨的粗糙对比。小鼠的平均寿命约为两年。锻炼推迟疾病的发作时间,大致相当于人类的10年。走路能为可怕的遗传神经退行性疾病带去影响,这或许是第一个实例。
我动身前往南非之前,佩珀自费出版了一本小书,《帕金森综合征确诊后的生活》(There Is Life After Being Diagnosed with Parkinson’s Disease),用邮件寄给了我。这既是一本个人的回忆录,也是一本帕金森综合征患者的自助手册;佩珀承认自己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也没有科学背景。他最初给我写的电子邮件里说,“医学专业人士”嗤之以鼻,其实说得并不完全准确,但相差无几。他自己的医生,柯林·卡哈诺维茨(Colin Kahanovitz)为他写了前言,证明佩珀的帕金森综合征诊断,并见证了他的进步、创新、诚实和罕见的意志力。
这本书的目的之一,是提升帕金森综合征患者低落的精神,因为很多人都深陷抑郁——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也因为疾病对大脑的直接影响,就是改变情绪中心。有时,这本书和佩珀在简洁的电子邮件里所介绍的很不一样。它有不少作者从自助书籍里摘选的句子,比如“我仍然相信奇迹,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实现。”这类的“鸡血”言语,在每天都应对末期帕金森综合征患者的医生眼里,恐怕的确值得嗤之以鼻。书里还讲述了一些神经科医生告诉患者此病无法治愈的故事。
抛开打鸡血的部分,佩珀在书中说得很清楚,他并未宣称治愈了自己帕金森综合征,而是通过每天做一种特定的锻炼,逆转了最可怕的症状。他解释说,书名的意思是,不用把确诊患病当成是被判了死刑,有办法把疾病管理得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好。他书中第3章的章节名是“我的症状”,附录里也列出了他身上仍然存在的十来种帕金森综合征的症状。他非常明白地指出,他只是说存在新类型的神经可塑性方法来管理症状,阻止其进展,有时候甚至逆转症状。
虽然他本人现在停了药,但他可不是“反药物”的教条主义者。书中提到药物50多次,他明确表示并不建议别人停药。他描述了药物最初带给他的改善。在患病初期,他曾3次停药(有两次是因为他感觉好多了,想得太天真;另一次停药则是因为药物让他的血压升高得几近危险),但每当病情恶化,他就继续服药。
尽管他认为所有患者都应当尽量锻炼,但他用粗体字断然写道,“不要老想着停药,除非你先咨询过医生”,稍后又说,“我并不建议患者停药。”他强调,他是快走了好多年之后才停药的,这个过程不见得适合每一个人。
整体信息清晰无误,作者行文朴实,内容真诚,态度友好,也并不讳言这种方法的弱点。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一些创新做法,与神经可塑性领域的最新发现惊人地一致。读完书,我明白了为什么约翰·佩珀得以实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