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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似乎一夜间就被风刮来了。早晨起来，老唐将媳妇连夜絮好的被子背在身后，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山坡上爬去。
老唐要去山那边的鲁县小学，他的儿子唐生在那里读书。
原本像唐生这样的娃，是在山里读书的，但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里的老唐有个心愿，就是希望给儿子安一双翅膀，让他飞出去。
在鲁县小学，唐生是唯一的山里娃。老唐怕城里孩子冷淡儿子，瞧不起儿子，所以城里孩子穿什么，他就让唐生穿什么，但有一样——被子从不在城里买。老唐说，家里絮的被子厚实、暖和。
雪是从昨天早上开始下的。老唐对媳妇说：“孩子他娘，该给儿子絮床厚被了。”“哎！”媳妇从柜子里抱出早就准备好的花布和棉花，开始絮。媳妇絮得很认真，一层一层，一团一团，仿佛在铺一个厚实的梦。
媳妇絮的时候，老唐就在旁边抽烟。媳妇说：“你躲远一些，别烧了被子。”老唐应着，蹲到屋角的凳子上，可不一会儿，又坐到炕上去了。老唐将粗糙的手，轻轻地放在棉花上，闭上眼，一脸的喜悦。
“他娘，咱不能让儿子挨冻。”
“放心吧，我已经把自己盖的那床被子也拆了，棉花全加在被子里。”
“那你盖啥？”
“和你凑合一床呗。”媳妇白他一眼。
老唐嘿嘿地笑着，额头的皱纹一条条跳动了起来。
老唐在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其实他也知道，每一脚踩下去，都有可能踏空，因为大雪覆盖了崎岖的路，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虚，哪里是实。但是，老唐不想试探着走，他急切地想见到儿子，想把新絮的厚被子盖在儿子身上。
终于上了山坡，往下看，县城小学已经在望。老唐笑了，他直了一下腰，突然间一脚踏空，滚了下去。
“被子，我儿子的被子。”老唐看到那床絮满了他和媳妇满满心血的被子，落入了护城河中，一阵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等老唐醒来时，已经在鲁县小学的宿舍里了。
“被子，我的被子。”老唐挣扎着向外面跑。儿子唐生慌忙扶住他。
外面，天已经晴了。一道灿烂的阳光映在老唐脸上，老唐身子一顿，这才看到，院子里站着几十个城里孩子，他们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大团棉花。
有个孩子上前一步，说：“大叔，这是我们拆开自己的被子掏出来的，你看够不够再絮一床？”
“够了，够了。”老唐将棉花捧在手中，突然感到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暖流。他抬头望着远处，空中飘着一团一团的白云，仿佛一簇簇的棉花，让整个冬天充满了温暖。